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161再遇
第二天早上, 天光大亮后，负责守夜的夏树叫醒了侧躺在火堆旁，借着火堆溢散开来的热量沉沉酣睡的缘一。
睡觉时很安静的缘一被叫醒时也很安静, 没有起床气的他乖乖地坐起身，不过几个呼吸间, 清晨微带湿润的清新空气吸入肺部, 他就彻底从初醒的浑噩状态中摆脱。
“怎么样，昨天的药膏有用吗，你的脚还疼吗？”夏树一边将残留着些许余烬的火堆熄灭, 一边问清秀小脸上表情木木的并没有显露出痛苦之色的缘一。
半歪着头, 缘一回答说：“脚不疼了, 药膏很有用。”
缘一从不撒谎，也不会说好听的话安慰人, 这就是他心里的大实话, 他也确实认为药膏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原本按昨天没涂药膏之前伤势的恢复情况来看, 缘一预计自己的伤在呼吸的帮助下仍旧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才能完全康复。
但在涂上药膏后, 只是一夜过去, 他脚上的伤就已经彻底痊愈，这足以说明药膏是有用的，而且用处很大。至少缘一从前和兄长练剑后涂抹的恢复性的药膏远不如夏树给的药膏效果好。
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夏树颇为惊异地反问道：“真的那么有用, 你的脚真的不疼了？”
不是吧，他给缘一的只是忍界治疗外伤用的大众款的膏药，治缘一的伤并不是对症下药。按理说来就算药膏有用, 效果也不会大到哪里去才是。
夏树手头治疗外伤的膏药是大众款, 这并不是因为家族怠慢他，没给夏树准备更好的妖怪, 而是宇智波医疗忍者的水平就是很一般。
——当然这个一般的评语，是横向对比忍界其他忍族而非千手得出来的。如果和千手比，那宇智波的医疗忍者不是一般，是很菜。
缘一嗯了一声解释道：“呼吸是有力量的，通过呼吸我可以掌控整个身体，在控制脚趾附近的血液流动更快、更多的吸收药膏的力量后，我的伤自然恢复得更快。”
“呼吸是有力量的？”懵了一下，夏树的反问脱口而出。
夏树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了疑惑和茫然上，眼神懵逼极了，简直怀疑他和缘一说的不是同一种语言，不然他怎么听不懂缘一说的话呢？
疑惑的目光落在缘一身上，渐渐的夏树脸上的茫然和不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的思索和明悟。
缘一没说之前夏树确实没有注意到，可在缘一提起这件事、戳破那层窗户纸后，夏树再看缘一时就有了不同的体悟和明了。
缘一的状态很神奇也很玄妙，在他的一呼一吸间，他仿佛与周身的自然交融为一体，无时无刻不在和自然交换着气息，无时无刻不在吸取着自然中的天地能量补充自身。
这种感觉，这种与天地融为一体从自然中汲取力量的状态……夏树怔怔地看着缘一，打从心底里觉得缘一的这种状态非常熟悉，好像曾经在哪见过似的。
但不管夏树怎么仔细回想，他都抓不住这一缕熟悉的感觉，也想不起来曾经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和缘一的状态近似的人或事。
因着这股莫名的熟悉感，夏树下意识地用恢复了一点儿的查克拉瞪出写轮眼看向缘一，从上到下、从外到里地审视起缘一的情况。
开了写轮眼后，夏树更清晰地看见了缘一在呼吸间与天地、与自然交换能量的情境，也看见了他全身的经脉在一次次呼吸间扩张收缩，血液潺潺流淌滋养着他看似瘦弱其实强大的身体。
夏树不知道缘一现在所处的状态叫做什么，但却莫名地知道这样的缘一很强、状态很好，是他目前做不到，但将来必须努力达到的状态。
其实夏树会觉得缘一的状态给他熟悉的感觉，是因为他曾接触过使用木遁、进入仙人模式的千手柱间。
处于仙人模式时，千手柱间同样在与天地自然交换能量，同样在汲取自然的力量补充自己的消耗，让自己始终处于力量的巅峰，这和缘一与自然交融为一体的状态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可惜的是，夏树与处于仙人模式中的千手柱间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以至于他虽然觉得缘一的状态很熟悉，却抓不住那一丝熟悉的感觉。
虽然对缘一呼吸的法门、与天地自然交融的状态半懂不懂，但有一点夏树是清楚的，那就是缘一毋庸置疑是个天才，而且是不世出的天地奇才！
缘一今年才八岁，可他不仅掌握了特殊的呼吸法门，能做到与天地交换能量，而且还天生具有类似写轮眼的天赋，不管是什么看一遍就能学会。
拥有这样得天独厚的天赋，缘一的未来简直不可限量。
夏树虽然离开了忍界，可他的本质里依旧有忍者追求强大的一面。他真的非常期待缘一未来的成长，他希望缘一能不辜负他的天赋成长为真正的强者。
夏树把天赋超绝的缘一当宝贝一样看，期待着他的成长。殊不知缘一同样也觉得夏树是个宝贝，夏树是他出生以来唯一一个无法看穿，无法看透的人。
清亮透彻的黑眸紧盯着夏树看个不停，缘一的目光紧紧黏在夏树变成猩红色的眼睛上：“你真的很特殊，你的眼睛能够变色，而且具有特殊的能力。”
抬手摸了摸眼睛，夏树嗯了一声：“这是我的家族血脉传承的力量，不只是我，我们家族的人都能做到。”
虽然不是所有的宇智波都能开眼成功，但理论上来说，所有身负宇智波血脉的忍者都继承了写轮眼的血继限界，区别只在于能不能将找到开启力量的钥匙，将天赋转化为实力。
“我们走吧，去找附近的人问问这里是哪里。”抬头望了眼东方天空升腾而起的火红朝阳，沐浴在清晨剔透干净的霞光中，夏树回头冲缘一灿烂一笑。
将彻底熄灭的火堆收拾好，夏树和缘一这两个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的路痴就在辽阔苍茫的旷野中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前行。
他们两个漫无目的地随意行走着，寻觅附近的的村落城镇等聚居地。
“前面那个……”前行间，夏树突然停了下来，驻足朝左侧方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有人开辟出来的农田吧？”
在夏树看过去的方向，有一片开辟得非常整齐利落的农田。那样整齐的田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一定是有人精心打理才会那么齐整。
“我们过去看看。”夏树侧头招呼了缘一一声，就带着背着个小包袱的缘一往农田的方向走。
缘一离家出走后就在无边无际的旷野中四处奔跑，除了他想感受自由的滋味以外，也因为他无处可去，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没有可以去见的人。
在遇到夏树，在他的邀请下成为他的家人，选择跟夏树回家后，缘一就一心只跟着他，对夏树做出的决定都没什么意见，只跟着照做就是。
两人很快来到农田旁，没有在田中见到耕种的农民，反倒发现了一个头上戴着头巾、额角有蝴蝶结的女孩抱膝坐在农田旁，正低头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蝌蚪发呆。
女孩七八岁的年纪，赤着双脚浸泡在水中。她表情呆呆地看着水里的蝌蚪发着呆，像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人生大事，又像是只是在发呆那样木愣愣的。
看了看发呆中没注意到他们到来的女孩，又看了看身旁没什么表情的缘一，夏树觉得还是由他来搭话吧，遂开口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你知道从这里去武藏国该怎么走吗？”
突然听到有声音在耳边响起，抱膝坐着发呆的女孩被吓得浑身一抖，浸在水底的脚下意识地往前踢了一下，有水花扑灵灵地溅了开来。
抬头看到两个陌生的男孩站在农田外看着她，戴着头巾的女孩愣了愣，才带着点抱歉地小声说：“你能再说一遍吗？我刚才没有听到你说什么。”
夏树点点头，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然后……他就看着女孩脸上的表情变得茫然，露出和缘一一样懵逼的神色来，一脸无辜地小声说：“我、我不知道。”
在成为孤儿前，女孩一直和亲人生活在乡下，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只是山里的亲戚家，连大一点的村庄和镇子都没有去过，哪里知道武藏国在哪里，又该怎么前往。
这回答的即视感……夏树嘴角微抽，忍不住看了眼身旁的缘一。
在农田旁四下张望了一番，夏树还是只看到了戴头巾的女孩一个，没有看到其他人，不由问道：“你的家人呢，他们在附近吗？我想找他们问路可以吗？”
将浸泡在水中的双脚抬起，女孩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黯淡了下去：“他们都不在了，我刚刚失去了他们。”
顿了顿，见夏树好像很迫切地想要问路的样子，女孩好心地提醒夏树说：“之前这里闹过一场疫病，村子里的人都病死了，你在这里找不到人问路的。”
“你去其他地方找人问路吧。”女孩指了指太阳升起的东边，“我记得父亲说过，那个方向有一个离我们村子不算很远的小镇，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缘一突然冷不丁地开口说道：“你刚才为什么看着蝌蚪发呆？”
女孩转头看向缘一，很自然地回答说：“之前我想带一些蝌蚪回家，这样我就有亲人了，不再是孤身一人。”
“可想到把它们带走，也会让蝌蚪跟自己的亲人分开，我就又把他们放了回去。”
可在那之后，女孩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在农田旁坐了下来发呆。
第162章 162歌
听完女孩的话, 夏树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有同情, 有怜悯，也像是有所恍然。
他看看面前的女孩, 再看看身侧的缘一, 先问女孩：“你刚刚失去亲人，与亲人分别成为了孤儿？”
在女孩表情黯淡地点头后，夏树又问缘一：“你离开了家, 但无依无靠, 也无处可去, 所以没有方向地到处游荡，在旷野中四下游走？”
“嗯。”缘一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相比于他内心充沛甚至可以说有些纤细的情感, 他脸上的表情过于匮乏, 并不擅长将自己心中的感情表达出来。
怔怔站在原地, 夏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嗓音微哑地低声说：“原来如此……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和我的情况近似，正好有着相同的处境啊。”
夏树选择和父母分别，和兄长、族人分别, 执意选择回到五百年前的人界，也一样算是失去了所有与他血缘相连的亲人——
活到五百年后，这对才七岁的夏树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虽然他总表现得自信十足, 对中间横亘的五百年毫不在意，但他内心其实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淡定自若。
在知晓缘一和女孩的情况后, 夏树开始有些怀疑他回到人界后就接连碰上了他们是不是同性相吸，又或者是在某些方面特性相同的人会互相吸引。
不过，比起缘一，和这个还没有来得及交换名字的女孩，夏树要幸运得多，虽然他放弃了去到五百年后与父母兄长团聚，但他在五百年前并不是无家可归。
他有家的，他的家就在武藏国枫之村；他也有亲人的，桔梗、枫还有犬夜叉都是他没有血缘却依旧有羁绊存在的亲人。
嗯……或许他这次回家要多带两个人了，除了缘一，夏树打算把这个女孩也带上。
没办法，碰上了没有办法不去管。
这个女孩柔弱瘦小，比缘一还要可怜无助，她刚失去了亲人，成为孤苦伶仃的孤儿，夏树既然碰到了，就不可能什么也不管的把她丢在这片农田旁，丢在这个因为病疫变成荒村的地方。
