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姜昭昭渐渐止住了眼泪。
闻铭在驾驶位,她在后排。
这是他第一次冷处理她的情绪。
她才发现现在车窗外是他们两个高中后花园的栅栏。
校园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一靠近仿佛就闻得到书香。
虽然正值暑假期间,可是耳边似乎开始渐渐听到朗读的声音、上下课的铃声,餐厅的舒缓音乐。
这是明城最好的一所高中,教室呈巧妙的八角形。一层五个班级,所有教室的前后门打开时,可以从五班的最后一排看到一班的讲台。
闻铭会在每天放学之后出现在三楼的楼梯扶手处,她收完书包,一抬头就能看见玉树临风的少年。
现在,少年和她坐在一个车厢里。
她总能从人群中,从烟酒味道里,从鱼龙混杂的香水味汗腥味中,敏锐识别出属于他的清洌气息。
像是她干涸生活中的一场甘霖。
闻铭看着倒车镜,浅浅淡淡的出声:“他们来了。”
姜昭昭一下车,便被小跑而来的孔知意抱了满怀。这姑娘一看见她就满脸的抱歉和惊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昭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儿是你家。”
“我也不知道你……”
她越说,声音越小。
姜昭昭拍拍孔知意的后背:“没事的,没事……”
“我就是想着和你一起回去看看老太太,我以为你们早就见过了,对不起对不起。”
许则匀的事,明里暗里得到了丁家的支持。
就算丁家不支持,但凡赤诚之人,但凡有一颗热忱之心,有头有脸的人物,到了明城,总归都是想要见丁老爷子一面的。
如今丁老爷子不在了,这家空留老太太一人。来往的宾客眼见得少了,可总有重情重义者,如同许则匀和孔知意这样,搬了板凳阳光下院子里,围在老太太膝下,哪怕只是聊一些花鸟鱼虫。
原来不是闻铭要暗度陈仓。
她沉沉呼了气,一时之间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
孔知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对不起,简直把她所有郁结都击散了,她要说多少没关系来还?
失笑间,蓦然撞入闻铭的眼睛。
他站在路边,白衬衫不知什么时候挽起了衣袖,双手散漫的插进裤子口袋。
如此平凡的街道,他明明卸掉了一身的板正和高冷,依然落拓得像高山白雪。
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见她终于肯看他,才走过来:“不生我气了?”
姜昭昭低着头嘟囔:“你也不解释……”
他不动声色把人搂过来,一只手仍插在口袋里,探着身低头对着孔知意笑了笑:“新娘子最大,说什么对不起?”
他是替她表达友善。
闻铭扫视了一圈,只看见许则匀和孔知意。他吻了吻姜昭昭毛茸茸的眉毛:“最**都事多,姐姐劳累得很。今晚还是我陪外婆,你和姐姐一起去party玩?”
孔知意站得不远,又刚刚好心办了错事。本来就是热情好客的性子,这会儿更是殷勤:“闻总,老婆和姐姐都放心交给我们好了,保证照顾到位。”
姜昭昭捏她的鼻子:“今天你是新娘,怎么能让你照顾人?”
许则匀听了上前一步护妻:“得了,我算是听出来了,这人是归我照顾了。”
闻铭云淡风轻:“都还没祝你们新婚快乐。”
……
晚上的Party依旧是露天的,许则匀带了申城最好的日料与法餐厨师团队,再加上澳门孔家的私人调酒师,所有入口之物水准不可谓不是享受。
鼎沸的人声与被赋予幸福意义的音乐之下,姜昭昭听到抚龙江迭起的浪涛之声。
与那一晚,闻铭带着她,一叶孤舟驶出入海口的惊涛骇浪不同。
它是母亲河,水流混着泥沙低吟着大自然对儿女的爱恋。
明城好,明城连江水都是温柔的。
明城葬着她的母亲,明城有守卫山河的老人,明城,有什么错呢?
她甚至在这里遇到了闻铭。
年少的闻铭,成熟的闻铭。矜贵的他,冷淡的他,行业领军人物的他,京城高干子弟的他,共和国功勋后代的他。
所有的他,组成了一个,给予她无限温柔与满腔爱意的他。
“为什么怕外婆?”闻奕捏着酒杯,薄薄的人五官冷艳,和闻铭一样的浅眸,在夜晚发出柔和的光。
姜昭昭坦言:“也说不上是怕吧。就是再回到那儿,感触挺复杂的。”
“理解。”
“而且,你们外婆……不,老太太,怎么说呢?像书里会歌颂的人物。”
丈夫前线保家卫国,她在后方独自带孩子,并且组织妇女先进队,训练、学习、帮助孤寡老人,你能想到的好事,老太太一样都没落下。
闻奕了然一笑:“很多人去看望他,都给我一种感觉,不像是看望老人,倒像是去拜佛。”
伟光普照,睥睨众生的佛。
拜佛之人或许别无所求,有的只是一颗虔诚的敬畏之心。
闻奕和姜昭昭对视:“昭昭,书里歌颂的人物也是有血有肉的。外婆她爱闻铭,她会接受你的。”
闻铭来接她们两人时,时间还很早。
老人家生物钟与年轻人不同,闻奕回的晚,外婆便要等的晚。
他们送闻奕回‘南泽公馆’,也许是心情被开解了,也许是借着夜色的掩护,姜昭昭比白天更勇敢的观察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大体没有什么变化,细看,却完全不同了。
机动车道被拓宽,人行道变窄,树梢上挂着长短不一,高低错落的黄色小灯,像仲夏流萤。
闻奕和他们道别,姜昭昭顺从地跟着闻铭去入住J·Hotel的总统套。
他们竟然为她把主卧的双人床换成了‘檀府壹号’和‘缦合’的同款。
闻铭把她压在床单上:“昭昭,你想要什么?”
他明知故问。
姜昭昭想要爱情、婚姻、光明正大、有且仅有。
他都知道。
薄唇带着低体温,深深浅浅的吻落在她的眉心、鼻尖、唇窝。
她的嘴唇被慢慢的啃嗜,缓缓的抿住。
柔荑发软,头脑发昏。
姜昭昭的视线变得朦胧。
闻铭动情时,那一把能蛊惑人的嗓音带着低沉的颤:“昭昭,我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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