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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71.

    玄关处,感应灯亮着。

    男人身材高大,腰间的金属皮带扣,反射着银光。

    女孩柔软洁白的脚趾,在那光芒上碾压、移动……

    徐司前想到很多年前,她立着脚尖在舞台上跳舞的模样。

    小天鹅正在他腰上跳舞……

    他产生如是错觉。

    他觉得自己成了一块木炭,而她就是点燃他的火把。

    徐司前握住她漂亮的脚趾,指腹缓慢摩挲着她的脚掌心。

    怎么办,他连她脚底的薄茧都好喜欢。

    他半蹲在地上,把她的脚掌贴到脸上轻蹭,近乎迷醉地啄吻。

    嘴唇好软、好烫。

    灼热的气息在掌心流淌、蔓延,凌霜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一遍遍过电。

    “脏的,别亲……”她瑟缩着想把脚拿走。

    徐司前却不让,他狎弄着她的脚掌,又在她的脚踝上轻轻咬了一口。

    痛也痒,更多是一种侵入四肢百骸的陌生情绪,身体像是一块潮湿的海绵不断被挤压,她眼睫轻颤着映上光。

    凌霜视线里是男人宽阔的肩背,她看不见他的脸,却觉得这才是他。

    脚脖子被一条温热的金属链缠绕,那正是他一直戴着的那条黑银项链。

    “这条项链,有什么特别寓意吗?”凌霜问。

    “寓意是平安。”他抬头望向她,瞳仁漆黑幽暗,目光却柔情似水。

    凌霜居高临下俯瞰进他的眼睛——

    她想,这张脸不属于他,但这双眼睛肯定只属于他。

    她试图透过他的眼睛,去看他穿的灵魂。

    可是她根本没有那种本领。

    与他对视一会儿后,凌霜静默地淌起眼泪。

    “怎么哭了?”他站起来。

    凌霜扑进他怀里,胳膊紧紧环住他的脖子:“我们做吧。”

    徐司前轻抚着她纤薄的背:“做完呢?”

    “我不想思考明天。”她亲吻他的下巴,又与他贴颈摩挲,接着小兔子似的跳进他怀里,夹住他的腰,“只想要今晚,可以吗?”

    徐司前自问不是欲望的俘虏,但她像是装满糖果的云朵砸进他怀里。

    他根本拒绝不了……

    他托抱着她去往浴室,两人各自做清洁。

    凌霜出来,又被他抱起来。地上有水,他将她放在盥洗台上,举着吹风机帮她帮她吹头发。

    明明什么还没做,她已经像只喝醉酒的猫,骨头都软着,乖巧地靠在他胸口喘气,瞳仁的光一点点涣散,呼吸也有些乱。

    徐司前应该也是紧张的,因为他心脏跳得很快,她全听到了,打鼓一样。

    他掌心的力道很柔和,食指碰过她的耳朵,将她耳畔的碎发拨开,露出小巧白皙的耳朵。

    指尖拨了拨,唇齿代替手指覆上耳垂含弄,她听到暧昧声响,好刺激……

    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在轻颤,他停下来问,轻声:“喜欢这样吗?”

    “喜欢的……”心脏像是海绵,被他压扁了,往外溢水。

    卧室里很热,凌霜脸红得透粉,心脏怦怦狂跳。

    他撑着手臂,克制着几欲逃跑的理智,汗水从他颈项滴落到她眼皮上。

    “你确定要我吗?”他吻她下巴上的软肉。

    “要。”她伸手去摸他的喉结,被他逮住指尖。

    他禁锢着她,迫使她清醒:“凌霜,你要我就得一直要,不能明早醒来就把我撇清。”

    “为什么?”她看向他的眼睛乌润潮湿。

    “你不能既要又不要,那太坏了。”他啄她的鼻尖,又咬她的唇肉。

    “你才坏,拿这个做要挟。”她扭身想跑,被他牢牢摁住。

    指缝被他撑开,挤进来,又一根根夹紧,他掌心都是汗,又湿又热。他又故意用骨节夹她的手。

    “痛呢……”她小声抱怨。

    “娇气。”他说着又低头吻她的唇。

    “你好凶。”

    “不凶你更难受。”

    她也在淌汗,两人的汗水混合在一起,空气里满是甜甜的味道。

    心在地震,灵魂掀开一道缝隙。

    春草破土而出被春风裹挟住,左右摇晃。

    凌霜晕乎乎地觉得,一切仿佛完整了。

    嗓子热到干哑,徐司前起来给她拿水喝,凌霜看到他弯腰时从衣服里露出一片胯骨。

    “你有纹身?”凌霜问。

    “嗯。”

    “是泰语?”

    “对。”

    “是什么意思?”

    “平安。”徐司前淡淡答。

    “又是平安?”

    “嗯。”他笑。

    那句泰语的意思是:我要活着回来见你。

    “你之前有过喜欢的人吗?”凌霜又问。

    “只有你。”以前喜欢的、现在喜欢的都只有你。

    凌霜喝完水,忽然说:“我想抽烟。”

    “不给。”他说。

    “做完都得抽烟。”

    他捏她的鼻尖:“今天开始把烟戒了。”

    “戒了我嘴痒难受。”她小声嘟囔着,“现在就难受。”

    他又捧着她的头,吻她,牙齿摩她的唇瓣和舌尖,仿佛是回应那句痒。

    两人头靠头,相对而卧,凌霜好奇问:“除了真实姓名,你有别的名字吗,比如小名什么的。”

    徐司前说:“小九江。”

    “为什么要叫小九江?”她记得九江是个地名。

    “我出生在那里。”

    “那你姓什么?”她又问。

    “又套我话?”

    “好吧,不说。”

    她含情脉脉地摩挲着他的鼻梁,“小九江,原来我喜欢的人叫小九江,不是徐司前。”

    徐司前因为这句话,潮湿了眼眶,再次倾身过来吻她。

    凌霜感觉到他摁在肩膀上的大手,滚烫潮湿。

    “干嘛?”凌霜心惊。

    “再来一次。”

    “你今晚还发热呢。”

    “出点汗,烧自然退掉。”他笑。

    “那明天……”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后面的话被吻堵住……

    九江,简称浔,有句诗脍炙人口:“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他没扯谎,全都向他的小警察交待了。

    *

    第二天早上,凌霜对镜穿衣服,愣怔地看着脖颈里的红痕。

    徐司前问:“会后悔吗?”

    “不会。”她只谈了他一个男朋友,以后也不想要别人。

    徐司前笑着拧衬衫纽扣,他锁骨上也有她留下的“罪证。”

    凌霜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徐司前,说好的,今天开始,我们正式分手了。”

    他手里动作停下,问:“那昨晚我们算什么?”

    “昨晚你不也挺高兴,谁也不欠谁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她故意说冷淡的话,想拉远两人的关系。

    “所以呢,”他把手抄进裤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不打算负责后续?”

    凌霜避开他的目光说:“我怕我忍不住抓你去冲业绩。”

    徐司前一只手握住她的腰,一只手触碰她颈项里的红印:“这些证据要不要销毁?”

    凌霜拉高衣领,将所有的痕迹藏进衣服。

    他挑挑眉,骤然松开她:“好,都听你的。”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正色道:“走吧,去查案。”

    雪落了一夜,蓬松柔软,可惜就是太冷。平常就算是冷,她碰见雪天也是开心的。

    但是今天是分手日,她心里闷闷的,没一点兴致。

    徐司前更是沉默寡言,情绪冷淡,像是突然真变成了陌生人。

    虽然这正是她所希望的事情,但心里还是会有点堵。

    *

    唐逸调查了园区内所有同系统的车辆,五天前,有车子用王凯旋的优盘更新过系统,但那辆车正在使用中,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也就是说,五天前,那串死亡代码还不在王凯旋的优盘里。

    优盘一直由王凯旋保管,只可能是有人用王凯旋的电脑植入了那串死亡代码。

    回看实验室监控视频时,他们发现,除了那天被姜离删除的内容,其他时间段的监控都是完整的。

    四天前下午,有一个女人进入过王凯旋办公室。

    唐逸很快认出来女人:“她是我们总裁夫人方明月。”

    监控显示,方明月在王凯旋回办公室前,在里面待了半个小时。

    王凯旋在方明月走之后,非常高兴,出来倒水时,他衣衫不整,还摸了摸胳膊。

    凌霜记得尸检报告里,他那个位置有一枚咬痕。

    看样子,咬痕来自方明月。

    “是她。”凌霜说。

    徐司前点头:“嗯。”

    “可是记录都没有了,怎么证明凶手是她?”凌霜觉得有些棘手。

    这次的凶器太特殊了,是代码,没法验指纹和DNA。

    徐司前抬头问姜离:“十二年前,你们公司是怎样分工的?”

    姜离说:“我负责机器研发,赵文老师和老陶负责代码,明月负责试车。”

    “当时没有其他员工?”

    姜离笑着说:“四个人都发不起工资,哪里还有别人。”

    那么就是陶意明撒了谎。

    那串代码,实际上只有陶意明和方明月看过。

    方明月被带进了审讯室。

    她看上去十分淡定。

    “王凯旋的尸检报告上有一处咬痕。”凌霜没有和她绕弯,“齿痕是可以找到主人的。”

    方明月主动承认:“是我咬的,但我没有杀他。”

    “你平常从不和王凯旋公开出现,为什么那天会特地去找王凯旋,还和他约定去看电影?”

    “我想和他来看我儿子。”方明月面不改色道。

    “可你从他办公室出来并不开心。”

    方明月没说话。

    “警官,证据呢?我是进入过王凯旋办公室,又被他侵犯过,但你们怎么证明是我杀了他。”

    王凯旋的电脑已经被清空,所有的记录表都消失不见。

    方明月知道自己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她自信警方抓不到自己。

    “只可惜,看过这串代码的只有你和陶意明,陶意明在坦途发布会前都没有来过实验室,没有人再会写那串代码。”

    方明月见无法再抵赖,主动承认:“王凯旋确实是我杀的。”

    十二年前,方明月和陶意明在事业起步期结婚。婚后,方明月一直留在公司工作。

    第二年,王凯旋加入坦途,王凯旋很有能力,坦途发展迅速。

    有一次,三人一起出差,王凯旋趁陶意明醉酒侵犯了方明月。

    方明月要报警,被陶意明拦下。

    不久,方明月发现自己怀孕,陶意明惊讶后让妻子留下孩子。

    方明月生产后,王凯旋计算月份,猜测孩子是自己的,之后他借此威胁,方明月不得不和王凯旋反复见面。

    更可恶的是陶意明,他明知道王凯旋是什么样的人,却因为怕别人说自己被绿,始终替王凯旋打掩护。

    又过了两年,王凯旋主动献身制造意外,坦途一飞冲天,陶意明更加离不开王凯旋。

    “我恨王凯旋,更恨我丈夫陶意明,他们要坦途一飞冲天,我偏要它一败涂地。”

    “你为什么不离婚?”凌霜叹气。

    “离婚也摆脱不了王凯旋,只有他死,一切才能结束……”

    “那陶意明呢?”凌霜又问。

    方明月笑起来:“我现在被抓,就是他最大的丑闻。”

    *

    王凯旋案结束,凌霜给张栋祥递交了回南城的申请书。

    张栋祥笑:“凌警官这就调回南城啦?你要不留在京市得了?我们京市正缺人才,正好你和司前心有灵犀……”

    凌霜委婉拒绝了,她来京市是因为徐司前,现在她和徐司前分手了,京市她自然是不会待的。

    况且,这里连个朋友都没有,她得闷死。

    徐司前得知凌霜递交申请书后,主动来找她:“你要回南城?”

    凌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是啊,京市有你,没什么案子破不了,一山不容二虎。”

    “晚几天再回去。”徐司前握住她的手腕。

    凌霜把手抽回来,说:“可是我申请都交了。”

    “南城不安全。”徐司前眼中闪过一丝不认同。

    “我在南城生活过十年,南城很好,没有什么不安全的。而且,我机票都买好了。”

    机票……

    呵!她是真不打算和他商量,也是真不想要他。

    “明天几点的飞机?”徐司前问。

    “下午两点。”凌霜说。

    “明天早上一起去看日出,我去接你。”他在凌霜说出拒绝的话前,说,“是你说的,结案以后要去看日出。”

    他讲完,抬腿就走。

    凌霜呼进一口气,缓缓让自己平静下来。

    也好,好好道个别,以后就不见面了。

    *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徐司前来宾馆接她。

    他没开车,给凌霜带了一件长款羽绒服还有帽子围巾。

    短短几十秒,便手动把凌霜裹成了大粽子。

    他看她这个模样有些忍俊不禁:“小粽子。”

    凌霜想抗议,又觉得像是调情,随他叫着。

    结果他上瘾似的:“小粽子,你往雪地里打个滚都可以吃了。”

    凌霜气不过,和他掰扯:“小九江,你穿得也不少!”

    “嗯,为了配你。”

    帽子和围巾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是情侣款。

    凌霜觉得分手戴这些不合适,但扛不住天寒地冻,只好认命戴着。

    “怎么去啊?”凌霜发现他没开车,路虎虽送去维修,但他家车库还有别的车。

    “坐公交。”他淡淡说。

    “啊?凌晨五点有公交?”

    事实证明,京市凌晨五点确实有公交,而且人非常多。

    京市市中心地价昂贵,赶早班车的都是上班族。

    车里人挤人,连扶手的地方都没有,徐司前个子高,他能扶上面挂把手的铁架。

    凌霜摇摇晃晃被他搂住腰,想挣脱又没一点空隙。

    “喂,你别抱我。”凌霜小声警告。

    徐司前大大方方松开她,结果司机一个刹车又让她重新摔进他怀里。

    他在头顶笑:“我说呢,原来你是想投怀送抱。”

    凌霜懒得和他争辩,心想下一站就有人下车了。

    谁知,下一站人更多,她和徐司前紧紧贴在一起,还好他足够高大,用身体给她挤出一点空隙。

    车子到达终点,车里的人全部下光,徐司前走到车头重新丢硬币,再领着凌霜反方向坐回去。

    这车反方向坐,没人上下车,只有徐司前和凌霜两个人,司机硬生生把电动公交开出推背感。

    凌霜发现,目的地距离他们之前上车的地方只有三站,但是徐司前硬是拉着她在人堆里挤了一趟。

    “你刚刚是故意坐反的?”凌霜叉腰质问。

    “嗯,”他垂眉看了她一眼说,“想找理由抱你。”

    “你能不能有点头脑,我们分手了。”

    “知道,”他笑起来,“所以才要找个合法的理由抱你,免得你生气。”

    凌霜因为这句话,红了眼眶。

    他要是不这么温柔,她也不会这样舍不得。

    徐司前领着她下车去看日出。

    天还暗着,空气干冷,凌霜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还是冻得牙齿打颤。

    徐司前问:“要不抱一会儿?”

    凌霜立刻拒绝,分手就是分手,再抱就是藕断丝连。

    徐司前没有勉强。

    好在这时,雪原尽头出现一点红光,鲜红的,没有一丁点杂色。

    那是初生的太阳。

    凌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片红光,漆黑的雪原渐渐染成了红色。

    她看到那种颜色,呼吸一窒,她想到了凌霰,有点害怕,想跑。

    徐司前鼓励似的握住她的手腕:“马上就不一样了。”

    她直视那片红色,看着红色的圆球跳出雪原再变成刺眼的金色。

    可怖的红色不见了,天光大亮。

    空气里有雾,晨光穿过树丛,形成丁达尔效应。

    太阳东升西落,黑夜不会永远笼罩,晨光亮起就有希望。

    凌霜往外伸了伸手,仿佛在触摸光线,她好像突然了却了一个心结。

    “小九江,谢谢你。”凌霜缩在围巾里和他说话,唇边逸出一小团白雾。

    “谢什么?”他低头看向她。

    凌霜呼气道:“我觉得朝阳很漂亮,和夕阳完全不一样。”

    “你喜欢就好。”徐司前说完又问,“要不许个愿?”

    “许愿?”

    “试试,很灵的。”

    凌霜把脸上的围巾拿下来,冲着空旷的雪原喊:“小九江,希望你早点把事情处理好,早点做回你自己。”

    他伸手在她头顶摁了一记:“许你自己的愿望。”

    凌霜闭着眼睛,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

    *

    下午两点,凌霜独自前往机场。

    她看了一路,徐司前没来送她。

    分手后的钝痛漫上来,心里空荡荡的,眼睛干涩,有点想哭。

    登机后,她干脆戴上眼罩睡觉。

    半梦半醒间,凌霜听到身旁有人说:“两杯果汁,谢谢。”

    好熟悉的声音。

    和他好像……

    她有点好奇。

    凌霜摘掉眼罩,看过来。

    徐司前放下她面前的小桌板,递给她一杯果汁。

    “怎么是你?”凌霜满脸惊愕,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差点掐自己大腿,“你怎么来了?”

    徐司前笑着说:“我和你说过,你别想着既要又不要,我这里可没那种选项,你睡过我,就得对我负责。”

    第72章

    72.

    傍晚时分,飞机抵达南城。

    京市下雪,南城下雨,没有太阳,阴冷湿漉。

    凌霜看过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才到五点,正想打车回队里,被徐司前拦住。

    “别去警队了,到那儿也下班了,地球离开你照样转。”

    “我没说地球离开我不转。”凌霜小声嘟囔。

    她想去队里看看有没有空宿舍,总不能一直住徐司前家,而且他们现在还分手了。

    徐司前仿佛看穿她心思一般,笑着说:“晚上住我家。”

    “哪有人分手后还去前男友家住的?”

    他把手抄进口袋:“住前男友家怎么了?别人夫妻还离婚不离家呢。”

    凌霜俯身把行李箱从托运转盘上拎下来,拍了拍手,看向他:“那能一样么?”

    “你还有东西还在我家。”徐司前说。

    “我明天去你家拿。”凌霜扶着行李箱,语速很快,像是在与他辩论。

    “你们宿舍这两天不一定好住。”

    “我先住宾馆。”

    “钱够花?”

    “……”是不太够花。

    南城的房费可比京市贵,不得不说他真的是很会戳人痛点。

    “你管的也太多了,都说了咱俩分手了。”

    他并不认同她的话,目光落在她身上,问:“分手就不能再喜欢你?”

    “当然不能。”凌霜干脆回答完,推着行李箱往外走。

    徐司前闲庭信步跟上,换了一副寡淡的腔调说:“到我家吃顿饭,顺便拿东西,不然,前女友的东西我可不留着过夜。”

    “你……”凌霜顿步,气得想掐他。

    他一点没受她情绪影响,眉骨一扬道:“当然……如果不分手的话,东西随便你放。”

    凌霜努嘴吐槽:“诡计多端。”

    他失笑:“没办法,女朋友不好哄。”

    “谁是你女朋友?”

