第31章 Chapter 31
陆宥礼垂眸, 小臂扶在门框上,喉咙里溢出轻笑:“小乖,怎么那么好啊。”
他不说话还好, 一说话祁少虞就有种被坑了的后悔, 主要是多少有点不禁夸。
祁少虞耳尖挺红, 本来想凶回去, 至少证明他不是那么没出息,只是瞥见陆宥礼嘴角的弧度, 他突然觉得,算了吧,这也没啥。
但对于这种几乎是肉麻的话, 祁少虞还是一阵颤, 他瞪了人一眼:“话多。”
“进来。”陆宥礼心情好得很, 现在就算祁少虞甩一巴掌过来,他也只会觉得还挺爽。
陆宥礼的房间是虞夫人后来重新装修过的,后来添置了不少家具, 不过看上去还是冷冷清清, 属于陆宥礼的东西就几件衣服和书本, 也没什么人气儿,更别提温馨。
现在的这栋别墅,顶多算他的家,但不是陆宥礼的。
祁少虞忽然想,如果以后他和陆宥礼有一个家,会是什么样的?
“在想什么?”
愣神的这会儿功夫,陆宥礼已经躺好了, 留出来的位置正好还够一个人。
祁少虞“嘶”了一声,“没什么。”
他已经吸取教训了, 这种时候闭嘴是最好的,毕竟这种话,可能会意外戳中陆宥礼的点,他不想看见这人的尾巴翘上天。
床上陆宥礼倒还算规矩,说睡一张床真就是盖上棉被纯聊天。
虽然不是没有一起睡过,但心态改变之后,这还真是头一次。
祁少虞有点不习惯,他从来没觉得过,陆宥礼的存在原来那么强势,从呼吸到体温的传递,甚至是一点细碎的衣料摩挲,都能一清二楚的感知到。
其实以前讲完题陆宥礼也想留下来过,不过祁少虞没同意,那会儿他脑袋里全是付奕肖那小子每天叨叨的爱情真谛:
爱情就像优乐美,哥把你捧在手心里,你把哥踹桶里。
啧,他被这小子污染了。
—
竞赛前的集训是九中和海中组织的,由于去年在九中开办,所以今年就在海中。
但海市是绕着海岸线建的新一线大城市,两所中学几乎是分布在城市的两端,轨道交通至少也是三四个小时。
这次九中去集训的有陆宥礼、江心月、林书,还有几位竞赛班的指导老师,统一坐学校包的巴车过去,一整个国庆都要待在海中。
启程的那天晚上,陆宥礼问要不要来送他。
祁少虞当时别扭得要死,他不想当着那么多人面送陆宥礼,只是当天晚上暗戳戳的又把人放进来睡了一觉。
不过早上七点的时候,祁少虞还是醒了,估计是得益于这段时间好好学习养成的生物钟,这会儿陆宥礼还没走,前一天晚上王阿姨帮忙收拾了不少东西,现在司机还在装车。
他没吭声,只是默默掀开窗帘,然后往下边看,一眼就看见了草坪边儿上站着的人。
陆宥礼今天穿的常服,一件黑色的短袖,长裤,他肩膀宽,身上有料,哪怕是再简单不过的穿搭,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只是两人隔得来远,互相也听不见声,祁少虞突然就对离别有了一点真实感。
明明前一晚上他还没心没肺的笑话陆宥礼幼稚,不就分开几天嘛!
祁少虞觉得自己魔怔了,舍不得的陆宥礼的,好像一直都是他。
他抿抿唇,这种时候行动已经比脑子直白了。
飞快换下睡衣后,祁少虞然后随手薅了一套衣服套上,简单洗漱,往头上压了个帽子就往楼下跑。
停车位那里,司机正好把行李装得差不多了,祁少虞声音比人先到:“李叔,送我去喜记一趟。”
“额,少爷”司机看看车上的陆宥礼,有点为难,毕竟喜记和九中是两个方向,折腾一趟肯定来不及。
“没事,先送他。”祁少虞顾自坐了进去,完全没有注意到某人翘起的嘴角。
车内的空间就那么点,里边的气氛几乎可以用尴尬来形容。
想降低存在感是完全不可能的,祁少虞这人更不擅长说谎,眼神就已经把他出卖。
平稳行驶了一段时间,僵局是陆宥礼先打破的:“怎么突然想着起来这么早?”
祁少虞人还有点半梦半醒,但又不想和陆宥礼对上眼,就把帽子压下来不少,含糊的说:“给我妈买早饭,她昨天说想吃喜记的糕点,我不是要来送你的。”
陆宥礼轻笑出声,“嗯,没有说你要来送我。”
祁少虞攥紧了拳头,忽然就想到了他母上以前怼他的一句话:多好一儿子啊,怎么偏偏长了张嘴。
他嘴硬:“放心吧,我不会想你的。”
一路拌嘴过来,半小时的车程过得还算快,九中校门已经近在眼前了,旁边就是那辆大巴。
祁少虞把“死要面子活受罪”贯彻到底,他没下车,就默默盯着陆宥礼和司机搬行李。
最后的再见还是陆宥礼主动开口的。
他背过身的那瞬间,祁少虞其实想把人叫住给个拥抱,但是看见校车旁边的江心月和林书,他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只是默默的说了句:“再见。”
司机放完行李,正要驱车离开,但祁少虞蓦地出声:“李叔,等会儿再走。”
他的目光一直落到校门口的大巴车上边,陆宥礼已经上车了,就坐在靠窗的位置,还挺显眼,只是现在还不到八点,巴车没有出发。
“啊?”李叔在祁家干了快三年,和祁家已经熟悉了,他下意识就说:“不是要给夫人买糕点吗,再晚点过去就没了。”
祁少虞就差把目光焊死在大巴车上,他揉了揉有点轴痛的太阳穴,“没事,我妈她突然就不想吃了。”
“哦、哦”李叔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照做。
八点整,大巴车准时发车,陆宥礼的侧脸也渐渐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点,直到再也看不见。
祁少虞眯了眯眼睛,“走吧。”
—
高三的国庆假期一共有三天,早在送走了陆宥礼的第二天,祁少虞就重返学校补课。
昨天陆宥礼到海中的时候给他发了消息,还附赠了一张从酒店拍的夕阳图。
橘红的光于粼海雀跃,翻卷的浪花像少女的裙摆,诉说着最动听的情事:夕阳西下,我很想你。
祁少虞回:好看。
之后的聊天频率就很低了,陆宥礼几乎只有饭点才能抽空给他发两张照片,大多都是吃了些什么,竞赛集训的紧迫感都压祁少虞脸上来了。
没了陆宥礼在身边,祁少虞突然发觉自己的生活变得空空荡荡。
没有人一起吃饭,没有人厚着脸皮撩他,就连晚上睡觉都是一个人!
其实头一天还好,祁少虞还能用学习麻痹自己,刷题,看解析,看不懂就找人问,后面日子长了,他就有点麻了。
他迫切的想听听陆宥礼的声音,跟他分享这些天做了些什么。好吧,其实还想他还想抱抱陆宥礼,然后告诉他:其实那天我就是特意来送你的,跟我妈没关系。
但是想到竞赛的紧迫,祁少虞硬生生又把思念咽回了肚子里,算了,不给陆宥礼添麻烦了。
周四又是轮着上生物的小课班,祁少虞才干完了一张数学卷子,对完答案后,差不多有个六十分。
付奕肖前一段时间就发现了他爷的改变,开始他爷说是爱情,他不信,还以为是心血来潮,结果时间长了,那脸被打得匡匡响。
他忍不住打趣:“妈呀哥,到底是什么样的爱↘情~*让你俩月把数学从十来分干上六十?”
祁少虞懒得贫,趁着打了上课铃,顺手就把桌洞里的生物题掏出来。
“话说今天这课陆哥不在,是不是该徐老师来上了?”付奕肖这人思维跳得快,转眼又岔了另一个话头起来。
“不知道。”谁来都是上,祁少虞没心思管这个,只是垂着头不停刷新着微信界面的消息,一次、两次,都没有新消息再弹出来。
嘶,破手机,真烦。
祁少虞正毛燥着,付奕肖突然猛拽了他两下手臂。
“干嘛!”他没好气的怼回去。
付奕肖疯狂使眼色,搁那儿跟抽筋似的,他压低声音:“谢尘一!今天来上生物课的助教是谢尘一!”
这话像块石头,突然给了祁少虞一下,砸得他脑瓜子嗡嗡响。
讲台上,谢尘一顾自打开教案,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同学们好,我是谢尘一,由于陆同学参加竞赛的缘故,这段时间的生物助教由我来担任,请大家多多指教。”
“妈呀!”付奕肖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他摇头晃脑:“不干净了!我的眼睛不干净了!”
“早知道是他!我就逃了这次生物课了!”
他连教材都不想拿出来,没办法,谢尘一虽然成绩好,但风评在十班完全可以用恶劣来形容,大家见到都是绕开走的。
“哥,跑吧,今儿咱坐得比较后边,偷偷溜了那个死鱼眼不会发现的。”付奕肖蠢蠢欲动,这个教室他是半分钟都不想再待。
祁少虞抬眸,正对上谢尘一带着侵略感和优越感的视线,他眼皮蓦地向下一压,语调冷漠:“不走。”
“哈?”付奕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留下来上课,你先走。”
第32章 Chapter 32
“不是”付奕肖一噎:“为啥啊?”
“没有为什么。”祁少虞拿出笔记本, 开始记录黑板上的知识点,“你想走就先走。”
他确实讨厌谢尘一,但也不能和知识过不去。
某种时候祁少虞是认死理的, 这可能来源于他不算激烈的思想斗争, 但是一但筑之高墙, 那就不会轻易崩塌。
就像他现在认定, 必须靠自己走到陆宥礼身边,任凭一路艰险, 他都不会放弃。
付奕肖皱巴着一张脸,骂骂咧咧几句,脚下的凳子挪了好几下, 还是没走。
不过这种忍耐程度只能持续到下课铃一打, 他实在受不了了, 支会过人一声就拎着书包跑了。
教室里的学生陆续离开,祁少虞没太注意,他卡在一道遗传题上, 推算了很多次过程, 也没对上选项答案。
嘶, 有点棘手。
祁少虞顺手薅了把头发,正打算翻开解析看看过程,头顶上蓦然投下一道阴影,余光可以瞥到点那人泛白的衣角。
是谢尘一,他没走。
他们俩就隔着一张桌子,祁少虞多少有点生理不适,毕竟上次距离这么近, 还是谢尘一被他单方面按在地上揍的时候。
桌上的书和卷子摆得凌乱,有数学的, 有生物的,依稀还能看见几处历史知识点来。
祁少虞不知道谢尘一葫芦里想卖什么药,他也没心思开口,顾自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直到只剩最后一本生物教材的时候,谢尘一却突然伸手按住。
“有病啊?”祁少虞眉宇间隐隐有些不耐烦,谁家好人没事像木乃伊一样立着,也不说话,伸手就是捣乱。
谢尘一眼神里的情绪很复杂,他唇瓣有点干裂 ,似乎用尽全部力气,才挤出一句:“那天、在巷子里,是你报的警。”
他指的是在小巷子里救下方梅的那事儿。
祁少虞使了点力气,把那本按在桌上的书从谢尘一手里抽出来。
虽然不知道这事儿是谁透露给谢尘一的,但祁少虞至始至终都清楚,那天巷子里无论他碰见的是谁,都会做同样的决定。
他眼皮掀开,神色坦然:“重要吗。”
这没什么重量的三个字,压弯了谢尘一拼命挺起来的脊梁。他的情绪变得激动,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畅快,开口就是夹枪带棒:“装什么装祁少虞?”