就算这个女孩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去武藏国，至少夏树也要把她带到附近有人生活的聚居地，在村落或者镇子里找条件合适、愿意收养她的人，将她安顿好了才能离开。
想到这里，夏树低头看向眼睛比上等的黑曜石还要美丽清透的女孩，放缓了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歌。”女孩展颜微笑起来，并没有什么戒心，因为夏树和缘一只是两个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孩子而已，“我的名字是歌。”
夏树嗯嗯着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我是夏树。”
侧头看了眼又沉默下去不说话的缘一，夏树示意他自己说出自己的名字，而不是由他来向歌介绍。
“我是缘一。”缘一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不等夏树反应过来，他就将夏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问了出来：“你要跟我们走吗？”
指了指夏树，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缘一十分耿直地说：“我没有地方可去，就接受他的邀请成为了他的家人，要跟他一起回家。”
缘一认真地看着歌，漆黑清透的眼眸中盛着比星子还要璀璨的光芒：“你要做我们的家人，跟我们回家吗？”
主动邀请歌做他们的亲人，与他们一起回家，这其中或许有缘一与失去亲人、变成孤儿的歌同病相怜的原因，但更多的原因是他对歌的话产生了共鸣。
在听歌说打算将蝌蚪当做亲人带回家时，如果不是缘一已经先答应了夏树的邀请，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那你带我回家吧”这样的话。
在母亲去世后，不愿意去寺庙选择离家出走的缘一相当于同步失去了他的兄长，他最后的亲人——缘一从没有把继国城主当做自己的父亲。
正如夏树所说，他无依无靠、无处可去，所以面对夏树的邀请，缘一才会那么简单就答应。在这个时候，只要有人对他伸出手，只要有人愿意接纳他、给他一个家，缘一都会接受。
歌被缘一突如其来的话惊到，不由抬头眼神充满惊异地看向缘一，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对陌生的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但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缘一说的话后，歌鼻头一酸，晶莹豆大的眼泪便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在白皙清秀的脸庞上流淌着蜿蜒下泪痕。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那热意仿佛浸到了歌的心中，让她的心像被温水洗涤过一样浸透了暖意，柔软得像是天边的云彩一样。
缘一已经把他没说出口的邀约说出了口，夏树当然不可能违背自己本来的打算拆他的台，跟着对歌说：“歌，跟我们走吧，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歌说她居住的村子刚刚闹过一场疫病，除了她以外所有的人都病死了，包括她的家人。现在整个村子除了歌已经没有人了，已经废弃掉了，夏树不能将她留在这里。
就算歌的运气比较好，没有被传染疫病，没有得病死去，可继续让她留在废弃的村子里，她一个人又能活多久呢，说不定没多久就会死在野兽的爪牙下。
歌左看看缘一，右看看夏树，不过歪头思索了片刻，就点点头做出了决定：“好，我跟你们走，我要做你们的家人，和你们一起回家！”
歌带着夏树和缘一离开农田，回她的住处收拾了一些行李，带上了父母的遗物，就和缘一一样背着一个小包袱跟着他们走了。
稍稍辨认了一下方向，夏树指着太阳升起的东边和歌说道：“你之前不是说那个方向有一个小镇，那我们就去那里找人问问路吧。”
也是非常心酸了，虽然夏树回到忍界后已经接连遇到了缘一、歌两个人，但他依旧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更不知道武藏国在他的哪个方向，他该往哪个方向走。
面不改色地听着耳边响起的“咕咕咕”两重奏，一两顿不吃不会怎么样的夏树笑着说：“我们快点赶路过去，说不定还能赶得上吃早饭。”
活动了一下手脚，夏树朝比他还要高上半个头的歌招手：“来吧，我背你赶路，这样能更快抵达离这里最近的镇子。”
——幼年时，女孩子本来就比男孩子发育得早，和夏树年龄差不多大的歌比夏树高上半个头再正常不过。
夏树已经觉醒了血脉，可以预计在未来的许多年里，他都不会再长个子了……这真是件悲伤的事情，他要做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矮墩墩了。
歌有些不好意思让比她还矮，也没有健壮到哪里去的夏树背她，迟疑着不肯上前伏到夏树背上。
虽然这么说有些抱歉，但她真的担心他们三人中个子最矮的夏树会被她压垮——是的，别看缘一瘦瘦小小的，但他也比夏树高哩，虽然只高一点点，但也是缘一个子更高啊！
面对歌的推拒，夏树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和缘一的速度比较快，你跟不上我们的，还是我背你赶路比较快。”
夏树虽然暂时没法动用妖力，没法使用半妖的天赋能力，但他体力上的消耗已经恢复了，以他的体力就算背上歌一个瘦弱的女孩赶路速度也不会慢到哪里去。
至于缘一，今天早上他们出发后，夏树在路上才发现缘一奔跑的速度不仅很快，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风驰电掣，而且他就像察觉不到累似的可以一直跑很久。
早上启程后，曾在路上和缘一幼稚地来了一场赛跑，亲眼看见过缘一的奔跑速度后，夏树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缘一在旷野中奔跑时踢到他后脚趾会差点骨折。
这其中或许有他解开了血脉封印，身体被永恒之躯赋予极强的防御，肉身被妖力浸染变得强悍的原因在其中，但缘一奔跑时的速度太快必定也是诱因之一。
听了夏树的解释，歌终于不再犹豫，她本来就是不想给夏树和缘一添麻烦才拒绝夏树背她的，可如果是她的速度太慢会跟不上他们成为拖累，那她当然不会再拒绝由夏树背着她赶路。
夏树背上她，和缘一一起迈开步子朝东边太阳升起的方向跑了过去。
两个小小少年的速度很快，在无人的旷野中飞驰而过，夏树背上的歌感受到拂面吹来的清风，清秀的脸庞上绽放出浅浅的笑靥来。
真好，她不再是一个人了，她重新拥有了亲人，可供她回去的家。
夏树和缘一的速度不慢，赶到歌之前说的小镇时，如夏树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们甚至还赶得上在小镇吃个早饭，抚慰饿得咕咕叫的肚子。
在镇门口放下歌，夏树从腰后的忍具包里摸出一小块金子来，带着缘一和歌进了镇，找了一家距离镇门口最近、纹刻着紫藤花标志的料理店吃早饭。
给饭量很大的缘一点了两份寿司一碗乌冬面，又询问过歌的爱好给她点了一份烤三文鱼一碗味增汤，夏树自己要了一碗荞麦面，就坐在店里等着店员上菜。
习惯性地带着缘一和歌在店里角落最隐蔽也最方便撤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夏树抬头打量了一眼这家同时也是旅馆的店铺，将屋子里的布置尽收眼底。
“这家以紫藤花为标志的店里真的有紫藤花的香味。”夏树眉心微微蹙起，“难道后院种植着紫藤花树？不会吧，紫藤花的种子是有毒的啊！”
正常来说，紫藤花并不适合作为观赏类的花卉种植，一家会招待旅人住宿的旅馆种着紫藤花树，不怕客人不小心中毒吗？
第163章 163住宿
在店员将他们三人点的膳食送上来时, 夏树没急着吃早饭，而是试探着问脸上布满热情礼貌微笑的店员：“我们兄妹三人打算在小镇歇息几日，不知店里可还有空余的房间？”
是的, 吸取过经验教训的夏树决定不问歌的年龄，直接默认她是他们三个中最小的那个, 要喊他哥哥而不是弟弟——夏树已经受够了做最小的那个了！
手中拿着托盘的店员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 只是眼中眸光一闪，紧接着就毫无异样地回答道：“抱歉，小店已经客满了。”
店员脸上带着微微的歉意, 应对得极为得体且礼貌：“镇上还有其他旅店, 客人可以去询问一二, 想来应该能订到空余的房间。”
夏树哦了一声，无辜可爱的脸庞上流露出失望之色, 却没有为难店员, 也没有再追问什么, 只点点头示意店员可以离开了。
等店员离开他们这一桌, 本就坐在角落里、很难被人观察到的夏树脸上无辜稚嫩的表情立刻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若有所思的思索。
喝了口暖呼呼的味增汤，小半张脸藏在汤碗后面的歌偷偷瞄了夏树一眼，将他变脸的全过程看在了眼中，眼中有好奇, 却没有惧怕和防备。
歌是个单纯且直白的女孩，在答应夏树和缘一的邀请，做他们的家人跟他们回家后, 她就已经打从心底里将夏树和缘一视作了家人, 并向他们付诸了全部的信任和依赖。
虽然有些好奇和疑惑夏树的行为，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歌没有贸然开口问什么, 只是默默观察着、思索着，想找出夏树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
——他们前来这座小镇本来只是为了问路，顺便吃顿早饭可以，可没有打算要在这里停留、住宿几日，夏树突然改变主意，必定有他的原因在其中。
就在这时，埋头在盛着乌冬面的硕大瓷碗中的缘一突然抬起头来，语气淡淡却极为笃定地说：“后院的房间大多都是空的，根本没有客满。”
夏树一点儿也不惊讶地嗯了一声，只歪头问缘一：“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于这件事，查克拉已经恢复大半的夏树当然清楚，但他还是很好奇缘一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缘一天赋超绝，但据夏树观察，缘一应该没有接触过修行者，也还没有踏上修行之途，他顶多只是剑术达到巅峰，身体素质很好而已，还只是个普通人。
缘一并没有将自己的天赋完全开发出来，夏树很好奇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身处前院大堂中的缘一是怎么知道后院的情况的。
如果他真的是听到的，那缘一的天赋和实力只怕比夏树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既有类似写轮眼和六眼的看破、复制之能，又天生做到与自然融为一体，能吸收天地间的自然能量，还拥有远超普通人的身体素质，这样的缘一，说他是天生神子也不为过。
眨了眨眼睛，缘一五官清秀的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木木的像是个人偶，但面对夏树的问题，他从来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此时便坦然回道：“是我听到的。”
眼角余光看到面露迷茫的歌，缘一面色不改，补充道：“我能听到后院的动静，后院里的人并不多，显然不够住满所有的房间。”
想了想，缘一又补充了一句：“刚刚那个店员撒谎了。他的表情、他的呼吸、他的血液流动全都出卖了他，他并不想我们在这家旅店住宿，所以说谎骗我们。”
歌听得不明觉厉，筷子上夹起来的三文鱼都重新掉回了碟子里，只表情懵懂地顺着缘一的话往下问：“为什么不想我们住下来？”
明明旅店没有客满，还有剩余的房间，为什么要拒绝客人把人往外推？这不符合商人的做事准则啊。
难道是担心他们三个年纪不大的小孩拿不出住宿的钱？可夏树已经结了这顿早饭的账，拿出来的可不是铜板，是一小块金子，这足以证明他们是有钱的，绝不是拿不出住宿费的穷光蛋！
夏树侧头思索了一瞬，才语气平缓地说：“我没在店员身上察觉到恶意，可能只是单纯不方便留我们住宿吧。”