    “你和我亲过、抱过、床单都滚过,不是女朋友?”他表情无赖,语气轻佻,一副不要脸皮的模样。

    凌霜脸红耳热,一把将行李从他中夺过来,跑得飞快。

    他追她也颇费了点劲,幸好出租车停靠点那里排满了人,她一时半会走不掉,只能在那队伍后面排着。

    地下停车场只隔雨不隔风,空气冰冷混合着汽油燃烧的味道。

    徐司前与她并肩站了一会儿,忽然递过来一个小袋子:“这个给你。”

    “干嘛?”凌霜有点懵。

    “这里面装的是我的头发,带毛囊的。”他略垂眼睫,看向她,光映照着他的脸半明半昧。

    “什么意思?”凌霜问。

    “你可以随时查验我的DNA,也可以抓我,但能不能别不要我?”

    车子一辆接着一辆从面前疾驰而过,车轮高速摩擦地面发出巨大声响,徐司前说话的声音不大,混合其中,莫名有种郑重其事感。

    她突然心软下来,别开眼睛,不知怎么面对他,眼睛湿漉漉的,声音也有些哑:“你怎么这样……”

    徐司前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低沉的嗓子从头顶传来:“凌霜,如果你想,现在就可以给我戴手铐。”

    “你又没犯法……”凌霜没有挣脱他,闷在他大衣里说话,声音瓮瓮的。

    他抚摸着她头顶说:“可你在心里给我定了罪,二判的机会都没有。”

    “我……”她有些语塞。

    “你要抓我吗?”他声音很温和,仿佛和她在打商量。

    “不要。”她捏紧他衣服的下摆,声音软下去。

    他抚摸她的后脑勺,哄:“那不分手好吗?”

    “那你得和我说实话。”她仰起脸,眼睛虽然红,但目光坚定。

    “好。”凌霜平复情绪后问,“你参与警方调查是为了什么?”

    “为了早日做回我自己。”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地调查我哥的案子?你的真实身份,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即便情绪起伏,她的敏锐程度依旧在线。

    “有一点关系。”他说。

    “什么关系?”凌霜追问。

    “我家人被那个组织迫害过。”他刻意隐掉了关键内容。

    “这帮人真是无恶不作,我一定要找到他们。”

    他又问:“可以和好了吗?”

    凌霜点头。

    徐司前缓缓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凌霜回南城肯定还会再查凌霰案。

    他尽快找到那些人,免得她涉险奔波。

    *

    连续多日不在家,冰箱里的食物都不能吃了。

    两人出门逛超市,预备吃火锅。

    凌霜推着车,只选肉,蔬菜一样不碰。徐司前适时往车里填补上蔬菜。

    “你喜欢吃什么?”凌霜发现自己对他并不了解。

    “每样都能吃一点。”

    “你这等于没说。”凌霜本来站在半开放的冰箱前挑酸奶,听到他这句,视线从货架上转移到他身上。

    徐司前捏了下她的鼻尖:“我这样说的意思是,你不喜欢吃的都可以塞给我,我不挑剔。”

    “小九江,你可真可爱。”说着,她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旁人若是说他可爱,他多半会不高兴,但凌霜说他可爱,他心里竟然甜滋滋的。

    结账时,凌霜注意到徐司前还拿了两扎啤酒。

    凌霜独自一人在南城生活,她很少在家中正经做饭,偶尔吃顿火锅,也都是和朋友们在外面。

    在外热闹,在家冷清。

    因此,和徐司前围桌煮火锅时,她体会到一种暌违已久的温馨,就好像自己又有了家人。

    她被那种情绪侵扰着,眼窝渐渐发热。

    徐司前涮火锅颇有些章法,一样样放进去,掐着时间捞上来,整整齐齐地放在骨碟中递给她。

    “小九江……”

    他笑:“叫小九江叫上瘾了?叫哥哥。”

    “我就不!”谁让他不告诉她真实名字。

    徐司前拿筷子在她头顶敲了一记。

    “小九江,喝酒吗?你不是买了啤酒?”

    “你能喝多少?”他掀眉问。

    “不知道。”她没试过喝醉,所以非常好奇。

    “还是别喝了。”他说。

    “那你干嘛买啤酒?准备自己偷偷借酒消愁?”

    “别一会儿醉了。”

    凌霜不信邪,拍着胸脯说:“放心,我爸很能喝酒,我哥酒量也不错,没道理我不行。”

    她今天没归队,暂时不用担心出任务的事,真喝醉酒也没关系。

    徐司前起身拿来一罐啤酒,食指勾住金属铁环一拉一提,细碎的泡泡滋滋啦啦往上冒。

    凌霜尝了一口,没有汽水好喝,有点苦,她握住罐身吨吨吨喝了几大口。

    好像没什么感觉,她又咕嘟咕嘟咽下去几口,等徐司前发现,易拉罐已经空了。

    女孩脸蛋被酒精醺红,眼睛也像蒙着一层水雾,她靠在椅子里,软绵绵地说:“小九江,我怎么有点晕酒?好热……”

    不是晕酒,而是醉酒。量太浅,一瓶就倒了。

    徐司前有点后悔拿酒,又起身找东西给她解酒。回来瞧见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天寒地冻,这样肯定着凉,他俯身将她抱回房间。

    谁知凌霜沾床就醒,她拱过来扯住他的衣服:“小九江,你别走,你还得提供哄睡服务。”

    酒精让今晚的凌霜放下许多包袱,更接近他记忆里那个女孩。

    “怎么哄?”他在床边坐下,配合着她,好脾气地问。

    “得你想。”女孩声音软软的,有点像是撒娇。

    “讲故事还是唱歌?”

    “那都是给小朋友的。”她说。

    “那你想怎样?”

    “腹肌给我摸摸。”她不等他回答,手指从他衣摆下面钻进去,小老鼠似的,精准停留在他小腹上。

    徐司前立刻紧绷起来,后背烧上来一把火……

    醉酒中的女孩也感觉到了不一样,她指腹沿着肌肉群之间的缝隙描摹:“肌肉好硬啊。”

    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僵硬着。

    要是她清醒着,他肯定让她负责,偏偏又醉着,只好摸着她的头发,哄:“别闹了,睡觉。”

    她偏不,凌霜往他身边拱了拱,半张脸钻进去,在他腰侧咬了一口,声音娇滴滴闷在他衣服里:“小九江,我也要一口口吃掉你。”

    他把她的脸从衣服里扒出来,纯洁的眼睛,泛红的皮肤,粉嫩的唇瓣,柔软的舌尖。

    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套牢了,正一点点深陷进软烂潮湿的泥沼里。

    汗水滴落在手背上,他想做一些很坏的事,标记她、咬她、吃掉她。

    譬如吃一颗水蜜桃,循序渐进,捻开果肉,吮尽果汁。

    可到底舍不得……

    这种时候太占便宜了。

    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凌霜握住他的手腕,低低喊了声:“浔安哥。”

    徐司前心跳一滞,慌忙把掌心从她眼皮上拿开:“喊我什么?再说一遍。”

    凌霜懵懂又纯洁地亲吻着他的小拇指,她是真醉了,根本没回应他的话。

    徐司前握住她的下巴,指腹压上去捏了捏,他不知道她是真醉酒,还是借着酒劲在审他。

    那一刻既慌乱又喜悦。至少,在某些片刻里,她能认得他。他很矛盾,期待她能认出他,又恐惧她真的认出他。

    他压下来近乎迷醉吻她的唇:“凌霜,我是谁?”

    “小九江。”他得到答案松开她,直起背,坐在床边,垂着脑袋,双手合十抵着眉心,缓缓松了口气。

    今晚不该让她沾酒的……

    醉酒的是她,沉沦的却是他。

    *

    第二天早上,凌霜和徐司前准时回到南城警局。

    赵小光见到他们俩,跟看到救星似的:“老大你和徐老师可算回来了,我这正有个案子没法破呢。”

    “那个代孕的卞晶突然失踪了。”

    “失踪?”凌霜皱起眉头。

    赵小光继续说:“她电话联系不上,家中没人,单位没人,邻居也说没有看过她,我们查过她的身份证,没搭乘汽车、火车、飞机,人间蒸发了。”

    “有联系过她家里人吗?”凌霜问。

    “联系过,卞晶没有回老家,也没有老家人过来看她。”

    凌霜也觉得这事有点古怪:“具体是哪天不见的?”

    “11月5号,最后一次出现在她家附近的小超市,之后就再无人影。”

    “有接到群众报案吗?”

    “没有。”赵小光摇头。

    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会突然失踪?拐卖妇女?还是杀人藏尸?

    凌霜说:“立刻在我们寻人系统里发布寻找通知。”

    赵小光想了想又说:“我觉得这事可能和那个代孕黑中介有关。”

    “怎么说?”

    “11月4号,我们刚联系上卞晶查黑中介,第二天她就不见了,这不是太巧合了吗?”

    “黑中介在哪儿,找到了吗?”

    “没有。”赵小光也有点颓丧,他信誓旦旦要查案结果毫无进展。

    凌霜安慰道:“试着找那对代孕的夫妇,他们的车在医院停留过。”

    凌霜说完具体时间,赵小光和王嘉怡立刻出去调查。

    *

    凌霜单独去法医室找了一趟秦萧。

    几天不见,他还是老样子,干净又英俊,白大褂熨帖整齐。

    “师兄。”凌霜敲门进来。

    秦萧洗过手,走到外面办公室和她说话:“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我来报个平安。”凌霜说。

    她离家汇报一次,回家汇报一次,秦萧心里略感宽慰。至少,在凌霜心里,他是有一些地方的。

    “京市的案子难破吗?”秦萧提起喷壶给阳台上的绿植添了点水。

    凌霜发现他的多肉不怎么绿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看来师兄最近懒惰,小花小草都没用心照顾。”

    秦萧放下水壶说:“不是没有精心照顾,这两天冷,都冻死了。”

    凌霜终于找到一个哄他的机会:“要不这样,我给你换排新的多肉吧,这些都不要了。”

    “春天再换吧,我再养养,没准能活过来。”他摸了摸那些泛黄的枝叶说。

    从冬天到春天,总像是藏着什么希望,仿佛过了冬天就能重生。

    尽管他知道,这一次,希望不大。

    他的多肉死光了,就像他从未得到过的爱情。

    凌霜手放在桌上笑:“行,等到春天,如果它们死了,我给你换一排最贵最漂亮的多肉,再摆两盆水仙。”

    新的哪有旧的好?他在心里念叨,但是依旧笑着同意。

    凌霜见秦萧笑,心里也跟着轻松许多:“京市生活压力比南城大多了,凌晨五点赶公交上班,我还是适合在南城当当小警察。”

    秦萧笑着问:“京市的案子难破吗?”

    凌霜叹气:“还好啦,他们京市人才济济,根本不需要我帮什么忙。”

    “徐司前跟你一起回来没?”秦萧问。

    “嗯,回了。”凌霜怔了一下,她没和秦萧说那些细枝末节,徐司前的秘密她暂时不打算与任何人分享。

    “他对你怎么样?”秦萧状似不经意地询问。

    凌霜指尖在桌沿上扣了扣,眼睛漫上羞涩温柔的笑意:“他很好,对我很好。”

    认识九年,秦萧从来没在凌霜脸上阅读过那样的表情——

    柔软、娇俏,仿佛是四月盛放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但可惜,这桃花永远不会对他绽放。

    秦萧把手术用的道具整理好,低头和她说:“谈朋友就好好谈,遇事多沟通。”

    凌霜点头说:“知道啦,师兄。”

    *

    凌霜从法医室出去,立马要和赵小光他们汇合,徐司前说有些事要出去一趟。

    凌霜没等他。

    女孩走后,徐司前去了趟法医室——

    “秦法医。”

    “有事?”秦萧没想到徐司前又来找他。

    “嗯。”徐司前走近,给他递来一个文件袋,“想请你帮忙看一组照片。”

    “这是……”秦萧看过照片愣住。

    “凌霰案。”徐司前言简意赅地说出三个字。

    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凌霰案”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你怎么会在查这个案子?”秦萧问。

    徐司前耸了耸肩道:“和你一样,为了凌霜。”

    “所以,你到底是谁?”秦萧对他的怀疑愈发深,只可惜无法证实。

    徐司前拍了拍秦萧的肩膀说:“我们是朋友。”

    秦萧仔细查看照片后说:“从伤口的流血情况来看是死后分尸。”

    “死因呢?”徐司前问。

    “颈部皮下、肌肉出血明显,组织面部青紫肿胀,大概率是勒死,但看不到尸体,没法做进一步判断。”

    “这些照片哪里来的?”秦萧没忍住问。

    “别人寄来的。”徐司前如实说道,“这个背景是南城,抛尸地就在南城。””你怎么看出来的?”秦萧问。

    徐司前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的背景说:“这里是南城码头。”

    背景很模糊,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是南城。

    收到照片那天晚上,徐司前就发现了这些细节,但没和凌霜说,还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南城码头?”秦萧目光变得晦涩。

    徐司前又说:“死亡时间是九年前,你们有没有接到过类似的报案?”

    “时间比较久,我需要查一查,这些照片你留下。”

    “拜托。”

    “凌霜的事不用你拜托。”

    徐司前笑:“这个案子有一定的危险性,你有消息,私下和我说,切记不要单独往下查,危险的事我来做,凌霜不想你涉险。”

    秦萧正色道:“我是法医,也是人民警察,有保护普通人的职业和义务。”

    “还真是和凌霜一样倔。”徐司前说完又郑重补充,“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和凌霜说。”徐司前目光转暗,“我不想她再查凌霰案。”

    秦萧叹气:“那不可能,你不了解她。”

    徐司前打断道:“我知道,我会找到那些凶手。”只要凶手伏法,凌霜自然平安。

    秦萧深看他一眼道:“留个电话,有消息我通知你。”

    徐司前点头与秦萧互换了电话。

    第73章

    73.

    赵小光和王嘉怡查看过医院监控,很快锁定代孕夫妇的那辆奔驰车。

    结合交警大队的备案信息,他们联系上了代孕夫妇。

    起初,夫妻二人对代孕的事情并不愿多聊。在得知卞晶可能遇害后,女人才勉强同意沟通。

    “我们不知道代孕机构的具体地址,只认识一个中间人。”

    签过合同,付完定金,他们和卞晶见面,卞晶产下孩子后,夫妻二人就没再和她见过面。

    “中间人的电话提供一下。”赵小光说。

    男人犹豫再三才把号码告诉赵小光。

    对方接过电话,并不着急和他们见面:“你们确定要代孕,先打一万块钱定金过,见面详细聊,有意向的话准备二十万。”

    对方提供的账户在海外,他们没有查证权限。

    “老大,这可怎么办?”

    “给钱,约见面。”凌霜说。

    赵小光软磨硬泡,对方同意先收两千块钱排队,后天可以线下见面。

    凌霜往那账户里打钱,赵小光不服气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明目张胆敲诈警察的,这案子要是没破,工资还要打水漂。”

    凌霜叹气:“所以啊,不破案这个月就得喝西北风。”

    黑中介见不到面,三人只好调整查找方向。

    车子来到卞晶家楼下——

    凌霜环顾四周,顿感头疼。老式居民楼,正宗老破小,矮矮几排楼,别说监控,连小区围墙都找不到。

    楼道口下去不远处就是小菜场,卫生条件很差。幸好是冬天,气味不算太臭,老板洗鱼的水随处倒,一路走过来鞋底都滑腻腻的。

    赵小光第二次来,还是觉得这里居住条件差劲:“卞晶之前怀孕住在这种地方,难道不怕摔跤流产吗?”

    王嘉怡仰头看着斑驳发黑的墙体说:“大概是因为房租便宜吧。”有钱的话,谁不想过得舒服点。

    “打电话让房东过来一趟,去卞晶家里看看。”

    进门后,三人自觉戴上手套脚套。

    卞晶家中布置不算太整洁,一室一厅,东西左一堆右一堆,沙发上洒落着各种衣服,只有女款衣物。

    冰箱空空如也,餐桌靠墙摆放,桌边只放了一把椅子,鞋柜中只有一个尺码的女鞋。

    种种迹象表明,卞晶是独自居住。卞晶家人说她没谈男朋友,近期往家里打了八万块钱。

    朝南的房间打开,里面通风不佳,有些陈旧的木头味,床头摆放的手表不便宜,不是今年的款式。

    衣柜里还算整齐,没有翻找痕迹,都是些普通的生活痕迹,主人也没有要出远门的打算。

    在查看卞晶抽屉中的物品时,凌霜意外发现一张合同。

    那正是黑中介和卞晶签的合同。

    代孕金额是八万块,很显然,黑中介拿了大头。

    翻到合同反面,凌霜意外看到一个橘黄色的飞鸟图案。她几乎立刻想到那个被人从灯塔上扔下去的陈旭。

    这会是那个杀害凌霰的那个组织吗?

    她心脏扑通直跳,忙拿出手机将那个图片拍下来。

    赵小光还在边上慢悠悠道:“照理讲,卞晶在坐月子,不会乱跑。”

    “她总归要照顾自己一日三餐。”王嘉怡说。

    凌霜将手机放回口袋,敛起神色问:“卞晶最后一次出现在哪里?”

    赵小光答:“乐购超市。

    凌霜回看超市监控,注意到卞晶5号那天在乐购买了水果和蔬菜,这些东西都比较重,没人会提着这些东西逛街。

    可是卞晶家中并没看到这些,也就是说她是在回家路上不见的。

    乐购到卞晶家不远,大马路转进小巷,一路要过四个红绿灯。

    凌霜步行测试过超市到几个红绿灯的时间,之后去交管大队查看道路监控。

    卞晶回家时,在前两个路口出现过,第三个路口消失。

    他们调查了沿街商铺的监控,卞晶没有进入任何一家店铺。

    赵小光越看越觉得古怪:“怎么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凌霜拧眉,人当然不会蒸发,只可能隐藏到了某处,如果不是房子,那就只剩下路上跑的车子了。

    卞晶如果要上车,必然有车辆因她停下来过。

    凌霜又去看道路监控,她结合卞晶通过路口的时间,放慢速度,一辆辆查看,并在本子上记下车牌和通过时间。

    有一辆车比较奇怪,它在上一个路口中没出现,却和一堆车子混入了车流,高清画面放大后,凌霜看到后排卞晶的裙子。

    她在纸上圈出车牌号和赵小光说:“排查下这辆车。”

    车子很快被找到,它停在路边小巷中。

    透过车窗玻璃,凌霜看到座椅上残留大量干涸的血迹,卞晶很可能已经死亡。

    赵小光绕着那车子走了一圈,先是拍照取证,接着叹气:“我还以为是拐卖,谁知道竟然是杀人,这些个孙子当真无法无天。”

    凌霜心情沉重,她愈发笃定这就是那伙人。

    如果是那些人,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他们有枪,且不知道藏在哪里。

    凌霜当机立断道:“小光,先别看了,联系特警和技术部过来。”

    “啊,这还要联系特警?”他觉得多少有点小题大做,凶手还没看到呢,就请特警?

    凌霜没有详细解释,只说:“大家一天没吃饭,我们去对面店里吃点东西,等我们的人过来再查。”

    也行,从早上忙活到现在,他连一口水都没喝,又饿又渴,赵小光笑:“老大,你今天被黑中介敲诈两千块,还有钱请客吗?”