“又一次见到我难堪的样子,你心里乐开花了吧?以前看见我爸在你们家打工,到现在看见我妈只能去捡垃圾维持生活、甚至是发现我最好的朋友背刺我的时候!你心里是不是特别畅快!”
谢尘一双手撑在桌面上,他的眼白在瞳仁里占比很大,上边的红血丝清晰可见,目呲欲裂的模样看起来尤为疯狂。
祁少虞脑袋生疼,其实也没太听得清那些字眼,他不知道谢尘一是有被害妄想症还是怎么,总之这人耳朵堵,横竖都是无法沟通。
“随你怎么想。”
有时候人的崩溃就在这一瞬间,拼命压抑了许多年,只需要一个很小的口子,就能让这一切瞬间分崩离析。
“呵。”谢尘一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你当然不会想那么多,你这辈子都不懂家庭的破碎,不懂每天上下学被人翻白眼,回到家之后穷得揭不开锅的感受,你像个傻逼一样被蒙在鼓里,还真他妈觉得这个世界都是好人,谁都能让你传递爱!”
他冲着祁少虞大吼 ,身体颤抖不止,苦涩的眼泪腐蚀着唇齿,每一下都是连皮带肉的剥开伤疤。
“什么蒙在鼓里?”祁少虞脑袋里一团乱麻,本来只是方梅的事情,但谢尘一刚才情绪激动的那段话,倒莫名叫他意识出来不对劲儿。
“去他的保密协议!凭什么痛苦都让我们家承受!”谢尘一彻底疯狂,直接破罐破摔,一双手强迫性扳正他的肩膀,猩红的眸子溢出恨意:“我现在遭受的这一切,都拜你所赐啊祁少虞!”
这番话像是一声闷雷,在祁少虞波澜不惊的脑袋里炸开,接着掀起了轩然大波。
“你在说什么?”
“我说!是你!害我爸出车祸的是你!”
“三年前我爸在你家里做司机,那天下着小雨,是你非要出门,才害得大货车和小轿车相撞!”谢尘一揪着他的衣领,歇斯底里的大叫。
“凭什么你就能轻飘飘忘了一切,凭什么所有人都要保护你!那我爸呢,双腿截肢,一辈子都只能瘫在床上!然后呢?我他妈像阴沟里的老鼠,在一旁看着你风风光光的富二代人生。”
“我怎么能不恨你?祁少虞!我恨死你了!”
谢尘一的神色宛如大地龟裂,干裂的唇瓣颤抖不止,眼神滔天的恨意几近让祁少虞全身血液麻木到凝固。
他难以置信的抬头,脑袋里的紧绷的神经绕成了一团乱线,又晕又胀痛的感觉刺痛着他的大脑,那些零碎的片段,还有那个疯癫的女人在脑海里不停闪过,似乎一切都在这一刻形成了一个闭环。
祁少虞喉咙里像是吞了刀片,干涩、疼痛,他呼吸急促,甚至是有点喘不过气儿来,“我、”
谢尘一抬手擦掉眼泪,泛白的校服袖子上濡湿一片,他已经是个完全赤.裸的人了,伤疤尽数撕裂,每一条上面都带着彻骨的痛。
“祁少虞,如果你还有点良心的话,我恳请你,远离我的家人!远离我!”
303教室的灯熄了,黑暗与痛苦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像是梦魇,召之即来,挥之不去。
半晌,寂静的空气里响起一个字来。
“好。”
—
路灯忽明忽暗,瘦高的少年失魂落魄,脚印落在影子上,一寸一寸,龟速挪动。
祁少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教室里出来的,说出那个字之后,他仿佛进入了一种格式化状态,大脑一片空白,每一寸骨肉都沉重到难以动弹分毫。
当时巡逻落锁的保安拿着一把手电筒往他脸上晃悠,“哪个班的?怎么还不走?”
冷白的光很刺眼,但祁少虞眼神空洞又呆滞,他觉得自己是有意识的,干涩的嘴唇颤了颤:“马上走。”
现在是十点整,之前祁少虞告诉过现在的司机,要是下课过了十分钟他还没出来,也没收到消息,就不用等了,当晚就算他不回家。
这事儿在之前几乎是天天发生,祁少虞不想踏入那栋别墅,因为没有归属感,所以他选择出去住酒店,最好是电竞主题的,有心思就打游戏,无聊旁边就是床。
以前祁少虞不懂为什么自己没有归属感,他纠结过很多次,都没有满意的答案,但现在,他突然就明白了。
原因从不是在于虞夫人和祁先生不爱他,相反,他从父母那里得到的爱一分不少,甚至多到纵容。
这一切痛苦的根源在于,他是两个分裂的人。
那场车祸就是他分裂的开始,按下清楚记忆的按钮,他像是一个外来者,套了过去的祁少虞的皮囊在身上。
可他们是从灵魂层面就完全相悖的两个人,除了那副皮相,没有半点不同。
现在的祁少虞张扬,叛逆,甚至脾气还很暴躁,可过去呢,只是看着那一屋子的奖状,大概也知道是个谁都喜欢的好孩子。
啧,他又不需要所有的人都喜欢他。
可谁完完全全的喜欢他呢?
陆宥礼。
因为他说:“不像女孩子,也不像其他谁,你就是你,是祁少虞。”
祁少虞眼里突然有了点细碎的光亮,他的冰冷的内心突然就开始跳动,加速,发烫,到最后尽数被一个念头填满:
他想见陆宥礼。
现在,立刻,马上。
这个念头有点疯狂,现在是晚上的十点零五,从九中的校门口到海中,两百多公里的距离,地铁肯定是来不及了,打车是唯一的选择。
祁少虞颤抖着指尖,按下一条又一条订单信息,呼叫车辆的界面停顿了五分钟,却始终没一辆车接单。
没办法,这太荒谬了。
可他等不及了,祁少虞猛地呼吸一口气,然后朝九中外边最繁华的广场跑了一段距离,这里车水马龙,空车路过的几率也大很多。
站台边上,穿着校服的少年拧着眉头,对着路过的出租车一次又一次招手:
“师傅,海中走吗?”
“不是,想噶我腰子倒也不用那么明显。”司机骂骂咧咧。
“抱歉。”
“师傅,海中走吗?”
“一口价两千五。”
“成交!”
现在是晚上时间十点一十五,祁少虞如愿坐上了去往海中的出租车。
车外的景物飞速倒流,霓虹斑斓,宛若魔幻森林,可破天荒的,祁少虞一点都不困,他想见陆宥礼,还有好多事情想问。
估计是长途开车有点寂寞,司机主动跟祁少虞搭话:“小伙子,大晚上的,怎么突然想去海中?”
海中附近是新城,还在开发,晚上其实冷清得慌,也没啥玩的,人傻钱多的大怨种愿意花两千五去那周围晃悠一圈,实在是有生之年才能碰见的系列。
“因为想见的人在那里。”
“嘶,这样啊。”司机皱眉,差不多脑补了一场小情侣间的爱恨情仇,“挺好。”
祁少虞没接话,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机震动一声。
[L:下晚训了,我好想你。]
[Y:我也是。]
第33章 Chapter 33
[L:还有三天。]
祁少虞盯着屏幕, 小声纠正:“还有三个小时。”
[Y:很快,很快我们就能见面了。]
他不太喜欢在这种关头把所有小心思都抖出来摆到明面上,用小朋友的话说就是:那样都不惊喜啦!
好吧, 祁少虞觉得自己这样一声招呼不打就跑过去, 可能也不算多大的惊喜, 不成惊吓都是好的了。
可他没什么办法, 脑袋里乱嗡嗡的,像芝麻糊糊, 黑成一团,加水也是黑的,根本逃不开。
可如果选择回家, 虞夫人不会给他答案, 优雅又美丽的女人希望儿子远离一切痛苦, 所以亲手打造了伊甸园,忘掉吧,总比永远记得好。
至于祁先生, 那个在商场上无比精明的老狐狸, 回家就是妥妥的老婆奴, 虞夫人不点头,祁少虞几乎不能从他嘴里撬出半个字来。
殊不知,遗忘和分裂才是痛苦的根源,偶尔做一点疯狂的决定,会让祁少虞觉得,自己是个鲜活独立的人。
这一刻,他莫名认同了谢尘一夹杂在怨恨里的一句话:像个傻逼一样被蒙在鼓里!
天杀的!谁他妈愿意做一个傻逼!
他被活生生塞在了祁少虞的皮囊里, 他的母亲端着他最恶心的水果说:“亲爱的,看我带来了什么, 你最爱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你怎么只吃两口?多吃点啊,快,妈妈买了很多呢。”
“妈我不爱吃。”
“谁说的,我们乖崽最爱吃了。”
“嗯。我爱吃。”
这样场景发生过很多次,祁少虞一开始反应激烈,甚至感到窒息,可看到虞夫人脸上的失魂落魄,他还是心软了,从此再没有为这种事情争辩过。
—
路灯明暗的塞浦路上,海风呜呜的刮着,拍岸浪掩盖过跑车炸裂的引擎声,与它一栅栏之隔的通道口,黄色的出租车钻入长达五十公里的海底隧道,一路畅通无阻。
凌晨的两点二十七分,出租车停在海中门口,祁少虞按照约定扫了两千五给司机,“谢谢。”
“嚯。”司机看着到账的两千五,突然觉得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还可以再多来几次,他挥挥手:“老板慢走!”
种满棕榈树的大道中,出租车远去,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到最后再也看不见。
祁少虞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抬眸盯着海中的大门,却发现怎么都淡定不下来,脑袋里不自觉就开始想,见面之后,陆宥礼的表情会不会特别夸张?会不会直接就给他一个熊抱?
如果真的抱上来了,祁少虞想,这次无论谁看见,他都不会缩回手。
凌晨的两点三十五分,祁少虞跟着手机地图,找到了陆宥礼住的那家酒店。
酒店的大堂里灯火通明,而楼上的房间却安安静静的沉睡,只有七楼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盏昏黄的灯还亮着。
这个点按照陆宥礼的习惯早就休息了,祁少虞也没打算上去扰人清梦,他只是在附近的24h便利店买了一杯冰咖啡,然后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区等着早上八点半的早训,那时候他们再见面。
大堂里寂静一片,外边的夜色如同浓墨。
祁少虞坐在最角落的沙发上,那杯冰咖啡已经去了一半,他现在还很清醒,尤其想到陆宥礼正在楼上的某个房间酣睡,他心里就觉得无比安稳。
凌晨的两点四十八分,祁少虞在键盘上敲下一条消息。
[Y:晚安,好梦。]
按下发送键后,他紧绷了四个小时的神经逐渐放松,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整个人都窝进沙发里闭目养神。
凌晨的两点五十分,祁少虞捏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一瞬。
[L:有你才是好梦。]
看见消息上面的备注,祁少虞呼吸紊乱一瞬,脑袋里“嗡”的一声荡开,连落在键盘上的指尖都开始颤抖。
[Y:怎么还不睡?]
[L:在等某个人的消息。]
“抬头。”
温和低沉的声音夹着丝丝茉莉香拂过,祁少虞猛然抬起头来,猝不及防就撞入一双深郁含情的眼睛。
穿着黑短袖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嘴角翘起来浅浅的笑意,大堂顶端的灯光给他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这一幕宿命与灵魂交织,美好到几乎不真实。
祁少虞直接愣住,他脑袋里的澎湃还没平息下来,唇瓣有点干涩,本来想开口说,好想你,但事先排演好的千言万语,在见到人的那刻,都尽数化作一片空白。
祁少虞觉得自己有点委屈,还有点想哭。
陆宥礼弯下身子,歪头看他:“怎么,不认识了?”
