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里克平静的看着挠门的兔狲,转身去了淋浴间。

    沐幺贴在紧闭的门上狂挠很久,胶囊舱再次换水时蔓延出来,水位上涨得比刚才还厉害,他整个身体浸泡在温和的水里,随着水位上涨漂浮而起,两只艰难站立的后退离开地面,在水里扑腾几下,打湿的毛紧贴身体,沐幺失去重心,作为一只超级旱鸭的他惊恐的在水里翻来翻去。

    水位迟迟没有下降,他听见自己吐出的咕噜声,快要憋不住气时,一双手握住他的腰把他从水里捡了起来。

    他被泡得有些狼狈,迷茫之际又扫过男人光溜溜的身体,立刻扭开视线。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他被提去淋浴间,紧接着又被扔在白得发光的洗手池里,沐幺在池子里焦灼的追着尾巴转圈,试图以此来缓解尴尬,那帅哥顺手把水打开,冰凉的冷水落在沐幺的身体上,凉得他浑身激灵,他猛地往旁边的墙上贴,激起冷水四处飞溅,扑了维里克一脸。

    维里克:“………”

    他伸出手,将冷水扭转成热水,指尖试探水温,另只手拧起趴在墙上努力往上蛹动的兔狲,逮回来放进水池。

    “坐好。”

    沐幺倏地僵住,一动不动的待在水里,缩着脖子呆呆的望着维里克。

    不得不说这个帅哥不仅身材好,声音也很好听,像夜晚清澈的风,吹得人浑身发凉,又低沉磁性,仅两个字而已,那声线就震得沐幺耳根发麻。

    当然不仅是因为声音好听沐幺才不敢动,更多原因是因为这声音让他莫名其妙回忆起被教官训练时支配的恐惧,他条件反射变乖,随后只见帅哥伸出手抬起他的前两只爪子,又白又长的手指捏住他的爪垫一通揉捏,力度毫不温柔,有点像很小的时候沐幺他妈帮他洗脸,那力气好像要把他半层皮搓下来。

    沐幺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只好挪动身体往后努力的缩爪,试图提醒男人轻一点,却丝毫没被好生对待,他只能仰起头扭来扭去,差一点又要叫唤了,这个维里克终于不再捣腾,捏着他的两只前爪一并伸向正在放温水的水阀下。

    然后沐幺就看见,经过他爪子流下去的水变成了浑浊的灰黑色。

    噫?

    怎么这么脏?

    他怔忪的盯着自己的爪子,再一埋头,发现他坐着的洗手池已经被脏水泡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沐幺这才想起,自从变成了兔狲,他不知道多少次摔进泥巴坑,起初还觉得不自在,后来慢慢就习惯了。

    原来他现在已经脏成了这样??

    在他发愣之际,维里克放开了沐幺的前爪,转身去远处的置物架上拿清洗剂。

    沐幺正盯着自己开花的爪垫看,又低头看看下面那双更脏的后爪,忍无可忍,他埋下头,前脚后脚一并踩进水里,在水里踩踏片刻,抬起来再看一眼,还脏,于是又放进去继续踩。

    他的举动让拿着清洗剂回来的维里克有些意外,哨兵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了一会儿,直到那水池里的兔狲将浑浊的水挤出来洒在地板上,他不动声色的皱眉,再次上前。

    沐幺的爪子又被桎梏,维里克将清洗剂抹在他爪垫上,身上的毛也全部涂抹,接下来沐幺体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揉搓,从前爪到后爪再到全身上下,该摸的不该摸的地方都被搓了个遍!!而且这个帅哥的力气可一点都不轻!!

    沐幺像只待宰的羔羊,被洗三遍才洗干净,他的心情无与伦比的复杂,该说不说,这帅哥的耐心是真好,这三遍洗下来,沐幺恍惚觉着他这辈子都不想洗澡了!!

    沐幺被扔进烘干箱,他并不纳闷这地方为什么会有宠物烘干箱,这装修得好似一个神秘实验室的地方看起来什么都有。

    他惨兮兮的趴在里面,被热风吹得毛发乱飞,从洗得麻木的状态里找回神智,一抬头往外瞧,看见正对烘干箱不远的淋浴间,隔着玻璃门,又一次清楚的看见站在花洒下全身赤.裸的男人。

    沐幺紧急闭上眼,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又悄咪咪睁开一只眼往那边瞅。

    身材真好……

    沐幺脸热,觉着这烘干箱的风有点烫,往旁边缩了缩还是热,只好将脸埋在玻璃隔罩上降温。

    淋浴间放水的声音渐渐停止,沐幺的耳朵下意识动了动,他听见外面走动的声音,越来越近,随后是布料摩挲时发出是动静,就在烘干箱外面。

    他等了一会儿,估摸着维里克应该穿好衣服,于是睁开眼,结果视线里还是对方精壮的身体,不过这回系了浴巾。

    沐幺缓慢的松出一口气。

    男人站在不远处,头发没吹,也不穿衣服,手里拿着一只手环,据沐幺观察,那手环有点类似通讯器之类的产品。

    维里克在看消息,并没在意烘干箱里的兔狲,但他知道那小家伙在观察他,哨兵的感官就连动物的视线都能捕捉到,这样的能力让他很心烦。

    沐幺的确在观察维里克,他本不敢这么大胆,见到对方赤.裸的身体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现在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观察,因为他瞧见维里的上半身全是伤疤。

    刚才太害羞没看仔细,那些伤痕密布在男人身躯上,背部有条口子极长的疤痕,已经愈合,看起来极为骇人。

    沐幺想起刚才听见那群吃烤肉的家伙说的话,毫无疑问,这些家伙,还有这个维里克殿下是这个国家的军人,他身负重任,满身的伤,甚至现如今身上还有其他潜在的内伤。

    沐幺心情有些复杂,他收回目光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外面,头埋在烘干箱内侧,忧郁的思考人生。

    沐幺很敬仰军人,记忆里他的爸爸也有很多伤,那些伤疤成为沐幺内心深处的芥蒂,那是他爸一辈子的勋章。

    烘干箱里的温度其实不热,很温和,沐幺吸吸鼻子,前爪轻轻在脸上抹了几下,他想说不定可以试试不怕这个维里克,万一能做朋友呢?

