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从三叔家得以脱身,余满松了一口气,余冬抱着山捻子跟着身后。
方兰草怕余冬会打扰到两个新人,又怕两个新人顾不上余冬,昨日席面后便把余冬带回家。
今日一早余冬和他的庆智小堂哥一块儿去后山摘山捻子。
一路沉默地走到家后。
“晏晏哥,吃呀。”余冬将兜里的山捻子分成三拨。
贺晏看着掌心的山捻子,也就八个,熟透的山捻子是紫红色的,他捻了一颗丢进嘴里,“谢谢小冬。”
当水果吃也行,只是不能多吃,吃多了会便秘,一天吃十来个正正好。
也有不少人家会在这个时候去西柳村打上一壶浊酒,用来泡山捻子酒,是壮阳补肾一大法宝。
“嘻嘻,不客气。”余冬挺了挺圆溜溜的肚子。
又抱着剩下的山捻子去找余满,余冬压低声音,“哥哥,这给你……”一番做贼心虚的模样。
余满摆手,拒绝了,让余冬别多吃。
“吃呀,哥哥。”这可是他特意挑得最大最红的,都给哥哥吃。
不能让晏晏哥发现了,余冬又是着急又是心虚地催促。
贺晏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低头一看,好家伙!
给余满的不止又大又红,而且个数也比他多两个。
贺晏站在余冬身后佯装咳嗽起来:“……咳咳。”
余冬立马往后一瞥,试图用矮小的身躯将面前的景象挡住。
贺晏:“……”
一个跨步冲过去叉住小孩的胳肢窝,一举举得老高!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视觉冲击和身体猛然腾空的刺激,余冬在半空中挥舞双手,咯咯笑个不停,“我好高!哈哈哈哈哈!”
“哥哥,快看我哈哈哈哈我好高啊啊哈哈哈!”
在得知他是被爹么收养的后,贺晏就一直很沉默,余满便以为贺晏对他的身世有什么想法,心情很是有些烦闷。
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毕竟对于自己身世,他自己也不清楚,亲生父母估计是把他丢了,又或者他是被拐了。
被面前耍宝的二人一闹,余满心里的沉郁到底是消散了不少。
贺晏见余满的情绪恢复正常,立马将余冬放下。
余冬伸着小手,明显还想继续举高高的模样,贺晏抬头当没看到。
本就是为了哄人,胳膊都举酸了,这小子看着小小个的,没想到还是个实心的。
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开口说那句话。
贺晏提醒自己,以后不要再提起相关的话题了,免得又惹人伤心难过。
余冬见贺晏不吃这套,放下手,又跑到余满身边。
余满也不想辜负弟弟的一片心意,这会儿接过手里的山捻子,和余冬道谢。
余冬顿时开心得不行,在院子里来回跑。
而后将吊在水井的两个肉菜放在饭上面一块儿热,两个肉菜配上满满一碗干饭,余冬冬吃得头也不抬。
“好好吃呀!”
余满吃了一口白米饭,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豆渣饼他真的吃得够了!
可以说从小到大,余满他们就没离开过豆浆豆花豆渣饼这三样东西,还有晚上卖剩下的豆腐,再好吃的东西他都已经吃吐了。
而且他做饭的手艺也不好,除了煎蛋煎豆渣饼还成外,其他的就是下锅一通乱炒,出锅了就是一道菜。
贺晏对于那道梅菜扣肉也是赞不绝口。
色泽酱红油亮,扣肉被炖煮得软烂,吃起来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铺在底下的梅菜吸满了扣肉的酱香,两者合二为一,堪称绝配。
反正以贺晏现在的工夫,是做不出来这样的扣肉。
三人话也不说了,闷头苦吃,一下就将桌面上菜与饭都给吃得一干二净。
连扣肉的酱汁也没放过,贺晏将锅底金黄色的锅巴铲出来,分成三份,蘸着酱汁跟吃零嘴一样,咯吱咯吱地吃起来。
吃过午饭后,余满坐在院子里喟叹了一声。
好久没试过吃得这么爽了,昨日过于紧张压根就没尝出味道来,可惜只有一顿就吃光了。
“贺大哥,我出门一下。”余满想起明日便是回门日,回门礼他还没准备呢,得去问一下大伯母和三叔么他们。
贺晏轻飘飘看过去,“你要去哪里?”
余满抿起嘴唇,“明日不是要回门了么,我去找一下三叔么他们,看看这个礼怎么送啊。”
贺晏想了下,发现这边的“三朝回门”是从婚礼当日算的第三日便是,也就是明天。
“弄一些好看但不中用的?”