祁少虞摇头,只是伸手将人拉进了点,然后把脸埋进陆宥礼怀里,没说话。
空气安静许久,陆宥礼感觉到小腹上的湿意,他心疼的叹息一声,抬手顺着少年清瘦的背脊抚下来,“放松点小乖,让我抱你上去。”
他知道祁少虞脸皮薄,如果不是实在熬不住了,绝对不可能这么难过,但现在大堂还有前台在,外边也不是完全没有人经过。
陆宥礼不想祁少虞脆弱的样子被外人撞见,他完完全全把人按在怀里,小臂小心穿过膝弯,再稳稳把他抱起来,上楼。
得益于这次参加集训的人数,陆宥礼的房间只住了他一个人,眼下倒也还算方便。
放间里没开灯,就着夜灯的微光,陆宥礼把人放下,这才看清了一双微红的眼睛。
他伸出粗粝的指腹蹭过眼角不太明显的泪水,尽可能用轻松的语气说:“这才分开四天,怎么变成小哭包了?”
祁少虞蓦地抬手,轻轻按住陆宥礼,声音有点沙哑:“有一个人,他发现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另一个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都把他当做是另一个人,他应该怎么办?”
陆宥礼一顿,他垂眸,指尖穿插过发丝,“他只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忘记了他是另一个人。”
“有人想帮他记起,有人想让他永远遗忘,可他应该明白的是,他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而不是一味迎合别人的期盼。”
祁少虞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认知到,自己真正需要什么,他捧着陆宥礼的脸,一字一句:“如果说,那个人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陆宥礼弯了弯眼睛,一个很温柔的吻落在他侧脸:“好。”
依着不太明亮的灯光,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陆宥礼思绪远去:
“六年前,因为父母工作调动的缘故,有个少年被迫离开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以及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去往岛国生活。”
“这一去无问归期,很可能就是永别,所以他们在机场约定,无论如何,十八岁那年,排除千难万难,也要在岛国重逢。”
“分开的日子里,他们只能视频联系,虽然相隔千里,但感情依然很好,可后来”陆宥礼眼神隐隐伤痛:“在他们分开快三年的时候,少年的朋友意外出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
“那天晚上下着小雨,朋友如常出门上兴趣班,但唯一不同的是,那天负责接送他的司机在等待的途中喝了酒,回家的路途中,小轿车与货车相撞,一场悲剧发生了”
“这场车祸让司机失去了双腿,但这场事故最后判定为司机酒后驾驶,应该负全责,但念在他在家里兢兢业业二十年的份儿上,朋友的父母没有追责司机,只是将他开除。”
“但朋友也伤得很重,在医院躺了很久,少年知道这件事后,几乎是抛下一切回国,可因为这场车祸,他的朋友几乎忘记了所有过去的事情,这种时候再见面,容易刺激到朋友,所以任凭再心急如焚,少年也没有踏入病房一步,只是隔着一道门,远远看了一眼。”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朋友的记忆会慢慢恢复,但车祸的重创和残酷的复健让朋友性情大变,他变得狂躁、易怒,到后来自暴自弃,甚至是一想到过去的事情,朋友就会头痛欲裂,最后朋友的母亲没有办法,她只能找到那个司机的家人,让他们把所有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但这些年朋友越来越叛逆,甚至染上了许多坏毛病,无奈下,朋友的父母联系上了少年,想给朋友换个环境散心,朋友就那么被他母亲骗来了岛国,他不知道少年等待这天很久了,这是两人时隔六年的相见。”
“他们一起生活,一起学习,虽然所有人都说朋友变了,可看着脸上笑容越来越多的朋友,少年就知道,他至始至终都和以前一样,分毫未变。”
“再到后来的故事,朋友就都知道了。”
说完,陆宥礼安静好久,他漆黑的眸子注视着祁少虞,企图从他脸上分辨出一点情绪来。
一下子接受完所有的真相,祁少虞觉得自己脑袋乱到爆炸,虽然主体的事件和他猜得大差不差,但其中那么多隐情,完完全全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祁少虞按了按生疼的太阳穴,蜷缩着身子倒在了被子上,企图获得一点安全感。
他硬生生冒出来一身冷汗,大口的喘着气儿,死死攥着陆宥礼的手,几乎是用一种执拗的语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没有食言。”
“对吗?”
第34章 Chapter 34
陆宥礼很坚定的回复他:“没有, 我们完成了当年的约定。”
心脏一阵下坠,祁少虞缓了好一会儿,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坚定不移的选择:“如果当时, 我没有敲开那扇门又或者, 我根本没有去镰仓, 那、”那我们还会重逢吗。
“会, 我们一定会重逢。”
江之岛暴雨的那天,陆宥礼拉开房门, 撞入少年灰色又迷茫的世界,他停滞六年的心跳就像时针,在迷宫里兜兜转转, 终于找到了那块和他形影不离的齿轮。
东京的小雨落下, 爱意是那把永远无条件朝少年倾斜的伞, 江户川的花火绽放,繁华的璀璨搅和过少年沉重的心思,从此, 命运转动, 灵魂的线交织在一起, 他们永远、永远不会分开。
隔着被子,祁少虞枕着陆宥礼的大腿,发丝垂落,任由他给自己擦干冷汗。
他盯着自己的指尖,一下,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重塑。
“我害了一家人。”
“是酒驾害的。”
“我烂掉了。”
“没有, 香香的。”
“我撕裂了。”
“没关系,我能把小乖养好。”
“我丢掉了好多东西。”
“失去的东西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星星在天上看着你,失去的东西在角落陪伴你。”
祁少虞一遍又一遍的迷茫,陆宥礼就不厌其烦的一次一次肯定,直到他紧绷的神经稍稍缓和,逐渐愿意相信,一切都没有那么糟糕。
凌晨的五点二十分,祁少虞筋疲力尽的睡去,他眉心轻拧,睡得不算安稳。
陆宥礼小心翼翼地托着脑袋,把祁少虞塞进被窝里,小臂从腰腹穿过,以一种极其具有安全感的状态环抱住他。
“谢谢你。”他吻吻爱人的眼皮,“谢谢你愿意把我当做港湾。”
少年的爱意始于一场毫无征兆的霖雨,从此疯长,十八岁的这一年,飘摇的藤蔓从此依附到了它的大树。
他们是相生、相伴,是一场狂风暴雨之后,废墟残垣上破土而出的新生。
亲爱的,如果还感到迷茫,那就放手奔向远方,诗和画般绚烂的世界里,向前走,灿灿漫漫,回头看,我正踩着你的脚印,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向你奔来。
—
这一觉祁少虞睡得昏天暗地,但却不沉,他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是黑暗的,飘散着虚无的白雾,他伸手触碰,却发现什么都抓不住,他在黑暗里走啊,走啊,走,然后一些零碎的场面滑过,他听见了一阵十分嘈杂的说话声。
“这次第一名是谁啊,祁少虞?怎么会是他呀,是谢尘一,你忘啦,祁少虞说他把脑袋撞到了,切,谁信啊,说不定之前的成绩都是假的!”
画面轮换,沧桑的男人夹着一支烟,蹲在巷子里吞云吐雾,他偏头,但烟雾遮住了五官,但声音却很有迷惑性:“你很痛苦吗?要不要试试这个?”
男人把一包香烟和打火机丢到地上。
祁少虞瞳孔地震,连连后退两步,却蓦然撞到另一处墙壁上,而一墙之隔,几个少年正在密谋什么:
“那个是祁少虞吧,嘿哟,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你看他脚上的鞋子,两万三,他出手那么阔绰,走,我们去跟他做朋友,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画面抖动两下,那群笑嘻嘻少年顿时换了一副嘴脸:
“怪胎!男生留那么长的头发做什么?他肯定有什么秘密,额,好丑的疤,像蜈蚣!”
额角的汗水滑落,祁少虞蓦地转身,拼命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那群人就在后边追,伸出来的触手降他的脚步束缚。
祁少虞双目充血,疯狂挣扎,他撕心裂肺的怒吼:“滚啊!都滚!”然后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逃离。
不知道跑了多久,祁少虞在黑暗中看见一处光点,他心里燃起点希望,朝着光点继续奔跑,每迈出一步,黑暗的触手就退却一分。
光点终点,祁先生揽着虞夫人温柔地朝他招手,“虞崽,恭喜你,胜利咯。”
祁少虞眼角湿红,干裂的唇瓣颤抖两下,唤出两字沙哑的:“爸、妈”
虞夫人眨了两下眼睛,指尖轻轻落在虚空中轻点,随后二人遍化作绚烂的光点,灿灿漫漫的笼罩在祁少虞身上。
祁少虞猛然回头,身后如同深渊般可怖的黑暗中,有个清冷的少年正一步一步,向他奔来。
“陆宥礼!”
祁少虞大喊一声,几乎是瞬间就从床上惊坐起,他脑袋有点晕乎,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胸腔小幅度起伏一瞬。
“我在。”
门厅处,陆宥礼提着大包小包的早饭,看样子是才回来,他把早饭放在桌上:“做噩梦了?”
祁少虞迟疑一秒,然后摇头。
也不算噩梦吧,毕竟那个梦的结尾还是挺好的,只是过程有点压抑。
陆宥礼拆开餐具,“别害怕,过来吃饭吧。”
温和的嗓音钻进耳朵,祁少虞心里莫名安稳不少,他有点着急的下床,脚心直接踩在了地毯上,房间里空调温度有些低,加上面对大海,湿气也重,陆宥礼眉头轻拧,“坐好。”
“哦”祁少虞顺势就坐回了床垫上,他身上还穿着昨晚的那身校服,长腿从垫子上搭下来,露出一节冷白的脚踝,凸起的骨头处泛起一层淡淡的红。
陆宥礼从抽屉里拆开一双一次性拖鞋,也不避讳什么,单膝跪在地毯上,伸手将掌骨卡进脚踝,想帮忙把鞋套上。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脚踝被桎梏住的那刻,他莫名其妙有点想逃,甚至往里缩了缩,只是没脱开,又被陆宥礼使了点力气拉回去。
“乖,地上凉,把鞋穿上。”
“海中这边还在开发,虽然酒店有早饭,但味道一般,不过前几天意外发现了巷子里的早餐店还不错,尝尝看。”
桌上的早餐琳琅满目,就像祁少虞赌气从镰仓跑到东京那天,陆宥礼追来,他们俩也是这样在酒店吃晚饭的。
他还记得,那天陆宥礼顺走了他的头绳。
祁少虞脸上有点烧,眼神不自觉就往陆宥礼的手腕上瞟,那根黑色的皮筋还勒在上面,一次都没有取下来过。
“对不起。”祁少虞莫名生出来一股后知后觉的愧疚,他这样不打招呼,突然跨了两百多公里出现,猝不及防打乱了陆宥礼所有安排,可能任谁遇上都会觉得有点累赘。
“小乖,不需要道歉。”陆宥礼弯了弯眼睛,没有追问事情的原因,而是直接给出肯定的答案:“相反,我很高兴你在难过的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
“那今天训练怎么办?”祁少虞问。
陆宥礼如是说:“请假了,陪你散散心。”
“不行!”祁少虞险些把粥打翻,他实在不想陆宥礼因为他的拖累而放慢前进的脚步。
陆宥礼有点哭笑不得,“小乖,要不试着相信我的水平一下?”