    “有,不行我和我男朋友借,他有钱,不会亏待你。”凌霜边往对面走边俏皮说。

    赵小光跟上来,枕着手夸张道:“王嘉怡,你看看,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吗?老大居然在炫耀男朋友!”

    王嘉怡笑着说:“我觉得凌队和徐老师很配,炫耀男朋友也很正常。”

    赵小光哼了哼说:“我就心疼秦医生的旺仔牛奶,那可是九年……”

    “我看你是吃人的嘴短,你喝了秦法医九年旺仔牛奶,自己不好意思,拿凌队还人情账。”

    “嘿,你个小妮子!嘴怎么那么碎呢?什么叫我拿凌队换人情,秦医生相貌、人品、家世哪一样不出挑?”

    几人话音未落,身后的汽车突然响起一阵巨响。

    “砰——”

    “卧倒!”凌霜大喊一声。

    王嘉怡呆愣着往后看,被凌霜摁住后脑勺,猛地扑倒在地——

    紧接着,身后又响起两声巨大声响。

    赵小光从地上爬起来,啐了口唾沫,口头问候了对方祖宗十八代。

    万幸的是三人都没受伤,也没路人伤亡。

    王嘉怡惊魂未定,浑身发抖。

    凌霜搂着她拍了拍,安慰:“没事了。”

    赵小光捂着心口,说:“老大,刚刚要不是你喊我走,我现在可能已经在阎王那报数了。”

    凌霜看着燃烧的车辆,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她现在已经完全笃定了。

    消防员、特警和排爆组在几分钟后赶到现场。

    现场群众被紧急疏散,道路被临时封锁。

    小巷空空荡荡,太阳在长街尽头往下落,原本黑色的沥青路面被染成了血红色。

    凌霜颤抖着睫毛,捏紧拳头。

    这些账,她一定要找他们一笔笔讨回来。

    *

    在另一边,秦萧今天也没闲着。

    他在三楼资料室待了整整一上午。

    十年前的资料在最里面,他按照时间一份份查找。

    2015年4月底,南城警方曾接到过一起群众报案,江边抛尸,现场只有零星的尸块,法医鉴定后,发现尸块来自两个人,一男一女,年龄在50岁左右。

    两名死者的头颅没有找到,DNA数据库中没有相关比对数据,身份难以确认,当时的警方没法进行下一步调查。

    该案也因此被搁置整整九年,成了一桩悬案。

    当时的法医,有对每一个尸块进行过具体拍照。

    秦萧拿出徐司前带来的照片,一张张比对。

    这项工作难度很大,因为尸块被水泡过,严重变形,碰不着实物,只靠这样找难度很大。

    好在现场当时有打捞到死者的衣物。

    虽被泥沙染色,但依稀可以和照片里对上,再比照,女性死者心口有一片暗红色胎记。

    他基本可以确定,照片中的两名死者就是江边碎尸案的死者。

    到底是谁残忍杀害了他们,还在现场拍下这样恐怖的照片?

    杀人碎尸不都是为了销毁证据吗?凶手为什么还敢将这些拍下来,未免有些太过有恃无恐。

    他将尸检报告和文件袋里的照片一起拍摄下来存证据。

    忽然有人在门口喊他:“秦医生。”

    秦萧见是吴胜男,冷静将手中照片收进文件袋:“吴师姐。”

    “有案子啊?”吴胜男问。

    秦萧将资料放回去说:“嗯,是一则旧案,想看看有没有线索。”

    吴胜男扫了一眼文件袋问:“是2015年的案子?”

    秦萧忙应:“是。”

    “当年这些资料都是我整理的,需要帮忙吗?”吴胜男问。

    秦萧神色淡淡:“不用,已经有一些眉目了,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会来请教学姐。”

    吴胜男在秦萧走后,将那份文件取下来翻看。

    2015年4月,案发时间在凌霰案前,似乎和凌霰案没什么关系。是她太敏感了吗?

    *

    秦萧回到实验室,第一时间给徐司前打去电话。

    徐司前没跟凌霜出外勤,就是在等这通电话。

    一分钟后,他赶来秦萧办公室,问:“找到了?”

    秦萧点头和他讲述了尸检报告的内容:“尸块不完整,没有找到头颅,无法确定死者身份,死者和照片中的人可以对照的上,尸块血液中检测到冰_毒残留物。”

    “冰_毒?”徐司前扶着窗户,陷入沉思。

    秦萧将文件袋还给徐司前,说:“现在死者身份已经确定,我建议尽快立案侦查,这是重大刑事案件。”

    徐司前有些忧愁道:“九年前,阳城曾发生过一起类似案件,案子也涉及到冰_毒,凌霰在查那起案件时,招来杀身之祸,办案的警员亦全部罹难……”

    “也不能因为这些就不查案。”秦萧正色道。

    徐司前继续说:“无独有偶,南城同一年也发生一起极其相似的案子,死者名叫陈旭,负责调查这起案子的刑警和法医全部意外死亡,尸检报告等重要资料不翼而飞……”

    “你的意思是……”秦萧微眯起眼睫。

    徐司前把手抄进口袋,直接挑明:“他们同一伙人。”

    “同一伙人?”两地重复作案。

    徐司前拍了一下秦萧的肩膀说:“为避免重蹈覆辙,暂时不要牵扯太多人进来,免得打草惊蛇。凌霜那天中枪,就是因为调查这起案子。”

    “我要怎么相信你?你并不是警察,我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些照片是你拍的。”秦萧对上他的眼睛,语气激烈。

    徐司前愣了一下,半晌,低眉点了支烟,抿过一口,缓缓道:“其实,我就是周浔安,九年前,因为调查凌霰案失踪,曾正面接触过那伙人。”

    “你是……周浔安?”秦萧虽有吃惊,但很快敛起情绪,他曾经怀疑过他,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证实,“凌霜也知道?”

    徐司前吐了口烟,眼中划过一丝晦涩,缓缓道:“她还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凌霜?她等了你九年……”秦萧非常不认同徐司前的做法。

    “小霜现在这样很好,而且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提起凌霜,徐司前眼睛里荡漾出一圈圈柔和的涟漪。

    秦萧追问:“那你又为什么告诉我?”

    “为了达成结盟。”徐司前弹掉烟灰说。

    “你既然活着,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来找她?”

    徐司前咽了咽嗓子,近乎悲哀地低低一叹:“我早已不是当年的周浔安,况且,我可能会给小霜带来危险。”

    “既然知道会给她带来危险,又为什么要接近?”

    “大概是因为命运。”徐司前转身看向窗外的香樟树,“我本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小霜,可是那天,她风风火火地把我抓来了南城警局……”

    秦萧没插话。

    徐司前接着往下说:“吴远峰案牵扯出凌霰案,凌霜又太过执着于凌霰案,我不得不参与进来保护她……当然,事情发展到现在,我的想法也变了,我想留在她身边,我已经让她等了九年,总要负点责任。”

    “那你也应该坦诚地告诉她……”

    “案子没破,我不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周浔安不能在凌霜那里死两次,那太残忍了。”

    他捻灭烟,将目光收回,抬腿往外走。

    “你不怕我和她说?”秦萧在身后说。

    徐司前停下脚步淡淡一笑:“你舍不得。”

    秦萧掀唇道:“你好好活着,别死了,我可不帮你哄第二回。”

    徐司前大步往外,举手朝身后比了个OK.

    秦萧拉开椅子坐下,茫茫然想,对手是他,好像也不算输,总有先来后到。

    如果不是因为周浔安和凌霰,他可能也不会认识凌霜。

    命运也许就是一个圈,一切由他起,又由他灭。

    *

    徐司前查看过当年的卷宗后,驱车前往南城码头。

    时间过去九年,城市发展迅速,原来照片里的江面还在,荒地已经无处可寻。

    想要在这里找到九年前的目击证人,恐怕难于上青天。

    当年报案的是一个叫高鹏的男人,徐司前多方打听,得知高鹏还在。

    沿江岸走到一处水文检测站,遇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您认识一个叫高鹏的人吗?”徐司前问。

    “你找高鹏有什么事?”

    “打听点事。”徐司前说。

    “不瞒你说,我就是高鹏。”

    徐司前递了支烟给他:“我听说,几年前您在江边发现过尸块?”

    高鹏蹙了蹙眉头问:“你是警察?”

    徐司前笑着说:“我是写恐怖小说的,想找您了解点灵感。”

    高鹏觉得有意思,领着徐司前在水文站坐了一会儿。

    2015年,高鹏就在江滩水文站工作。

    那时候正值春潮,他早起测水位,在江滩发现了尸块。

    高鹏说:“真的挺吓人,肠子全在外面,苍蝇爬满,恶臭难当,我现在回忆都头皮发麻。”

    徐司前边说话,边在纸上快速勾勒出两个人的画像。

    高鹏好奇徐司前画什么,探过头来看了两眼,惊奇道:“这两个人我见过。”

    “我瞎画的,你也能见过?”徐司前笑。

    “这可不是开玩笑,”高鹏认真道,“我真见过。九年前,这两个人要过江,问我有没有船,我们水文站的船那能随便借,他俩又是磕头又是求,没办法只好借,但是得第二天过来。”

    徐司前停下笔问:“后来呢?”

    “后来他们没过来,哦,这事就在我发现尸块前几天。”

    “人不会是你杀的吧?”徐司前开玩笑道。

    高鹏也笑:“看你说的,要是我杀的,我干嘛还跑去报案。”

    徐司前点头。

    “不过,”高鹏皱了下眉说,“我好像有看过凶手。”

    “怎么看出来的?”

    “发现尸体前两天,有辆面包车来我们这里问路,车上有血。”

    “凶手长什么样,你说说,我看看能不能写进小说。”

    “高个子,大眼睛,鼻梁很宽,嘴唇很厚,头发有些卷,满脸横肉……”

    徐司前据高鹏说的,低头笔尖在白纸上来回勾勒。

    高鹏等他画完,一拍桌子道:“就是他!我敢打包票这人就是凶手。”

    “他一个人杀两个人还分尸、抛尸?”徐司前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高鹏说:“他是司机,车里当时还有别人的。”

    第74章

    74.

    徐司前接到凌霜电话,即刻赶往事故现场。

    太阳落山后,气温骤降,小巷中亮起昏黄的灯盏,大大小小的警车塞满小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物品燃烧后的焦味。

    小车烧毁严重,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

    凌霜正在和排爆组的人员沟通。

    令人意外的是发生爆炸的车子上,并没有找到任何炸弹,现场看上去更像是一起汽车自燃的意外事故。

    凌霜觉得有些蹊跷,“不可能,它早不自燃晚不自燃,偏偏在我们靠近时自燃,一定有远程控制装置……”

    那人挠挠头道:“抱歉啊,凌队,我们没找到这方面证据。”

    凌霜情绪激动,肩膀微微发抖。

    徐司前走近,浅浅抱了她一下:“凌霜,冷静点,别着急。”

    “是他们,是那伙人。”凌霜小声念叨。

    短短几个字,徐司前已经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他松开她,俯身钻进烧焦的车厢检查,坐垫燃烧严重,玻璃炸飞,油箱并没起火,火是从车里烧起来的,能达到这种程度爆炸的只可能是汽油。

    “爆炸时,你们在哪里?”徐司前问。

    赵小光连忙比划给他看:“就在这里。”

    “爆炸时间是几点?”

    赵小光打开手机相册查看具体时间:“17:32分。”

    “太阳落山没?”徐司前又问。

    “当时还没有。”今天气温不低。

    “有闻到什么特殊气味吗?”

    赵小光想了想,开口道:“好像有些汽油味,但不是油箱漏油,坐垫上也没有看到汽油。”

    凌霜仿佛想到什么说:“可能是气态汽油。”

    “气态汽油?”赵小光有点惊讶。

    徐司前点头,接着凌霜的话往下说:“液态汽油没有那么容易燃烧,把烟头直接扔进液态汽油几乎很少会燃烧。但是汽油极易挥发,如果让它在空气中挥发一会儿,再给与密闭空间和点火反应,就非常容易爆炸。”

    赵小光大概明白过来什么意思,有人事先将汽油泼洒在车厢内,事先让它挥发成了气体。

    “那点火设备又是什么?”赵小光问,他们在车内没有找到点火装置。

    徐司前环顾四周后说:“太阳光。”

    这下连凌霜都惊呆。

    “当然不单单是太阳,还有这个。”徐司前说话间从烧焦的座椅下方找到一个易拉罐递给凌霜。

    赵小光舔了舔唇,觉得有点荒谬:“易拉罐?”

    凌霜瞳仁轻颤:“是凹面镜……”

    自家女朋友一点就通,徐司前略感欣慰地点头。

    “这些孙子还挺聪明……”赵小光叹气。

    “那他们又是怎么控制时间的?”王嘉怡不解地问。

    凌霜蹙起眉头:“可能只是巧合,凶手原本的目的可能是想毁掉车子。”

    “也可能是警告。”徐司前补充道。

    凌霜还有一个疑问,“卞晶人究竟在哪里?她是死是活?”

    徐司前所有所思地看向爆炸汽车的后备箱。

    凌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下一惊,立刻让赵小光帮忙把后备箱撬开。

    后备箱打开,里面的一幕令人发指。

    女人被捆绑手脚,像一样弓蜷曲在里面,早已没有了呼吸。大火将女人的尸体烧得半焦,已经看不出原来面目。

    “艹!这些个孙子!他们酝酿这场爆炸的目的是毁尸灭迹。”

    秦萧不久也赶来现场,他和徐司前相□□头后,对女人做了初步尸检,女人生产不久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卞晶。

    死亡时间在两天前,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前有遭受过暴力殴打,手腕和脚腕均有捆绑,死前有过挣扎。

    一层恐怖的阴霾笼罩在所有人心中。

    不管怎样,现场的侦查工作刻不容缓。

    车子不会自己开到这里来,是有人把车开到这里来的。

    再次调查小巷内的监控后,他们发现这辆车是昨天傍晚开进小巷的,司机下车后消失在人群中,看样子小巷外围有人接应。

    画面显示,那是一名年轻男子,戴着黑色口罩和墨镜,看不出具体长相,身高一米七左右,体型偏瘦。

    技术科人员对车里的血迹和指纹进行了进一步采样,凌霜一行前往交警大队继续寻找车辆的行驶轨迹。

    路上,凌霜才有空和徐司前说上话:“你今天去哪里了?”

    “去处理了点事情。”徐司前答。

    “什么事?”凌霜问。

    “一个以前的案子。”他说着话,目光落在远处。

    “和我哥的案子有关?”

    徐司前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否认:“女朋友太聪明。”

    “有线索吗?”

    “暂时没有。”他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有消息会和你说。”

    凌霜气息有些沉:“这些人太猖狂。”

    “今天的事可以看出,他们暂时还不想和警方正面冲突。”

    凌霜有些挫败,她捶了下方向盘,叹气:“早知道黑机构和那些人有关,我就不让小光去找卞晶了,都怪我……”

    徐司前打断道:“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压。”

    “我今天还差点害小光和嘉怡遇难,我甚至怀疑继续调查这个案子究竟对不对……这就像在一个巨大的滚雪球,战线拖得越久,我们这一方伤亡越大,而他们却毫发无损……”她越说越沮丧。

    “小霜。”徐司前在黑暗中温声喊她。

    “嗯……”

    “你没有错,错的一直都是他们,邪不胜正,你需要坚定自己的信念,争取正义的道路从来不是一片坦途,你会怀疑自己,是因为恐惧。”

    凌霜承认,她的确害怕。

    如果是她一个人面对这些,不觉得什么,可是太多无辜者牵涉其中,她保护不了。

    徐司前继续说:“如果不查,受害者会更多,只是他们隐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并不是不存在,放弃调查只是一种精神上的胜利,并不是真正的平安。”

    是啊,已经死了那么多人,这案子不可能就这么停下,还是要继续查。

    “小九江,是什么信念支持着你要查这个案子?”

    徐司前想说是你,出口却是:“可能就是想要个答案吧。”

    *

    车子开到交警大队,凌霜径直进去查那辆车近期的行驶记录。

    通过天眼系统的查找,发现这辆车经常出没的地方在一个叫北晨新苑的小区,且该车主就住在北晨新苑3栋 201室。

    可是,等一群荷枪实弹的特警赶到时,201室早已人去楼空。

    赵小光气不打一处来:“就没见过这么难破的案子。”

    猫鼠游戏,那些人永远比他们快一步。或许从他们暴露车子给警方开始,一切都早已预谋。

    凌霜依旧不死心,叫技术部来201室做了进一步采样,只要有一个人的生物样本在信息库里,就有希望顺藤摸瓜。

    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劳。现场一共采集到四个人的生物样本,均不在信息库中。

    “奇怪,一个都不在,这都是些什么人?”凌霜叹气。

    她还想去北晨新苑蹲监控,徐司前看过时间说:“一点钟了,明天再去查。”

    凌霜只好和他一起回家。

    *

    凌霜心里装着事,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她翻出手机给徐司前发消息:“小九江,你睡了吗?”

    “还没有。”徐司前回得很快。

    凌霜问:“那我能过来和你一起睡吗?”

    徐司前正想怎么回这句,凌霜又发来一条消息:“我马上过来。”

    十几秒后,凌霜掀开次卧的房门,走进来。

    房间里没开灯,她摸索着到床边坐下,踢掉鞋子,掀开被子,小猫似的拱进他怀里,把脸埋到他心口。

    女孩身上很香,暖融融的。

    徐司前抚了抚她的长发,有些忍俊不禁:“凌队大半夜跑来,是来考验我自制力?”

    “那你也可以不忍。”她把脚软绵绵地踩在他小腿上作乱。

    徐司前随她闹腾:“无赖样儿。”

    凌霜凑上去咬了他一口:“就无赖。”

    “行,小无赖,快睡觉。”他伸手搂着她,像哄小朋友睡觉一样轻拍她的后背。

    徐司前没把女朋友哄睡着,自己睡着了。

    凌霜过了睡觉点,精神亢奋,而且徐司前被窝里好热和她自己一个人睡完全不一样。

    她把被子踢掉乘凉,很快被他扯住被角重新盖好:“别乱蹬被子,小心冻感冒了。”

    凌霜扭过来捏他鼻子:“你不是睡着了么,怎么知道我乱蹬被子?”

    “再闹腾打屁股了。”他小声警告。

    “你敢打我,试试看!那可是袭警!”

    他倒是没打,只是非常纯洁地捏了两下。

    凌霜羞耻心作祟,立刻要跑,被他猛地逮回被窝。

    “别闹了,睡觉。”他睡意快给她弄没了,揽着她的手臂格外用力,肌肉硌人。

    凌霜又躺了一会儿,抱怨:“哎呀,你这太热了,我根本睡不着。”

    徐司前这回彻底醒透了,一双眼睛漆黑异常:“是有点热。”

    凌霜踢了踢腿:“是吧,你也觉得……”

    “你衣服穿太多了。”他说。

    她只穿了睡衣,根本不多,他胡说。

    “确定睡不着吗?”徐司前声音有些低沉的沙哑。

    凌霜应声:“嗯,心里乱七八糟的,总是乱想。”

    “看样子是精神压力挺大。”他好心替她分析,“有种快速放松身心的方式,要试试吗?”