余满沉默了一会儿。
“哎呀,我得赶紧去了,贺大哥,先不和你说了啊。”
直接无视了贺晏后面这句话,交代一声就出门去,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追赶一样。
贺晏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无语好。
余满两手空空来到三叔家,此时余三叔已经化身成余艄公在河道上摇着船桨。
方兰草带着庆安、儿媳余晓月就在院子里摘豇豆,看着像是准备准备淹成酸豆角。
“三叔么,晓月嫂嫂,安哥儿。”余满一进门就先喊人,“小智呢?”
“好不容易不用念书,和他二哥撒欢去了,”方兰草高兴地抬起头,“满哥儿怎么来了,不在家里出来做什么!”
庆安朝他喊了一声“小满哥”,余晓月揶揄道,“莫不是害羞了跑出来?”
余满被这么一调笑,面红耳赤起来,控诉说,“晓月嫂嫂!!”
“好好好,我不说行了吧。”余晓月逗他。
余晓月与堂哥余庆义是青梅竹马,同是姓余,但两家确实没什么亲缘关系,余晓月一家祖上是逃难来的。
余满不理会这个打小就爱逗的嫂嫂,对着方兰草问。
“三叔么,我这不是过来问问你,回门礼我要准备什么啊?”
余满挠挠头,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哎这事哪用你来准备,我和你大伯母早就准备好了,早上都忘了与你说了。”
方兰草顾不上将生虫的豇豆摘去了,起身就去屋里,“坐这等着。”
余满干脆坐在原本三叔么的位置,坐这一起摘豇豆,“要腌酸豆角吗?”
“对。”余晓月应了一声,又听到方兰草喊她,站起来离开了。
庆安左看右看,确定没人了,俯过身在余满耳边好奇地问,“小满哥,洞房会不会……很痛啊,我听人说……”
余满被他臊得不行,压根就没有洞房啊!
但他不能说!
“哼,好啊你这个哥儿,我跟三叔么说,”余满扬声说道。
“别啊别,小满哥,小满大侠,我错了!”余庆安吓得不行,抱着余满求饶道。
要是被他阿么知道,肯定得挨打!
余满睨了他一眼,“谁与你说的?你跟我说,我就不与你阿么说!不然……”
余庆安吞吞吐吐。
余满捏了捏他的耳垂,逼问道,“还不快说,你的玩伴都与你差不多大,全都没成亲,到底是谁与你说的!还是你偷听回来?快说!”
在余满的逼问下开口,余庆安开口道,“是凝姐儿,她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事你可别和人说。”
余满翻个白眼,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提醒余庆安,“既然没什么就行。”
话音一落,方兰草和余晓月出来了,方兰草手里还提出了一个篮子,上面盖着蓝色的布。
“两兄弟凑一块儿说些什么不能让我知道呢?”方兰草将篮子递给余满,“这……拿着。”
余满摇摇头,打哈哈说没什么。
方兰草也不管,他就是随口一问,小孩的闺中密语他可不想知道。
他将蓝布掀开,“红糖两斤,浊酒一壶,点心一盒,再抓一只鸡,或者觉得麻烦就去屠户那割两斤肉。”
余满忙不迭应声,“这会不会太多了?”
方兰草却道,“不多,要是带少了回门,人家指不定怎么说你呢,这事听我的。”
余满也不好将贺晏那句“中看不中用”的话说出口,等三叔么交代完才提着篮子回去。
……
翌日一早,回门的日子。
天还蒙蒙亮,余满便起来开始赶着毛驴磨豆子。
回门只需要在辰时末出发,晌午吃一顿,就差不多可以回来了,豆腐生意已经停了有不少时日了,银钱也像流水一般花出去。
余满心焦得不行,反正起床到出门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也不做多,做两板卖也是好事。
“家里的豆腐生意是只卖去县里吗?”身旁的起来后,贺晏没再继续睡,跟着起来了。
听到贺晏这么问,余满说,“赶集的时候,会多做点卖去县里,平日里就做两板老豆腐卖,水豆腐的话一般有人要了第二天才做。”
贺晏点点头,水豆腐容易碰坏,且更容易酸馊,做出来没人买的话就只能自己吃了。
两人合力,很快就做好了两板豆腐,早饭依旧是余家的老三样,豆浆豆花豆渣饼。
这早饭也就只有贺晏吃得还算舒心,豆浆是咸的,豆花一点儿味道也没有,好在豆渣饼是煎过的。
而余家兄弟味同嚼蜡。
早饭过后,余冬被送到三叔么那边,贺晏二人沿着河岸绕了一大圈,闪亮回到了河东村。
贺晏站在村口的大榕树下,有种恍若隔世般的陌生感。
他贺汉三,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