其实陆宥礼的父母都是高知份子,双博导,所以从小就很注重培养他在物生数化上的学习。
在岛国生活的那些年,他就满世界跑着去参加各种竞赛、夏令营,现在这水平的初赛,确实对陆宥礼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祁少虞抿唇,一番纠结之后,还是决定顺应本心:“好吧。”
“今天天气不错,海中附近有个临海而建的游乐场,想去玩玩吗?”由于海中所在的新城区还在开发,陆宥礼查了好一会儿攻略,附近推荐率高的,似乎也只有这个游乐场。
祁少虞点头,他现在就是想和陆宥礼待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待在酒店里躺一天也可以。
饭后,祁少虞把身上跟显眼包一样的九中校服换下来,套上了陆宥礼的衣服。
他本来不觉得自己和陆宥礼之间的身高、体型差得有多大,直到完完全全套上去,祁少虞才发现,嘶陆宥礼居然那么、强壮吗?
那件白色的短袖套在他身上,领口大了一圈,纤细的锁骨就卡在上边,讲真的,感觉胸膛有点漏风。
祁少虞心想,可能是衣服洗的次数多了,就扯大了,短裤应该没什么,也大不到哪里去。
只是当他把短裤套上的那刻,祁少虞才发现自己真的错得彻底,黑色的短裤堪堪卡在他的胯.骨上,提上去之后,手一松就滑落。
偏偏这短裤是牛仔质地,还没有松紧的腰带,无奈之下,祁少虞红着脸扒拉着卫生间的门框:“裤子有点大,能不能换个有腰带的?”
“嗯?”陆宥礼起身,似乎也没想到会特别不合身,他问:“大很多吗?”
祁少虞抿抿唇瓣,他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难道要他说,裤子卡在骨头上,轻轻一拽就能拉下来?这简直太丢人了!
索性祁少虞就不说了,他从卫生间迈出来一步,就这样站在陆宥礼面前。
白色的短袖很宽大,领口微微向右边倾斜,露出一截细长的锁骨,衣摆遮住了部分短裤尴尬的地方,至少从外表看着没什么不妥。
陆宥礼迟疑两秒,“确定不是衣服有点大吗?”
“啊啊啊啊!”
祁少虞薅了一把狼尾,然后两眼一闭,认命的把衣服撩起来。
第35章 Chapter 35
他的指骨本来就长, 是那种纤细分明的好看,现在抓住一截白色的布料,可能是因为害.羞, 骨节上都泛起了一层粉雾。
衣料“唰”的一下拉开, 露出一块白皙平坦的小腹, 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完全放松的状态下腹肌轮廓并不分明,但那一截腰肢, 细细的,牛仔短裤堪堪卡在胯.骨上,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来。
“明、明白了吧?”祁少虞有点结巴, 他后知后觉自己这个行为似乎太大胆了, 可一想, 都是男人,有什么区别,他有的陆宥礼也有, 没有半点不一样。
陆宥礼眼睫颤抖, 喉结微微滑动两下, 他握住拳头抵在唇边,嗓音不太自然:“小乖,其实有时候也不能太相信我。”
其实祁少虞这人在某些情况的反应还挺迟钝的,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不开窍,只不过和陆宥礼“鬼混”的这几个月,他的反应速度已经晋级到秒懂的境界了。
“滚!”祁少虞恶狠狠地说,瞥见那人脸上欠欠的笑容, 他简直追悔莫及,就不该相信陆宥礼脑袋里能装什么好东西。
陆宥礼笑出声来, 他把掌心举起来,做出无奈投降的姿势,后退两步,又重新找了一条有松紧带的短裤递过去。
“这条应该可以。”
“试试?”
祁少虞瞪他一眼,一手揭下短裤,转身又进了卫生间。
得益于那两根松紧带,这次短裤终于不再往下掉,折腾这么一会儿,两人终于踩着上午的尾巴出了门。
不过好在海滨游乐场离酒店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儿,现在散步过去,就当消食了。
转过几处街道,钢铁森林由高渐矮,到最后豁然开朗。
入目是一片敞亮的天,蔚蓝是底色,几朵云丝毫无形状的飘过,再底下是果冻状的波光海,灿灿的阳光洒下来,像坠满辰星的地上银河。
这个点沙滩上的人并不多,微咸的海风刮过,扬得椰树的叶子沙沙响,拍岸浪一下接一下,清亮的声音倒莫名让人觉得放松。
祁少虞有那么一瞬间的放空,当时在镰仓,如果他有心情慢下来看看,那么当时见到的风景,应该不会比现在逊色。
他伸手挡住不太炙热的阳光,喃喃道:“海的对面,是什么地方?”
陆宥礼轻轻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是南洋,一座建立在赤道上的繁华城市。”
他带着祁少虞的指尖,往另一个方向指:“左边是C大的新校区,叫蔚海;往右边是海市的老城区,是家。”
祁少虞忽然觉得,人生短短几十载,就像一盘飞行棋,他总不能为了那么一两件糟心事儿,就被困在起始点附近的那几个坑里反复横跳,他又不是萝卜,来来回回都是一个坑。
这个世界轮转不停,美好的瞬间与糟糕的心情同时存在,但没有人否认过它的多姿多彩,在看不见的角落,恋人拥吻,海鸥叼走薯条,流浪汉捡到了半个面包,小女孩丢失了心爱的布娃娃
或许他应该去更远的地方,经历一次鲜活的人生:在南意的阳光明媚的海滩,喝上一瓶冰啤酒;在悉尼最美的车站,享受一场无与伦比的日落,甚至回到镰仓,去找寻当时他错过的风景。
好吧,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被困住。
祁少虞偏头对着陆宥礼笑,有点坏:“说暗号,和我一起逃离。”
陆宥礼反握住他的手:“小乖,带我走。”
“暗号、正确。”
“逃离计划,启动!”
灿阳之下,少年拽着身后的信徒,一步一步,奔向大海、奔向自由,最后相拥着坠入蔚蓝,冰凉的海水抚净灵魂的灰尘,温和的潮汐托举新生的一切。
“前路灿灿漫漫,小乖,大胆跑,不要回头。”
“会陪我吗。”
“forever。”
假如世界毁灭,我们的爱见证天崩地裂。
—
得益于他们突如其来的疯狂,海滨的游乐场是去不成了,两人在海里被淹了个彻底,再爬起来的时候,浑身都在滴水,只能折返回酒店换衣服。
不过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他们已经见识到了更宝贵的东西,并且会一直珍视。
后来也没去什么网红景点,两人只是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在周围的小集市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下午,虽然平平淡淡,但偶尔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儿,也会觉得惊喜。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祁少虞赶到了新城区的城际航空,两百多公里的距离,不管是轨道交通还是打车都太慢了,无奈之下他选择坐飞机回去,省时省力。
本来陆宥礼是想他再多留一晚上,明天早上再走的,不过这次祁少虞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没办法,学习是绕不开的,偶尔一次叛逆已经够他回味许久。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真正到了分别这一刻,祁少虞多少都有些舍不得。
“别难过,还有几天我就回来了。”陆宥礼把帽子压在他头上,细心整理过每一处衣领。
“嗯。”祁少虞声音有点闷。
这会儿离登机还有十分钟,他必须要进行安检了,但转身的那瞬间,祁少虞忽然想到,有些话还没有说出口。
他蓦地出声:“等等!”
“怎么?”陆宥礼本来就没走,只是默默站在远处看着祁少虞进去,现在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在第一时间就给了回应,“有什么东西拿掉了吗?”
祁少虞摇头,他明明就是孑然一身跑过来的,能拿掉什么东西?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毕竟这种比较肉麻的东西,之前他都很抗拒。
但如果现在不说出来,后面再想说,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有的东西就是过时不候,他已经错过一次了,再来第二次纯粹是有病。
祁少虞憋红了脸,他鼓起勇气说:“其实、其实”
“其实你走那天我妈根本不想吃什么喜记的糕点,那是个借口,我就是想去送送你!”
祁少虞猛足了一口气说完,心里的羞.耻度已经到达了巅峰,然后他就有点不敢看陆宥礼的表情,只是默默低头盯着脚尖。
陆宥礼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说:“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我们小乖是个很细心的人。”
祁少虞本来就很难为情了,陆宥礼再这么撩一通,他耳尖简直红得滴血。
“那、那就好。”祁少虞舌头都捋不直了,“我走了!”
“等等。”陆宥礼蓦地攥住他手腕,“给个拥抱充充电。”
可能是飞行的机票不划算,城际航空的航站楼里边其实没多少人,但也比那天在九中门口多。
祁少虞瞳孔蓦然睁大。
好吧,他就是想抱陆宥礼的,管他周围多少人,抱一下又不掉块肉!
他伸手轻轻环住陆宥礼的腰,却猝不及防撞人满腔的浓郁茉莉香中,祁少虞小声说:“加油。”
陆宥礼还有心思开玩笑:“拿个金牌回来,给小乖打根大金链子。”
“我才不要!”祁少虞服气,离别的那点愁绪被陆宥礼三言两语就打散了,甚至他还有点无语。
陆宥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口型是:小乖,再见。
坐城际航空回海市的老城区要不了多久,祁少虞感觉自己才坐上飞机,结果不一会儿就要降落了。
他也没到处浪,而是吃过晚饭就打车回九中,没办法,欠下的债始终是要还的。
回到九班教室,里边也没几个人,都跟他不熟,空调更是没开,只剩电扇呜呜的转着,搅起来一大股热气儿。
祁少虞心里有点压抑,大概是离别情绪反扑的缘故,他坐回位置上,重新掏出来数学练习册,大有一种不写完誓不罢休的劲头。
付奕肖是临近第一节晚自习上课回来的,晃眼瞥见座位旁边的那人,下意识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哥,这是上哪儿潇洒去了,兄弟消息都不回一个。”
其实以前祁少虞也是三天两头就不来学校,不过好歹知道回消息嘛,这次付奕肖发的那一串,他硬是一条也没回。
祁少虞对着答案,语气淡淡:“私.奔了。”
“哈?”付奕肖惊掉了下巴,嘴里嘟囔着:“牛逼!哪里来的妖怪,把我大师兄哄得五迷三道的!”
“。”
“洗洗睡吧,二师弟。”
“不是。”付奕肖心里痒得慌,他是真想知道他爷栽谁手里了:“哥,你就告诉我,嫂子是谁呗?我嘴严,铁定不往外边乱讲!”
嫂子?
听见这两个字眼,祁少虞有点沉默,他简直无法想象付奕肖知道那人是陆宥礼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而且,陆宥礼?嫂子?
这简直荒缪!
嘶,不过祁少虞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和陆宥礼的型号问题?
虽然现在也没真的在一起,但不得不说,这确实勾起了祁少虞为数不多的好奇心。
他打发了付奕肖:“别问。”然后把手机从书包里掏出来,揣进兜里,借着上厕所的借口,转身出去。
然后手机的浏览器里就多了一条搜索信息:
[同.性.情侣哪一方是嫂子?]
第36章 Chapter 36
别说, 这玩意还真涉及到了祁少虞的知识盲区,他把屏幕从头划拉到底,上边各类科普的知识五花八门, 越往里深入, 祁少虞就越没眼看。
这怎么会是这样的?
按照同.性.情侣的划分, 付奕肖叫他哥, 也应该叫陆宥礼嫂子,所以, 以后陆宥礼会是他老婆?