缘一在一旁点了点头以示赞同，然后就不再说话，只继续埋头去吃乌冬面，不时还啃一个寿司，他吃饭的动作很是迅速，面前的食物飞快地消失。
其实缘一对旁的事情根本不关心的，如果不是夏树主动关注这个问题，他根本不会为此分心，不会去考虑旅馆空着为什么将客人往外推。
和缘一的不甚在意截然相反的是，歌对这件奇怪的事情没法放下心来，刚刚经历过疫病、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她有些过于紧张，此时旅店的异状让她很担心这座镇子也被灾难波及了。
紧皱着眉头，歌愁得美味的三文鱼都吃不下去了。她冥思苦想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中流露出真切的担心和忧虑来：“旅馆不让客人住宿，会不会是后院有病人呢？”
自己出生成长的村子刚刚在一场疫病中毁灭，沦为荒野中的废墟，再次进入到村镇中的歌有如惊弓之鸟，很担心距离村子不算很远的小镇也会被疫病波及。
夏树听懂了歌的担忧，但他觉得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小，他还是倾向于这家旅店的异样与后院栽种的紫藤花树有关。
但这只是夏树的猜测，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清楚这家以紫藤花为标志的藤屋是什么来历和背景，又藏着什么不让外人发现的隐秘。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有一道急促却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来人似乎赶了很久的路，在路上跋涉了很久，脚步声里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和倦意。但来人的脚步并不迷茫，反而无比地坚决，好像只要他还没有倒下，就依旧会朝着目标不断进发。
在听到这阵脚步声的同时，坐在大堂靠门角落里的夏树也感知到了来人身上透露出来的令人不可逼视的凛然气势。
那是真正在铁与血之间厮杀过，在绝望疯狂的生死一线中挣扎过才能积累出来的气势，那一身饱含杀意的煞气和恨意，绝非普通人能拥有的。
征战沙场的士兵，四处流浪的武士浪客，又或者是杀人劫掠的强盗？夏树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荞麦面，思维发散开来，心头掠过一连串的猜测。
片刻后，夏树微微摇了摇头。无论是士兵、武士、浪客又或者强盗，感觉都不太对，并不能匹配那道正在靠近的脚步声，来人的意志和信念绝非普通人能拥有的。
本来，夏树只是因来人的气势不凡才稍稍关注一二，但很快他眼神微微一变，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不再是不上心的随意模样。
让夏树有此变化的原因是，外面那道沉重急促的脚步声目标明确地朝着藤屋而来，可来人并未进入前院，而是直接去了后院，在店员说早已经客满的后院住下了。
夏树眼神闪烁，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藤屋的旅店只专供特殊客人住宿，并不接纳一般的客人投宿吗？
如果是这样，那确实不用担心住宿的旅人会不小心沾染上紫藤花中毒，藤屋特殊的客人显然很清楚紫藤花树的毒性，藤屋只要注意不让前院来吃料理的客人贸然闯入后院就好。
只是不知道藤屋专供住宿的那些客人特殊在哪里，他们和藤屋有特殊的交易关系，或者干脆就是藤屋培养的武士、浪客？
刚才那个住宿的客人是晚上赶路，白天投宿，这和普通人的作息截然相反，必定有驱使他这么做的原因在其中，不然一般情况下没多少人愿意昼伏夜出。
那么，有什么事是一定要在晚上才能做的？或者，是什么让藤屋后院的客人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冒大不韪在晚上赶路，甚至经常在夜晚游荡在野外？
说起来……紫藤花树好像确实有一个特殊的作用，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眨了眨眼睛，夏树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团米浆。他想探明藤屋的秘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可不仅没有得偿所愿，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实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他颇觉郁闷。
就在夏树头疼时，缘一已经吃完了乌冬面，正在吃最后半盘寿司，他眼角余光看到夏树垮着脸颇为沮丧的样子，就直接开口问：“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有觉得藤屋有哪里不对，甚至觉得藤屋的气息很舒服，所以也就没有生出多少防备心。
夏树想了想，小声说出他关注的重点：“我就是觉得用紫藤花做标识有些特别。”
“反正不会是坏事。”缘·直觉max·一很平静也很自信地说出自己的决断，“藤屋不是坏人。”
思索片刻，夏树觉得缘一的话虽然简单，但简直是至理名言，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潜伏进藤屋后院打探情报的夏树瞬间放下这一想法，只觉得自己一瞬间豁然开朗。
冲缘一点了点头，夏树咧开嘴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也觉得藤屋的幕后之人不是坏人。”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寻根究底了，这年头谁还没有个秘密了，藤屋有自己的秘密实在很正常，既然人家干的不是坏事，夏树何必多此一举地掺和进去。
“吃完早饭我们就去问路，只要知道方向我们就可以回京了！”
夏树心里美滋滋地打起算盘来：在妖力恢复前，他正好能带着缘一和歌在外面浪几天。这可不是他不想回去，是客观条件不允许~
第164章 164商量
吃过早饭, 夏树就带着缘一和歌出了藤屋，径直朝附近的商铺走去。
这座小镇位处于地势平整、土地肥沃的平原，来往各地的道路四通八达, 让这座小镇成了交通枢纽一般的存在，即使整个岛国正处于战乱之中, 这座小镇依旧颇为繁华。
找到一家裁缝铺, 夏树掏钱给他们一行三个人各买了几件合适的成衣，直接换下了身上的衣服，然后才一起去粮食铺买方便携带、在路上吃的食物。
将装着衣服和食物的包袱背在背上, 将将要离开这座小镇时, 夏树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 原本被他不知道忘到哪里去的记忆碎片也重新浮现出来。
夏树一拍手，整个人恍然大悟过来：“我想起来了, 有一群专门狩猎恶鬼的猎鬼人, 他们幕后的当主似乎就是以紫藤花为标志。”
缘一脚步一顿, 歪了歪头反问：“这么说来, 那个带着刀进入后院住宿的人就是猎鬼人？”
“嗯, 你也发现了啊。”夏树不怎么惊讶地点了点头，“那人应该就是猎鬼人了，他身上的气势很强，但确实不像士兵或者武士。”
至于强盗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人身上虽然沾染了不算浅淡的血腥味，但并不夹杂恶意，绝不可能是为非作歹、作奸犯科地恶人。
歌的耳力没有夏树和缘一这么敏锐, 她并不清楚他们口中所说的人是谁, 但关于恶鬼，关于狩猎恶鬼的猎鬼人, 她却知晓一些信息，听过几个似是而非的传言。
在歌年龄小一些的时候，每当她不乖，晚上吵着闹着不想睡觉时，她的父母总会说些可怕的传言吓唬她，把她吓得缩在被子里不敢出来，渐渐的也就睡了过去。
而那些可怕的传说故事里，经久不衰的主角不是妖怪就是恶鬼，大多时候都是那些躲藏在暗处、把人类当食物的怪物做主角，只有少部分时候会是强盗、坏城主做主角。
——是的，对普通的平民来说，很多时候地位高贵的贵族、城主反而比妖怪和恶鬼还要可怕。虽然贵族不吃人，但交给贵族的税对所有平民来说都是背上的一座大山。
歌小时候曾无数次地被故事里的妖怪和恶鬼吓到，此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微带颤音的嗓音细细地说：“你们说的恶鬼，是传说中到处杀人吃人的怪物吗？”
“可，可……”歌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但更多的是惊恐，“可那不只是吓唬人的故事吗？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恶鬼存在？”
看了表情有些瑟缩的歌一眼，夏树想了想如实说道：“我没有和恶鬼接触过，也没有亲眼见过恶鬼长什么模样，但恶鬼确实是真实存在的，并不只是传说。”
夏树知道的关于恶鬼的信息并不多，因为桔梗是巫女，主要负责退治妖怪，拔除污秽，很少接取斩杀恶鬼的任务。
但除妖师就不同了，虽然除妖师的主要业务也是退治妖怪，但除妖师接到斩杀恶鬼的请托并不会拒绝，只要给出报酬，恶鬼他们也一样对付。
除妖师的业务范畴有时候会和猎鬼人重叠，自然对猎鬼人和恶鬼有一定的了解，多少知道一些外人不清楚的隐秘。
夏树知道的关于恶鬼的信息大多数来自与麻世的闲聊，比如关于紫藤花的信息，就是麻世在一次闲聊时提起来的。也是麻世告诉夏树有猎鬼人这个专门狩猎恶鬼的势力存在。
听闻恶鬼不是吓唬人的传说，而是真实的存在，歌脸上的表情立刻紧绷起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幸好我之前没有遇上恶鬼。”
村子里的人在疫病中死去后，她一个人在荒芜人烟的郊野中生活了好久。比起被恶鬼吃掉，歌宁愿自己和父母一样死在了疫病之中，也不要沦为怪物的口粮。
抿了抿唇，歌眉梢间染上思索之色，犹豫着说：“猎鬼人出现在这座小镇，难道这附近有恶鬼出没？”
“有这种可能。”夏树点点头认可了歌的猜测，“猎鬼人夜间赶路，其实是在巡逻各地，寻找只在夜晚出没的恶鬼，阻止恶鬼猎杀人类。”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这座小镇附近没有恶鬼，那也招惹不来猎鬼人。相比起恶鬼的数量，显然是猎鬼人的数量更少，猎鬼人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旅游玩耍上。
“那我们现在就走吗？”抬头看了眼小镇的镇门，歌抿了抿唇，语气有些低落。
他们已经走到镇门口了，原本的计划也是离开这座小镇前往武藏国。可歌这么问，其实就是不想就这么离开，就是倾向于留下来做点什么。
歌知道自己不是恶鬼的对手，真要碰上恶鬼她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的。
但她想，至少她可以将恶鬼的存在告诉镇上的居民，提醒他们要小心。她真的不想看到这座小镇和她的家乡一样沦为废墟，成为荒野中的一座死城。
回头看了眼身后宁静祥和的小镇，夏树想了想说：“猎鬼人已经在藤屋留宿了，说不定附近的恶鬼已经在昨天晚上被他解决掉了。”
歌蔫蔫地耷拉着脑袋，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脚下的地面，迟迟没有表态，显然还是不想就这么离开，还是想留下来尽其所能地做些什么。
附近的恶鬼已经被解决掉了，这当然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更大的可能却是猎鬼人还没有来得及铲除附近的恶鬼，没有将危险的源头扼杀。
如果歌只是一个人，那她早就掉头回镇子里提醒大家这件事情了。
但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她有了新的家人和伙伴。
歌纠结着不想强迫夏树和缘一因为她的想法去做他们不愿意的事情。提醒镇上的人小心恶鬼是她自己想做的事情，却不一定是夏树和缘一想做的事。
相比起歌的迟疑和纠结，缘一就要坦白干脆多了，他直言道：“我要留下来。”
“好吧，二比一。”夏树左看一眼歌，右看一眼缘一，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了解了。