    思来想去又觉得好笑,他现在连人都不是,只是一只连澡都不能自己洗干净的兔狲,怎么可能和对方成为朋友?

    惋惜和心酸一并挤满他的心脏,沐幺有些委屈,两只前爪开始不安的苍蝇搓手。

    烘干箱在这个时候突然停止运行,电子声传出烘干提醒,沐幺用屁股对着的玻璃罩自动打开,内外温差不相同,外面的冷风凉得他屁股猛抖了一下。

    沐幺挪过身,朝外面探头探脑,没发现维里克的人影,浴室已经被自动打扫干净,雪白的地板如同面,踩上去可以清楚的看见自己的模样。

    沐幺盯着地板上的自己看,又惋惜的叹气,这才拖着尾巴往外走。

    前爪才踏出,后爪还没跟上,目光一扫,外面地板上一长溜的泥巴脚印闯进他的视线,从望不到头的远处直达他所在的位置,有点像梅花的泥印子蜿蜒曲折,在光洁的地板上显得格外扎眼。

    这脚印一瞧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沐幺僵硬的将后爪跟上来,头顶暗沉,不祥的预感立刻笼罩他。

    他抬起头,维里克看着那串脚印的目光收回来,与沐幺的视线对上。

    空气安静,沐幺局促极了,他好恨现在的自己不能说话,会说话至少可以解释呀!现如今是狡辩都没法狡辩!

    怎么办?这帅哥不会把他宰了烤肉吃吧??沐幺惊恐万分,他脑经急转弯,计上心头!

    维里克换上作战服,黑色的军靴擦得锃亮,从出浴室发现外面蜿蜒到此的泥巴印时,他的眉宇就没松开,见到那只兔狲从里面跟出来,对视须臾,心里那些烦闷又渐渐没了。

    兔狲的反应很有趣,从维里克捡到这小家伙起,他一直觉得这兔狲的反应与其他动物不相同,似乎更有灵性。

    维里克见不得自己领域的东西被弄脏,他能有耐心把这小家伙洗干净,于他来说已经是件非常稀奇的事。

    见到这些泥巴印的第一眼他的确很烦,不过再见这罪魁祸首时又消散了那些不愉快,他倒是觉得,如果这个小家伙能取悦他,这点小事倒也无妨去计较,实验室有自动打扫功能,清扫干净不过是几秒的事。

    维里克的心思落在兔狲身上,这只兔狲怕他,但就算怕也没跑,如果能主动一些来祈求原谅就再好不过。

    如此想着,只见地上那毛发蓬松得如同一颗毛绒球的兔狲缓慢的动了动,前爪在地板上踩来踩去,然后小心翼翼的踩在了维里克的鞋尖上。

    沐幺两只胖爪并拢,轻轻踩着维里克的左脚,他仰头望着俯视他的维里克,虽然脸上无法作出任何表情,但眼里写满了无辜。

    没见到对方有什么反应,沐幺急切的又踩了踩,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眼神认真又坚定的看维里克。

    长久的沉默,这场不太明显的道歉和祈求似乎并不成功,沐幺都要泄气了,突然感受到被他踩着的鞋尖不动声色的掂量了一下,沐幺差点没踩稳,又听见对方淡淡评价:“你很重。”

    沐幺:“………”

    沐幺:“??!!”

    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他这个体重在兔狲里面绝对是标准的!!

    沐幺心里咆哮,却不敢将自己的不满宣之于口,于是小心翼翼的将按在维里克鞋尖上的爪子放下来,自闭的往旁边缩了缩。

    他没想到的是,这样的反应和举动,让维里克不怎么愉快的心情好了不少,紧接着沐幺双脚腾空,在他反应不及时被提起来,他恐高,下意识四只小短脚都缠在对方手臂上,而这回,维里的用另一只手托住了他的屁股,再也不是之前那般腾空着。

    沐幺呆愣,扭过头看见的正是维里克的侧脸,对方不疾不徐的往长廊另一端走,声音淡淡:“我改主意了,刚到的营养师希望再把你养胖些,依我看你应该更适合多运动。”

    沐幺发痴的神智蓦地一僵。

    “如果你总是捣乱,我会给你一些惩罚。”维里克目视前方:“少吃和多动,你更喜欢哪个?”

    沐幺宛如遭受晴天霹雳,这一霹把他还幻想和这家伙做朋友的想法霹成了碎渣。

    他哪个都不喜欢!!

    这个坏蛋!!!

    哪有让一只弱小无助又毫无缚鸡之力的兔狲少吃多动的呀?简直不可理喻!!

    沐幺爪子放在维里克的胸膛上,弱弱的叫唤两下。

    维里克嗯了一声:“看来两个你都喜欢。”

    沐幺:?!!

    谁喜欢了?!这太荒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