什么,陆宥礼是他老婆?!
祁少虞脸上很烫,他感觉自己好像学习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新知识。但是莫名之中心情又有点窃喜?
但陆宥礼能接受做他老婆吗?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 祁少虞挣扎了半分钟后, 也没得出什么答案,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做贼似的回了教室。
付奕肖见他回来了,本来想着继续刚才的话题刨根问底, 但瞥见他爷脸红得跟苹果似的, 不知道的, 还以为被嫂子给调.戏了。
祁少虞微咳一声:“我有个朋友。”
付奕肖:“?”
“这不重要。”祁少虞社死万般:“主要是,他老婆,比他高一点,壮一点,那还是老婆吗?”
“哈?”付奕肖不理解,他爷上个厕所回来,咋感觉神神叨叨的, “那咋不是,既然在一起了, 高多少都是老婆。”
“如果、我是说如果。”祁少虞从含糊其词,“如果他们俩都是男的呢?”
“哥,你一句话把我CPU干烧了。”付奕肖尬笑两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近乎尴尬的死寂。
祁少虞一拍脑门,他果然不能相信这小子狗嘴里吐得出象牙来:“当我没说。”
“哎,别呀。”付奕肖把他拉回来:“我付奕肖可是江湖人称万事通的九中扛把子,这问题多简单,能解决!”
然后,付奕肖绘声绘色的给祁少虞科普了一大段关于同.性.情侣之间相处的知识,他越说,祁少虞的耳朵就越红,主要是那小子口无遮拦,讲起来滔滔不绝,也没发现身边人的不对劲儿。
听完这一切,祁少虞感觉自己灵魂都得到了升华,他有点艰难的开口:“你知道得真多。”
“别拿这眼神看我呀。”付奕肖生怕他爷把他当男同。
他东张西望两圈,鬼鬼祟祟地说:“是静静喜欢看这个,这不是为了和她有话题聊嘛,我就去浅浅了解一点儿。”
“哦。”祁少虞随口岔开话题:“那最近怎么不聊。”
主要这小子之前每天都抱着手机傻笑,不是在和文静聊天,就是在和文静聊天的路上,但是自从换来九班之后,付奕肖手机都看得少了。
“别说了哥。”付奕肖叹息一声,“静静生我气了。”
“?”
“她和闺蜜打算在寒假去岛国吃谷子,想让我帮忙起一个一听就是华国人的名字,我帮她起了几个,她就生气了,到现在都没理我”
祁少虞忍不住问:“你起了什么?”
“岛国起名不是什么什么子比较多嘛,我就在网上随便搜了几个复制粘贴过去。”付奕掰着指头数:“什么梅川酷子、酒菜合子、苍英拍子”
“然后她骂我神经病,就不理我了。”付奕肖嘴一瘪,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哥!我真的好冤枉啊!”
“。”
祁少虞深吸一口气:“她脾气挺好,要我非扇你不可。”
“我、我?”付奕肖张了半天嘴,也没道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最后只能愤愤说:“要是你和嫂子吵过架,就能明白兄弟的心里苦了!”
“不会。”祁少虞面不改色的掏出一张卷子:“他舍不得凶我。”
万吨狗粮砸下来,付奕肖痛心疾首:“我就不该多嘴!”
祁少虞没再接话,而是开始思考起以后要怎么把陆宥礼照顾得更好,毕竟陆宥礼是他未来老婆,总不能让他羡慕别人去吧?
这样一想,祁少虞开始盘算起了他的老婆本,以后陆宥礼大概率是要在A大上学或者发展的,而A大在京市,买房买车,加上以后他们俩的生活开支,怎么来说都得一个亿?
虽然也不知道是怎么算出来这个数字的,但还是吓了他一大跳,原来要维持现在的生活水平,需要那么多钱吗?
看着手机余额里的那几个零,祁少虞忽然觉得,他可真穷,穷到连房子的首付都给不出来,更别提以后的生活保障。
祁少虞叹息一声,不做梦了,还是做题比较现实。
—
国庆之后,时间过得更快,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月考,九中的喧嚣给树叶渡上了一层更加深邃的颜色,虽然海滨城市的冬季不会太过于寒冷,但夹着丝丝寒意的风刮过,总是在提醒人们——这又是一年的初冬。
一月份的市一模结束,马上就是新一年的寒假,除了来之不易的假期,还有一个好消息一同到来。
九中高三下边的荣誉栏上,一则关于竞赛的大红色喜报贴了出来:
热烈祝贺我校高三年级一班的陆宥礼同学荣获海市生物竞赛金奖!
这事儿对于九中来说还真是大喜,毕竟海市的两所顶尖高中各有所长,像生物这个学科就从来不是九中强项,往年的生物竞赛,九中都是陪跑的,只有今年,一鸣惊人,校长脸都快笑烂了。
颁奖典礼是全海市直播,奖牌和竞赛奖金是当着全海市学生的面,由某位教育界大佬亲手颁给陆宥礼的。
当时在教室看转播时,付奕肖还说:“瞅瞅着这大金牌子,挂我脖子上多合适!”
祁少虞专注盯着屏幕里两周不见的少年,目光温柔又深刻。
他好像又长高了,头发同样长了些许,银框眼睛卡在高挺的鼻梁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白色校服也穿得规整,颇有几分将来的科研大佬既视感。
“哥,这多好看啊,你帮我跟陆哥借两天,我戴出去玩玩。”付奕肖蠢蠢欲动,“这得多有面啊!”
付奕肖这小子别的爱好没有,唯独喜欢装X,祁少虞挑眉:“没门儿。”
结果当天晚上,付奕肖心心念念的那块大金牌子就易了主。
陆宥礼把奖牌卦他脖子上:“送给你。”
那块奖牌金灿灿的,当真好看,不过祁少虞还真没有要据为己有的意思:“不要,就这样看看挺好的。”
“当初在海中初赛的时候说好了,金牌要给我们小乖打一根大金链子。”陆宥礼笑着说:“不能食言。”
虽然都是好几个月之前的往事了,但现在提起来,祁少虞也依旧羞.耻:“别,还是给你自己攒着吧,多少是一份荣誉。”
刻苦学习的这几个月,祁少虞真真切切的体验到一个聪明的脑子有多难得,他努力了一整个学期,总分也只能维持在四百□□,五百那个大关,怎么都没有突破过去。
“好。”陆宥礼不再强求,把奖牌放进了盒子里:“正好我爸妈来了,也有机会给你看看其他奖牌。”
祁少虞本来顺口就想说行,但细细品过陆宥礼话里的字眼,他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你爸妈?要来?”祁少虞瞳孔地震,甚至“唰”地就从床上站起来。
“是要来,但是还有几天,他们只是回来过个年。“陆宥礼哭笑不得:“别摔着了,快下来。”
祁少虞脑袋嗡嗡响,虽然他想过迟早有一天会见到陆宥礼的父母,但也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么快,他还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啊!
“那咋办,我、我这样的,他们会不会非常不喜欢?”祁少虞眼神暗淡,语气也是特别不自信。
陆宥礼的父母都是高端人才,以前在A大从教,只是因为多年前A大和岛国国立大学的合作科研项目开设,两位导师才跟随工作调动到了岛国。
虽然现在还没有真的在一起,但祁少虞简直不敢想象,要是那两位科研界的大佬知道未来要娶他们儿子的,是个五百分都考不到大男人!那会不会吓得直接连夜把陆宥礼带回岛国?
“没有那么恐怖。”陆宥礼安慰他:“他们也是普通人,甚至还因为常年待在实验室里面,变得有点社恐。”
“但是我”那么差劲儿。
后面半截祁少虞没说完,他已经没有勇气说下去。有点遗憾,没有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陆宥礼的父母。
“别担心小乖,要是你觉得现在见他们不太自在,过年那几天我们也可以出去玩,错开就行,后面等你准备好再见面也不迟。”
陆宥礼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说再多解释的话,也不如把解决方案摆出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祁少虞为难。
“不行!”这种时候祁少虞死倔,要是他再逃跑,第一印象肯定就更差了,“你回自己的房间去,让我想想。”
陆宥礼几乎是被他推出去的,凉台门彻底关上,祁少虞站在床前怔了好久。
成绩是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太多了,但是他能保证最后一年往死里学,房间也是整洁的,毕竟家里的阿姨会每天打扫,那能收拾的,就剩下他自己了。
镜子里的少年看上去有点疲惫,薄唇微抿,眼尾处透着点泅红,一脸的戾相。
他头发已经很长了,去年是狼尾,今年已经变成了中长发,慵懒的垂在肩头,像是颓废的艺术家。
祁少虞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两秒,深吸一口气之后,他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剪刀
第37章 Chapter 37
锋利的刀片贴近发根, 祁少虞闭上眼睛。
“咔嚓!”
一缕发丝垂落在大理石台面上。
祁少虞指尖颤抖,却怎么也下不去第二刀。
他怔怔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左边垂下来的发丝短了好长一截, 再没了飘逸感, 发端短短的平切刺痛着他的眼睛。
啧, 好像更非主流了。
祁少虞眯了眯眼睛, 心想,他果然是没有自己动手做造型的天赋, 着还是出门找个托尼老师剪吧。
他把台面上的发丝捞起来扔进垃圾桶里,毁尸灭迹干净后,再随手盖了个帽子在头上, 鬼鬼祟祟下楼了。
这个时间有点晚, 其他人都已经休息, 客厅静悄悄的,月光从落地窗洒进来,给家具镀上一层银白。
祁少虞松了一口气, 剪头发是临时决定的事儿, 他也不打算招呼一声, 闷声不吭把事情做了,这还挺符合他做事儿的风格。
—
KING造型设计工作室。
动感十足的欧美音乐,女歌手的烟嗓诉说着心动情事。
托尼老师是个纹着花臂的青年,看样子二十五六,一头灰白挑染的卷毛,个性十足。他摆弄着祁少虞的发丝,再打量过五官, 最后磨刀霍霍:
“兄弟,想整个什么样的, 哥们跟你讲,你这头发好,挑染蓝毛、银毛绝对酷毙了,保准帅得一群小姑娘尖叫!”
祁少虞摇头:“不了,剪个看上去乖一点的发型。”
“啊?”托尼老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乖一点的?”
“嗯,看上去乖一点,规矩一点的。”
“哦莫!”托尼老师沉默,“兄弟,看你现在的发型挺有个性,这是被学校还是家长逼着剪头发了吗?”
“没,自己想剪。”
托尼老师不知道信了多少:“哦,洗心革面,从“头”做人,是这意思吧。”
其实这么理解也没错,祁少虞“嗯”了一声:“麻烦师傅了。”
他突然又想起来,之前付奕肖前女友用她头发编了一串红绳,那小子天天带着显摆,说是爱情的结晶,能帮他挡灾,后来分手,那姑娘也把红绳要回去了。
祁少虞有点心动,他总觉得自己和陆宥礼之间应该更紧密一些。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他想给陆宥礼也编一根红绳。
“可以留一小把头发给我吗?”
托尼老师没多问,而是比了个“OK”,满脸胸有成竹,手起刀落一顿咔嚓,大半的发丝就落到了地上。
“喏。”托尼老师把一簇头发用皮筋扎了递过来,然后接着快刀剪乱麻。
祁少虞攥着发丝,只觉得自己脖颈一凉,当陈年疤痕接触到空气的那刻,他身体不自觉瑟缩几分。
托尼老师立刻板正了他的头:“别动啊兄弟,这剪毁了咋办?”