既然歌和缘一都做出了留下来的决定，那本就无所谓的夏树很干脆地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回去吧，在镇里找家旅馆暂时住下来，从长计议这件事。”
看着夏树转头朝小镇走回去的背影，歌眨巴眨巴眼睛，总觉得他的背影透着几分……急不可耐？
也许夏树也是想留下来的，根本不是二比一，是三比零才是！
在小镇里找了一家距离藤屋不远的旅店暂时安顿下来后，歌立刻急不可耐地问道：“我以前只以为恶鬼是故事里杜撰出来的怪物，对它没什么了解，你们可以详细说给我听听吗？”
夏树将包袱丢在矮桌上，率先在和室里坐了下来：“我来告诉你恶鬼的情况吧，给你说说恶鬼的事情。”
“不过我之前就说过了，我没有见过恶鬼，只是知道恶鬼的存在，我说的有关恶鬼的情报可能不够全面，有错漏的地方，你要注意这一点。”
提醒过歌后，夏树便说起他知道的恶鬼的情报：“恶鬼吃人，尤其喜欢吃稀血的人类。恶鬼变强的方式就是吃人，吃的人越多，恶鬼的实力就越强。”
“恶鬼的恢复力很强，受伤后很快就会复原，只有斩首才能对它们造成最大的伤害，才能真的将恶鬼杀死。但有一点，恶鬼的身体很强，普通人很难用正常的武器斩断它们的脖颈。”
歌听得有些心惊，忍不住问道：“恶鬼这么强，难道没有弱点吗？”
只有斩首才能杀死恶鬼，而且一般的武器还斩不断恶鬼的脖子，那该怎么做才能杀了恶鬼？难道面对恶鬼人类只能等死，等着被恶鬼吃掉？
听歌说出“恶鬼这么强”的话，夏树忍不住笑出声来：“恶鬼可一点儿也不强，和妖怪比起来，恶鬼菜得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妖怪的恢复力比恶鬼还要强，被斩首了也不会轻易死去，可比恶鬼难对付多了。
不过和恶鬼比起来，吃人的妖怪就比较少了。主要是——妖怪吃人不会增长太多力量，妖怪吃人主要是为了尝味道，可不像恶鬼一样食谱里只有人类这一个选项。
“啊？”歌张大了嘴巴，彻底傻眼，“还有妖怪？”
比恶鬼还要可怕的妖怪也不是杜撰的怪物，也是真实存在的？歌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心惊于遍地存在的危险，还是该庆幸自己竟然从没有碰到过妖怪和恶鬼。
身为半妖的夏树并不想多说妖怪的事情，把话题又重新转了回来：“恶鬼并不强，它们有弱点，而且是致命的弱点——恶鬼惧怕阳光，只要照射到阳光，它们立刻就会灰飞烟灭。”
想了想，夏树又补充了一句：“还有紫藤花，紫藤花对恶鬼来说是剧毒。”
紫藤花对人类来说只是种子有轻微的毒素，但对恶鬼来说却是剧毒。一旦被注入了紫藤花毒，恶鬼即使未被斩首也会死在紫藤花毒的腐蚀之下。
歌的眼睛亮了起来，黑曜石一般比星子还要闪耀剔透。她轻吸一口气，求证地看向夏树和缘一：“我记得你们说过，藤屋的后院种了紫藤花树。”
在夏树点头后，歌想了想就说：“藤屋里种着紫藤花树，恶鬼根本不敢靠近，小镇上的居民不会有危险。”
说是这么说，可歌并没有因此高兴起来，相反脸色还黯淡了下去：这附近不只小镇一个聚居点，恶鬼不会靠近栽种有紫藤花树的小镇，却不会放过附近的村庄。
要不是恶鬼作乱，猎鬼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附近呢。
第165章 165打算
附近的恶鬼不被铲除, 危险就总有降临的一天。面对力量强大，无惧刀剑、恢复力极强的恶鬼，普通人真的全无招架之力, 除了躲避没有第二天路可走。
站起身，歌打开旅馆房间的窗户, 站在窗边朝不远处的藤屋望了过去。
夏树是特意定的这间房间, 这间房间的窗户正对着藤屋的后院。
虽然说窗户的高度不够，不足以越过藤屋的院墙看到后院的情景，但以夏树和缘一的耳力完全能做到随时监听藤屋后院发生的事情。
半靠在窗户旁, 歌微抿樱唇, 素白清秀的脸庞上布满了忧心忡忡, 她望着藤屋后院那颗郁郁葱葱的紫藤花树越过院墙斜伸出来的花枝，黑曜石一般闪亮的眼睛中盛满了忧郁。
如果紫藤花开遍了整个岛国, 是不是无力自保的平民们就不用再害怕恶鬼作乱了？
歌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其实是痴心妄想, 不提在岛国种满紫藤花树有多难, 就算能做到这点, 平民也不可能永远处于紫藤花的保护下不被恶鬼猎杀。
她只是有些难过, 也有些迷茫。
世道已经很艰难了，到处都在打仗，纷争从未停止过，时不时爆发的疫病更是时常掠夺走平民的生命。
都已经这么艰难了, 怎么还有恶鬼潜伏在暗处蠢蠢欲动，想要猎杀人类为食呢，这已经持续了数十年的纷争和混乱仿佛看不到尽头, 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终结？
夏树抬头看了眼背对着他和缘一的歌, 歪了歪头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 我早就想好要怎么做了。我有对策的，很快这件事情就会得到解决。”
“你、你打算做什么？”歌吃了一惊，急急忙忙地转过身来，眉宇间溢满了担忧和不放心，“你不要冲动，也不要贸然做什么，我们帮不上忙的！”
歌从始至终都只是想提醒镇上的平民附近有恶鬼出没，提醒他们平时要多加注意，不要独自出行落单被恶鬼抓住。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主动对付恶鬼，面对力量强大还吃人的恶鬼，他们三个小孩子又能做什么呢？歌是好心想要提醒大家，却不是要拉着夏树和缘一去送死。
眨了眨眼睛，夏树脸上掠过一抹茫然，一脸无辜地反问说：“诶，我没跟你说过吗，我和缘一实力可是很强的，才不怕恶鬼哩！”
“啊？”歌双眼茫然地回视过来，脸上的表情满是迷茫。
夏树和缘一有提起过他们的实力很强吗？她完全不记得啊……毕竟今天清早歌才遇见夏树和缘一，跟他们交谈了几句就跟他们赶路来到这座小镇，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像是察觉到歌的疑惑，夏树反手指了指自己，又抬手拍了拍静默不语的缘一的肩膀：“你应该也发现了吧，赶路来这座小镇时我和缘一的速度可不慢。”
赶路的速度确实挺快的，尤其是夏树，背着她走在郊野崎岖的小道上还健步如飞——想到夏树之前的表现，歌不由赞同地得点了点头。
可紧跟着，歌皱了皱眉，回过神来狐疑地看向夏树，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绕晕了：虽然他们俩赶路的速度很快，可他们确实没说过自己实力很强啊！
但歌很快就对此释然了，对他们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的行为也不是不能理解——好端端的，他们也不能无缘无故地突然说自己实力很强吧，那不是自夸吗？
歌自己说服自己后，不打算卖关子的夏树也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今天白天我们就先在旅馆休息，等猎鬼人出发离开小镇，我跟缘一就跟上去，和猎鬼人一起去猎杀恶鬼。”
双手撑在矮桌上托着下巴，夏树半抬起头冲歌极是灿烂明媚地一笑：“歌你就留在镇子上等我们，我们解决了恶鬼就回来找你。”
万万没想到夏树所谓的对策是这样，歌一时间有些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们真的打算去猎杀恶鬼？”
“对啊！”夏树理所当然点了点头，“如果附近的恶鬼没被除去，那我们就帮猎鬼人一把，帮他解决这个麻烦。”
“当然，也有可能猎鬼人早就解决了附近的恶鬼，休息好后打算去其他地方巡逻、猎杀恶鬼。如果是那样，那我和缘一就掉头回来找你，不用再管这件事情。”
“不行！”歌大步走回到矮桌前，双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重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桌前的夏树和缘一，“这太危险了，你们不能去。”
在歌眼神锐利的逼视下，夏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小声为自己和缘一辩解道：“不危险的，你别担心，真要碰到恶鬼，我和缘一完全能让它有来无回！”
夏树暗地里测试过缘一的实力，面对实力一般的恶鬼，就算他不出手，缘一也能轻易将恶鬼解决掉，他对猎杀恶鬼的计划自信满满，已经开始考虑杀鬼赚钱的可能性了。
没办法，选择回到五百年前的战国，夏树也是要恰饭的，他必须找出一条开源的道路、一个赚钱的渠道，不能总混吃等死，让桔梗一直养着他。
毕竟他已经不是六岁的小屁孩了（严肃脸），而且也觉醒血脉成了半妖，得自己养活自己了，不能再依靠桔梗，更不能再贪恋她的庇佑失去了进取心和妖怪的野性。
夏树之前从五条真那里赚到的金子大半都给了斑哥，进了宇智波的族库，被他们带去了五百年后。他自己身上只留了一千金，真不够他花五百年的。
歌看着年龄跟她差不多大的夏树和缘一，不由欲言又止，实在不相信他们能杀死强大的恶鬼。
虽然夏树提起恶鬼时的语气很轻蔑很不屑，口口声声说着猎杀恶鬼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但那可是吃人的恶鬼，不是普通人鼓起勇气就能用木棒赶走的野兽！
看歌不说话，夏树还以为她心里害怕，自觉已经是哥哥的夏树立刻出言安抚道：“藤屋种着紫藤花树，我们住的旅店离藤屋很近，你不用担心会碰到恶鬼。”
对歌说了安抚的话，可说着说着夏树自己不放心起来，眉头慢慢蹙紧了：“虽然恶鬼袭击小镇的可能性很小，可你一个人留在旅店也不安全。”
这世道可乱着呢，一个小女孩落单了很容易招来觊觎。别看这座小镇好像很平和很宁静的样子，但坏人可不会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多的是假模假样装好人的恶人。
转头看向面对着窗户坐着，表情放空木愣愣发呆的缘一，夏树试探性地提议道：“要不，让缘一留下来陪你？我一个人跟上猎鬼人？”
目光从天边的云彩挪回到夏树身上，从放空状态中清醒过来的缘一语气平静却坚决地说：“我想去杀恶鬼。”
夏树抓了抓头，抓得一头细软乌黑的发丝变得有些凌乱。他有些麻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歌和缘一。
和缘一不同，夏树对杀不杀恶鬼没什么执念，他主要是想接触猎鬼人，和藤屋幕后的当主搭上线，做藤屋和猎鬼人的外援，通过猎杀恶鬼来换取钱财。
毕竟柿子要挑软的捏，比起妖怪，恶鬼就要好对付多了。如果猎杀恶鬼也能得到不下于退治妖怪的报酬，那比起接取除妖的请托，夏树更愿意接取猎杀恶鬼的任务，
从认出藤屋和猎鬼人后，夏树就想着要和藤屋搭上线，既然这么巧碰上了，那他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鬼知道下次还能不能遇到第二个猎鬼人。
夏树想和猎鬼人接触，可缘一也想去猎杀恶鬼。他们俩都不留下来的话，夏树实在不放心让歌独自一人留在旅馆中，那样确实不太安全。
旁听了一番夏树和缘一的对话，歌才反应过来夏树纠结犹豫的是什么，连忙摆摆手否认道：“我不是一个人待在旅店害怕，我是担心你们去猎杀恶鬼会受伤。”
歌的胆子并不小，如果她是个胆小怕事的女孩，在村子里的人全都死在疫病之中后，独自一人待在荒村中的她不可能一直活得好好的，直到遇见来到荒村夏树和缘一。
如果歌真的胆小害怕，在知道恶鬼是真实存在的怪物，而且小镇附近就有恶鬼作乱时，她不会想着转回来提醒镇上的居民，而是会趁着白天离开这附近。
定定地凝视了歌几秒，眨了眨眼睛夏树灿烂地笑了起来：“不用担心。”
“恶鬼并不难对付。”夏树眨巴着圆润的漆黑猫瞳凝视着歌，“如果你不放心的话，那就跟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诶？我也可以去吗？”愣了愣后，歌紧跟着流露出的情绪不是惧怕和退缩，反而是带着期待和好奇的跃跃欲试。
目光牢牢地锁定在歌身上，夏树嗯了一声，声音很轻、近乎叹息地说：“歌，你想成为巫女吗？”
“你有很强的灵力天赋。”夏树的目光不再锁定着歌，但他依旧用带着赞叹的眼神看着她，“比起我，你更适合做桔梗姐姐的弟子。”
夏树的灵力天赋虽然很强，但一来他是半妖，二来他是个男孩子，根本不可能成为巫女。即使他是桔梗的弟子，也学会了破魔之箭，但他也没法将破魔之箭传承下去。