    “是什么?”凌霜当真以为他一个心理罪专家有什么妙招。

    他忽然压过来吻她:“那个草莓味要过期了。”

    “啊?那个也会过期吗?”凌霜没买过那种东西,也没仔细研究过,感觉有点不信。

    嘴巴被他吻住,舌尖相抵,话也变得软绵绵的。

    “嗯,草莓味这种会容易过期。”细碎的吻落进脖颈,被窝里更热了。

    他夹住她的手指,一根根收紧反扣,骨节有点痛。

    凌霜软着声抱怨:“我疼呢。”

    “打架没见你叫疼,中枪没见你叫疼,被窝里天天叫疼,这叫什么?”

    “废话,你这样我当然会……”嘴巴又被他封住。

    须后水的味道很迷人,除却苦艾还有鼠尾草的味道。

    草莓味甜丝丝的,有点少女心,和第一次的感觉不太一样,让人上瘾的沉沦。

    凌霜总算来了困意,推着他:“别弄了吧,睡觉了。”

    “我给过你睡觉的机会,你偏不要。”

    “你好凶!”平常温柔,这时候超凶!

    他喘着气,捏着她的掌心,欺负得更凶。

    凌霜踢他,被他握住脚踝在脚掌心咬了一口。

    又痒又痛。

    凌霜遭不住开始投降:“不带你这样的,草莓味都用完了。”

    他俯身下来咬她肩膀:“自己跑我被窝里吊人胃口,还怪别人?”

    “行了,我错了,行吧?”她闹着要溜,被他兜抱回来。

    他贴着她的脸,又吮她的唇:“软乎乎的,小熊软糖似的。”

    凌霜只好又讨饶:“明天还要早起办案呢?”

    徐司前根本不理,霸道对付她:“案子我替你办。”

    “我要睡觉。”凌霜抗议!!

    “你睡你的,我忙我的,又不影响你。”他超级无耻地说。

    “……”这是人说的话吗?她这样能睡得着?

    最后没办法,她只好试着喊了声:“哥哥,别闹了。”

    徐司前非但没停止,反而闹得更凶,他重重吻她的唇,之后又压在她颈侧喘气。

    她喜欢听他的喘气声,心跳得飞快,怦怦怦的。

    “小九江……”凌霜轻声喊他。

    “嗯……”

    “好喜欢你呀。”

    “嗯,睡吧。”他抚了抚她潮湿的额头。

    凌霜低声叹气:“好希望那些人能快点抓到。”

    “会的。”他说。

    “你怎么那么笃定?”

    “因为你聪明。”他啄着她的唇说。

    第75章

    75.

    次日一早,凌霜照常组织召开案情分析会。

    秦萧汇报卞晶的尸检报告:“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为11月10日晚上19:0

    “她死亡当天有进食晚餐吗?”凌霜问。

    “有,”秦萧切换照片继续说,“这是死者肠胃的解剖图,可以看出死者死前一个小时左右,曾进食过香肠炒面和烤鸭。”

    凌霜推理:“也就是说11月5日,卞晶消失后,曾被关押在某处过,一开始凶手并没打算杀害她,还提供了食物……”

    秦萧认可凌霜的观点,接着往下说:“死者面部和颈部的伤口均都有生活反应,系死前发生。伤口分为两类,一是折叠刀一类小刀割口,二是撞击伤。不过,两种伤口发生时间不一样,割伤时间较早,已经结痂,撞击伤则发生在死前。”

    凌霜微眯起眼睫:“额头上撞击伤很特别。”

    秦萧又切换了两张照片:“这是案发车辆扶手箱的照片,这里有血液残留,死者额头处的创面,是正是暴力撞击这里所致。”

    他手指的地方是扶手箱的塑料后沿。

    凌霜点头。

    秦萧又接着讲:“撞击伤并未致死,凶手又用绳子勒死了她,颈部勒痕与手腕处勒痕相似,应该都是直径为10mm的尼龙绳。另外,死者手指指甲里有皮质残留,系死前求生本能挣扎所致,和检验科核对过,残留物来自汽车皮椅。”

    凌霜给出推论:“基本可以确定案发地就是车里,凶手作案后,下车将尸体转移到后备箱,之后再驱车至小巷。”

    赵小光说:“那他停车转移尸体的地方,肯定鸟不拉屎,不然,早就被人发现了。”

    “不奇怪,汽车行驶半径大,先杀害她再找没有人的地方转移尸体并不是难事。”凌霜说完又问技术部,“死者鞋底和衣服上的附着物有无特殊之处?”

    技术部警察回应:“死者鞋底泥土样本比较特殊,含有大量重金属,如铬、铜、锌、镍等,这类物质多是化工厂的常见污染物。”

    王嘉怡适时说:“可是南城早在十几年前就将这类污染企业转移出去了。”

    凌霜在白板写下一行字:死者生前有去过化工厂。

    技术部工作人员接着说:“车子里的血液样本均来自死者,驾驶室、车内易拉罐上的指纹,和201室内提取的指纹同源,基本可以确定201室住户就是凶手。”

    如果那帮人没跑,案子到这里就破了,可是他们偏偏想好了对策。

    赵小光也汇报了自己的调查结果:“出事这辆车,盗用了僵尸车的车牌,原车主早在两年前去世了。”

    凌霜作出分工安排:“黄警官带人去交警大队继续排查这辆车的11月5号至昨天的行驶轨迹,尤其注意它是否出城,如有出城,立即将动向汇报给小光。”

    “收到。”

    “老王,你带人去查201室的房东,看看能不能通过房东确定租房人信息,再走访201的邻居。”

    “收到。”

    “徐老师和我去北辰新苑蹲监控,小光你和嘉怡去趟工商局,查询南城的化工厂和废弃化工厂,卞晶死前很可能被关押在这类地方。”

    赵小光点头。

    凌霜又说:“一会儿给那个代孕的中间人打电话,尽快确定见面时间,必要时可以加钱。”

    赵小光转了转手里的水笔笑:“为破这个案,我们老大都要破产了。”

    凌霜看了徐司前一眼,他并无异议,也没有要补充的。

    凌霜扶着桌子严肃道:“大家注意,这起案子很可能和一个不知名的犯罪团伙有关,为防止意外情况出现,请在出警时着便衣、佩戴手枪,时刻提高警惕,必要时先增加警力再前往调查。”

    散会后,警员们各自去领枪。

    等他们走后,凌霜把徐司前叫进了装备室。

    这里一人一柜,她用指纹打开自己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件战术背心,揭掉上面的警_用标志递给他。

    “这个给你,直接穿里面就行,管制刀具戳不穿它,如果加上防弹板就可以防子弹。”

    “那你呢?”徐司前握着那马甲,略显担忧地看向她。

    凌霜看出他的顾虑,取下另一件战术背心说:“我还有,你这件是以前备用的。”

    徐司前点头。

    凌霜又在柜子里翻找出一个伸缩电击棒,“咔嚓”一声甩开,范给他看:“它顶部带电击功能,收缩起来也可以敲碎钢化玻璃,你留着防身用。”

    徐司前注意到这上面没有警_用标志,应该是凌霜自己购买的。

    他接过去试了试,很轻便,操作简单。

    凌霜吸进一口气道:“不过你记住最关键的一点,你不是警察,面对危险,能跑就跑,保命是你的第一任务。”

    徐司前心里突然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湿漉漉的,像是被夏季午后的暴雨淋过,潮湿且温热,他垂眉低低喊了她一声:“凌霜……”

    凌霜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狡黠地笑起来:“表情别那么凝重啦,我只是不想你出意外。”

    徐司前一把将她扯到怀里抱住,喉结滚动,他的心陷进那场暴雨里抽脱不出。

    喜欢,好喜欢她。

    想把全世界的玫瑰都赠与她。

    凌霜闷在他衣服里调侃:“哎,男朋友,情绪都渲染到这个份上了,要不要亲一下缓缓?虽然头顶有摄像头,但平常也没人会盯着看。”

    徐司前果真捧起她的脸,认认真真地吻下来,他闭着眼睛,睫毛颤动,很温情、很清冽的吻,只有嘴唇触碰,柔软绵长,带着薄荷糖的味道,她攀着他的肩膀一点点回应。

    赵小光来找凌霜,一进门撞见这一幕,捂住眼睛又掀开一道缝说:“抱歉,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凌霜听到赵小光的声音,立刻松开徐司前。

    她脸上的表情过于沉醉,徐司前不想让旁人看见,将凌霜霸道摁在怀里,替她看向赵小光问:“什么事?”

    “那个黑中介的中间人联系上了,明天早上十一点可以见面。”

    “地点约在哪儿?”徐司前继续问。

    “昌吉巷46号,”赵小光说完又补充,“我查过,那是个普通小饭店,确定去的话我去回电话。”

    凌霜挣脱徐司前,继续和赵小光交待:“明天安排见面。”

    小光光轻咳一声说:“那你们继续亲……我走了。”

    凌霜耳朵通红,回头瞥了一眼徐司前,他倒是比她淡定许多,还有心情笑,显然不觉得亲吻被人撞见这事丢脸。

    “走了,去北辰新苑查监控。”凌霜说完快步离开装备室。

    徐司前随即跟上去。

    *

    北辰新苑,设施齐全,各个单元楼口都有摄像头,3栋201室门口也有。

    3栋一单元住着十二户人家,三十多号人,201室的住户不难辨认,那四个男人经常同进同出,不过每次他们都戴着口罩,加之摄像头不算清楚,很难看清楚四人长相。

    最直观信息是四个人的身高,一个高个子,两个中等个子,还有一个小个子。

    凌霜对比之前在小巷里调取到的视频内容,确定高个子就是弃车抛尸人。

    很多时候,他们都会戴着黑色手套出门,南城还没到天寒地冻必须戴手套的季节。

    黑手套难道有什么特殊寓意?

    再回神,凌霜发现徐司前已经用笔在纸上将四个人的容貌勾勒出来了。

    都是戴着口罩的半张脸,不过眉毛眼睛画得很清楚。

    凌霜惊讶道:“你都可以来我们单位做画像师了。”

    徐司前合上笔盖,一本正经地问:“行啊,工资开我多少。”

    “真来啊?”凌霜笑。

    “嗯,真去。”他应。

    凌霜支着脑袋叹气:“恐怕要不起,你这样的,一看就不便宜。”

    徐司前牵着她站起来,说:“走吧,去系统里对人。”

    虽然徐司前将四人画得很清楚,但是要在庞大的数据库中找四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凌霜从早上一直看到晚上十一点,眼睛都要看瞎了。

    徐司前说:“休息一会儿,我替你继续看。”

    “行。”凌霜把位置让给他,趴在桌上秒睡。

    徐司前怕她着凉,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膀上。

    十分钟后,秦萧来给凌霜送夜宵。

    他脱去白衣,着常服,依旧清俊儒雅。

    他买了两份夜宵,一份给凌霜,一份给徐司前。

    徐司前笑着问:“受宠若惊,居然还有我的份?”

    秦萧没什么情绪地回答:“不是特地买给你的,凌霜不吃独食,怕她不够。”

    怕自己喜欢的人不够吃,所以给情敌多买了一份,这世上恐怕找不到第二个秦萧。

    “秦医生怎么还没回去?”徐司前问。

    秦萧叹气:“不放心,我又去档案室查了一下其他案子,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并案的。”

    “有发现吗?”徐司前问。

    秦萧摇头,又问:“你呢?”

    徐司前点头,说:“有。”

    秦萧正要细问,凌霜醒了。她见秦萧也在,有些意外:“师兄,你今天也加班?”

    秦萧神色淡淡道:“不加班,来给你送点吃的。”

    凌霜道完谢,秦萧便走了。

    徐司前吃着拌饭,慢悠悠和凌霜说:“哎,秦医生这种,你不谈真是可惜了。”

    凌霜觉得这话怎么也不该从他嘴角说出来。

    “小九江,你是在给你女朋友物色相亲对象吗?”

    “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都说过好几次了。”凌霜挑着眉毛,模仿他的语气说,“你师兄人品不错,不考虑和他谈个朋友吗?”

    徐司前被她逗笑了:“行,我不说。”

    “有找到人吗?”凌霜吃完饭,问他正经事。

    “还没有。”徐司前答。

    “工作量太大,明天调些人来一起比对。”

    “好。”

    “走吧,回家。”她站起来,举起手臂,朝天伸了个懒腰。

    *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小雨,夜浓得化不开。

    真冷!又降温了。

    凌霜裹紧衣服,快步去取车。

    钥匙打响,她这小破车,半天没有热气往外冒,还是他的车舒服。可惜那辆车丢在京市没开过来。

    她都有点不习惯,他肯定更不习惯。

    “小九江,你会不会觉得……在南城呆着是吃苦?”

    “怎么这样问?”徐司前偏头看向她。

    “好奇。”凌霜说。

    “和你在一起,我只觉得甜蜜。而且做警察和破案是我一直以来的志趣。”

    至于他为什么志趣是做警察,后来又没做,她没有问。

    回到家,凌霜换上毛绒绒的拖鞋去洗澡。

    徐司前洗漱结束,在门口等她:“衣服还要帮忙吗?”

    凌霜说不用,他依旧没走,问:“胳膊还痛吗?”

    凌霜出来说:“已经不痛了。”

    “给我看看。”

    虽然做过最亲密的事,但她当着他的面露肩膀依旧害羞。

    伤口已经结痂了,白皙皮肤上有一块丑陋的疤痕。

    徐司前越看越觉得心疼,低头在上面细细亲吻,羽毛一样的触感,酥酥麻麻,引得她心脏一缩。

    徐司前将她迎面抱上盥洗台,帮她吹头发,“明天可能会很危险,你在他们面前暴露过。”

    “我如果不去,就得换别人去,一样有危险,我不想把危险转嫁给别人。实在不行,就多带些人过去,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他说。

    “你别,我让小光去就行。”暖融融的风在头顶吹,他的掌心在她发根里穿梭很舒服。

    “你俩要演夫妻?”徐司前问。

    凌霜捧住他的脸,笑:“怎么,你还在这种事上吃醋?我那可是工作,没一点别的心思。”

    “赵小光没我聪明,打架也打不赢我,你带我去更安全。”他帮她把衣领掖好,指腹温温热热,摩擦着她颈部皮肤,微微发痒。

    “你干嘛非要去?”她在吹风机的嗡嗡声里问。

    “是生是死我都要跟你一起。”

    凌霜晃荡着小腿,脚趾压在他膝盖上轻点着,半晌笑起来:“嗳!咱俩才谈几天恋爱啊,你就来生死相随那套,听上去太浮夸。”

    徐司前关掉吹风机,将她嵌入怀抱:“凌霜,我现在连自己都不是了,我只有你。”

    她从他的语气感觉到一丝苦涩,叹气道:“好吧,带你去。”

    他俯身给她捡地上的拖鞋。

    凌霜翘了翘脚趾,俏皮问:“那今晚还放松吗?万一明天咱俩真死了,好歹今晚寻欢作乐过。”

    徐司前抬头,对上她的眼睛。

    良久,他起身,托着她的臀,将她抱离盥洗台。

    “干嘛去啊?”凌霜问。

    “寻、欢、作、乐。”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开玩笑的。”她赶忙往回圆。

    “可我当真了。”

    房门合上,他将她钉在那儿,仿佛要把她挤碎。好在胳膊不疼了,手臂被他捏过地方出现几道清晰红印。

    “喂,别捏我,痛。”

    “又喊痛。”

    汗水交织在一起,心脏和灵魂都像在融化。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不是要寻欢作乐么,今晚换一换。”

    凌霜还没反应过来换一换什么意思,他已经搂着她的肩膀,猛地一记翻身。

    身份对调,她坐在他腿上,成了握着皮鞭,掌握生杀大权的奴隶主。

    有种错觉,他好像成了她圈养的小马驹,一挥马鞭就会跑很远的小马驹。

    男人的瞳仁漆黑好看,她俯身过来亲吻他的眼睛。

    “别光顾着亲,试试别的。”

    凌霜觉得无比羞耻,想立刻跑掉。

    他捏着她的脚趾,有些轻浮地一根根把玩:“看样子凌队是不会?”

    “谁说我不会了!”

    他轻笑。

    “不许笑。”她因羞赧变得紧张、生涩,脚掌心都在冒汗,他掌心亦同样滚烫,汗水粘黏在一起。

    “嘶——”

    “你痛?”凌霜更紧张。

    “男人不会痛。”大约是躺着,他声音听上去有些潮湿的哑意。

    “那会怎样?”凌霜好奇。

    “会……”他没具体说,但是表情很愉悦。

    她大概猜到什么意思。

    房间里越来越热,空气里有股挥散不去的甜腻。她不想闹了,软绵绵趴在他身上耍赖。

    徐司前隔着衣服抚了抚她的腰窝,“累了?”

    “当然累,我都脚麻了。”

    “那就这样睡吧。”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让她趴在他心口睡觉。

    “怎样睡?”她被他的话弄懵了。

    “就这样睡。”他摁着她的背。

    “那我下来。”凌霜说。

    “不用。”

    什么不用,怎么能不用,那总要……

    徐司前故意咬着她的耳朵说:“寻欢作乐到天明。”

    *

    梦境震荡着,他感觉自己在海浪中翻涌滚,一会儿被海浪打湿衣衫,一会儿被海浪吞没。

    陌生的感觉让他喜欢又紧张,他试着踩水又触碰不到。

    他意识沉寂许久,不知今天为什么突然苏醒。

    身体渐渐恢复一丝力量,徐司前缓缓睁开眼睛。

    天还没亮,窗帘拉着,阻隔了街灯,他吸进一口气,察觉有些不对劲,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他会永远消失吗?

    空气里的味道太甜腻了,小苍兰和椰奶混合的味道……

    低头看,凌霜像只雏鸟乖巧地趴在他心口,长发乌黑散落,好美。

    好久没见,他好想她。

    手指拨开她的碎发,他想看看她的脸——

    毫无征兆地,他看到了她洁白的肩膀……

    不,此刻已经不算洁白,因为上面覆盖着斑驳的痕迹。

    身体彻底苏醒,心脏感觉到一阵尖锐的刺痛,呼吸都窒住。

    他将她从睡梦中晃醒。

    凌霜揉了揉他的脸懒洋洋地说:“别闹,小九江。”

    他有些难过,更多的是嫉妒,他在她手背上咬了一口。

    凌霜清醒过来,对上一双潮湿通红的眼睛。

    不一样,眼神是不一样的。

    她立刻认出他来:“你回来了。”

    “你昨天跟他好了一整晚……”他哭着控诉。

    “我没……”证据还在,她根本狡辩不了。

    “宝宝,你太坏了,这些天,你一点都没想过我,亏我还天天惦记你,怕你有危险,你就是喜欢老古板,一点不喜欢我……”

    他说着话,眼泪淌得更凶。

    看得出是真伤心。

    凌霜有点手足无措,她贴过来扒他的手,耐心哄:“徐小狗,你别哭啊,我没有不想你,我很想你。”

    他不信,哭得一抽一抽的,大有用眼泪把她淹死的架势。

    “那你想怎么样?”