“好”
那道疤就明晃晃暴露出来,从耳后蔓延到锁骨上坟,在镜子里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就像冷白似玉的皮肤上爬了一条奇丑无比的蜈蚣。
祁少虞呼吸急促一瞬,下意识就想伸手捂住,却被托尼老师的惊讶声打断:“咦?”
“哥们,脖子上的疤挺酷啊,”
这还是三年来头一次有人这么说,祁少虞第一反应是,不信,第二反应是伸手捂住了疤,他有点含糊:“是、是吗?”
“对啊,像那种岛国热血番里天命不凡的少年,又或者是《哈利.波特》里边的救世主,简直酷毙了!”
“这样啊。”祁少虞笑了笑,天命不凡到不至于,但他身边有一群热血疯子围绕,一路上吵吵闹闹,不过总归是能走到终点。
趁着剪完头发的时间,祁少虞在附近商场编好了红绳,他还格外买了一只陆宥礼属相的小金猴和转运珠编在里边。
给陆母买了一条丝巾,陆父也挑了块表,这么折腾一会儿,回到家已经是接近十一点。
祁少虞躺在床上,目视着天花板,心脏起伏汹涌,其实于他而言,剪掉的不只是头发,还有困住自己三年的枷锁。
人生短暂的迷茫,就像是进了一座只能从内部打开的笼,三年前他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见天日,直到如今才是曙光。
手机震动两下,消息映入眼帘:
[L:睡了吗?]
[Y:还没。]
祁少虞忽然有点不确定,陆宥礼是不是知道他出去了?但剪头发这事儿他铁定是猜不到的,这样想,嘶,好像还挺刺激的。
[L:那我过来。]
[Y:嗯。]
祁少虞翻身把帽子捞起来盖在头上,他决定一会儿等陆宥礼进来之后,再突然把帽子揭开。
阳台上传来门把手下压的声音,祁少虞屏住呼吸,他听见门口那人问:“怎么不开灯。”
“别开!”祁少虞出言打断:“我、我”
“不开灯也行。”陆宥礼轻车熟路摸上床,紧挨着他坐下:“嗯?”
黑暗中,某些感官会被放大到恐怖的程度,比如此刻,祁少虞就感觉到覆在他后背上的体温。
陆宥礼从后边环抱住他。
他说:“小乖,你好香。”
祁少虞脸上有点烫,凶回去:“香个锤子!”
身后突然溢出几声轻笑,嗓音低低沉沉:“小乖,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害羞的时候身上会发烫。”
祁少虞恼了,他还是那么不经撩,合着这几个月下来半点长进都没有。
他抬脚就踹陆宥礼:“下去!”
其实力道收得狠,那一下轻飘飘的,像是棉花。
陆宥礼乐意陪他闹,顺势就扣住人脚踝,反手制服回去。
脚踝被一圈宽厚的掌骨磨得难受,祁少虞下意识就往回缩,结果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反倒还把头上的帽子弄掉了。
房间内并非一点光线都没有,祁少虞攥着那根编好的红绳,也不知道陆宥礼那个近视眼能不能看清他剪了头发,但祁少虞明显能感觉到脚踝上的力道重了不少。
空气安静得凝出墨来,他有点心虚,另一只没被桎梏住的脚弱弱搭到陆宥礼身边,“干嘛,还不松开。”
没成想陆宥礼直接就着那只脚踝把人拉过来,平整的床单上留下一大片褶皱。
祁少虞被这突如其来的粗.暴弄的得大脑一片空白,等到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时,人已经动弹不得了。
其实他有点怀疑人生,未来老婆太生.猛了怎么办!反抗不了怎么办!
“放手啊!”祁少虞用掌心推搡着陆宥礼的胸.膛,但两只手腕却被卡住,压到了头顶。
陆宥礼没戴眼镜,平日里那双冷淡异常的丹凤眼此刻看上去居然有几分妖冶。
呼吸交融着,他听见陆宥礼紧绷的声音说:“你的头发去哪儿了?”
这一下把祁少虞整得有点不自信了,难道他剪了头发很丑吗?
“还能去哪儿,剪了呗。”祁少虞挣扎两下:“快松开,压着难受。”
陆宥礼继续追问,语气急促不少:“为什么要剪头发?”
祁少虞一阵恼火:“怎么,见我剪了头发丑了,不想认了?咱们还不是情侣,我的头发不算情侣共同财产!你管不着!”
反应过来俩人不在一个频道上的陆宥礼:“。”
“唉。”他叹息一声,语气里尽是无奈:“没有,我们小乖是最好看的。”
温热的指尖穿插过发丝,没有往日的绵长,两下就能捞到底。祁少虞偏过头去,不让他薅。
“哦。”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陆宥礼把人捞起来,耐心解释:“我生气的原因是,我希望你剪头发是因为自己想剪掉长发,而不是因为担心我父母不喜欢长发的男生而剪掉。”
“小乖,我不想你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现在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祁少虞心里漾出丝丝酸涩,他抿抿唇瓣,“没,是我自己想剪的。”
“真的?”陆宥礼托着他的下巴,目光细细扫过脸上的每一寸神色,似乎在判断这话的可信度。
“真的。”祁少虞偏过头去,故作轻松:“哎,剪了就剪了,头发没了还能长出来,我又不是就成秃子了。”
“开灯,我想好好看看。”
祁少虞捏着兜里的红绳反驳:“短头发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是看你。”
陆宥礼的指尖从发觉他剪头发的那刻就没有离开过,祁少虞被他弄得有点烧,“非要看?”
“嗯。”
“那你要不先放开我。”祁少虞认命闭上眼睛,“人的胳膊长度是有限的,你这样抱着,我碰不到开关。”
陆宥礼沉默一瞬:“我来。”
“开那个小夜灯,不要开顶灯。”
开关落下,暖黄的光晕照亮房间的一角,短发的少年坐在床上,头发末端微微有些卷,五官立体了许多,也没那么显凶,和之前完完全全是不同的感觉。
祁少虞知道他拗不过陆宥礼,索性抱着胳膊直接摆烂:“看吧,看个够。”
“好。”
陆宥礼凑近,指尖卡住他的下颌,再缓缓向上移动,指腹摩挲过唇瓣,眼神炙热到要把祁少虞每一寸模样都刻进骨子里。
他喉结滑动两下,声音低哑:“可以亲你吗?”
第38章 Chapter 38
祁少虞睁大了眼睛, 一把捂住陆宥礼的嘴,愤愤地说:“一天到晚净想着亲嘴!”
陆宥礼沉思一会儿,发出的声音不太清明:“其实也不是一天到晚。”是每时每刻。
还剩半句没有出口, 不过祁少虞也没心思担心后面, 他一直在想兜里的红绳应该怎么送出去, 编的那会儿上头得很, 压根没想到后续。
就像生活需要仪式感的调和,一份饱含心意的礼物也不该就那么草草的送出去, 如果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那他宁愿收好礼物,耐心等待冥冥注定的缘分降临。
祁少虞赶人:“睡了, 快回去 。”
陆宥礼悻悻摸了下鼻尖, 又失策了。
“咚咚。”两下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虞崽, 睡了吗?妈妈进来了?”虞女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祁少虞一个激灵,按住了正要起身的陆宥礼:“妈你等等,我、我没穿衣服”
他母上不是向来爱睡美容觉吗?怎么今天都这个点了, 还没睡!
三楼基本平日里除了打扫的阿姨, 根本没有人踏足, 所以祁少虞从来都不锁房间门,而且现在开阳台门太晚了,关门回锁的声音肯定能让他母上听见。
没办法,祁少虞手忙脚乱的指挥陆宥礼藏进衣柜里,见他慢吞吞的,就直接动手把人往衣柜里塞:“进去!进去,快呀!”
陆宥礼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我那么见不得人吗?”
那倒不是见不得人,只是他们俩平常在家相处都没那么亲密, 现在大晚上又独处一室,怎么都说不过去,而且祁少虞简直不敢想象他母上知道自己和陆宥礼这事之后的表情。
嘶,还是瞒着吧,高考之后再找个机会讲。
祁少虞把那个从衣柜里探出来的脑袋又按回去,满脸咬牙切齿:“笑什么笑,再笑把你头打歪!”
“错了。”
陆宥礼无奈,只能抱着膝盖缩了回去,外边的虞夫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哦,你今天怎么这么讲究,平常让你穿衣服都嫌弃。”
“哎呀!”祁少虞恼了:“是裤子!我没穿裤子!”
祁少虞拉上了衣柜,几乎是下一秒,虞夫人就开门进来了,幽暗的房间,还有大床上亮着屏幕的手机,虞夫人咆哮的声音响起:“臭崽!玩手机又不开灯,家里是没钱缴电费吗?需要你省这点?”
祁少虞生怕他母上发现衣柜里藏了个大活人,索性直接挡在衣柜门前,伸手把灯打开:“刚刚不小心把灯碰关了。”
虞夫人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但祁少虞除了有点脸红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她惊呼一声:“你头发呢?”
“嘶。”祁少虞头疼,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可现在也没法含糊过去,只能顶着他母上万分震惊的眼睛承认:“还能怎么,剪、剪了呗。”
“啊?谁给你剪的,乖崽是不是有人在学校欺负你了?”
虞夫人满脸焦虑,实在没忍住,动手薅了两把祁少虞的头发,痛得他皱五官皱成一团:“没有,是我自己想剪。”
“真的?”虞夫人狐疑,她可太知道祁少虞有多宝贝这头发了,怎么可能说剪就剪?
虞夫人张了张嘴,本来还想再追问什么,但目光触及到凌乱的床铺,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
祁少虞见状不对,侧过身子挡在她面前,打断道:“妈,你不是有事找我吗?”
“后面几天小陆的爸妈要回来跟我们一起过年,你跟人家要好好相处,别整天老摆着个臭脸,笑一笑,有亲和力一点,还有,小陆话少,你不许欺负人家。”
“我欺负他?”祁少虞简直难以置信,这简直是他这半年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他母上是不知道陆宥礼每天都是怎么调戏他的!
“那不然呢?”虞夫人戳戳他的脸,“小陆那么有礼貌,总不至于来招惹你吧?”
祁少虞欲言又止,他含糊两句:“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什么?”虞夫人没太听清。
祁少虞放弃挣扎:“知道了,我不会欺负他的。”
“乖崽,早点睡觉。”虞夫人微笑:“要玩手机也开灯玩。”
送走了虞夫人,祁少虞松了一口气,然后反手把门锁上,陆宥礼听见动静,适时推开衣柜门出来,他问:“走了?”
“那不然,还想打个招呼?”祁少虞没好气。
“也不是不可以。”陆宥礼笑了笑,但目光触及到床上的两个手机时,却愣了一瞬。
祁少虞顺手捞起手机:“怎么,你也觉得我会欺负你?”说到这个他就来气:“咱俩到底是谁欺负谁!明明”每次都是陆宥礼吃他豆腐!
“明明什么?”陆宥礼不动声色把手机拿起来,凑近了看他。
有些时候陆宥礼这人就是欠的,他明明就知道原因是什么,还非得听人重新说一次。
“明知故问。”祁少虞瞪他一眼:“滚回去睡觉!”