而枫……虽然枫一直很刻苦很努力，但她的灵力天赋平平，注定了她永远不可能达到桔梗的高度。
就算枫日后成长起来，她也对付不了太强的妖怪，甚至很可能连守护枫之村的结界都无法维持。
第166章 166现身
傍晚时分, 挂在西边天空上的橘红太阳眼看着就要沉落下去。
夜色即将降临，最后的一丝光明也会被吞噬，无光沉寂的黑暗将要彻底笼罩这片大地。
在这种夜幕将临的时刻, 劳作了一天的人们不敢继续在外面逗留，趁着天还没完全黑, 他们纷纷脚步匆匆地赶回家中, 点起烛灯用明亮的火光驱散沉沉压下来的黑暗。
天黑了，畏惧黑暗的普通人已经回到家中，可有一些人明明知道黑夜的危险, 却仍旧鼓起勇气从安全的地方离开, 踏进前路茫茫的黑暗中, 直面夜色里潜伏的危险。
在藤屋休息一日补足了状态的猎鬼人收拾好行装，将仔细保养过的长刀别在腰间, 踏着黄昏落日时分晦暗的夕阳离开了这座宁静祥和的小镇。
在发誓要向恶鬼复仇、要铲除所有的恶鬼后, 猎鬼人拿起刀走上了在夜晚猎杀恶鬼、保护平民的道路。
他们的心中燃烧着永不熄灭的仇恨, 他们的血液里流淌着对和平和安宁的向往, 他们心怀着信念和勇气在黑暗中对抗恶鬼, 做孤独且缄默无声的英雄。
在藤屋休息了一天的猎鬼人名字是国山智也，他的年纪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年轻。
他今年只有十九岁，但这已经是他成为猎鬼人的第三年。
三年前, 智也的父母被流窜到附近的恶鬼吃掉，他作为唯一的幸存者被藤屋的猎鬼人救下，幸运地逃过一劫, 免于被恶鬼吃掉的结局。
父母亡于恶鬼之手, 出于对恶鬼吃人的痛恨和愤怒，智也拒绝了藤屋的安置, 选择了拿起刀直面恶鬼，加入藤屋成为了一名猎鬼人。
这三年里，智也每天晚上都四处巡逻，猎杀只在夜间出没的恶鬼。驱使他这么做的，除了对恶鬼的憎恨和愤怒，还有他心中无法抹消的痛苦和悔恨。
痛苦自己当年的弱小，自厌自己面对恶鬼时的软弱，这些情绪三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智也。只有在斩杀恶鬼、救下险些送命的平民时，他心头的痛苦才能得到救赎。
智也心头燃烧的仇恨只有恶鬼的血才能浇熄，他心中的愤怒也只在斩断恶鬼的头颅时才有一刻的平息。
他已经无法拯救自己的父母，因为他们早已经死去。但正因为此，他更要加倍的猎杀恶鬼，不让悲剧再次发生，再造就出和他一样无法忘却仇恨的可怜人。
天已经完全黑了，在太阳西沉落山后，最后一丝光明也消失在大地之间。
智也熟稔地行走在夜间的荒野小道上。
这片区域算是他的“辖区”，三年来他一直在附近巡逻，这段路来回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对周围的环境熟悉到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
虽然今晚的月亮不够明亮，播撒下来的月光也无法照亮前方的道路，但早已习惯了夜间巡逻的智也根本不用辨认方向就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走着走着，智也的脚步一顿，突然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沉声喝道：“出来。”
智也的身后一片静默，久久没有声音响起，更没有人回应他。
眉头微微蹙起，右手扶在刀柄上，智也以随时能拔出别在腰间的长刀的姿势转过身来。
缓缓转过身的智也迎面对上的是一片安宁沉寂的荒野，似乎这附近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根本没有人跟在他身后，他从始至终只是在跟空气斗智斗勇罢了。
虽然转身后没有看到人，但对自己的听觉和五感十分自信的智也并不认为自己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他百分百确定自己身后有人，只是那人在他转身时躲了起来。
目光在周围树干粗壮的乔木间梭巡而过，智也面沉如水，再次沉声说道：“出来，我知道你一直跟在我身后，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你骗不过我。”
智也直接叫破身后跟踪的人，但说这番话时，他的语气十分平和，脸上的神情也缓和平静，并不见怒色，更没有流露出防备亦或者咄咄逼人的警惕。
猎鬼人除了猎杀恶鬼，还有一项责任就是保护平民不被恶鬼杀戮。
作为猎鬼人，智也永远不会将他的刀剑指向手无寸铁的无辜平民。他不会忘了自己为什么拿起刀，不会忘了自己心中的信念从保护者堕落成施暴者。
“果然被发现了。”歌拽了拽自己头上绑着的头巾，表情有些讪讪地从一棵华冠如盖的大树后面绕了出来，“我就知道我藏得不好。”
看到站出来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智也紧紧皱着的眉头不仅没有舒展开来，脸上原本缓和的表情也渐渐变得严肃凛冽起来。
“你不知道夜晚的荒野很危险吗，为什么跟着我，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智也怒瞪着表情讪讪的歌，语气极为严厉地喝问了一句。
被骂了的歌并不生气，因为她听出来了智也骂声后面潜藏的关心和担忧，她并没有误解智也的好意。
眨了眨黑曜石一般清亮透彻的眼睛，歌咧开嘴，傻乎乎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是猎鬼人，我们跟上来，就是想帮你，想和你一起猎杀恶鬼。”
智也：？？？
歌的回答比智也之前设想的答案还要夸张，他瞠目结舌地瞪着傻乎乎微笑的歌，一时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站在智也面前的歌不是一个柔弱年幼的小女孩，他都要直接骂出“你是想找死吗”这样的话了。
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想帮他猎杀恶鬼？怎么杀，在梦里杀吗？
情绪处于惊怒和无语之间的智也并没有注意到歌说的是“我们”，从一开始他就只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也一直以为只有歌一个人跟在他身后。
就在这时，夏树从华盖如云的树冠上翻身落了下来。他站在树下，颇为友好地冲目瞪口呆的智也招了招手，笑着打了个招呼：“喲。”
看着突然出现的夏树，智也一时有些傻眼：跟在他身后的怎么会是两个人？他明明只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歌说的没错，我们跟上来就是为了帮你猎杀恶鬼。”打过招呼后，为了防止智也误会他们，夏树又语气平静、吐词清晰地再次重申了一遍他们跟踪智也的目的。
在智也愣愣地发怔时，夏树抬头看了眼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树冠，扬声招呼树上的缘一：“喂，你也下来吧，别在树上喂蚊子了。”
没有回应，缘一悄无声息地翻身下树，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地落在了草地上。
突然冒出来的夏树和缘一站在树下，一左一右地站在歌身旁。
三个人排成一列，都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智也，配合上月色黯淡的深沉夜幕，不时呼啸而过的凄厉长风，以及远处时不时响起的鬼哭狼嚎，简直像个毛骨悚然的鬼故事。
智也确实被吓得瞳孔地震，但他并不是被这类似午夜怪谈的氛围吓到，而是被突然冒出来的夏树和缘一吓到：怎么会是三个人？他的耳朵难道出问题了吗？
眼见智也陷入到了自我怀疑当中，夏树施施然地笑着说：“你之前只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没有发现我和缘一，对吗？”
在跟着猎鬼人离开小镇后，夏树就有意识地隐藏踪迹。
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一是为了震慑智也，二是想展露实力。夏树用事实告诉智也，他和缘一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孩童，他们实力不弱，是真的能帮他的忙，能和他一起猎杀恶鬼。
智也看着树下的夏树和缘一，有些无言以对。
他确实只听到了歌一个人的脚步声，这让他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怀疑，根本不敢相信修炼了三年的自己竟然发现不了两个小孩子的踪影，被他们瞒了过去。
智也为此感到不可置信，但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他面对的本来就不是普通的孩童。
夏树从小接受忍者培训，收敛脚步隐藏行踪几乎是他的本能。而缘一是个天才，他只是照着夏树的动作有样学样，就能模仿得分毫不差。
“明白了吧，我们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也不是在逞强，我们真的有斩杀恶鬼的实力。”夏树上前一步，脸上的表情真挚且诚恳，“我们只是想帮你。”
眨了眨眼睛，歌有点心虚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偏过头轻咳一声。三个人里，她是拖后腿的那个，也是三个人里唯一对付不了恶鬼的那个。
夏树明明知道这个，却还说得义正严词、理直气壮。作为当事人，歌表示非常羞窘，脚趾都快要抠出一套和式古宅了。
——夏树已经将修炼灵力的方法传授给了歌，但只是短短一天的时间，还不足以让歌在灵力修炼上入门，更不要说将天赋转化成战斗力。
沉默着凝视了夏树三人一会儿，智也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想要猎杀恶鬼，是因为你们被恶鬼伤害过，一直憎恨着恶鬼吗？”
除了这个理由，智也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让这三个孩子这么执着地想要斩杀恶鬼。
就譬如他自己，如果不是父母死在恶鬼手中，如果不是被恶鬼毁了温馨幸福的家，智也不会走上猎鬼人的道路，而是会接替父亲成为一个货郎。
夏树因为智也的问题卡了卡，紧接着就若无其事、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说：“没错，我非常憎恨恶鬼，也立志要斩杀恶鬼。”换钱。
智也犹豫了一下，终是缓缓点了点头：“好吧，那你们跟上来吧。只是先说好，真要碰上恶鬼，我可能抽不出手保护你们。”
他们已经跟到了这里，让他们走夜路原路返回一样危险，与其如此，智也宁愿带着他们三个赶往下一个城镇。
……总不至于那么倒霉，偏偏就是今天晚上碰到恶鬼吧？
第167章 167互演
智也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有点倒霉, 又或者觉醒了什么新的天赋——比如心想事成什么的，但却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的那种心想事成。
为什么智也会发出这样既苦逼又无奈的感慨呢，因为他被打脸了, 他们真的在巡逻的途中碰到了恶鬼……
智也原本想着，这片区域他最近几个月来回巡逻了不下十次, 真正遇到恶鬼的次数一次都没有, 显然还没有恶鬼流窜过来，就算带上三个孩子巡逻也不怕会碰到危险。
智也的打算是，一边巡逻一边将这三个孩子护送去下一个聚居地, 不让他们在夜晚的郊野游荡。
同时他也打算联系藤屋, 将夏树三人安置好, 不让他们继续在外四处流浪，
——智也误以为夏树三人无家可归, 想要联系藤屋收养他们。
在夏树和缘一小小地展露了一番实力后, 智也认为夏树和缘一的天赋很好, 只要稍加训练就能成长为合格的剑士, 他希望他们能加入藤屋, 成为真正的猎鬼人。
和夏树三人会合后，智也就开始了今晚的巡逻。因为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智也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尽快赶到下一个城镇。
