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主意江瑾便开始布置一番,然后就是等着效果了,忙活半天他也累了,便回到自己已经半个月没住过的房间歇一会,结果一开门就觉得不对劲。

    一股潮气扑面而来。

    不是那种久不开窗的发霉潮气,而是一种纯粹的湿冷,像是刚有人在屋里泼过水一样黏腻潮湿,连墙面都多了一层水珠。

    除了水汽,好像还夹杂着一股陌生的异香。

    江瑾挺翘的鼻尖动了动,渐渐垮下脸来。

    有人陌生人进过他的房间。

    他第一反应就是奶奶家进贼了,自己房间在二楼外人有心想爬进来很容易的,为了美观也没装防盗窗,从小到大爷爷奶奶给的压岁钱红包可都在储钱罐里呢,加一起也有很大一笔了。

    江瑾现在最缺钱,一想到这个登时急了,立马进屋翻柜子。

    他咣当一声拉开床头柜,一个圆胖胖的小猪储钱罐顿时出现在面前,江瑾松了口气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没丢钱终于放心了。

    可能是前几天下雨太潮了,别人又不好进他房间打扫的缘故,算了懒得管了。

    疲惫的往床上一躺,江瑾心里计算着下一个副本任务的时间,被子一抖却不小心把什么东西甩到床下了,叮当一声很清脆。

    江瑾懒得下地去找,就勉强挪了挪胳膊伸到床底摸索。

    床底真的很潮,潮到简直像是有人刚沐浴完一样,在地板上留下一缕缕蜿蜒的水痕,他指尖触碰到地板时也沾到了水。

    咦,这水怎么这么凉,水汪好像还很深。

    江瑾古怪的又伸手摸了摸,这次指尖简直像是伸进了另一个世界的河里,大半只手都探了进去,然后戳到了什么触感很好。

    很滑、很软、很弹。

    江瑾表情呆呆的又伸手抓了下,然后忽然碰到了什么整个人都从床上弹起来,指尖通红。

    怎、怎么摸着像是胸肌呢。

    不对,怎么感觉怪怪的,更像是传说中的什么怪物。

    可床底的地板下分明是一楼客厅,怎么会碰到别的人呢,好神奇,会不会副本的秘密就在这里。

    他顿时激动了,这才对啊熟悉的世界终于有一点不一样了,这肯定涉及了副本的核心秘密,得抓住询问一番才行。

    他立马又要重新把手伸进去,可这次却只是摸到了一把木地板,江瑾连忙往床底看了一眼,又到处摸了摸,这下连水痕都没了只剩地板,仿佛刚才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但绝对不是错觉,江瑾后悔了,刚才就该脸皮厚一点直接把人抓上来,也不至于错过了那么重要的消息。

    失落的一屁股坐回床上,江瑾愣了愣。

    他好像坐到了什么别的东西上面。

    不是床,却也不像是人。

    反而像是一条蛇,一条超级超级大还在动的蛇,又或者是鱼类,肌肉鳞片耸动间带来的触感非常夸张。

    江瑾还正坐在上面呢,顿时脸红得快炸了,这次强忍着羞耻咬牙去抓,那东西却滑得根本抓不住,恐怖的摩擦力疯狂刺激身体。

    屋门砰地自己关上了,明明肉眼看着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江瑾却跌坐在床上克制不住的颤抖,细密粉潮蔓延全身,漂亮的脸上满是难以忍受的难堪,像一只被强行捕捉扇动的蝴蝶,连逃跑都没有力气。

    好在最后,身下多了个别的东西。

    拿起一看,是一枚硕大的纯黑鳞片。

    ……

    与此同时,江幻绝洗完澡后松了口气。

    浴室外的空气真是清新啊,他擦着头发准备回屋,路上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一低头就发现表哥走的时候忘拿磨刀石了,便顺手拎起磨刀石拿去厨房。

    刚一拎起来他就看到磨刀石底下还垫了个本,上面已经被铁水泡了几滴,他下意识要喊表哥一声就见他关着房门好像睡午觉了。

    想着表哥是在学校当老师的不知道这本子还有没有用,江幻绝拎起本准备先给他收着,一低头忽然发现封皮上写着日记本三个字。

    日记本?表哥都多大了还写这个。

    江幻绝挠了挠还在流水的头发,又感觉不是表哥的,也许是他从学生那里没收来的,不过无论是谁的他都没兴趣看,正要拿进屋忽然看到日记本上的名字。

    江幻绝。

    啊?是他自己的日记本?江幻绝惊讶的仔细看这三个字,的的确确是他的字迹,学书法特意练过的字体别人很难模仿,而且日记本很新一点也不像小时候的本子,说是他昨天写下的也不为过。