“那好吧。”陆宥礼表示惋惜:“晚安。”
“嗯。”祁少虞死装,表面上拿着手机在玩,背地里那根红绳都要攥出汗来。
陆宥礼关上门的那刻,这根红绳就注定今晚无法送出。祁少虞翻了个身,也没了再玩手机的心思,他把捏着红绳的手贴在靠近胸口的位置。心想,总有机会亲手套上的。
—
海滨城市的冬来得并不汹涌,哪怕是一年中寒意最浓的时刻,迎接新年的从来都不是飞舞的纯白雪花,而是锦绣团簇的各色花卉。
虞夫人买了好大两盆喜气洋洋的金桔、还有玫红的蝴蝶兰放在客厅里,两种若隐若现的清香混在一起,出奇的舒服。
偌大的落地窗贴上了火红的窗花,花园里的玫瑰圃上挂满了小彩灯,还有迷你灯笼,年味在不知不觉间就溢了出来。
腊月二十九那天下午,载着陆宥礼父母的飞机落地海市。出门前,祁少虞被他母上逼着穿了一身红毛衣。
这毛衣穿得祁少虞浑身不舒服,他的衣服都是黑白灰,哪里有这种亮色,而且这衣服穿着给别人的感觉就是,这人没那么稳重。
他苦兮兮问:“我一定得穿这么幼稚的颜色吗?”真的不会给陆宥礼爸妈留下一点不稳重的印象吗?
虞夫人替他理了理衣角,“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这衣服穿着多精神,多好看啊。”
祁先生妻唱夫随:“嗯,年轻人应该朝气一点。”
“。”
祁少虞服气,但出发在即,他也不好让所有人都等他换衣服,只能硬着头皮穿出去“见家长”。
等两人走远后,陆宥礼悄悄勾勾他手指,压低声音说:“穿红色很好看。”
祁少虞脸上烫得要死:“闭嘴!”
其实陆宥礼没说错,冷白皮穿红色,怎么都是好看的。松松垮垮的红色毛衣挂在祁少虞身上,下边是一条黑色长裤,球鞋的logo半露出来,慵懒随性。
趁着客厅没人,陆宥礼反握住他的手,嘴角翘起:“小乖,做你自己就好,喜欢你的人永远比你想得多。”
祁少虞抿抿唇,道理都是这样,实践起来困难得多。他被陆宥礼温柔又热烈的目光看得不自在,索性含糊着转移话题:“快走,一会儿爸妈该怀疑了。”
陆父陆母的在飞机下午三点整准时落地,国际到达的出口里,人群鱼贯而出。
大冬天的,祁少虞紧张得手心冒汗,他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目光定在出口处,一刻也不曾挪开。
突然,他听见他母上惊呼一声:“衫衫!这里!”
祁少虞只觉得自己后背一紧,险些连礼物都拎不住。顺着他母上的视线望去,一对穿着白色大衣的中年夫妻在人群中尤为显眼。
云衫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和陆宥礼有七八分像的鹅蛋脸来,她脸上的笑容带着腼腆:“阿虞,好多年不见了。”
“说这话!”虞夫人嗔怪一声,两人亲昵地挽着胳膊,陆父和祁父则相互示意着点头。
“爸、妈。”陆宥礼和久别的父母一一拥抱,此时此刻,祁少虞发觉自己指尖有点抖,虽然陆父陆母的气质都很温和,但眉宇间属于科研行业特殊的严肃还是若有若无的存在着。
讲真的,他不止是紧张,还有点怵。心里甚至还在担心第一印象。
陆宥礼结实的胳膊揽在他肩膀,温暖又可靠,他很大方的介绍:“爸妈,这是祁少虞。”
祁少虞蓦地反应过来,定了定心神后,郑重道:“叔叔阿姨好,我是祁少虞,马上十九岁,身高181.7厘米,体重68公斤,血型A初次见面,给二位准备了一点心意。”
一顿报户口本下来,他脸上跟着火了一样烫,耳朵也是,如果不是围巾包裹着,指不定有多显眼。
虞夫人看着自家那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的傻儿子,无语得一拍脑门:“这孩子打招呼就打招呼,怎么搞得像要娶人家闺女一样。”
祁少虞瞳孔地震:“!”你怎么知道?
第39章 Chapter 39
云衫其实有点社恐, 但眼前这个穿着红毛衣的少年确实让她心生好感,她微微一笑,然后接过礼物:“谢谢小虞, 在国内这段时间宥礼没有欺负你吧?如果他混蛋了, 阿姨替你撑腰。”
祁少虞险些咬到舌头, 嘴上虽然说:“没、没, 他对我挺好的。”但心里早就把陆宥礼拉出来编排一顿。
一旁的陆宥礼低下了头,没有其他原因, 只是怕自己笑出声来。
祁少虞脸上烧得慌,本来想直接给他一肘子,但转头一想, 总不能让未来“岳母”觉得他情绪不稳定吧, 所以就只是暗搓搓瞪了陆宥礼一眼, 让他收敛下快翘上天的嘴角。
从海市机场到别墅,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 说短也不短。
祁父和陆父坐在最前面, 中间是两位有说有笑的女士, 最后面的空间则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窗外的景色飞速倒流,祁少虞心里那股忐忑劲儿还没过去,他压低声音问:“我刚刚是不是有点太莽撞了?或者没有表现好?”
毕竟谁家好人一见面就恨不得报身份证号的!
“没,很可爱。”陆宥礼如实说。
双手举着礼物,说话结巴,脸和毛衣一样红的祁少虞确实很可爱,没有了距离感, 和以前的冷戾是截然相反的感觉。
他想,在爱一个人这门艺术中, 接纳对方的全部只是最简单的第一步,而教会对方去爱,把因为没有安全感而立起来的尖刺一根一根拔掉,这才是最重要的。
祁少虞不知道身边人现在的想法,但现在面对这种话,他已经很少脸红了,因为他发现,在陆宥礼眼里,他就算是站在桌子上高歌一曲《征服》,还顺脚踹翻两个椅子,那都是可爱的。
浓缩为一句话就是:被爱的底气。
很俗套,甚至有点扯,但祁少虞也不是多高雅的人,他只知道,他现在很幸福。
陆宥礼:“放心,云女士是位严重的社恐症患者,她刚刚没有被吓得直接躲到我爸后边,那就是很喜欢你的。”
“有这么夸张?”祁少虞虽然不是社交恐怖分子,但也不至于被几句话吓到躲起来。
“嗯。”陆宥礼回忆:“才到岛国那段时间,云女士甚至因为社恐,创下了三个月不主动开口说话的记录。”
陆宥礼补充:“陆教授要好一点,他至少工作中不会社恐。”
“那后来怎么克服的?”祁少虞忍不住问。
“被逼出来的。”陆宥礼无奈的笑了笑,“项目才起步,他们俩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开始三五天回一次家,后来一星期,一个月也没时间社恐。”
这原因既好笑又心酸,祁少虞突然想,那陆宥礼呢,他似乎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在岛国的生活,更没说过有什么朋友。
祁少虞突然明白,为什么陆宥礼这么爱黏着他。因为当孤独成了常态,每一寸温柔都让人不得不贪恋。
晚饭是在事先订好的酒店吃的,等到别墅的时候天色渐暗,淡淡的阴影笼罩下来,像神秘的纱。花圃里的小彩灯适时亮起,宛若坠入绿野仙踪的精灵。
三楼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陆父陆母就住在陆宥礼隔壁,同样的阳台连通了三个房间,看得祁少虞心惊胆战。
他心想,迟早得找个师傅在阳台上多加两道门。
—
三楼尽头的房间里,陆教授捣腾着他的紫砂壶,顾自说:“我原本以为和琛能劝住你,但没想到还是回来了。”
陆宥礼捧着一本原文书,抬指扶正眼镜,淡淡道:“没什么劝不劝的,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也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国内。”云衫把一盒茶叶放下,“不过现在看来多想了。”
“嗯?”陆宥礼抬头。
云衫温柔一笑:“小虞那孩子,你很喜欢吧。”
他眼里闪过一点不可察觉的温柔:“嗯。”
“你性子本来就冷淡,加上我和你爸工作原因,也没人能多陪陪你,现在想起来忽然觉得,如果当初我们拒绝出国,可能你能过得更高兴些。”
她端着保温杯,一时间感概万千。
但也没说得这么容易拒绝,做研究的,早就把项目当成了第二个子女。当工作和生活失衡的时候,热爱成了衡量的唯一砝码。
“只是追求不同,别有负担。”陆宥礼翻动纸张,声音在夜色里尤为清脆,“都过去了。”
他能理解当初父母带着他出国的毅然,毕竟这个跨国的高校合作项目是他们期盼已久的。
没有谁一定要为了家人而牺牲掉什么,才能衬托出自己的伟大。维系家庭的爱也不应该搭建在无私奉献上面,每一位成员都坚持自己热爱的,这才是最酷的。
陆宥礼:“相反,我很高兴你们能追求自己的热爱。”
云衫心一软,“妈妈也恭喜你也找到了自己的热爱。”
“妈,谢谢。”
杯里的茶渐尽,陆宥礼离开房间,径直拐入最外边的那间房。他试探性推了推玻璃门,发现门并没关上,只是虚掩着。
祁少虞本来昏昏欲睡,但听见阳台上的动静,瞬间就清醒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今晚陆父陆母都在,他还以为陆宥礼多少会规矩一段时间,没想到他倒好,直接顶风作案。
陆宥礼把门锁上,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如果不过来,那还怎么知道小乖给我留门了。”
“不老实!”祁少虞把枕头摔在他身上,“万一叔叔阿姨发现你没在房间,这怎么解释?”
“不解释。”陆宥礼抱着枕头上床,“随他们怎么想。”
祁少虞睁大了眼睛,显然被他“大逆不道”的发言唬到了。
“不行!快回去,你爸妈肯定不像我妈那么好糊弄。”祁少虞确实有点担心,陆父陆母的洞察力和他母上肯定不是一个水平的,有些事情瞒得过他母上,但不代表可以瞒得过他们。
陆宥礼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悠然自得:“云女士和陆教授其实挺好糊弄的。”
“怎么,你还经常干这事儿?”祁少虞挑眉反问。
“嗯。”
“啊?”
“我们小乖猜得很正确。”陆宥礼望着他惊愕的面孔,表情有点好笑:
“才到岛国的时候,陆教授给了我一张大学的教职工卡,用那个卡吃饭是免费的,碰巧的是那所大学离城市比较远,学生食堂又难吃,我每天都领着不同专业的学生去教师食堂吃饭,每一次多少都能赚些钱。”
“后来食堂的工作人员跟陆教授说了这事,他来问我为什么一天能带着不同学生去食堂刷十多次卡,我说我一个人吃饭很孤单,就每天在食堂门口随机蹲一个幸运儿陪我吃饭。”
祁少虞忍不住问:“结果呢?”这么粗鄙的理由,骗他母上都不行。
陆宥礼幽幽道:“结果差点把陆教授听得老泪横流,并且深信不疑,转头就给我涨了零花钱。”
“?”离谱。
事情发展成这样祁少虞是没想到的,他还以为陆宥礼免不了接受一顿爱的教育。
“陆教授和云女士都算学术的巨人,生活的矮子,所以放心吧。”陆宥礼替他掖好被角,本来想着结束这个话题,但架不住祁少虞追问:“那你怎么突然想着用饭卡挣钱?”