    他不说话,把脸埋进枕头,继续哭。

    “那你说说看,怎么哄你才能好嘛。”凌霜继续哄。

    他突然坐起来,气鼓鼓道:“很简单,你和他做的,和我重新来一遍。”

    第76章

    76.

    昨天早间会议结束,赵小光和王嘉怡第一时间赶往工商局。

    和王嘉怡说的一样,多年前,南城已经将所有的化工企业搬迁到了临省。

    南城大大小小的厂区遗址有四十多个,化工厂迁走后,原址经过环境改造,有的建成了电动车制造基地,有的改成了居民区。

    赵小光和王嘉怡跑了一整天,也没什么发现。

    下午四点,黄杰打电话来说,那辆爆炸车在11月5号离开过南城。

    通过沿途摄像头的对比追踪,黄杰还发现,该车去到的地方是邻省一个叫红水河的小镇。

    进入小镇后,那辆车便不知去向,但在三天前车又出现在南城。

    这两个时间点,与卞晶失踪、死亡的时间高度重合。

    红水河……

    他仔细查看从工商局打印回来的单页——

    有一家名叫“瀛洲冶金”的化工厂,在十五年前搬迁去了红水河。

    驱车两个小时后,赵小光和王嘉怡到达红水镇。两人一打听,才知道,“瀛洲冶金厂”很多年前发生过安全事故,早就倒闭了。

    “麻烦问问您,具体地址在哪里?”

    “你们车子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有个红色的大牌子就是,不过,最好不要进去。”

    “为什么?”王嘉怡问。

    “那里以前发生过工业泄露,环保专家讲至少二十年才能安全,我们当地人从来不去。”

    赵小光和王嘉怡仍旧决定前往现场一探究竟。

    夕阳西下,“瀛洲冶金厂”内荒无人烟,四周野树蔓生,门口的红色警示牌锈迹斑驳。

    赵小光边停车边感叹:“这可真是个完美的犯罪地,在这里面杀人分尸都不可能有目击证人。”

    王嘉怡很快发现不对劲:“赵警司,你看这四周虽然长满野草,但是大门进去却有一条干净整洁的马路。”

    那是一条宽阔的水泥路,地上连枯枝败叶都没有,像是有人经常打扫。

    谁会给一个废弃已久的化工厂打扫卫生?

    确实挺蹊跷。

    “要进去看看吗?”王嘉怡问。

    赵小光拦住她说:“别轻举妄动,先在外面看看。”

    他把车子开到对面路上,佯装抛锚,举着望远镜盯梢。

    不久,天彻底暗下来。

    这一带无人问津,没有路灯,漆黑一片,树丛里偶尔能听到嘶哑的鸟鸣声,阴森恐怖。

    偶有车辆经过此处,也都是高速通过,没有任何停留。

    王嘉怡说:“这里面像是没有人。”

    赵小光却坚持说:“不着急,再等等。”

    晚上十点,两束光从废弃化工厂中亮起来,由远及近,越来越亮,那是一辆越野车。

    赵小光把车牌号报给王嘉怡,趴在车窗上继续盯。

    十一点时,又有一辆车开了出来,赵小光再度和王嘉怡报车牌。

    王嘉怡惊叹道:“这两辆车的车牌,怎么一模一样?”

    “什么?”赵小光有点不可置信,刚刚那两辆车的车型并不一样,不是一辆车,他喃喃道,“看样子又是使用□□。”

    看来这个“瀛洲冶金厂”必然隐藏猫腻,只是不确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虚实不明,不能贸然进入,只能在外面继续蹲。

    到了下半夜,两人又饿又困,赵小光点了支烟提神,扭头喊王嘉怡睡觉。

    王嘉怡强打着精神说:“我能坚持的。”

    赵小光把外套丢给她:“两个人一起耗着没意思,你先睡一会儿,醒了再换我。”

    王嘉怡困到极点,一合眼就睡着,赵小光看了她一眼,笑了。

    凌晨三点,一辆医用冷藏车从里面缓缓开出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两辆车。

    到了路口,三辆车朝着不同方向离开。之后,便再没有别的车子进出。

    天快亮了,他们的车一直停在路边停着太过显眼。

    为避免打草惊蛇,赵小光把车开回南城,给凌霜打电话汇报。

    *

    徐司前把凌霜叫醒是在早晨五点。

    他一通哭,凌霜哄了半个小时,最后被他压在床上亲得七荤八素。

    他伤心是真,使坏起来也真卖力,一点不含糊,跟装了续航电池似的。

    凌霜气得骂他是臭小狗。

    越骂越他来劲,嘴唇都要被他亲破了。

    她现在不但累,还好饿好热,体力消耗殆尽,手指都不想动。

    “宝宝,你知道狗和人是不一样的吗?我现在就想做真小狗。”他咬她的耳朵,趴在她耳边喘气。

    “为什么?”

    “狗有锁。”他现在就想把她锁起来,让她下次还和别的男人好,让她还想别的男人……

    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也不行!

    凌霜揉他的脸:“幼稚鬼。”

    徐司前咬她的嘴唇,黏糊糊地吻她的眼睛:“我幼稚还不是被你气的,你得负责的。”

    “行,负责,怎么负责?娶你好不好?”凌霜捧着他的脸,好气又好笑。

    “这可是你说的。”他钻进被子,声音变得闷哑。

    她看不到他的脸有点紧张:“你干嘛?”

    “做点小狗喜欢做的事。”他似乎在笑,声音很撩人,引得她心脏怦怦乱跳。

    “徐司前,喂,你别乱来……”

    手被他掌心强制钳制住,他的背拱起来,像一座小山,她禁不住去摸他湿漉漉的头发。

    热意膨胀堆积,在密闭的空间里闷着,心脏像是成了融化的巧克力。

    从未有过的体验——

    Blooming,灵魂正在开花,那一刻两颗心脏像是粘连在一起。

    他在她瞳孔失焦的片刻,爬上来亲吻她的额头:“凌霜,我才是你唯一的小狗。”

    天光大亮,徐司前起床收拾,凌霜又睡了一会儿。

    七点钟,凌霜接到赵小光电话,她起床换衣服,瞥见徐司前穿戴整齐,抱臂靠在门框上等她。

    “要去队里了?”他问。

    凌霜点头。

    “还是上次那个案子?”

    凌霜整理好衬衫衣领:“是新案子,咬你的那个卞晶,被人杀了。”

    徐司前皱眉:“卞晶?她好端端为什么被杀?”

    “可能和我哥那个案子有关,正在调查。”

    凌霜去洗漱,发现徐司前帮她把牙膏挤好了,杯子里的水也是温的。

    “凌霰案还没破?”徐司前跟过来问。

    “嗯,那个案子牵连比较广,没那么容易。”

    “哎,看样子还是得我来帮忙。”他懒洋洋道。

    “走吧,去队里。”凌霜洗过脸,回头和他说。

    *

    去警局路上,徐司前开车,凌霜吃早饭,它顺便给他讲述了汴晶案的详细经过。

    “看样子,卞晶是被人恶意报复。”徐司前分析。

    “很有可能。”凌霜说。

    “那个黑中介很可疑。”

    “已经联系上了,中午会和他们的人见面。”

    *

    凌霜到队里,依旧是先开会。

    那个废弃化工厂,很可能就是犯罪团伙的据点。

    黄杰说:“既然有嫌疑,联系当地警方,我们一起去查查。”

    凌霜摇头道:“我们现在对他们完全不了解,贸然行动未必有好的结果,甚至容易造成没有必要的牺牲。我的建议是各个击破,抓几条小鱼,由点带面,先把他们的组织架构摸清楚,再组织大规模行动。”

    黄杰也觉得凌霜说的有道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凌霜继续说:“黄警官,你今天带人继续去交警大队,重点盯这两个车牌号,最好能把人带回来了。”

    “收到。”

    凌霜把徐司前之前画的人物画像放大后说:“嘉怡组织社区基层,重点排查这四个人,另外安排人手在系统里继续对比。”

    王嘉怡点头,和社区大爷大妈打交道是她的长项。

    “今天中午十一点,在昌吉巷26号,有一条他们的小鱼,小光你安排人在附近守着,见机行事,如有异动实施抓捕,如果对方没有异动,安排线人及时盯梢。”

    “是,老大放心。”

    *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

    距离胜利饭店几百米处,车子停下。

    线人传来消息,饭店内一切正常,168包厢的客人已经到达。

    凌霜下车,正要和赵小光去饭店,徐司前看出情况不简单,要求一同跟去。

    凌霜阻止他:“你别去了,危险。”

    他握着她的手腕强调:“不行,我现在每分每秒都要跟着你。”

    赵小光轻咳一声,觉得这话真肉麻。但是凌霜又挺吃徐司前这一套,只好当作没听见。

    凌霜犹豫再三,还是同意徐司前跟她一起去。

    赵小光的调度能力强,适合在外围打辅助,徐司前更聪明适合和对方斡旋。

    两人手挽着手进入饭店,凌霜亲了他一口,在他耳边说:“忘了和你说,要假扮夫妻。”

    他亦交颈贴到她耳畔说话,气息在她耳朵里流淌:“老婆,这根本用不着假扮,早上已经身体力行证明过了。”

    凌霜心脏一麻,脸有些红。

    他笑过一声,揽着她的腰往里走。

    凌霜在进入包厢前将窃听器打开。

    包厢里坐着一个秃头男人,体型微胖,皮肤有些油腻的白,一双眼睛滴溜聚光。

    徐司前搂着凌霜坐下,懒洋洋地倒了杯水递给秃头男。

    见对方喝水,他才给凌霜倒了小杯水。

    “就是你们俩想要孩子?”秃头男率先开口。

    凌霜点头说:“我们想要孩子,钱不是问题。”

    “二位确定要的话,在这里签上字,另外支付50%的费用,也就是二十万块,事成之后,再给二十万。”男人说着话,拿出一份合同递过来,“我们会签订正式的三方保密合同。”

    徐司前看完合同,翻到背面。凌霜敏锐地看到了那个橙色的飞鸟图案。

    “你们公司在哪儿?一下给这么多钱,总要彼此了解。”徐司前说。

    “您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没法和您细说太多,不少名人都是我的客户,这点你们放心,我们公司规模很大。”

    男人心思缜密,对话中一个多余的字眼都不愿透露。

    “能指定孩子性别吗?”徐司前装作一副很在意孩子性别的模样,“我只想要男孩。”

    “当然可以,不过费用不太一样,另外,精子和卵子都由您二位提供,如果怀的是女孩,你们是否需要其他处理?”

    “其他处理?”凌霜问,“怎么处理?”

    “提前终止妊娠和或者生下来。”秃头男道。

    “我们可以选择代孕妈妈吗?”徐司前问。

    “加点钱,大学生也能找到,不过……准妈妈的基因不会遗传给孩子,还是健康最重要。”男人说完,到门口不耐烦地催服务员上菜。

    “万一生下来的宝宝不健康……”徐司前欲言又止。

    男人懂他的意思,笑了笑说:“放心,我们有自己的门路,不健康的宝宝不会给你们。”

    凌霜心惊,这种门路远比代孕本身更加可怕。

    服务员来上菜,秃头男人借此暂停话题:“我们先吃饭,吃完聊。”

    徐司前给凌霜布菜,只夹秃男人没动筷的菜。

    最后一道菜上完,秃头男人敛眉问:“二位考虑好了吗?如果确定的话,打钱签合同,我们还要开展下一步工作。”

    “今天可能没法定,下周给你答复。”

    秃头男人有点不高兴,他很少会碰到这样的情况。

    他站起来时,冷漠道:“最近风大,你们今天要是不定,下次,未必有机会。而且我们不接的活,也没人敢接,行行都有自己的规矩。”

    秃头男人一下楼,赵小光立刻安排线人跟上去盯梢。

    凌霜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忧心忡忡,这人太精明,而且听他话外之音,这个黑中介势力挺大。

    徐司前在她头顶敲了一记:“走了,老婆,别发呆。”

    凌霜收回视线和他说:“任务已经结束了,你别瞎喊。”

    徐司前耸了耸肩膀,漫不经心道:“反正我就是你老公,你别想不认。”

    凌霜窃听器没关,满车的人听到这句都在笑。

    凌霜发现不对劲,赶忙红着脸把窃听器关掉。

    “徐司前!你故意的!”凌霜又羞又恼,想捶他。

    “害羞什么,不就是官宣一下。”他表情又懒又坏。

    “官宣你个头。”凌霜跳上车,砰地关上门。

    徐司前从另一边挤上来,夸张地比划:“老婆,你生气真可爱,跟炸毛的小老虎似的。”

    前面开车的黄杰没绷住,又笑:“原来凌队和徐老师是一对啊,难怪之前抓徐老师那么多次。”

    “是啊,她就是喜欢我,但是追人方式太硬核,要不是她长得漂亮……”徐司前得意洋洋地补充。

    凌霜把手伸到他腰上,狠狠掐了一记。

    徐司前:“嘶——”

    黄杰问:“怎么了?”

    徐司前把她的手拿过来,团进手心,冲前面说:“没怎么,凌队正教训她老公呢。”

    无赖!太无赖了!什么都要往外说。

    *

    下午,凌霜和徐司前加入系统找人行列。

    徐司前边闪照片,边吐槽:“老古板水平真不行,怎么不把整张脸画出来。”

    凌霜叹气道:“只能在摄像头里看到半张脸,他已经画得很好了。”

    “你在夸他!”徐司前小声嘟囔。

    凌霜哄:“也是夸你。”

    他哼了哼说:“我只画喜欢的人,别人我才不画呢。”

    晚上九点,终于在系统里找到一个叫丁小北的男人,那是四个男人中最矮的那个。

    锁定身份信息后,凌霜当即联合社区开展布控筛查,寻找丁小北的下落。

    *

    今天回家比较早,徐司前把房间里的被套全部换下来丢进洗衣机。

    他不喜欢另一个自己,衣服、床都不喜欢。

    整理抽屉时,他发现一堆计生用品,其中有个蓝色小方盒,他一眼认出是那个草莓味。

    蓝盒子背面还有个小笑脸,那是他那天晚上画着玩的,但是盒子已经被人打开了。

    盒子比原本重,里面塞满了各种小方袋,他翻来翻去,一个草莓味都没有。

    他冷声朝外喊:“凌霜,你过来一下。”

    凌霜进门,看到徐司前眼睛又红着。

    “怎么了?”她问。

    “你和他用完了我的草莓味。”他把蓝盒子丢在桌上,眼泪豆子似的往下落。

    凌霜知道他为什么哭了。

    她也不知道那个徐司前为什么会留着这个盒子没扔。

    不过,换位思考,是挺气人。

    徐司前哭着诉说:“老古板他就是欺负人,他故意用完我的草莓味,还留着这破盒子气人,这玩意跟圈地运动里的羊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的。一个是被迫接受,一个是主动迎接。

    凌霜属于后者,她喜欢他。

    就是这样才伤人心……

    他坐在床沿上,单手捂住眼睛,吸着脸,沉默地哭。

    他知道,他不回来她也会和另一个自己过得很好,可真见到了又好伤心。

    凌霜一抬头,看他像只湿漉漉的大狗——一双眼通红,耳朵耷拉下来的大狗。

    “徐司前……”她掀了掀唇,上前想哄他。

    他抬头,认真打断她:“我是不是……不该回来?也是,我本来就是多余的。”

    凌霜听到这句,心里难受,伸手抱了他:“不是的,你不多余……”

    “所以呢,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喜欢。”凌霜脱口而出。

    “骗子……”他将脸埋到她肩膀,眼泪晕染进她衣衫,声音很低,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这句。

    “我没有骗你。”凌霜轻拍他起伏的后背安慰,“别哭了,对不起,我再给你买草莓味。”

    “可我现在一点不喜欢草莓味了。”他低泣。

    “那就买别的味。”她柔声哄。

    “你说真的?”他从她手心露出俊脸,立刻高兴起来,睫毛湿湿的,瞳仁很干净。

    凌霜愣了一下。她好像看到他的狗尾巴摇啊摇,摇成了直升机螺旋桨。

    居然还有点可爱,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徐司前站起来,牵着她往外走:“现在就去,你和我一起去。”

    “现在?”

    “对!就现在!”他抹掉眼泪说,“你背着我和他做了多少回?”

    “没……没多少回。”凌霜小声说。

    “撒谎,草莓味都用完了!还用了别的!”他越想越委屈,又要哭。

    凌霜只好又哄。

    *

    24小时便利店里,这会儿没什么人,徐司前进门直接去找计生用品货架。

    花花绿绿的小方盒子,各色品种都有。

    他提着小篮子,一样样往里扔,边扔边碎碎念:

    “柠檬、香橙、葡萄、香蕉、苹果、蓝莓。

    玫瑰、茉莉、百合、樱花。

    螺纹、颗粒、超薄、水润。”

    每样三盒。

    凌小声问:“你疯了吧,你买这么多干嘛?”

    “慢慢做,每天用一盒。”

    结账时,店员叹为观止,居然全是这个,一样旁的东西都没有。他看看徐司前,又看看凌霜。

    凌霜耳朵差点红冒烟,好丢脸。

    “一共是1344块,支付宝还是微信?”

    徐司前把二维码码调出来,递进去结账。

    “小伙子买这么多啊?”老板打趣。

    徐司前一本正经道:“嗯,我留着吹泡泡玩,这个不漏气。”

    那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徐司前,凌霜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拽出去。

    徐司前出了门,心情非常好。

    凌霜问:“哄好了?”

    徐司前淡淡道:“没呢,得这些全部用完我才能好。”

    “这有一百多个。”凌霜抽了抽嘴角。

    “这些也就够我用一个月。”他自信满满。

    “那万一到时候你又走了……”

    徐司前表情一僵,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他板着脸说:“他下次再用我的,我就买两千块钱的,一晚上用十个。”

    “你……”不要脸。

    “哼,你就偏心他,你就喜欢他。”

    “我哪有?”凌霜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晚上洗完澡,徐司前披着浴巾过来,朝她点了点下颌道:“宝宝,我今晚要用那个叫大、颗、粒。”

    第77章

    77.

    下午两点。

    绿波巷深处,光线昏暗。

    秃头男人边走路边讲电话——

    “妈的,中午这两个人涮我,问东问西,最后说要考虑考虑,这单多半是黄了。”

    “阿舍,虽然事情没办成,人家不也给了你两千块,最近接的都少,我也要养家糊口,我的那份啥时候给。”

    “是是是,我肯定耐心跟进后续。”

    男人挂掉电话,朝地上啐了一口骂:“奶奶的,一个、两个都耍老子玩,要是没老子给你们牵线,你们算个毛…”

    男人骂骂咧咧一阵后,停下脚步,使劲敲门。

    不多时,一个体型壮硕女人从里面掀开门。

    秃头男人又是一顿抱怨:“开个门怎么这么慢?”