    可他压根就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况且日记本怎么会在表哥那里。

    不过也不能确定,他前一阵子刚被车剐蹭了下,记忆确实不太好,以前好多事情都模模糊糊的还经常有种抽离感,翻翻日记回忆一下也挺好。

    既然是他自己的日记那肯定不能拿给表哥了,也不知道他看到里面没,应该没写什么不方便见人的事吧,之前他们班里女生全都喜欢表哥他还羡慕嫉妒来着。

    他有点尴尬的拿着回房间,正撞见爸妈从他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拎着一根血淋淋的绳子。

    “爸妈你们这是?”

    “你那破屋赶紧收拾收拾乱死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得让我们来弄,放个东西都没地方,”老妈张口就抱怨。

    “咳咳这不是刚回家还没来得及吗?”江幻绝缩了缩脖子抱着日记本一溜烟进屋,就看到他房间阳台上一只被勒死的鸡,脖子都掉了一半眼珠子瞪着看他。

    鼻间的血腥味实在有点重,他赶紧打开空调,大热天的又感觉很冷了,便哗啦一下把窗帘拉上眼不见心不烦,坐在书桌前甩了甩头发水看日记。

    字迹很抖很潦草他翻得有点不耐烦,然而越往后看他忍不住越凝重,最后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周五晚上十二点整,我睡到一半忽然醒了,听到外面有动静。】

    【很奇怪的声音像有人在说话,但是语速超级快我听不清是什么,大半夜的有点渗人我就想起来看看怎么回事,是不是进贼了。】

    【然后我莫名听清了外面的话,爸妈和奶奶说周末表哥会回来,要杀猪给他庆祝。】

    【奶奶说猪肉还没肥,爸妈说没关系表哥爱吃瘦肉。】

    【我蹲在门口听了好久,他们说杀猪要先用一根长绳子绑起来,再磨好刀吃肉剥皮做灯笼,一定要等猪完全清醒了再杀才最香,他们说可惜了这笨猪还在睡觉。】

    【奇怪,我家哪有猪。】

    【我好像也没有表哥……好奇怪啊为什么我想不起来家里人的名字了。】

    【头好疼好像有什么记忆要冒出来了,但是死活想不起来好像还差了什么,反而刚才这段记忆快消失了。】

    【先记下来吧,然后从窗户翻出去看看。】

    江幻绝愣愣的坐在椅子前,用力眨了眨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拥有自己字迹的日记本。

    这是他……昨晚写的吗?为什么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真的假的。

    他怎么可能没有表哥,表哥今天不是正好回来了吗。

    可为什么,他好像也想不起来家人的名字了。

    表哥叫什么,妈妈叫什么,怎么全都想不起来了,他家真的有猪吗,为什么杀猪要瞒着他,为什么他身上有猪肉章,好奇怪,家里为什么到处都这么奇怪。

    刺啦一声!

    江幻绝控制不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抓着日记本朝房间窗户那边大步走,然而等他拉开窗帘,这才发现自己这屋哪来的窗户,面前分明是一堵实打实的墙。

    他登时汗毛倒竖,直勾勾盯着紧闭的屋门,想象着家里人就在门外,他却一丁点温馨都感觉不到了。

    不对劲。

    江幻绝浑身忽然软了,大气都不敢喘坐在地上重新翻看日记,才发现这一页最下面竟然也有字,这次不是他的字迹,那字很清秀干净,看着莫名让人平静了一些。

    【整理记忆的方法。】

    底下是两幅潦草的画,画得很丑只能勉强看出来一个歪歪扭扭的火柴人在站在楼梯上扒拉灯笼,灯笼弹回来还打到它的头。

    啊?

    江幻绝觉得莫名其妙,难道是要被灯笼狠狠砸一下才能恢复记忆?扯淡呢那灯笼那么轻,日记本肯定被表哥看到了,这些是他写的?

    不会从头到尾都是表哥的恶作剧吧。

    他想拿着日记找表哥算账,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胆怯,也许是回家这两天古怪的事情实在太多,他胡乱把日记本塞到书桌底下,深吸了口气握紧门把手,准备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先离开家散散步再说。

    门开了。

    屋外没人,他松了口气紧紧攥着手机快步朝外走,结果刚走到二楼长廊下,就看到阴暗的走廊里一根长长的麻绳吊着把菜刀,奶奶正站在菜刀下,见他出来立刻招呼他:“快,快过来帮把手杀猪。”

    真的要杀猪?