他既是想尽快摆脱夏树他们三个“累赘”, 也是想尽快将三个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
虽然夏树一再表示他和缘一有对抗恶鬼的实力，但智也并没有把他的分辨听进心里去，也并不打算让夏树和缘一在这么小的年纪就直面恶鬼的威胁。
纵然智也希望夏树和缘一加入藤屋成为猎鬼人, 但那也是在他们年纪更大一点、经受过系统刻苦的训练之后。现在的他们年纪太小了, 远不到上战场和恶鬼战斗的时候。
但倒霉的是，本以为身处安全的地方, 不会遇到恶鬼的他们偏偏就撞上恶鬼，这一突发状况打乱了智也的所有计划，他们四人不得不在黑夜中直面恶鬼的威胁。
更让智也颇觉没脸和羞耻的是，率先发现恶鬼的人并不是他，也不是藤屋配备给他的鎹鸦，而是被他当成小孩子，视为保护对象的夏树。
夜深人静时，夏树的听觉比白日里更为敏锐，他最先发现了恶鬼的踪迹，感知到近处那只恶鬼身上溢散出来的煞气，同时也第一个确定那只恶鬼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夏树这么笃定，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对付恶鬼的经验，完全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稀血，知道自己对恶鬼有莫大的吸引力。
他如今妖力尚未恢复，暂时无法变成半妖之身，无论是从外表上来看，又或者从内在来分辨，他确确实实就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个稀血。
外表年幼柔弱、又是个稀血的夏树对恶鬼的诱惑不可谓不大。恶鬼没发现他也就算了，一旦发现了，恶鬼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身负稀血的猎物。
侧耳倾听了片刻不远处响起的脚步声，夏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咒“啪”的一声贴到了歌的背上，同时他右手抵着歌的肩膀将女孩往缘一的方向推了推。
指了指身旁冠如华盖、树叶生长得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夏树轻声交代道：“缘一，你带着歌爬到树上去。我没叫你们下来，你们就躲在树上别出声。”
夏树贴在歌身上的符咒是他自己用灵力绘制的防御符咒，这张符咒能最大限度地保证歌的安全。
等会儿恶鬼来袭，就算夏树和缘一有所疏漏，符咒也能保护歌不被恶鬼伤害，坚持到夏树和缘一回身来救她。
转过头看向智也，夏树微微笑着，用看似商量但不容置喙的语气说：“你也躲到树上去。我没叫你，你也不要下来，更不要发出声音闹出动静来。”
“为什么要躲到树上去？”智也动也没动，只一脸懵逼地反问夏树。
他嘴唇微微抿着，眉宇间隐约流露出几分不耐。
本来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在夜晚四处巡逻智也的压力就很大，现在夏树不仅不乖乖听话，还跑出来捣乱，更是提出匪夷所思的要求，智也有些心烦，实在是不想理会他的话。
收回催促缘一和歌行动的目光，夏树一脸若无其事地给出答案：“因为恶鬼要来了。它发现我们了，正朝着这个方向赶过来。”
“什么？？？”惊呼声脱口而出，智也再一次瞳孔地震，瞪圆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也不知道他是不相信碰到了恶鬼，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真的这么倒霉……
眨了眨眼睛，猫似的明亮黑瞳中掠过一抹笑意，夏树分外好脾气地重复道：“恶鬼要来了，它是冲着我们来的。”
嗯……准确来说是冲着夏树来的，但夏树也不算撒谎，毕竟“我”也在“我们”里面嘛。
恶鬼虽然最喜欢吃稀血，可也不会因为稀血的存在就无视其他的猎物，恶鬼冲过来以后首要的袭击目标肯定是夏树，但它要是发现附近还有活人，也不会放弃送到嘴边的肉。
在确定夏树没有开玩笑，说的事情是真的以后，智也神色一凛，抽出挂在腰间的长剑下意识地往前迈出一步将夏树三人挡在身后，眼神充满警惕地盯着夏树所说的恶鬼来袭的方向。
“别紧张。”夏树笑眯眯地将智也往回拉了拉，“恶鬼离这里有些距离，赶过来怎么也要小半刻的时间，你们还来得及爬到树上去躲起来。”
智也眉头微皱，身体还是不动：“既然遇到了恶鬼，那就一定要将恶鬼斩杀，不能让恶鬼逃走，放任它继续去祸害其他人。”
身为猎鬼人，遇到恶鬼怎么能选择躲避呢？智也当初选择拿起剑成为猎鬼人，就是为了宣泄心中对恶鬼的仇恨，就是为了拯救民众，不让他们和自己一样被恶鬼害得失去亲人。
冲智也摆了摆手，夏树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不是要放任恶鬼不管，也不是要躲过去，我只是想给恶鬼下个套，顺便套点话增添一些对恶鬼的了解。”
智也：？我听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我以前没接触过恶鬼。”夏树看了眼已经在缘一的帮助下爬到树上去的歌，回头对智也说，“我想看看它们是怎么狩猎的。”
恶鬼的实力……很一般。正因为此，和妖怪明目张胆的袭击人类的方式不同，恶鬼狩猎人类的方式是潜伏着，在夜晚专门找落单的人下手，而且京城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夏树之前的一年里一直没有接触过恶鬼，就是因为恶鬼的行事作风和妖怪截然不同。
和退治妖怪不同，猎杀恶鬼最大的难点不是将恶鬼斩杀，而是找到恶鬼的下落——在了解这一内情后，夏树也是醉醉的，实在是想不明白恶鬼的画风为什么会这么苟。
虽然智也完全搞不懂夏树要做什么，但在夏树的一再要求下，同时也发现自己就算躲在树上也能随时给予支援，最后智也还是答应了夏树的要求，爬到树上和缘一、歌一起藏了起来。
很快，这片荒野山林中就只剩下夏树一个人站在树下。
他好整以暇地倚靠在树干上，双手环抱胸前，嘴角噙着几分笑容，颇为期待地等待着恶鬼上门来猎杀他这个稀血。
“我就一个人，还是个小孩子，外表看上去也柔弱无助，那只恶鬼应该不会再苟了吧？”
眼神放空地看着前方黑沉沉的一片山林，夏树在心里自言自语道：“最好直接冲过来，这样我们就能直接开打了！”
既然决定了要斩杀恶鬼赚钱，那夏树就有必要搜集关于恶鬼的情报，他将智也、缘一他们忽悠到树上躲着，就是为了试试恶鬼的实力，评估一番这番工作的前景。
等会儿恶鬼来了，夏树只会将恶鬼打服，不会直接杀了它，怎么也要拷问出一些情报来才会送恶鬼去死。
别的不说，至少先问问附近还有没有恶鬼嘛！
夏树这几天反正是回不了枫之村，只能在附近打转，那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多杀几只恶鬼跟藤屋讨要报酬——藤屋应该会给报酬的吧，夏树跟智也打听过，藤屋可是有给智也发钱的。
夏树的算盘打得很好，计划也很完善，但奈何恶鬼不配合啊。
那只被夏树发现的恶鬼在嗅到稀血的气味后确实第一时间冲着味道飘来的方向赶了过来，但即使是在深夜，即使是在地广人稀的荒郊野外，这只“幸运”的遇到落单的稀血的恶鬼也没有选择直接开启狩猎。
在恶鬼逼近到百米之内的瞬间，夏树右手就摸到了腰后的忍具包上，做好了开打的准备。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只是短短百米的距离，他却等了那只恶鬼不短的时间，等到后面夏树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弄错了，来的其实不是力量大速度快的恶鬼，而是个脚程慢的普通人。
哒哒哒——
伴随着一阵木头敲击地面的沉闷声音，夏树终于看到了等待已久的恶鬼：来人佝偻着腰，手里拄着一根树枝削成的拐杖，头上包着一块头巾，看外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婆婆。
夏树：……
谁不知道啊，还搁这演戏呢！
而且，作为一个恶鬼，面对一个稀血，一个在夜晚落单、柔弱无助的小孩子（重点），居然还要扮做老婆婆来接近，这是不是有点太苟了？
这恶鬼的画风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如果恶鬼都这么苟的话，那夏树好像明白为什么妖怪都不屑和恶鬼相提并论了，也明白为什么实力不强的恶鬼能在猎鬼人持之以恒的追杀下坚持五百年了。
第168章 168观察
不管夏树心里怎么腹诽, 靠近过来的恶鬼都坚定地继续着自己的计划，扮演成一位无害的老婆婆接近它盯上的猎物——这是来自鬼王的教诲，而这只恶鬼铭记于心。
无论是在夜晚偷偷摸摸地只朝落单者下手, 又或者游走在郊野四处打一枪换一炮、绝不在一个地方长久逗留，都是恶鬼为了自保和活命想出来的花招。
恶鬼拥有比人类更强大的力量, 它们力大无穷, 身体比石头还要坚硬，更具备超凡的恢复力，甚至一些恶鬼还掌握着特殊的秘术, 这使得普通人很难击败又或者杀死恶鬼是。
但这并不代表恶鬼是无敌的, 事实上, 在这个岛国有太多比恶鬼还要强大的存在，有太多可以杀死恶鬼的东西。
哪怕不提那些掌握着强大力量的修行者, 光是白天的阳光就足以让恶鬼化作灰烬, 彻底在这个世上消失；而对大多数妖怪来说, 恶鬼也是送菜一样的存在。
正因为能杀死恶鬼的存在太多, 太过恶劣的生存环境让恶鬼们深谙生存之道——很难说恶鬼“苟”的风格是不是由鬼王最先发起, 但毫无疑问，鬼王绝对是最苟的恶鬼，没有之一。
恶鬼以人类为食，从人类的血肉中汲取力量。但恶鬼诞生以来的五百年里, 传扬开来的恶鬼吃人的事迹却并不多，恶鬼也从不像妖怪那样活跃在明面上，近乎明目张胆地作恶、袭击人类。
之所以会有如此的表现, 归根结底, 是因为恶鬼不具备压倒一切的实力，又太过害怕被一网打尽。
恶鬼靠吃人获得力量, 但恶鬼也害怕杀的人太多、闹出的乱子太大引来人类修行者的绞杀。这五百年来，恶鬼一直像老鼠一样躲在黑暗里偷偷摸摸作恶，从来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伴随着一阵有规律的木杖敲击声，为了维持人设不得不让脚步变得缓慢的恶鬼终于走到夏树身前，也装模作样地作出一副刚看到他的模样来。
头上包着土褐色布巾的老婆婆瞪大眼睛，一脸吃惊地看着独自一人出现在荒野山林中的夏树，难掩惊讶和担忧地问道：“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荒野的山林中？”
夏树嘴角微微一抽，不是很想理会戏很多的恶鬼，也不想配合它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他只想跟恶鬼打上一架，好好地评估一番恶鬼的实力。
但这只送上门的恶鬼太苟也太谨慎了，这让夏树颇为郁闷：他完全想不明白这只恶鬼有什么好演的，在缘一、歌还有智也躲在树上的前提下，这附近能看到的活人就夏树一个。
所以恶鬼究竟在怕什么？在它的视野里，这附近只有夏树一个人，而且夏树还是个年幼的孩子，按理来说，正常的发展不该是恶鬼直接发起狩猎，冲上来就要吃人吗？
难道是缘一他们没有躲好，被这只恶鬼发现了踪迹？
但这也说不通啊，如果恶鬼发现了躲在树上的缘一三人，就该知道夏树是故意一个人留在树下等它的，恶鬼肯定会心生警惕，不该是现在这样的反应。
夏树没有回应，只是微抿着唇神情莫测地注视着表演欲旺盛的恶鬼，眼底隐隐流露出几分嫌弃和无语，也不知道对面的恶鬼有没有看懂他的眼神。
虽然夏树不配合，但这并不妨碍恶鬼接着把戏演下去，哪怕是独角戏，它似乎也秉持着特殊的坚持，一定要把流程走完才撕开伪装暴露出真面目——
盯着夏树看了半晌，脸上的皱纹多的像橘子皮的老婆婆面上的吃惊之色稍缓，她咧开嘴，露出和蔼慈祥的笑容，用苍老枯槁的声音耐心问道：“孩子，你是迷路了吗？还是和家人走失了？”
被眼窝周围层层叠叠的皱纹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里闪烁着近乎诡异的目光，老婆婆两眼放光地看着夏树，被稀血的味道诱惑得快要维持不住伪装：“需要帮助吗，孩子？”
抬眸看了眼恶鬼渐渐染上血红之色的眼睛，夏树突的呵笑了一声，语速慢吞吞地回答道：“是啊，我和家人走散了，正需要帮助呢。”