    绿波巷132号-2,唱着小曲的大爷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又唱着小曲离开。

    几片宽阔的梧桐叶从树顶落下,砸在金属屋顶,“哒”地一声,小巷重新坠入安静。

    *

    丁小北身份确定后,警员们分散成多个小分队到各个社区排查走访摸查。

    晚上十点,有人打电话给凌霜说:“老大,丁小北找到了,现在怎么办。”

    “我马上带人过来。”

    十分钟后,凌霜一行赶到现场。

    那是一家足疗店,粉红色玻璃,粉红色灯,做脚的女孩都露着白花花的大腿。

    他们的人在门口没进来,女孩们还围在一起笑嘻嘻打牌嗑瓜子。

    “丁小北人呢?”凌霜问。

    “在二楼包间,进去好久了。”

    凌霜一行刚踏入足疗店,老板娘便察觉大事不妙。

    赵小光立刻出示证件表明来意:“警察,公共场所安全巡查。”

    那几个围着打牌的女孩,一听警察,个个神色慌张。

    老板娘笑着说:“警官,我们这儿就是搓搓脚,很正规的。”

    赵小光把证件收进口袋,说:“正不正规,带我们去二楼看看就知道了。”

    老板娘吓得满头大汗:“我们二楼是客房间,偶尔提供给小情侣住宿。”

    赵小光冷笑:“是吗?我们接到的群众举报,可不是这样说的。”

    凌霜微垂眼睫,严肃道:“涉及一宗谋杀案,我们摸查到凶手在你这里。”

    谋杀案……

    凶手……

    她只想捞点钱,并不想蹚这种浑水,只好硬着头皮把人往楼上带。

    二楼有五个小包间,由一条窄小的过道连接着,四个包间敞开,只有一个包间有人。

    站在楼道里就能听到动静,女人的叫声断断续续,有些哀凄,更像是哭。

    徐司前伸手捂凌霜耳朵。

    凌霜朝老板娘点了点下颌,小声说:“哄他开门。”

    老板娘只好硬着头皮去敲门。

    “谁?”里面传来一声低吼。

    “说换人。”凌霜让老板娘继续说话。

    “小伙子,已经快三个小时了,我们妹妹也要休息一下,给你再叫两个别的妹妹来呀?”

    男人说:“喊她们进来。”

    老板娘继续说:“红月,穿上衣服出来,我让小雪和小丽换你。”

    半分钟后,那个叫红月的女孩穿好衣服出来。

    凌霜看到她头发乱糟糟一团,脸颊红肿着,泪痕遍布,脖颈里尽是红色指甲印,手背上有蜡烛烫过的痕迹,裙子也破了。

    那不是性,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凌辱,是野兽将私欲,全部发泄在一个女孩身上。

    即便她的职业是这个,也过了。

    罪魁祸首还在屋内。

    凌霜和王嘉怡递了个眼色,两人戴上手套,一前一后步入室内。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石楠花的腥味,环顾四周并无刀具器械,凌霜摁住配枪的手放下来。

    丁小北火正旺,意识还不清醒,他只看见来了两个美女。

    凌霜在前面,被他握住手腕带到身边。男人正要靠过来亲——

    凌霜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扯一别,“咔咔”两声卸了他手臂上力气,紧接着将人反摁进被窝里,铐上。

    赵小光带人进来逮人,一掀被子,看见两个圆圆的屁股,画面相当辣眼睛。

    “警察!穿好衣服,跟我们出来!”

    男人正是丁小北。

    凌霜走到窗边,将玻璃窗敞开,冷风灌进来,室内潮热散尽。

    丁小北被带出去。

    凌霜检查室内物品,发现柜子上放着小半袋透明晶状物。正要细看,一旁的徐司前忽然说:“是冰.毒。”

    凌霜转身,看向他。

    徐司前继续说:“这种药品摄入后,精神会在短时间内亢奋到极点,丁小北来这里,多半是溜毒的。”

    “这个是你们这里提供的?”凌霜问门外的老板娘。

    女人矢口否认。

    先前那个女孩还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凌霜走过去问她:“刚刚那个男的是你男朋友?”

    女孩摇头,她差点被他掐死。

    “组织卖.淫,老板娘带走。”凌霜示意王嘉怡把老板娘铐上。

    女孩也自觉把手递上来,凌霜从口袋里拿了个口罩给她。

    女孩愣一下。

    “戴上。”

    见她戴好,凌霜才让一旁的警员上前铐她。

    不久,技术部来现场进行进一步采样,凌霜一行返回队里。

    赵小光、徐司前还有丁小北坐一辆车。

    老板娘和女孩上了另外两辆警车。

    丁小北神智依旧不清醒,他隔着窗户,痴迷地看向远处的凌霜,说:“你们那个女上司真漂亮,身材也够辣,手感肯定不错。”

    “嘴巴放干净点。”赵小光咒骂。

    “能打吗?”徐司前咬紧后槽牙问。

    “公职人员不能打。”赵小光愤懑。

    丁小北更加肆无忌惮:“要是穿上警服干,别提多带劲……”

    徐司前忍无可忍,摘下皮鞋,侧过身,照着丁小北的嘴巴,狠抽两下。

    “再说一句侮辱她的话,我保证你嘴里的牙齿一颗不留。”

    丁小北痛得直嚷:“警察居然敢打人!”

    徐司前眯着眼,冷哼:“他们是警察,我可不是。我不追求正大光明,和你一样,只追求眼下刺激。”

    徐司前目光冰冷,气场肃杀,一看就不好招惹。

    道上混的人多少有点眼力见,丁小北立刻噤声不语。

    等到警局,丁小北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尿检结果和徐司前猜测一致。

    秦萧给出更多信息:“丁小北吸食时间不短,毒瘾发作时间不会超过24小时。”

    丁小北被带到审讯室。

    凌霜整理资料还没过来,两名警员将丁小北摁坐进审讯椅。

    徐司前走近,懒洋洋倪着他,眼中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语气冷且戏谑:“吸.毒、凌虐女人、人面兽心,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坏种。”

    丁小北气愤至极,挣扎着想站起来,奈何身体被审讯椅牢牢固定,根本动不了。

    “脑袋里精虫打扫干净再和她说话,一会儿要敢让她听到一丁点污言秽语,哼……”尾音戛然而止,但警告意味明显。

    丁小北面部肌肉僵硬地动了两下。

    凌霜落座,看过检验报告后,她开门见山问:“□□从哪儿弄来的?”

    “买的。”丁小北撇了撇嘴道。

    “问你在哪儿买的?”凌霜抬头看向他,眼神竟和刚刚那个男人一样吓人,不,比他还吓人。

    丁小北说:“在朋友那里买的。”

    “朋友呢?”凌霜问。

    丁小北不说话了。

    凌霜给他看了卞晶的照片:“认识吗?”

    “不认识。”丁小北语气淡淡,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模样。

    凌霜眉骨一扬道:“她死了,凶手住在北晨新苑3栋一单元201室,你也住在那里。”

    丁小北立即说:“她不是我杀的。”

    凌霜继续说:“人是你舍友杀的,说说他叫什么名字,现在住在哪里?交待清楚就放你走。”

    丁小北舔了舔唇笑:“走去哪儿?看守所吗?警官,别来那套虚无缥缈的,我可不信这个。”

    “再问一遍,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丁小北打定主意不交待。

    徐司前见状,敲门进来把凌霜叫走了。

    另外两名警察留在室内看守。

    “有事?”凌霜问徐司前。

    “对付瘾君子,还可以有别的办法。”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小袋透明晶体给她看。

    “这是……”凌霜惊讶。

    徐司前把东西收进口袋,在她耳朵里说了两个字。

    隔壁审讯室里,那个女孩老老实实把所有的事都交代了。她是家里缺钱出来打工的,谁知被人拐骗到了足疗店,丁小北是她第一单客人。

    明明是强.奸却因为三百块的金钱交易变了性质。

    凌霜听着心里发闷,又是这种事,她摸了支烟靠在墙根上抽。

    徐司前看出她心里不痛快,跟过来和她一起靠在墙上:“不高兴?”

    “有点。”凌霜侧过头大方承认。

    “那老板娘不是被逮了吗?送她回家。”

    凌霜吐了口烟,叹气:“经过这种事,她回家恐怕也不会好过。最可恶的是,原本需要刑事定罪的强.奸犯,成了只要拘留几天的嫖客。”

    “丁小北这个烂人,肯定不止一样罪,审出来照样让他坐牢。”

    “说的也是。”凌霜略松一口气。

    徐司前没再说话,陪了她一支烟的时间。等她丢掉烟,他把她的手捉过来,塞进口袋捂着。

    过了一会儿,凌霜问:“你有什么办法审他么?”

    “等这家伙毒瘾上来。”

    凌霜忽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笑了下:“挺坏。”

    徐司前纠正:“这是叫智取,每个人都有弱点。”

    “那你的弱点是什么?”凌霜好奇。

    徐司前深深看着她的眼睛,笑答:“是你。”

    凌霜因为他的话,愣怔住。

    “为什么是我?”

    徐司前捏着她的手指说:“哪有什么为什么,喜欢呗,让我掏心都愿意。”

    这个形容还真是有点……凌霜噗嗤一声笑了。

    “我说的是真的。”他低头,认真强调。

    “知道。”

    “那你还要笑?”他不高兴了。

    凌霜忍着笑说:“你知不知道……有种小说,前世王爷挖了她的心肝救心上人,她死后三天王爷疯了……”

    徐司前越听越不对劲,气不过,伸手来捏她的脸:“凌小霜,你这分明就是在笑话我。”

    “谁让你说掏心的?”凌霜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你的心收好,不许瞎掏。”

    *

    第二天晚上八点,凌霜再次走进审讯室。

    丁小北今天的状态非常差,一点精神也没有,据说饭也没吃。

    凌霜提前问过秦萧,冰.毒的毒.瘾和别的有些不一样,发作时人会陷入精神痛苦,比如抑郁想自.杀、暴躁易怒、被害妄想。

    丁小北这会儿正在精神地狱里挣扎。

    徐司前从外面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晃了晃说:“这是今天从现场搜回来的,马上送去销毁。”

    丁小北看着那个袋子像是看到了希望,他面部扭曲,整个人陷入一种癫狂状态:“给我一点,啊!求求你们了,给我一点,我什么都交待,什么都说。”

    徐司前冷嗤:“开什么玩笑,这可是警局。”

    “求你了……求求你们,我喊你们爷爷好不好?”

    凌霜瞳仁漆黑,任何人一旦染上这种东西,就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成了怪物,自尊全无,倾家荡产,身染怪病,形销骨立……

    但依旧有许多人,为图一时快感或刺激尝试这些东西。他们自以为一点点没事,也认为自己会是那个不同的人。

    但其实,没人会例外。

    只要一只脚踏进来,便有无数双手将他往深渊里拽。

    她曾经碰到过一起案子,一位大学教授为一口毒,偷偷将婚房拿去做抵押,贷款的一百万挥霍一空后,他又将曾经心爱的妻子绑架,以此找娘家敲诈勒索,讨钱无果后,男人在毒瘾发作时残忍杀害了发妻……

    凌霜回神:“要给你也行。”

    徐司前立马严肃道:“这可是违规。”

    凌霜把那塑料袋抢过去说:“办案要紧。”

    丁小北随声附和:“对对对,办案要紧,办案要紧。”

    凌霜拿出三张画,问丁小北:“这三个人分别叫什么?”

    “张光洋,刘志刚……陈海。”都是他的同伙。

    凌霜手指在透明袋子上弹了一下说:“他们现在住在哪里?”

    丁小北回答流利:“君临府14栋1202室。”

    “你们在帮谁做事?”

    “你先给我一点……”丁小北痛苦道。

    凌霜拿纸杯接了些矿泉水,当着丁小北的面,将那透明晶体放进去一粒。

    丁小北眼睛都在放光,他望着那个杯子,似一只极度饥饿的野狼。

    “你的毒从哪里来的?”凌霜又问。

    “上头给的。”他一字不落地说。

    “上头?”凌霜问。

    “代孕机构,我们四个专门负责给代孕机构送愿意生孩子的女人。”

    “卞晶怎么说?”

    “她是陈海负责的,应该是他杀的。”丁小北开始变得暴躁,“你到底问完了没有?”

    凌霜端着纸杯走过来:“说说你们的组织架构,这个就给你。”

    “我只知道一个叫舍哥的,他是我们的头,上面我们接触不到,也不打听,陈海接触得比较多。”

    “身体残缺的婴儿都流去哪里了?”

    “卖了或者扔了。”

    “你卖过?”

    “卖过。”

    “我问完了,喝吧。”凌霜把纸杯递给他,眼中已是一片冰冷。

    丁小北怀揣着巨大喜悦端起纸杯,一口饮尽。很快表情僵住,这味道怎么是甜的?

    “这根本就不是……”

    徐司前把那塑料袋拆开,塞了几粒进嘴里,“咔咔咔”咬碎:“不好意思啊,这是我昨天买的冰糖,好喝不?”

    丁小北嚷:“你他妈骗我……”

    徐司前把手抄进口袋,笑得忒坏:“我什么时候骗你了?你该不会真以为能在这儿吸上毒吧?这里可是警局。”

    丁小北最后一点意志力被击碎,凶狠地盯着徐司前:“你给老子等着!”

    “好啊,等你坐完牢见。”徐司前正了正领结,瞳仁里映上冷峻的光。

    凌霜起身和边上两位警员交待:“先送去戒毒所。”

    *

    知道了那三个人的下落,凌霜立刻安排布控,实施逮捕。

    张光洋,刘志刚很快落网,两人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陈海却彻夜未归。

    凌霜去找张光洋,承诺给他一个立功减刑的机会。

    张光洋给陈海打去一通电话:“兄弟,你在哪里呢?今晚啥时候回来?”

    “今晚在海东给大哥办事,明早回去。”

    凌霜在纸上写了一行字递给张光洋。

    “我前两天修了块表,我和志刚明天都有事,小北也指望不上,你能帮我去拿一下吗?”

    “在哪里?”陈海问。

    张光洋照凌霜的要求,说了时间和地址。

    *

    次日早上十点,凌霜带人在闵人巷附近埋伏。

    陈海是人精,到目的地就感觉不对劲。他给张光洋拨去电话,发现对方关机,随即便转身要往车上跑。

    凌霜从车子后面出来,手里掂着警棍。

    陈海见情况不妙,又往前跑。

    那是一条窄巷,道旁坐着个男人,长相英俊,神情慵懒。

    陈海没空管这些,那人却在他经过时,长腿一伸,将陈海绊倒在地。

    徐司前站起来,凤眸半眯,语气懒,神情更懒:“哎呀,对不起,在玩手机没看到你。”

    根本不是这样,他是瞅准时机,故意伸腿出绊他的。

    陈海爬起来,朝徐司前挥拳。

    徐司前偏头灵活躲过,笑着说:“我女朋友很凶,劝你不要打我哦,不然……”

    话音未落,凌霜飞奔过来,一脚将陈海踹翻在地。

    再抬眉,凌霜已经把陈海铐了起来。

    徐司前挑挑眉,玩味地笑起来:“嗨,我都和你说了,我女朋友护夫心切,你还打我,活该。”

    第78章

    78.

    陈海被扭送到警局。

    凌霜第一时间对他进行了审讯——

    “姓名。”

    “陈海。”

    凌霜和他核对身份信息问:“是你杀了卞晶?”

    “不是我杀的,我只负责把她带过去,再按照他们的要求进行抛尸。”

    “是谁杀了她?”

    “不知道。”

    凌霜停笔,从口供记录本上抬起脸。

    陈海眼神有些闪躲,虽极力克制,但仍能看出慌张,他在撒谎。

    凌霜表情严肃道:“即便不是你杀的,也是你将卞晶亲手送到了杀人犯手中,属于共犯。”

    “我送她去那里时,根本不知道她会被杀。”

    凌霜继续说:“凶器上检测到你的指纹,这是铁证。”

    陈海辩驳:“那是我捆绑她的绳子,当然会有我的指纹。”

    “她死在你车上。”

    “她是在我车上被人杀的,但凶手不是我。”陈海强调。

    “凶器上只检测到你一个人的指纹。”凌霜句句紧逼。

    “那是因为凶手带了手套。”

    “看来你知道凶手是谁。”凌霜肯定道。

    陈海吞咽嗓子,不应答。

    “凶手杀人时,你就在边上。”凌霜接着往下说。

    陈海继续沉默。

    “为什么要制造汽车爆炸?”

    陈海抿唇,额头渗出薄汗。

    凌霜站起来,手臂撑在桌沿上,直直盯着他,语气冰冷:“现有的证据看不到其他嫌疑人,你的辩词可信度不高。如果不说清楚,即便我个人相信你,到了法官那里,你也过不了,故意杀人会判死刑。”

    “凶手不是我。”

    “那是谁?”凌霜追问。

    陈海再度失语,可以看出他现在很矛盾。既不想承认杀人,又不敢说出凶手。

    凌霜放柔语气道:“你放心,你和你家人的人身安全,警方会全权负责。”

    陈海打断道:“卞晶已经死了。”

    “卞晶是卞晶,你是你,此一时彼一时,我们的目的是打掉整个犯罪团伙。”

    陈海眯着眼睛戳破她:“你们如果有那个本事,何必在这和我浪费口舌。”

    凌霜被他说中痛点,哽了一下,晓之以理道:“这个案子,涉及面很广,如果你积极配合,获得立功机会,很大程度上可以获得减刑。”

    陈海不为所动。

    徐司前密切关注着陈海的每一个表情,这样问下去,太容易陷入被动。

    可以看出来,陈海是心甘情愿为对方卖命。丁小北是为了毒,陈海是为什么?钱么?

    徐司前叫上赵小光一同出门。

    赵小光问:“徐老师,去哪里?”

    “去调查陈海人际关系。”他钻进车里,顺便回答赵小光。

    通过对张光洋和刘志刚的提审,他们了解到,陈海无父无母,从寄养在邻居家。邻居家有个女儿,与陈海年龄相仿,陈海常常去看女孩。

    地方不难找,半个小时后,徐司前和赵小光出现在沈枝家中。

    沈枝父母离世早,和唯一的奶奶相依为命。

    令人意外的是,沈枝是个盲人。

    小姑娘二十多岁,脸蛋白净,相貌也好,眼睛很大,只可惜瞳仁灰白。

    赵小光和徐司前对视一眼后表明来意:“我们是警察,有些事想问问你。”

    “可以的。”沈枝乖巧地点点头,引着他们到家中坐下

    徐司前四下打量——

    屋内陈设整齐,装修也非常不错,一个年近八十奶奶和一个盲女,是不可能做到这样的。

    经济来源很可能是陈海。

    “我们是因为陈海的事过来的。”赵小光清了清嗓子开口,“你是陈海的女朋友?”

    “不是,”女孩低下头,小心翼翼说,“他……他是我哥。”

    “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吧。”赵小光说。

    “嗯。”

    “他常常过来看你。”徐司前肯定道。

    女孩点头:“奶奶以前收留他,阿海长大后,一直很照顾我们。”

    “他有女朋友吗?”徐司前继续问。

    女孩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握紧了盲杖:“我没问过他。”

    “平常这里都是谁打扫卫生?”

    “是阿海。”女孩提及陈海,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徐司前说。

    “这个问题,也和你们要问的事有关吗?”