    江幻绝睁大眼睛,有点慌了,如果是表哥的恶作剧,奶奶怎么可能这么配合。

    他勉强笑了笑:“奶奶,哪有猪啊。”

    奶奶也笑了,慈祥看着他:“不就在这吗,你这小肥猪。”

    她站在走廊尽头笑得那么慈祥关爱,笑得红光满面,江幻绝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嗓子里无意识发了两声不知道什么音,又被自己吓到再也不敢留在这了,拔腿绕过奶奶拼命朝外跑。

    心脏跳得很快,头好疼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古朴的小楼只剩他剧烈的呼吸声和跑步声,明明身后什么都没有他却万分恐惧,尤其在路过表哥房间时恐惧更是达到了巅峰,好像里面有什么绝对恐怖的存在,一定不能打扰到他。

    想到日记本的内容,江幻绝越过楼梯那片灯笼时还特意弯腰捂着头跑,生怕脑袋碰到灯笼。

    不能信,他什么都不打算相信了,先跑出家里再说。

    江幻绝脸色苍白的厉害,豆大汗珠滚落,几秒内生生冲刺到楼下,抓着小楼大门然后猛地惊喜了。

    门没锁!

    他兴奋到脸上肌肉都扭动起来,猛地往前一推整个人冲进去,下一刻他呆了。

    他愣愣看着面前这座房间,空调声还在响,死鸡也躺在阳台上,家里木楼外面通往的竟然是他自己的房间。

    江幻绝难以置信的后退几步,身体不小心撞开身后的门,整个人又回到了二楼走廊,转头一看奶奶依旧站在走廊尽头,一条长长的绳子高高吊起。

    她朝江幻绝招了招手,表情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快过来啊。”

    江幻绝头皮嗡地发麻。

    “不、不用了。”

    他慌不择路躲进卫生间,然而一进去大镜子就照出了他此刻的模样。

    他脸上没有皮,镜子里的他竟然只有一颗血淋淋的红色脑袋,脸皮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伸手摸了一把,手心躺着一小块黄黄的脂肪。

    “啊啊啊!”

    这次江幻绝再也受不了了,精神濒临崩溃拼了命的往外跑,奶奶依旧没有拦着他,只是一直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江幻绝几秒钟就跑到了楼梯上,这次他看着头顶红通通的灯笼终于认出来了。

    这哪是灯笼,这是一张张被翻过来吹起的脸皮,上面还有血管。

    得找到他自己的脸皮!得找到才行!

    江幻绝近乎癫狂的冲过去挨个扒拉着看,可被充气鼓起的脸皮全变形了根本认不出来哪个是他,他忽然想到了日记里的话,把灯笼挨个套自己头上,看脸皮能不能自己回来。

    不行不行,这个脑门太大了不合适。

    不行,这个是长头发。

    终于,在碰到其中一个的时候他整个人一激灵,慌忙把灯笼摘下来像穿衣服一样仔细穿脸上,鼻子眼睛嘴巴都好合身,这就是他。

    真实记忆疯狂朝脑袋里涌。

    与此同时,江瑾揣好了鳞片,站在二楼楼梯口挎着奶奶的胳膊,努力拦住满脸不乐意想上前阻止的奶奶。

    “你看他闹腾的,挨个扒拉灯笼全都弄皱了,”奶奶气得鼻子都歪了,拎着菜刀吱嘎吱嘎的切着绳子,“灯笼这么丑都没法用了。”

    江瑾安慰:“表弟身体好力气稍微大了点,没关系我拿出去扔了再买串新的回来。”

    其他玩家也有可能因为这个灯笼恢复记忆的,江瑾打算一会拿出去试试,再询问有没有玩家见过这个黑色鳞片。

    他刚才在屋里用火烧用剪子剪都没用,这鳞片主人绝对不一般,肯定涉及副本的秘密。

    这线索是他忍受了大尴尬才换来的,一定得用上才行。

    奶奶脸上表情稍缓:“买新的倒是不用了,这几天少在镇子里走,镇上多了几个外来疯子。”

    “外来疯子?”江瑾先是惊讶然后是惊喜,会不会是玩家。

    “嗯前几天来的,半夜偷摸上山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人,回来就疯了。”

    “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的全都被迷住了,非要穿上红嫁衣嫁给什么人,天天只想上山再去看一眼,还要死要活的发神经想冥婚。”

    奶奶一脸感慨:“保不齐是看到山上那遗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