咧开的嘴越张越大，身躯佝偻着的老婆婆在凄冷萧瑟的暗夜里嗬嗬笑出声，笑声低沉嘶哑，无端让人觉得畏惧惶恐：“你记得你的家人往哪个方向走了吗，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
看来它今天运气不错，不仅捞到一个稀血当正餐，还有机会再抓几个人当饭后甜点。吃了眼前这个稀血，再吃掉他的家人，它很长时间都不用再急着狩猎了。
就在恶鬼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准备诱骗夏树找到他的家人再暴起发难将一家人一网打尽时，夏树却已经不耐烦演戏，不想再继续和恶鬼推拉下去。
搭在腰后忍具包上的右手微微一抖，数枚刀刃锋利雪亮的手里剑就如天女散花一般电射而出，在恍如银霜的月光照耀下，手里剑映照出锋利凛然的寒光。
扮演成老婆婆的恶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突然间视野就被由远及近、渐渐放大的刀刃全部占满，眼睛几乎要被刀刃折射出来的雪亮光芒闪瞎。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恶鬼身上就被划出十余道伤口，它比岩石还要坚硬的皮肤崩裂开来，粘稠腥臭的鲜血从伤口源源不断地涌出来，顷刻间它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在夏树动手后，躲在树上紧张焦灼地观察着树下情景的智也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拔出腰间所悬的长剑从树上跳了下去，由上至下地朝着恶鬼重重跳劈而下。
在智也加入战场后，夏树微一沉吟，没有继续掷出手里剑，也没有使用其他方式攻击恶鬼，而是循着智也划出的剑光按照他的意志后退一步退出了战场。
作为藤屋的猎鬼人，智也将保护民众、斩杀恶鬼视作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
智也不会让一个孩子在他面前与恶鬼战斗，所以他从树上跳下来时的跳劈主要目的是逼退夏树，让他退到安全的地方，其次才是攻击恶鬼，欲要斩断恶鬼的头颅。
而夏树之所以照智也的想法顺势退出战场，是因为他想一举两得，趁这个机会不仅考察一番恶鬼的实力，也顺便评估一下藤屋猎鬼人的战斗力。
反正这只狩猎人类都只敢偷偷摸摸进行的恶鬼实力不强，就算放智也一个人对付，夏树也完全能保证他的安全。
既然安全有保障，那机会难得，夏树当然要趁机搜集好情报，做到心中有数——如果藤屋实力很强，那夏树就要更改计划了，因为实力雄厚的藤屋是没必要请外援的。
退到缘一和歌躲着的大树旁，夏树抬头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继续躲在树上不要下来，就低下头认真地观看智也和恶鬼之间的战斗。
而这一仔细观察，夏树脸上的表情渐渐地变得有些微妙，看向智也和恶鬼的目光古怪极了，仿佛在看他不能理解的奇葩一样满眼都是惊诧和无语。
并不是智也的实力太强让夏树深感震撼，恰恰相反，是太弱了——不管是撕掉了伪装显露出奇形怪状模样的恶鬼，还是手持长剑直面恶鬼也不屈战斗的智也，他们的实力在夏树看来都太弱了。
首先说恶鬼，这只恶鬼的实力真的很菜，完全靠强健的□□横冲直撞地战斗。关于这一点夏树是有心理准备的，因为他刚才和恶鬼交过手，初步了解过恶鬼的实力。
但夏树没有心理准备的是，面对完全靠蛮力战斗的恶鬼，智也竟然只能做到勉强抗衡。
而且看智也战斗的方式，他明显使用的是武士的剑术。换句话说，智也虽然是猎鬼人，但仍旧是在用普通人的方式对抗恶鬼，藤屋并没有专门对付恶鬼的修行体系。
砸了咂舌，夏树有点看不下去这菜鸡互啄的画面了，简直是不忍直视，一时间真的说不清到底是靠蛮力战斗的恶鬼更菜，还是靠普通剑术战斗的猎鬼人更离谱。
难怪五百年来恶鬼一直没有被根除，专门对付恶鬼的猎鬼人实力不足，无法在与恶鬼的战斗中取得上风，猎鬼人和恶鬼之间的争斗自然渐渐朝拉锯战的方向演变。
但在无语过后，夏树却也算是初步了解了猎鬼人和恶鬼之间拉锯的局面。
恶鬼苟的特性和只在暗中偷偷作恶的行事作风让大多数修行者不会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恶鬼身上，这使得恶鬼有喘息的余地，苟延残喘五百年仍旧活跃在这片大地。
同样也因为修行者没有将太多精力放在斩杀恶鬼上，所以藤屋作为唯一一个与恶鬼为敌的组织，其内部的猎鬼人大多是被恶鬼伤害过的受害者，都只是一些普通人而已。
虽然默默发展了五百年，可藤屋依旧没有成为被各方势力认可的官方组织，而导致这一点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藤屋并不具备对抗恶鬼的硬实力。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藤屋的猎鬼人全靠武士的剑术作战，确实很难敌得过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恶鬼。
猎鬼人自身实力不济，却也不能责怪修行者放任恶鬼作乱。比起只在夜晚偷偷摸摸吃人的恶鬼，显然是明目张胆作恶的凶恶妖怪带来的灾害更大。
修行者的数量有限，修行者的精力同样有限。
所谓两害相较取其轻，修行者绝不可能放任肆意妄为的恶妖四处杀人放火，也就只能暂时忽略惧怕阳光、实力低微的恶鬼，任由它们四处游荡、狩猎人类了。
第169章 169斩杀
在夏树围观智也和恶鬼的战斗时, 缘一悄无声息地从树上爬了下来。
他走到夏树身后，目光平淡地看了眼面对恶鬼的进攻只能勉力坚持，躲避间狼狈不已的智也, 漆黑幽深的眼眸中掠过一抹淡淡的迷惘。
歪了歪头，缘一五官精致的玉白脸庞上没有太多情绪, 他语气平平淡淡, 平铺直叙地问：“猎鬼人都是这样和恶鬼战斗的吗？”
缘一原本以为对抗恶鬼的猎鬼人实力都很强大，但看智也此刻的表现，只是普普通通的武士的水准罢了, 和缘一预想中的猎鬼人的实力相差很大。
忍不住叹了口气, 满眼纠结的夏树点点头说：“没错, 一直以来，猎鬼人都是用剑术和恶鬼战斗, 他们并没有掌握非人的力量, 只是一群普通人。”
藤屋的猎鬼人大多都是恶鬼作乱时逃过一劫的幸存者, 他们怀抱着对恶鬼的憎恨走上猎杀恶鬼的道路, 资质参差不齐, 习练的也只是普通的剑术。
虽然猎鬼人大多都努力习练剑术增强实力，但受限于身体素质，猎鬼人剑术再精妙也难以在对抗恶鬼时占得上风。
这也是为什么五百年来藤屋的猎鬼人一直无法压制住恶鬼的行动，无法扼制恶鬼作乱, 无法将恶鬼彻底铲除的原因所在——实力不足，这就是最根本的原因。
对于猎鬼人的所处的困窘境地，夏树深觉无奈：光看智也这辣眼睛的战斗方式就知道猎鬼人的平均水平有多拉胯了。
实力不足, 猎鬼人再怎么憎恨恶鬼, 斩杀恶鬼的意志再怎么坚定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要遏止恶鬼作恶, 最根本的还是要增强猎鬼人的实力。
但这又岂是说说就能简单做到的事情，至少夏树很清醒地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他并不能帮上忙——虽然很遗憾，但他真的无能为力。
猎鬼人大多都是出身普通的平民，他们因憎恨恶鬼加入藤屋。面对这些资质一般的猎鬼人，夏树实在想不到该怎么帮他们增强实力。
教授他们剑术？可恶鬼和人类的身体素质相差太大，猎鬼人就算刻苦修炼剑术也很难对抗力大无穷、拥有非人力量的恶鬼。
将查克拉的提炼方法传授给猎鬼人？可这完全是天方夜谭，没有忍者血脉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提炼出查克拉，也不可能成为忍者。
修炼灵力成为修行者？那更是不可能，藤屋的猎鬼人虽然数量不少，但拥有灵力天赋的怕是找不出几个。
而且藤屋偶尔出几个灵力修行者根本没用，如果不能保证藤屋一直有灵力修行者，那力量没有保障的藤屋也无法长久地压制恶鬼，更别说将恶鬼彻底铲除。
至于藤屋代代有灵力修行者的可能，不是说没有这个可能，只能说这是一种浪费——
除了恶鬼，这个岛国还有太多会给人类带来危害的存在，修炼有成的灵力修行者不应该也不可能将力量全部耗费在对抗恶鬼上。
拥有特殊天赋的修行者在这片土地并不缺少，但有资质成为修行者的人也同样要肩负起相对应的责任，不可能大规模的加入藤屋成为猎鬼人，舍本逐末地去对抗恶鬼。
所以说，就这么的，关于猎鬼人的实力问题形成了一个闭环：既要求猎鬼人拥有一定的、足以对抗恶鬼的实力，又要求猎鬼人获得实力的门槛不能太高，不能对资质有太高的要求。
找出一条不限资质，普通人也可以修炼变强的道路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简直是“想我冷艳、还想我轻佻又下贱”①的典范，要求这么多，想的倒是挺美，怎么不干脆想着上天呢？
心头啧啧感叹了几声，越发确定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帮不上忙的夏树摇了摇头，索性也不继续往下想了，他只是个孩子，真的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啊ε=(ο｀*)))
“你在想什么？”站在夏树身后的缘一收回旁观战斗的目光，突然又开口问了一句，将陷入沉思中的夏树惊醒。
并未犹豫，恍过神来的夏树直接将他刚才琢磨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缘一，末了叹气道：“只靠普通的剑术对抗不了恶鬼，藤屋的猎鬼人必须找到一条新的出路才行。”
这件事的难度很高，但夏树还是心怀几分希望和憧憬——怎么说呢，梦想还是要有的，说不定哪天就实现了呢╮(o)╭
夏树自己是做不到，想不出半个法子，除了给予美好的祝愿以外再帮不上什么忙，但万一哪天就有一个天才冒出来解决猎鬼人的困境呢，
虽然知道这件事的难度很高，但夏树还是心怀几分希望和憧憬。
怎么说呢，梦想还是要有的，说不定哪天就实现了呢┓( ` )┏
虽然夏树他是没法子，只能给猎鬼人美好的祝愿，但万一哪一天就有一个天才冒出来解决猎鬼人的困境呢？远的不说，近处不就有一个天才嘛！
侧眸悄悄瞥了眼面无表情的缘一，夏树心头不禁生出几分期待：不知道缘一能不能创造出一条全新的、不限资质的修炼道路。
如果缘一能做到，那藤屋和猎鬼人的光明未来就指日可待了。猎鬼人掌握了足以对抗恶鬼的力量，才有彻底将恶鬼铲除的希望。
砰！
就在这时，一直只是勉力对抗恶鬼的智也终于撑不住了，他右手中的铁剑被恶鬼一巴掌打掉，紧接着他自己也被恶鬼一把挥开重重撞到了一棵大树上。
后背砸在笔直坚硬的树干上，脸色苍白的智也低低闷哼一声，整个人无力地沿着树干向下滑了下去，最后委顿在地上一时间站不起身，更别说将被恶鬼打掉的铁剑找回来。
被恶鬼一巴掌挥开撞在树上的智也浑身都在痛，脑门上好像有一圈金光闪闪的小星星在来回旋转，闪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视野里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清。
虽然暂时失去了行动力，但智也仍是循着记忆里夏树和缘一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嘴唇无力地翕动着，无声地吐朝他们示警：“快、快跑……”
眼见智也在恶鬼的攻击下失了武器、受了不轻的伤，已经摸清楚猎鬼人水平实力的夏树不再继续看戏，直接瞬身出现在仰头咆哮的恶鬼身后。
右手五指张开对准恶鬼的后背，夹杂着电光的紫色灵力喷涌而出，夏树直接一发灵力迸发结果了这只戏很多、实力却并不怎么样的恶鬼。
被紫色灵光缠身的恶鬼委顿在地，仰头发出痛苦的怒吼声，灵力间夹杂的强力电光在它身上来回游走，发出滋滋作响的声音，净化恶鬼那一身污秽脏浊的血肉。
随着鬼血被力量净化洗涤，体格健硕、身高超过两米的恶鬼就像是烈阳下飞快融化的冰块一样身形不断缩小，不过片刻功夫就从高壮汉萎缩成了瘦竹竿。
跌坐在树下的智也好不容易从砸在树上的昏沉中清醒过来，刚抬头就看到了恶鬼庞大的体格不断缩小、鬼血不断被净化消弭的一幕。
正准备拼死缠住恶鬼让夏树三人快逃的智也：……!!!∑(Дノ)ノ
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张得老大，智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还打得他找不着北的恶鬼在紫色灵力的净化下灰飞烟灭，一时间恍恍惚惚，有些怀疑人生。