    “陈海被抓了。”徐司前说完,观察女孩情绪。

    “怎么会……”她脊背微颤,变得异常激动。

    徐司前说话声非常温柔:“只要你积极配合我们调查,他就能早点回家。”

    沈枝揪着手指顺:“好。”

    “他最近缺钱吗?”

    “缺。”

    “因为什么缺钱?”徐司前循循善诱。

    “两年前开始,他想带我治眼睛,之后便在四处筹钱。”

    “医疗费要多少?”

    “一百多万。”

    这就是陈海加入黑中介的原因,来钱快。

    “他也很喜欢你。”徐司前给出结论。

    沈枝垂着脑袋说:“可是我看不见,只能拖累他。”

    “跟我们去劝劝他吧。”

    “劝什么?”沈枝问。

    徐司前把手插进口袋,顺:“劝他走正途。”

    *

    再回警局,凌霜那里还是没有问出什么。

    陈海有心结,一直闭口不谈。

    徐司前先沈枝一步踏入审讯室,径直问陈海:“目前的证据指向对你非常不利,你很可能会被判处死刑,你是不打算再管沈枝了?”

    陈海瞳孔颤动:“你怎么知道沈枝?”

    徐司前盯着他看了一两秒钟后,说:“我们把她带来了,要见一面吗?”

    “你们凭什么带她来这里?她又没犯法!”陈海情绪激动,说话声很大。

    女孩听到动静,从过道里走进来,小声打断道:“是我求他们带我来的,我想见一见你。”

    陈海语气冷硬:“没什么好见的,快回去。”

    沈枝敲着盲杖往前,直至停在他面前。

    太近了,陈海想走,可是走不了。

    女孩柔软的掌心覆盖在他脸上。

    陈海一愣,任由她摸着他的脸。

    沈枝手指往下,碰到了他手腕上冰冷的铁链,心里难过,声音也跟着软下来:“他们说,你是为了我才这样的?”

    陈海别过脸,故作凶恶道:“他们胡说的,别信,我的事和你没关系,快回家去。”

    “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看见。”沈枝说着哭起来,“我们一起长大,我从来没有看过你的样子。我想治好眼睛,只是想亲眼看看你,要是你没了,治眼睛也没意义……”

    陈海看向桌子对面的凌霜,问:“警官,我跟你们合作,真的可以减刑?”

    “当然。”

    “可以减多少?”

    “这个要看立功表现,”凌霜说,“基本不会死刑。”

    不死的话,沈枝就有机会再见他。

    “还有,你们得保护好我的家人,沈枝和奶奶都是我家人。”

    “好,”凌霜答应下来,叮嘱赵小光,“现在去安排。”

    赵小光领命,将沈枝带出去。

    凌霜翻开本子,继续审讯:“说吧,到底是谁杀害了卞晶?”

    陈海不再隐瞒:“是舍哥,他发现警方在调查卞晶,让我将她送过去。”

    “舍哥是谁?”凌霜问。

    “他是我们上级,整个南城的工作由他管。”

    “卞晶被你带走当天没有死。”凌霜说。

    “舍哥本来说要卖掉她,谁知卞晶想逃跑报警,惹怒了舍哥。”

    凌霜边记录边询问:“她为什么会死在你车里?”

    “她偷了我的车钥匙,躲在我车里,被舍哥发现了。”

    凌霜递了张照片给他:“这里是做什么的?”

    “代孕妈妈集中在这里检查身体,再植入胚胎。”

    “我们调查的消息是那里环境污染严重。”

    “那是他们故意放出去的假消息,不这样做,怎么掩人耳目?”

    “舍哥在这里?”凌霜问。

    陈海点头:“他一直在。”

    “规模多大?”

    “挺大的。”

    “多少人?”凌霜具体询问。

    “不固定,起码有三十多个人。”

    “你们这样的小分队有多少?有见过吗?”

    “应该有七八个。”陈海如实答。

    “除却这里,还有别的据点吗?”凌霜又问。

    “肯定有,但我不知道在哪里。”

    凌霜眸色暗暗,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他们有没有枪支弹药?”

    陈海稍稍有些惊诧,说:“我没有见过他们开枪,但是……”

    “但是什么?”凌霜追问。

    “我见过被枪打死的尸体。”陈海回忆那天的情形,依旧不寒而栗,也是那天他觉得这行太黑。

    “就在那里么?”

    陈海点头。

    凌霜缓缓吐了口气,只是这样口头陈述,还是摸不清对方具体底细,也不知道那个房子内部的详细构造。

    依靠这点消息,要发动行动,危险系数很大。更重要的是,里面还有普通人,如果对方以他们做人质,情况将更加糟糕。

    “你有什么办法让我们的人潜进去吗?”凌霜问。

    陈海想了想说:“我可以用带人去做体检为由,送一个人进去,但前提是女孩。”

    凌霜毫不犹豫道:“这个不难办,我可以跟你一起过去,你说下具体内容。”

    一旁的徐司前闻言,随即坐不住了。

    “不行,你已经在他们面前暴露过一回,再去太危险,你胳膊上的伤怎么来的,难道忘了?他们中间,肯定有人认得你。”

    “我可以戴口罩进去。”凌霜语气淡淡,不打算和他过多解释。

    “换别人,”徐司前禁不住拔高声音,“你们没别的警察了,就非得你去?”

    凌霜语气强硬:“换别人牵扯得更多。”

    “不行,我不同意。”徐司前板着脸道。

    “这事不需要你决定行不行,你和我谈朋友之前,就该知道我是警察。”

    徐司前见说不过她,气得摔门出去。

    “男朋友是舍不得你。”陈海笑。

    凌霜正色道:“你接着说。”

    *

    徐司前在审讯室气狠了,整个下午都没和凌霜说过一句话。

    晚饭时,凌霜端着碗靠过来,他不高兴,起身要走。

    凌霜一把扯住他的衣摆,说:“对不起,我今天话说得有点重,一起吃饭好吗?”

    徐司前心软,重新坐下来,依然兴致缺缺。

    凌霜夹了个鸡腿给他,笑着哄:“徐小狗,你都气一整天了,还要继续生气吗?”

    徐司前嘟囔:“你别以为一个鸡腿,我就不生气了。”

    凌霜笑起来:“那你要怎样?要不,再给你打一个鸡腿?”

    “凌小霜,”他握紧她的手腕,露出少见的正经,瞳色很深,水波潋滟,“我和老古板……我们俩,在你未来计划里吗?”

    “当然在啊,”凌霜说完,叹了一口气,“但我是一名警察,我的计划里不能全是儿女情长,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徐司前把鸡腿还给她,气鼓鼓道:“那今晚你不许值班,陪我儿女情长。”

    凌霜笑:“也行,反正今天也不用我值班,我安排一下,陪你。”

    “别吃了,出去吃,这个不好吃。”他站起来要来夺她的餐盘,被凌霜拦住。

    “不行,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规矩真多。”他说完,又坐下陪她一起吃饭。

    “又没让你守规矩,你可以出去吃。”

    “废话,我还能舍得把你一个人丢这,自己出去开小灶啊?我有那么没良心吗?”他哼着气,像个小牛犊。

    凌霜觉得好玩,伸手去捏他鼻尖:“别气了,马上没有老古板帅了。”

    徐司前往嘴里扒了几口饭道:“吃完,你跟我去领证,我现在就要娶你。”

    凌霜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惊住,“说什么傻话,现在民政局都关门了。”

    徐司前一本正经道:“那就找地方办/假/证,反正我今天就要小红本。”

    “哪有警察找人办/假/证的?”凌霜被他奇怪的脑回路气笑了。

    他把脸别过去,哽咽道:“反正……反正总得有个证明,明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总得是你家属,不然怎么处理后续事情。”

    凌霜愣住了。

    原来,他惦记的是这个。

    心口漫上一丝甜意,她起身绕到他面前,轻轻捧住他的脸:“我明天只是去探探虚实,又不是要提枪和他们硬碰硬,你别瞎想。”

    “可你明知道有那种可能……”他觉得那个字是禁忌,不想挑明。

    凌霜握着他的手,大拇指贴着他的指腹一个个摁上去:“盖满十个印,全是公章,证明我是你的人,你也是我的人。”

    “你这也太敷衍了。”他撇嘴。

    “那要不再拍张照片,存证?”凌霜提议。

    “那得要婚纱照才行。”徐司前认真说。

    “你要求怎么那么多?”

    凌霜被他环住后腰,食堂里还有旁人,她扯开他,又被他抓紧手。

    “婚纱照。”他又说一遍。

    凌霜拗不过他,只好说:“行,你先放开。”

    徐司前眉梢一扬,松开手。

    两人并肩往外走,徐司前接着碎碎念:“你可答应要和我拍婚纱照的。”

    “急什么?等我回来再拍。”她心中也怕明天会出意外。

    “不行,我就要今晚拍。”他又牵住她的手,这次是十指相扣。

    *

    天早已黑透,路上很冷。

    头顶一枚上弦月,细细小银钩。

    徐司前执意要拍婚纱照,便把车开去了影楼。

    刚进门,店员就说要打烊了。

    徐司前说:“我们要拍一套最贵的套餐,马上付全款。”

    “先生,我们这里最贵的套餐要九万八。”

    “要不别拍了?”凌霜觉得这数字听上去真是比碎尸块都吓人。

    “今晚可以试衣服吗?”徐司前问。

    店员笑眯眯道:“交完钱就可以。”

    “造型呢?”

    “也可以。”开玩笑,有这么一笔单,造型师和销售可以躺平一个月,服务一整晚都没问题。

    徐司前把手机递进去说:“行,现在就开票。”

    凌霜看着小票上的一长串数字,血压直线飙升。

    “别看了。”徐司前凑到她肩头说话。

    “好费钱。”凌霜小声说。

    “又不是天天费,反正老古板有钱。”他牵着她往里走。

    他是故意的,花这么多钱,凌霜肯定不会临时逃跑。

    凌霜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被层层叠叠婚纱弄得眼花缭乱。

    每一件都漂亮,每一件都是不同风格。

    “新娘子身材好,不挑衣服,选喜欢的就行。”

    徐司前相当喜欢这个称呼,凌霜却猛然发觉自己掉进了狐狸陷阱。

    她答应徐司前来拍婚纱照,不就是等同于答应求婚?他们还没谈几天恋爱呢,这也太着急了吧?

    思绪正乱,造型师将她领到后面换主婚纱。

    抹胸拖地大裙摆,缎面裹身,柔纱纯白。

    “真好看。”造型师一边帮她整理裙子,一边夸赞。

    衣服整理好,凌霜提着裙摆从里面出来。

    造型师一掀帘子,徐司前直接看呆。

    下一秒,他没忍住,簌簌掉眼泪。

    “新郎真可爱,被老婆美哭了。”造型师打趣。

    徐司前哭,造型师笑,窘迫的却是凌霜。

    她红着脸走过来,小声问:“你干嘛又哭啊?”

    徐司前自觉擦掉眼泪说:“我高兴,你太好看了。”

    徐司前选礼服也容易,倒三角身材,天生的衣服架。

    造型师帮忙选了一身白色西装,“主纱都是挂在墙上的,要稳重些。”

    衣服好选,化妆久。

    新娘妆做了一个多小时,粉扑了一层又一层,摄影师见时间太晚,提议先拍一个场景,后面有空再来拍。

    凌霜和徐司前都同意。

    第一个场景是黑幕,凌霜手拿红色捧花坐着,徐司前站在边上。

    两人的表情都很自然,对视时眼中爱意流淌,摄影师几乎没怎么引导。

    今天拿不到照片,但是有送一张拍立得。

    徐司前举着那张照片,对着光品鉴良久,弯起唇角:“宝宝,好像你真的嫁给我了。”

    凌霜也很喜欢那张照片,端详许久。

    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结婚组建家庭这种事,今晚是个例外。

    “明天真的不能不去?”徐司前低低叹了一声。

    “我答应你,会平安回来。”凌霜眼中映上亮晶晶的光,“徐小狗,要不回来,咱俩去办/假/证?”

    “嘁,要办就办真的,假的谁要啊?”

    第79章

    79.

    从影楼出来,徐司前提议去逛街买点东西,供明天伪装用。

    凌霜顿步,挤着他的肩膀说:“真巧啊,徐小狗,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凌霜选了一顶大波浪卷发和一双高跟鞋,颜色偏艳丽,和她平时风格差异很大。

    晚风清冽,车子在快车道上疾驰而过,梧桐树底,光线斑驳。

    光线被遮蔽,声音也似被吞噬,影影绰绰。

    四周很静,凌霜和他牵着手,倒退着往前,嘴里哼着一首不知名的舞曲。

    她脸上的新娘妆,已经卸掉,露出原本白皙清透的皮肤。长发散落在风里,路灯在她眼里摇曳晃动,整个人看上去很放松,又有些淘气。

    他曾在梦里看到过她这样的表情。

    很奇怪,他感觉那是十几岁的她,比现在小……

    “明天到底怎么安排的?”徐司前忽然问。

    她今天分配任务,只叮嘱了赵小光,刻意避开了他。

    凌霜故作轻松道:“小光会带特警过去,提前在马路对面佯装车祸,必要时会来接应。放心,我不是孤军奋战,他一个电话可以摇来南城所有火力。”

    徐司前并不赞同:“那个地方的照片我也看过,赵小光在院墙外面,隔着马路和树,距离远,很难及时捕捉到信息。”

    凌霜不想和徐司前继续聊这些,转移话题道:“要出去喝一杯吗?我开车。”

    “对不起,我现在没心情喝酒。”徐司前低声拒绝。

    她停下来,仰着脸看他:“那要不做点别的事?去游戏城怎么样?别人谈恋爱不都是去游戏城玩么?”

    徐司前看出她这是在故意哄他,哄他放松,哄他放心。

    可越是这样,他心里越难受。

    他上前牵住她的手:“什么都不做,我们回家。”

    凌霜愣了一下,同意。

    一夜相拥而眠,徐司前比任何一次都乖,纯洁地搂着她,什么也没做。

    凌霜关掉灯,贴在他心口说话:“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多好。”

    “怪我没早点来南城给老婆送人头上分。”他食指卷绕着她一缕长发,声音温柔低沉。

    凌霜笑了一声,抱着他的腰,小兔子似的把脸蹭上来:“喂,你喊我什么呢?”

    “快睡觉,不然我可要做坏事了。”

    “要做吗?”她问。

    “你想?”男人在黑暗中轻哂。

    “都可以。”哄他开心嘛,万一真是最后一次哄他呢?

    “不想。”他不想她因为哄他,去做那种事。

    “那晚安了,我亲爱的小狗。”

    *

    一夜无梦。

    凌霜洗漱完,徐司前站在镜子里说:“太漂亮了,化个妆吧。”

    凌霜惊讶:“漂亮还要再化妆?”

    “化丑点。”徐司前说着话,从口袋里取出一盒粉底递给她。

    不是平常那种近肤色,而是深棕色,这涂脸上得黑好几度。

    凌霜觉得新奇,摇了摇盒子问他:“这玩意你从哪儿弄来的?”

    徐司前语气淡淡:“昨天你换婚纱时,我问造型师要的。”

    凌霜在镜中对上他的眼睛问:“所以,你昨晚拉我去拍婚纱照,还带着这种目的?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他倾身靠过来,将她困在怀抱和盥洗台之间,“凌队,你该不会真觉得我只有恋爱脑,没有别的脑子吧?”

    “嗯……”凌霜眨了眨眼,用手指比划给他看,“一点点恋爱脑,也不太多,但是还挺可爱的。”

    他搂了她一下,又松开,示意她继续化妆。

    凌霜毫不含糊,深棕色的粉涂在脸上,像是晕开的巧克力酱。

    徐司前提醒:“露在外面的地方都要涂,耳朵、脖子、手背、手腕。”

    凌霜一通操作结束后,感叹:“我快成雕塑了,还是棕色的雕塑。”

    一白遮三丑,一黑……嗯,不能叫丑,只是有点陌生。

    还要戴假发,她要扎头发,被徐司截下木梳:“我帮你。”

    他说要帮,其实并不会,垂着眼睫,眉毛一会儿皱起一会儿松开,有种笨拙的认真。

    徐司前一抬头,看到女孩在镜中托腮笑,皮肤略黑,牙齿很白。

    “徐小狗,你不是不会?”

    “不会就学习,多扎几次就熟练了。”

    她抬了抬眉毛,任由他继续梳头。

    戴假发套时,他把散落在她脖颈和耳畔的碎发,一缕缕塞进去,力道温柔,有些麻酥酥的痒意。

    凌霜戴上假发,对镜照了照,她这个模样,亲妈来了都认不出。

    徐司前依旧觉得准备不够充分:“你眼睛太漂亮,容易惹人注目。”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她把眼睛也涂色吧。

    徐司前把手抄进口袋,懒洋洋道:“你亲我一下,我指不定就有办法了呢。”

    凌霜转身,在他脸颊上印了一吻。

    “宝宝,亲脸可不算,”他在嘴上点了点说,笑得玩世不恭,“得亲这儿才行。”

    “要求可真多。”凌霜虽然小声抱怨,但依旧踮脚在他嘴唇上啄了一口。

    正要离开,被他摁住后腰带回来。

    他低头,含住她的唇瓣,像吃水蜜桃一样一点点吻她。

    胸腔里的氧气渐渐稀薄,她晕乎乎地推开他。

    徐司前笑起来:“凌小霜,你现在是黑里透红。”

    凌霜要掐他,徐司前往她手里递了副眼镜:“戴这个。”

    大边框的浅茶色平光镜,将她原本的瞳色遮盖,也让她看起来柔和许多。

    “这个也是昨晚找影楼要的?”她问。

    “差不多吧。”徐司前转过身,双手环胸,背靠在盥洗台上。

    “真像哆啦A梦,”说着话,她俯身来掏他牛仔裤口袋,“还有什么宝贝,快交出来。”

    徐司前不满道:“喂!别瞎掏男人裤兜。”

    “掏怎么了?”凌霜指尖碰到了一个打火机,质地坚硬,被他的体温捂热了。

    他这重人格,抽烟很少,只有打火机,没有烟盒。

    “我可是会是犯混的。”他摁住她的指尖,将她的手困在密闭的口袋里。

    好像碰到了别的东西,触感和打火机很像,她忽然缩起指尖不敢再碰。

    “你说的,等你平安回来,要和我去扯证。”

    “我什么时候说的?”凌霜否认。

    “就昨晚。”他说。

    “哪句?”她脸越烧越烫。

    “跟我去办/假/证这句。”他认真强调。

    “你这是在扮猪吃老虎。”她也发现了,他每回撒娇就能在她这里心想事成。

    “就吃你,小老虎,”他低头,又亲了她一下,声音散落在唇瓣上,“虽然你昨晚给我打空头支票,我还是很高兴,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高兴。”

    “行了,你别说煽情的话了。”凌霜推他。

    “行,不说,不影响凌队出任务。”他笑着,想借此留下最后一点温情。

    时间不早了。

    徐司前看看手表说:“你今天别去队里,给陈海打电话,让他直接到门口接。”

    “谢谢提醒,我就是这么安排的。”去队里再出来太过扎眼。

    “我今天会跟你一起去。”他在她取高跟鞋时,突兀开口。

    “不行,陈海说只能去一个人。”凌霜被他的话惊到,手里的盒子没拿稳,掉落在地。

    “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徐司前俯身将高跟鞋捡起来,再将她抱在玄关柜上,屈膝帮她穿鞋。

    掌心刚刚覆盖住她的脚背,太阳穴忽然迎来一阵拉扯般的刺痛,他扶了扶额,嘶气。

    “怎么了?”凌霜问。

    “有些头痛。”

    “要紧吗?”她想问他要不要吃药,但是又怕他以为是在赶他走。

    徐司前摇摇头说:“我刚刚脑海里划过一些片段。我好像这样帮你穿过鞋子,不过,不是高跟鞋,而是舞蹈鞋,粉红色的,有长长的丝带……”

    “你说什么……”凌霜跳下来,死死扣住他的手腕。

    有生以来,除了她自己,只有周浔安帮她穿过舞鞋。

    一样的身高,一样执着调查凌霰案……

    还有隐藏的身份,相近的气味,甚至相似的喜好和说话方式……

    周浔安。

    是周浔安。

    她很难不往这上面猜想。

    如果他不是徐司前,会是周浔安吗?