陆宥礼解释说:“想买东西,价格有点贵,又不想找陆教授,所以就自己攒钱。”
“什么东西啊?“祁少虞被勾起了好奇心。
陆宥礼沉默一瞬:“手办。”
“哦,那玩意确实有点贵,我妈也不喜欢我老买那个。”
“嗯。”陆宥礼身体靠进了些,默默把人抱进怀里,“很晚了,睡吧。”
暗色蔓延,床上的少年安稳相拥。
陆宥礼其实挺清醒的,他喜欢这样的温馨时刻,所有的幸福都被他托在掌心,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嘀咕几句:“买买手办。”
陆宥礼神色晦暗,他轻声说:“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手办,是一张回国见你的机票。”
十二三岁的少年一开始并不知道汇率为何物,他只看见,回国的机票需要两万。
两万不算一笔小数目,但也不算是完全天方夜谭。倔强的少年不愿意把心思公之于众,他用最笨拙的方式挣钱,一顿又一顿的饭,凑成了他最期盼的两万。
但事与愿违,比回国的机票更先到来的却是——那一场硬生生让他们割裂开的车祸。
陆宥礼还是用这笔钱买了机票回国。
那天下着大雨,飞机延误好几个小时,他从机场一路打车到医院,匆匆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清瘦的少年躺在病床上,露出来的肌肤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脸色苍白得像是碎掉的瓷器,他神色惊恐,对周围的环境排斥异常。
陆宥礼双目充血,心里扬起无数次冲动,但终究没有推门进去。他陪着屋内的少年,在门外站了一晚上,哪怕能看见的只有一方小小的探视玻璃,他也甘之如饴。
三千五百公里的距离,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隔着一个小时时差,太平洋的海风衔信带来思念,缠缠绵绵,说不清,道不尽
第40章 Chapter 40
大年三十这天, 两位父亲在厨房忙活,陆父主刀,一手解剖学的好刀法让他把鱼和螃蟹处理得服服帖帖, 祁父掌勺, 大火包裹着锅具, 食物的香气被激发开, 满屋飘香。
女士们则窝在沙发上追剧,手边是果盘, 坚果,面前还有鲜花做伴。
包饺子的任务落到了两个少年身上,祁少虞头一次打下手, 只是勉强学会了擀皮, 包馅的工作还是由陆宥礼接手, 他手巧,包出来的饺子都是胖乎乎的,像元宝。
但是看陆宥礼包饺子, 那个漂亮的褶皱两下就挤出来了, 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祁少虞有点蠢蠢欲动:“给我试试。”
“好。”他把舀肉馅的勺子递过去。
第一步把雪白的面皮摊在手心,第二步让一大勺肉馅落在面皮中间,第三步祁少虞卡住了,那团肉馅黏在面皮上,他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捏褶皱。
“要不要帮忙?”陆宥礼在旁边看着他,眼里带着笑。
“不要,我自己可以。”祁少虞硬气一把, 区区一个小面团,还没到驯服不了的地步。
他整个面部表情都在使劲儿, 好像如临大敌一般。祁大侠用力过猛,薄薄的饺子皮压根包不住那么多肉馅,最后全部都从褶皱缝里挤出来。
“。”
这个饺子的卖相太一眼难尽,祁少虞没忍住吐槽:“好丑。”
“给你吃。”
陆宥礼无奈一笑,“嗯,小乖包的我吃。”
傍晚时分,璀璨的暮色从落地窗前映出来,最深处的橘红色霞光透染了大半边天,由深入浅,像一副瑰丽的油画。
屋内更是温馨,一大家子围坐在大圆桌前,各色菜肴在玻璃托盘上摆开,唯一一个煮散的饺子堆在最上边,香甜的热红酒在高脚杯里摇晃,六个杯子齐齐碰在一起,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幸福满满的:“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别墅外边的花圃亮起了小夜灯,氤氲的雾气模糊了玻璃,火红的窗花掩映下,透出来的人影不太清明,只是依稀觉得,这大抵是是家的模样。
一顿温馨的年夜饭过后,家长组开始娱乐活动——搓麻将,祁少虞懒洋洋的倚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听他母上惊呼:“清一色!胡了胡了!”,手上顺带不紧不慢回复付奕肖的消息。
[九中扛把子:哥,出来玩呀,海市今年划了块放烟花的地儿出来,不去多可惜。]
[Y:不去。]
俩大男人放什么烟花。
[九中扛把子:来哎,东子辣椒都在,你把陆哥也叫上,岛国最有名的不就是花火大会嘛,陆哥肯定喜欢看烟花。]
[九中扛把子:就这样说定了,定位发你了,快点过来。]
他这么一说倒是点醒了祁少虞,他心里有点松动了,万一陆宥礼喜欢放烟花呢?
祁少虞目光忽忽往厨房里还在切果盘的那人身上瞟。
陆宥礼一身灰色卫衣,侧脸在阴影处显得柔和,袖子往手肘上边卷了好几圈,露出一节结实有力的小臂,长指按住苹果,刀尖和菜板碰撞出的声音沉稳有力。
趁着没人注意,祁少虞溜进厨房,问:“和付奕肖他们一起放烟花,去不。”
陆宥礼偏头,视线触及到侧脸上那一块不太明显的面粉痕迹,他停下动作,抬指蹭过那一小块皮肤,轻轻拭去面粉。
他的眼睛在笑:“怎么把自己弄成脏脏包了?”
祁少虞怔愣一瞬,反应过来之后脸上带着愠色:“你才是脏脏包!你全家都是脏脏包!”
“嗯。我是。”陆宥礼这种时候向来无底线,“小乖,怼人的时候记得要把自己摘干净。”
“滚!”他才不要娶陆宥礼做媳妇,迟早得气死。
祁少虞撂下一句:“爱去不去,不去拉倒。”
“去,帮我解一下围裙。”
陆宥礼嗓音溢出丝丝温柔,他微微背过身去,将围裙都系带面对祁少虞。
祁少虞嘴上骂骂咧咧:“没长手是吧,你生怕爸妈他们不知道我俩现在”手上还是诚实的把那一根细细的系带扯开。
“我俩现在怎么?”陆宥礼故意逗他。
祁少虞咬牙切齿:“暗度陈仓!”
“我觉得我们是光明正大。”陆宥礼嘴角翘起来弧度,他取下围裙挂好,然后将果盘端出去。
“妈,我和陆宥礼有事,晚点回来。”祁少虞招呼一声,顺手捞了个棒球帽压在头上。
虞夫人现在手气正好,也没太注意她的崽说了什么,嘴上嗯嗯呀呀两句,心思又扑在麻将桌上去了。
海市的老城区不大,划出来放烟花的地儿是一处滨海的广场,也就半个来小时的车程。
付奕肖双手插兜站在路边上,看见他俩下车,就使劲挥了下手:“这儿!”
祁少虞点头示意,嘴还没张开,一条厚厚的围巾就搭了上来,捂得他只能发出几个闷闷的音节。
“干嘛,我不冷。”祁少虞抬手拉下围巾,这会儿室外的温度不算低,这东西实属累赘。
陆宥礼替他理了理围巾,“带着,你卫衣没有帽子,脖子露出来容易着凉。”
虽然心里不爽,但祁少虞还是没把他的手拍下来,而是微微仰着下巴,任由陆宥礼弄。
付奕肖压根没想到暴躁如他爷,居然还有这么“乖巧”的一面,震惊之余忽然又想到了那天在医院,还有他家自助餐发生的事儿,这一切似乎都是有迹可循的。
“东子和辣椒去买烟花了,咱们过去汇合。”付奕肖打起了哈哈,装作没看见刚才的事儿。
广场附近有固定的烟花买卖地点,不过也只是买那种大众的仙女棒和地陀螺,能飞上天的礼花是没有的,因为这地儿临海,礼花虽然好看,但落到海里污染大,所以不卖礼花已经成了商贩们的共识。
摊位边儿上人还不少,有家长带着孩子,也有学生们,东昌人高马大的,皮肤又黑,往过去在人堆里也是显眼的。
“挑了些啥呀。”见他拎着一袋子的花花绿绿,付奕肖支长了脖子问。
东昌嘿嘿一笑:“都是她喜欢的。”
“”付奕肖一阵无语,他觉得东昌是真没出息,喜欢又不敢直接上,扭扭捏捏,还是不是男人!
他不理东昌了,看着就糟心,转头问他爷:“哥,你看你还买点不。”
祁少虞其实放不放都行,他抬起眼皮,问身边那人:“有没有想要的。”
陆宥礼弯了弯眼睛:“有。”
他随手拿起一盒最普通不过的仙女棒和打火机,祁少虞二话没说把钱扫了。
付奕肖左看看,右望望,发现左右下来孤家寡人都只有他一个,他现在就像那黑夜里二百五十瓦照明的电灯泡,又大,又亮,还贼拉孤独。
偏偏东昌那没眼力见的还问:“文静呢,你怎么不把文静喊出来。”
付奕肖嘴上的面子不能丢:“嘁,哥那是怕大晚上冻着她,舍不得。”
“嘿哟。”东昌咧个大牙笑:“得了吧,约不出来就直说,十六七度的天气冻得死谁啊。”
“直男一边去!”付奕肖不想再和他掰扯,而是故意对着江心月挤眉弄眼:辣椒,哥带你放烟花去。”
辣椒:“好呀,我去买个打火机,刚刚忘记了。”
“你小子!”东昌一噎:“找削是不。”
付奕肖做了个鬼脸,拔腿就跑,东昌气急败坏的追上去,两人眨眼的功夫就跑没影儿了。
祁少虞其实想说,他刚刚买了打火机,但那三人鸡飞狗跳,不说也好。
他按下打火机开关,海风瑟瑟而过,吹得那一小簇橘红的火焰摇摇晃晃,语调懒散:“喏,你的烟花拿过来。”
细细的小铁丝上,灰色的火药包裹住一头,经高温引燃,零碎的火光闪耀,从顶端慢慢延伸到下方,落下一片独一无二的璀璨。
“还记得我们在江户川的时候吗。”陆宥礼的眼眸映出一片星河,“那天的花火很美,但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祁少虞蓦地一笑,他抽出一支烟花靠在燃烧的那只身上,火光衬亮他的侧脸,漫不经心中又带着几分坦然:“回忆属于我们。”
“是。”陆宥礼很轻的笑了一声。
两只烟花的交界处,火花熠熠更胜,空气似乎变得粘稠,眸光交错,惊慌失措中又杂着丝丝缱绻。
指尖在靠近,微微试探着触碰,温热的肌肤蹭过,留下丝丝酥麻。
祁少虞耳朵发红,他感觉好热,脖颈上的围巾就是累赘。
正当那两只手即将要碰到一起的时候,面前倏地传来一声大叫:“怎么能不等哥们就开始放烟花了!没我你们放得明白吗?”
付奕肖那一嗓子把所以的旖旎嚎得烟消云散,祁少虞浑身触电,飞速把那一只手缩回去,他小声说:“都怪你!”
陆宥礼一笑,微微侧过身,替他挡住发红的耳朵,“没事,他没注意到。”
付奕肖确实没注意到,他顾自蹲下身对着那一兜烟花挑挑拣拣:“买的啥呀,仙女棒?这一点也不刺激。”
“要刺激的自己买。”祁少虞舌尖顶过口腔内侧,满脸不爽。
“嘿哟,哪能啊,挺好的。”付奕肖一秒怂,他笑嘻嘻说:“听说岛国的花火大会老好玩了,哥你上次都干了些啥呀。”
祁少虞回想,他干了什么。
在人山人海的场地睡了一下午午觉,然后吃了齁甜的鲷鱼烧,捞金鱼被纸网侮辱了一把智商,看烟花还遭陆宥礼吃了豆腐,甚至到最后一罐汽水都跟他过不去。
祁少虞啧了一声,懒洋洋地说:“没干什么。”
付奕肖嘴一瘪:“哥,你不诚实!陆哥全部都告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