辣么大、实力辣么强的一只恶鬼，就这么在他眼前死掉了？比被太阳照射死的还要干净？
到底是他眼前出现了幻觉，还是他其实在恶鬼的攻击下晕了过去，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他在做梦？
完全不清楚智也心头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夏树低头看了眼地上那一小堆恶鬼死后残留的灰烬，啧了一声颇不满足地小声嘀咕道：“要是妖怪也这么容易对付就好了。”
要是妖怪也这么弱，一发灵力迸发就能解决，那夏树完全用不着开辟斩杀恶鬼的新业务，光靠除妖就能赚到维持生活的任务金。
但可惜的是，敢于跳出来作恶的妖怪大多都有几把刷子，实力弱不到哪里去，并不像恶鬼这样好对付。
虽然夏树也不是打不过，但既然有恶鬼这些软柿子可以捏，他为什么要舍易求难地去除妖呢？杀几个恶鬼找藤屋换报酬不香吗，何必去接那些零零碎碎报酬还不咋地的除妖任务。
呆呆靠坐在树下的智也终于醒悟过来眼前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实的，自己既没有做梦，眼前的一切也不是幻觉。
打得他找不着北的恶鬼是真的死了，死在了被他当做是弱者的夏树手上。
一时间，智也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
他尴尬不已地看着杀掉恶鬼后一身轻松的夏树，想起之前劝诫夏树三人不要逞能的话，羞惭地垂下头去，只觉得没脸见人了。
是他太自大也太自以为是，犯了以貌取人的错。
明明夏树几次强调过他们有足够的实力对付恶鬼，但他却仍是因为他们年幼的外表就下意识地认定他们在说大话。
虽然心中涌现出很多的羞惭懊悔，但智也心头更多的情绪却是庆幸。
庆幸他遇到了夏树三人，庆幸他们解决了在附近游荡的恶鬼，没有让恶鬼跑脱继续在夜晚害人。
智也的家人都亡于恶鬼之手，作为恶鬼作乱的幸存者，他最大的心愿就是铲除世间所有的恶鬼，让世上不再出现和他一样不幸、因恶鬼失去所有亲人的受害者。
他很庆幸自己在夏树的救助下保住了性命，还能继续奋战在斩杀恶鬼的前线上。
第170章 170纠结
踩着恶鬼死后化作的灰烬, 夏树走到智也身前，不用低头就能看清楚智也苍白且没有血色的脸庞：“你还好吗？”
上下打量了委顿在地的智也几眼，在发现他的伤势不轻, 短时间内没法恢复如初，已经影响到他的行动后, 夏树未作犹豫, 直接从腰后的忍具包里掏出一张治愈灵符来。
夏树的妖力还没有恢复，现在还不能变成半妖，自然也无法使用半妖的能力。
用不了治愈圣光, 夏树只能拿出以前制作的治愈灵符治疗智也的伤势。
虽然治愈灵符的效果不如治愈圣光, 也不像圣光那样见效快立刻就能让伤势恢复如初, 但智也本来就只是皮外伤，治愈灵符已经足够治好他的伤势。
将治愈灵符贴在智也背上, 夏树用灵力引动符咒内封存的力量, 饱含着治愈之力的灵光从符咒中流泻出来, 无声且缓慢地滋养修复起智也身上的伤势。
灵符的力量需要一段时间的发酵才能见效, 在这个过程中夏树帮不上什么忙, 索性也就不在一旁添乱、浪费时间了，直接撂开手等灵符的效力发挥出来。
走到之前躲藏的大树下，夏树仰头看向茂盛如华盖的树冠，招呼还躲在树上的歌：“歌, 没事了，你可以从树上下来了。”
歌身上贴着一张隐匿符咒，在符咒的保护下, 她的气息得以完全收敛, 隐藏得很好。
她之前躲在树上时，根本没有被恶鬼发现踪迹, 从头到尾那只恶鬼都不知道附近还有歌这个软柿子可以捏，头铁地直接怼上了最不好惹的夏树。
在夏树的帮助下，脸色苍白的歌从需要两人合抱的大树上爬了下来，颇为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小声说：“那就是恶鬼吗？看着真是凶恶！”
从小生活在偏远山村中的歌在村子因为疫病灭亡前并没有遭遇过妖怪或者恶鬼的袭击，只是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过很多关于妖怪的怪谈。
相比之下，歌反倒没怎么听说过恶鬼的传言。
在夏树和缘一告诉她恶鬼的存在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在夜晚的黑暗里还藏着恶鬼这种吃人的怪物。
恶鬼于五百年前诞生，并不像妖怪那样历史悠久，主宰这片土地的岁月比人类还要古老、还要漫长，本质上是从人类转化而来的恶鬼在数量上更是远远比不上妖怪。
正因为恶鬼的数量少、历史短，恶鬼一向不像妖怪那样行事高调，作风相当之苟、咳，相当低调，从来只在夜晚偷偷摸摸的找落单者下手，而且经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恶鬼已经在暗中作恶五百年，但因为恶鬼不像妖怪那样引人注意，所以五百年来恶鬼的危害一直没有摆到明面上，没有成为众所皆知的威胁。
夏树招呼歌从树上下来时，缘一就默不作声地蹲在智也身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个不停。
缘一的眼睛黑黝黝的，深邃幽沉，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被这样一双完全窥不出情绪波动的眼睛死死盯着不放，智也背上的白毛汗都冒了出来。
身上的伤势已经在治愈灵符的治疗下恢复了大半的智也僵着脸靠在树干上一动不动，不仅搞不懂缘一为什么盯着他不放，而且连问上一句都不敢。
背上传来的痛觉渐渐减轻，伤势恢复大半的智也在缘一的注视下干笑连连，不停地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树干里躲避缘一幽沉难辨的目光。
被缘一好似带着灼人温度的目光折磨了许久，智也终于忍不住了，咽了一口唾沫干巴巴地问道：“我身上有哪里不对吗？”你到底为什么盯着我不放啊？
我身上有哪里不对你说啊，你说了我一定改，立刻就改！马不停蹄地改！！！
只要别再用黑黝黝的眼睛眨也不眨得地盯着他，他做什么都愿意……
智也鼓起勇气追问时，贴在他身上的治愈灵符灵光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符咒中封存的灵力消耗殆尽，灵符彻底失去了灵性，变成了一张无用的废纸。
眨了眨眼睛，浓密漆黑、仿若蝶翅的纤长睫羽上下扑扇了几下，对智也失去兴趣的缘一站起身，没有回答智也的问题，也没有就自己刚才的行为解释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开了。
远离智也后，缘一悄无声息地靠到了夏树和歌附近。
当缘一看到歌身上贴着的隐匿符咒后，前景再一次重现，他睁圆了眼瞳，漆黑深邃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歌身上那张巴掌大小的符咒看个不停，专心致志、目不转睛。
微粉的薄唇轻轻抿着，缘一精致秀气的脸庞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透出一种白纸一样的呆板和纯粹，仿佛外界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不会引起他的任何反应。
但和他疏离冷淡的表情不相符的是，他眼中透露出单纯直白的好奇来，那灵动的眸光点亮了他漆黑深沉的眼眸，让他像个鲜活的人，而不是一个精致呆板的木偶。
显然，缘一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冷淡漠然，他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感情。
同样被缘一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个不停，智也会被缘一幽深如古井一般的眸光吓到，会慑于他凛然漠然的气势心生惴惴不安，但歌却不会，因为她早已看清缘一的本质。
“你是好奇这个吗？”歌指了指自己身上贴着的符咒，犹豫着要不要干脆将符咒揭下来递给缘一满足他的好奇心，让他能近距离的好好研究符咒。
如果这张隐匿符咒是歌自己的东西，她拥有使用权和决定权，那她会直接将符咒取下来拿给缘一看。
但这张符咒是夏树贴在她身上的，而且有特殊的作用，歌便不好自己贸然做出决定，犹豫着转过头看向夏树，朝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耸了耸肩，夏树一脸无所谓地说：“恶鬼已经死了，你不用再隐匿气息躲在树上，这张符咒你想怎么用都行。”
夏树既然这么说了，歌就不再犹豫，抬手直接将符咒撕了下来递给缘一：“给。”
当隐匿符咒从歌身上撕下后，紧盯着歌的缘一眼神微变，喃喃自语道：“气息变了。”
刚才歌贴着符咒时，哪怕她就站在缘一面前，哪怕缘一能用眼睛清楚地看见歌的存在，可他其实感应不到歌的气息。
或者说，在缘一的视角里，贴着隐匿符咒的歌已经和周围的自然融为一体，她的气息和附近的山林草木浑然一体，不用眼睛去看，他根本发现不了歌的存在。
被上天眷顾的缘一从出生起，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就是通透的。只要他愿意，世上所有的隐秘都会在他面前显露出本质和真相。
这还是缘一第一次被欺骗，被他自己的感官，被他与生俱来的通透境界欺骗。
欺骗缘一的其实并不是隐匿符咒，而是符咒里封存的来自夏树的灵力——重点不是灵力，而是夏树，缘一看得清灵力的本质，他只是看不清夏树。
“这种力量……”缘一捏紧手中的符咒抬头看向夏树，“这是你修炼的力量，我看不透你，也就看不清这种力量的本质，推衍不出修炼方式。”
歪了歪头，夏树有些搞不清楚缘一的意思，干脆就反问道：“所以你是想修炼灵力吗？”
“唔……”右手握拳抵着下颌，夏树上下打量着缘一，眼神里带着评估。
缘一并不像歌那样灵性十足，一看就是个修炼灵力的好苗子，但这并不代表缘一没有修炼灵力的天赋。
恰恰相反，天生就能与世界交换力量，能从自然中汲取能量的缘一对灵力有着极强的适应性，他修炼灵力多半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进度会很快，不用多长时间就能修炼有成。
想到这里，夏树就爽快笑道：“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怎么修炼灵力。”
半转过头看向歌，夏树不忘带上她一起：“你也是，你也有修炼灵力的天赋，如果你想修炼的话我也可以教你，你有成为巫女的潜力。”
缘一和歌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因为伤势痊愈了大半的智也靠近了过来，他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伤势恢复大半、已经修整过的智也自觉状态已经调整得不错，便不打算在此地停留，而是按照原本的计划继续在夜晚巡逻。
这一次智也就没有再说让夏树三人晚上不要到处乱跑、要乖乖待在镇子里的话了，见识过夏树秒杀恶鬼的实力，智也不认为他们会在夜晚的野外遇到危险。
一改之前反对夏树三人晚上乱跑的严厉态度，智也甚至主动向他们介绍起鬼杀队的情况。
——是的，鬼杀队，夏树也是听智也说起才知道藤屋的猎鬼人有专属的名号，而藤屋只是鬼杀队的附属势力，主要负责后勤方面的工作，并不是夏树原本以为的主体。
介绍完鬼杀队的历史和基本情况，智也眉头紧锁，一脸纠结地看着夏树欲言又止，满眼都是迟疑和犹豫。
夏树抬头看了眼五官皱巴成一团的智也，很快就想明白了他在纠结些什么。
智也见识过夏树的实力，作为鬼杀队的一员，他本能地想要邀请夏树加入鬼杀队，想要夏树参与到恶鬼灭杀的事业中去。
但夏树的年龄实在太小了，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哪怕他实力很强，哪怕智也对恶鬼充满了憎恨，恨不得天底下的所有恶鬼全部去死，也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智也很清楚，一旦夏树加入鬼杀队，就意味着他将走上和恶鬼战斗的前线，这让他无法说出邀请——他做不到强求一个孩子去灭杀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