    “你以前真帮我穿过舞蹈鞋?”凌霜语气急切,眼中满是期待。

    徐司前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凌霜为什么突然如此激动。

    “你干嘛这样看我,我也不清楚那是不是我的记忆,也许是错觉……”

    凌霜咬着唇瓣,眼眶有些发红。

    “怎么了?粉弄眼睛里了?我看看呢……”他抬手要看她的眼睛。

    凌霜吞咽嗓子质问:“你到底是谁?”

    徐司前错愕道:“我是……徐司前,是你男朋友,还能是谁……”

    “不,你不是徐司前,你不叫徐司前。”凌霜拔高声音说。

    “那我叫什么?又是谁?”他已经接受自己叫徐司前的事实。

    “你是……你是……”她揪过他的衣领,哽住声,她也不知道。

    “凌霜,你怎么了?”他没见过她这样,有些心慌。

    “徐司前,”她知道他不是徐司前,可眼下只能这么叫他,“你还能再想想别的事情吗?”

    徐司前试着努力回忆,最终摇头。

    “你想我回忆什么?”他问得恳切,满眼担忧。

    凌霜垂下手,低声说:“我也不知道……”

    周浔安的指纹她有,徐司前的指纹她也有,可她暂时不想以那种方式去验他。

    她有些害怕。不,是恐惧。

    恐惧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如果那样,消失的九年里,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为什么连容貌都变了,为什么那么久都不联系……

    手机在口袋里响起,陈海到了。

    凌霜恍然回魂,她缓缓吐了口气,吸着鼻子说说:“走吧,办正事。”

    *

    徐司前给陈海递去一卷绷带,示意他裹在手上:“你身体‘受伤’不便,我是你表哥,今天临时给你开车。”

    陈海看向凌霜,征询她的意见。

    凌霜犹豫着问陈海:“你觉得可行吗?”

    陈海说:“可以进去,但那些人不会让他下车。”

    “我在车里随时和外面联系更好。”

    凌霜终于同意。

    路上,徐司前一直在和陈海说话,事无巨细,跟录口供似的。

    “体检一般要多久?”

    “一个小时。”陈海说。

    “你亲自带进去?”

    “是。”

    体检项目有哪些?

    里面的构造是怎样的?

    有哪些重要头目?

    “阿舍是这里的头目,但他上面还有一个人,大家都喊他明叔。阿舍做事狠厉,明叔绵里藏针,很难对付。”

    ……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抵达化工厂。

    车子开进去不多远,被人拦下来盘问:“阿海,这是谁?”

    陈海从窗户里递了包烟给男人说:“是我表哥,昨天我喝酒洗澡,不小心把胳膊弄伤了,开不了车,今天着急带人过来,只好让我表哥帮忙开车。”

    那人往车里看看,没起疑心:“记得让你表哥待在车上,不要乱跑,我们这可不是胡乱走动的地方。”

    “知道知道,我向来按规矩办事。”陈海陪着笑脸,转身和车里的徐司前交待,“表哥,你一会儿就在车上等我,就不要下来了。”

    *

    徐司前留在车里,凌霜和陈海下车。

    停车的位置,正对着玻璃大门,凌霜和陈海一进去就不见踪影了。

    进门要过安检,确定身上没有带刀具器械。

    陈海有叮嘱过,凌霜没有带任何警械,光人跟进去。

    两人刚进去,就迎面碰上了明叔。

    男人五十几岁,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笑容满面,目光没什么温度,大腹便便,像一肚子坏水的旧社会地主。

    “阿海,带人过来啦。”明叔主动上前来攀谈。

    “明叔,您今天在这里。”陈海略微弓背打招呼,不敢造次。

    明叔上下打量着凌霜说:“这姑娘挺漂亮,就是皮肤有点黑。”

    陈海耐心解释:“代孕妈妈健康最重要,美丑不会遗传给宝宝。”

    “说的也是,”明叔拍拍陈海的肩膀说,“健康最重要。”

    凌霜的视线,悄悄停留在明叔手上。他拇指和食指的夹缝里有一层厚茧,食指左右两侧也有老茧。

    只有长期握枪的人,才会出现这样的茧子。不难看出,他是个狠角色。

    “舍哥今天在吗?”陈海随口问。

    明叔说:“他去阳城了,那边有批货要他清点。”

    “阳城那边代孕好做吗?南城最近难做。”陈海搭着话。

    明叔揽着陈海肩膀,小声说:“那可不是代孕,光靠代孕那点钱,我们哪里能养活这么多人。”

    “是什么买卖这么来钱?”陈海笑。

    “是……”明叔看了一眼凌霜,和陈海的对话戛然而止,“你好好表现,等阿舍提拔,你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凌霜猜测,那批货很可能是毒。

    陈海也看出明叔忌惮凌霜,适时开口道:“小妹,你去前面那个窗口拿单子,自己去楼上做检查,前面有导览图。”

    凌霜点头往前走。

    导览图也是这里的地图,在立柱的背面,凌霜停下来,拍了张照片,复又继续往前。

    “海子,你这小妹在哪找的?”明叔似笑非笑地问陈海。

    “朋友介绍的,厂妹,缺钱给男朋友还贷款,托人来找我做代孕赚快钱。”

    “这么漂亮,用得着靠代孕赚钱?”明叔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凌霜后背上。

    “恋爱脑呗,被男朋友盯着吸血,好女孩都容易被坏男人骗。”陈海说完又问,“舍哥啥时候回来?”

    明叔把目光收回,上下扫视着陈海,“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关心阿舍?”

    “找他有点事,得当面说。”

    “什么事?”

    陈海耸肩道:“缺钱,想多接点新活,买套房子娶老婆。”

    “你小子不也是恋爱脑么,”明叔笑着说,“我那有正好活,带你去,看你小子有没有胆子接。”

    “赚钱还能没有胆儿么?”陈海不再看凌霜,跟着明叔去往办公室。

    *

    凌霜边往前走,边仔细观察四周。

    这里面占地面积很广,从一头走到另一头要好几分钟,原本的化工厂外立面没变,里面有改造过,分为上下两层,每隔几步都有摄像头。

    穿黑色工装服、身材魁硕的男人是安保。凌霜数过,这片有十二个安保,他们腰间都配有对讲机和短刀,面似罗刹,表情冷酷。

    凌霜上楼体检,这里的医护人员并不多,身着白大褂,多是韩国人,会说韩语也会说中文。

    和明叔一样,这些医务人员手上也有类似的枪茧。

    从二楼下来,凌霜瞥见黑黢黢的阴影里有一个房间。

    那里刮来的风,隐隐嗅到一丝火药味。

    头顶没有摄像头,凌霜走进去,沿着墙根往前走。

    真的有武器装备……

    这些人简直丧心病狂。

    她不敢多待,进去一会儿便出来问人:“厕所在哪里呀?”

    明叔和陈海这时也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明叔远远看到凌霜说:“你带来的小妹,正在找厕所。”

    陈海连忙说:“我去看看,可能比较笨。”

    他快步去找凌霜,明叔从他凌乱的步伐中阅读到了紧张。

    陈海远远看到凌霜,喊:“小妹,我带你去厕所。”

    凌霜看到明叔一直在盯她?

    她赶紧走出来说:“我刚刚走错地方了,这里好大。”

    明叔敛眉,笑着问凌霜:“体检结束了?”

    凌霜说:“嗯,结束了,身体健康,可以进行胚胎移植。”

    明叔点头。

    “走吧回去。”陈海领着凌霜往外走。

    刚到门口——

    那个叫明叔的男人,忽然叫住她。

    凌霜下意识握拳,心脏怦怦直跳。

    隔着一扇玻璃门,徐司前将里面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解掉安全带,侧身扶在门把上,手背上青筋凸起,随时准备下车。

    第80章

    80.

    明叔在凌霜战战兢兢的心跳里走近。

    陈海看看凌霜,又看看明叔,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明叔朝凌霜伸出手掌心,皮笑肉不笑道:“小妹,你刚刚是不是拍了我们这里的照片?相册打开来给我看看。”

    “啊?这里不能拍照吗?”凌霜捂着嘴,用一种懵懂且纯真的眼神看向明叔。

    “不能哦。”明叔笑着答。

    凌霜皱起眉毛,有些不高兴,她朝陈海怨嗔:“海哥,你应该早点说的。”

    陈海连忙接话,道:“是我忘记和你讲。”

    明叔抬眉,不动声色地瞥一眼陈海,垂眉继续盯凌霜。

    女孩噘着嘴,不情不愿打开相册递过来。

    凌霜相册里很干净,只有一张导览图和一些美食照片,再无其他任何可疑内容。

    明叔再度打量凌霜,她全程放松,没有流露出一丝恐惧和慌张,确实像个涉世未深的女娃娃。

    明叔把手机递还给她,说:“没关系,删除就可以了。”

    “哦。”凌霜嘟囔一声,低头,指尖轻点,很快将那张照片删除,还顺带清空了删除记录。

    她笑盈盈地晃动手机,说:“可以了吧?”

    明叔点了点头:“可以了。”

    这里摄像头太多,凌霜刚刚怕暴露,没有拍别的照片,也因此躲过一劫。

    “小妹,你先去车上等我。”陈海抹掉额头上的汗粒,略松一口气。

    “好,你快点来哦。”凌霜说完,背着手俏盈盈走出去。

    明叔将视线收回,转而看向陈海:“阿海,你似乎挺紧张这姑娘啊?”

    陈海讪笑道:“和您说实话,这是我女朋友,我怕您发现要骂我,所以才……”

    明叔哈哈笑起来:“看不出来,你小子居然比我们还黑!我们顶多坑坑陌生人,你这直接坑枕边人啊。”

    陈海点了支烟,不屑道:“她心甘情愿赚钱,我可没坑她。”

    明叔拍拍陈海肩膀笑:“难怪阿舍一直夸奖你,你就是端这碗饭的料子。”

    两人又聊了几句,明叔才放陈海出去。

    *

    徐司前见凌霜平安出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凌霜隔着玻璃和他对望一眼,两人心照不宣,没有说话。

    上车后,凌霜紧张地趴在窗边往外看。

    “别看。”徐司前提醒她,“还有眼睛在盯你。”

    凌霜倚回座椅,合上眼睛,喘了一口气:“幸好来这里的路上,你提醒我把相册清理干净了,不然,我刚刚肯定暴露。”

    不多久,陈海也走了出来。

    车子开到外面,凌霜第一时间给赵小光打电话,通知他们撤离。

    “老大,你不要紧吧?”赵小光虽然在外面守着,却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凌霜是他的主心骨,要真有点事,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凌霜说:“有惊无险,回队里集合,开会。”

    *

    下午一点整,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这一次,凌霜不仅邀请了他们局长,还联系来了缉毒警。

    案情会和以往有些不同。

    凌霜在ppt上放大了一张地图截图,并用电子笔在上面点出具体区域。

    高清卫星地图,可以清楚俯瞰整个厂区。

    “卞晶代孕遇害的地址,就在这家化工厂内,我方潜入做过一次探验,发现更多猫腻。”她边局部放大截图边说。

    “这里是黑中介组织代孕的实施地,他们对现场管控非常严格,如果没有内部人员带领,旁人根本进不去。”

    “现场非法行医人员、安保巡防以及组织其他成员,有近40人,基本都是练家子。厂区内没有住宿区,因此,这些人每天会分散到各自家中居住。”

    局长陈海涛说:“不住这里,算是个好消息。”

    凌霜点头继续讲:“但是,现场有武器存储,很可能有炸药,且储存量不明。如果我们正面围剿,他们说不定会选择鱼死网破,引燃炸药。”

    一听有炸药,大家的神色都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凌霜撑着桌子说:“我的建议是严密布控,再分点打击。”

    “万一他们发现后,把炸药转去闹市区,那可不得了,要是正面围剿,炸弹原地爆炸影响不到四周百姓。”陈海涛分析利弊。

    凌霜认同他的话:“所以,我们分点打击工作需要快准狠,同时工厂那里不能放松,需要有人严防布控,不能让任何炸药流通出去。不过这样的话,需要耗费不少警力,陈局这得靠您……”

    陈海涛拍着胸脯说:“人力调度上,我来安排。”

    凌霜心里有底,才开始安排工作:“老黄,你找陈局要人,去交警大队,重点排查这两个路口。确定最近半个月内,所有在厂区内出没和停留过的车辆,将查询到的车牌汇给嘉怡。”

    最后一排的老黄举手:“收到。”

    凌霜看向王嘉怡继续说:“王警官,你带人盯天眼系统,负责确定进出车辆的实时位置,以车寻人,第一时间将信息汇报给赵警司。”

    “收到。”王嘉怡坚定点头。

    凌霜说着,将视线转向赵小光:“小光,你的工作任务比较重,你得找陈局多要些人,分点分区去找人,24小时内,我们要找到这些人的具体地址,且安排专人盯梢布控,随时等候抓捕。”

    “好。”赵小光一点也不觉得任务重,只觉得凌霜看重自己。

    凌霜讲完任务,又说计划,她手里的笔停在地图上:“后天早上八点,我们会对这条路进行临时封禁,任何人员和车辆不得通过。特警和排爆等火力集中至厂区内。”

    凌霜讲完,和徐司前短暂对视:“徐老师你有没有什么补充?”

    徐司前说:“后天早上去那里,战线略长,早上是上班点,赵警司盯的点容易流动,我提议在凌晨两三点钟围剿,那是人一天中最放松的时间点,坏人也要休息。”

    凌霜点头同意。

    散会后,凌霜将缉毒警察陆霆延单独留下:“陆队,其实,请你来,还有一些事要说。”

    陆霆延目光锐利,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凌霜叹气道:“这个代孕机构,只是冰山一角,他们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利益团体,很可能涉及毒/品贩卖。此案中有一个叫阿舍的人,最近在阳城活动,我怀疑他正在参与毒品交/易。”

    “有查到什么毒/品吗?”陆霆延问。

    “大概率是冰/毒,他们会给下线发放冰/毒作为报酬。”

    阳城、冰/毒,这不禁让陆霆延想到一起旧案。

    “九年前,我在阳城工作时,曾缴获一大批冰/毒。”他就是因为那个案子立功,被调任至南城做队长。

    凌霜瞳仁一颤:“您说的案子,贩/毒的夫妻二人是不是死状离奇?”

    “你知道那个案子?”陆霆延有些惊讶。

    “我哥哥是当时那起案子的协助调查员。”

    陆霆延立刻反应过来:“你哥哥是凌霰?”

    凌霜泪光闪烁,半晌,低语:“你还记得他……”

    “怎么不记得?”陆霆延像是回忆起什么,叹气道,“凌霰、周浔安,两个小伙子都是天之骄子,可惜就这么死了。”

    “周浔安?”凌霜努力克制着情绪。

    陆霆延更加惊诧,说:“你也认识他?”

    凌霜点头:“他和我哥是同学,也是……我曾经的心上人。”

    陆霆延喃喃道:“心上人……难怪你这么多年单身。”

    “您刚刚说,周浔安死了?”凌霜追问。

    “是的,六年前夏天,我们出境追踪毒/贩,在泰国意外找到了他的尸体和证件,尸体高度腐烂。”

    尸体高度腐烂……

    怎么会这样……

    凌霜听到这几个字,毫无征兆地落泪:“你们找到了他的尸体,为什么从来没有上报死亡……”

    陆霆延叹气:“当时情况特殊,我们着急打毒/枭,没有及时将他带回来做DNA检测,等回国时,他的尸体已经找不到了。涉毒工作都有一定的保密性,不方便声张,但我亲眼所见,他确实死了。”

    凌霜哽咽:“您有他的遗物吗?”

    陆霆延看她这样,到底有些于心不忍,说:“有。”

    凌霜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如果不涉及保密工作,能不能请您把那些转交给我……他连墓地都没有……”

    陆霆延领着凌霜去了档案室。

    他递给她一个文件袋和一张死亡名单:“这是我们当年沿途找到的已经确定身份的死者,你带回去对照系统看看,可以上报进死亡系统。”

    *

    文件袋里放着一张身份证和一块玉佩。

    玉佩她认得,周浔安一直挂在脖子里的那个。

    她不想相信这是真的,可那身份证上的字又太清晰。

    姓名:周浔安

    身份证号:440xxxxxxxxx

    右上角的照片,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凌霜指尖颤抖着摩挲上去,泪如雨下。

    翻到背面,她哭得愈发剧烈。周浔安办理这张身份证时,不过才20岁,短短几年时间,他就不在人世了。

    徐司前从外面进来,远远看到凌霜在哭。

    他等她心情平复,才走近。视线落在桌上,他看到了那张身份证和死亡名单。

    “你刚刚在为他哭?”他问。

    “谁?”凌霜声音低低的,眼睛肿得像桃子。

    “周浔安。”他长腿抵着桌沿,语气淡淡。

    “是。”凌霜点头承认。

    “看得出来,你很伤心。”他说这些话,没有什么情绪。

    “他死了,我不想他死,一点也不想,以前我还能假装他活着,现在……现在连这点希望都破灭了,周浔安他真的死了……”凌霜捂着眼睛说了一长串,声音悲戚。

    “凌霜,你怎么知道他死了?就凭这张身份证吗?”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有尸体和目击证人。”凌霜表情颓唐。

    “做过DNA对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内心迫切地想证实周浔安没有死。

    可是周浔安明明是他的情敌。

    大概是见不得她这般哭,心疼。

    凌霜怔怔地看着他,脑海里蹦出无数种猜想,她站起来说:“不,他很可能没有死。”

    徐司前有些不解。

    凌霜站起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你可能就是他。”

    “我?”徐司前惊诧,“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是他?我是徐司前。”

    “不,你不是徐司前。”凌霜又说了和早晨一模一样的话。

    徐司前皱眉:“凌霜,你都喜欢他,喜欢到这种程度了?是个人都是他?”

    凌霜坐下来,捂着额头,低声自语:“不然我没法解释,你们身上为什么有这么多相似之处,太巧了,真的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