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 砸门
◎付野神态癫狂:“抓到你了……”◎
云稚失去意识只有短暂的片刻时间, 等他再恢复过来,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如同万千只虫子钻进去了似的, 几乎要让人忍不住发出痛喊声。
失去知觉的时间空白让他有一点茫然。
但很快外间隐约传来付野讲电话的声音, 让云稚辨别清楚,知道自己并没有昏迷太久。
头真的太疼了。
怎么会这么疼?
云稚想到了自己脑袋里的那个小血块。
干净明亮的圆形水光镜面照映出他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付野挂掉电话回来的时候, 云稚刚洗完脸, 水滴蜿蜒,滴滴答答顺着他精致的下颌往下滴,有的还落到了领子上。
“怎么不等我。”
付野用毛巾给他擦了擦水, 知道这人爱干净,抹了个保湿乳霜后便主动给他又换了新的衣服。
换好衣服, 付野揽着云稚的腰,从后蹭着他的脖子亲。
“今天觉得怎么样?”
付野平均每天早午晚问三次, 猴急得很。
“好多了。”
“嗯,那吃了早餐上午就开始□□怎么样?”付野说着跟他商量的话,实际自己那边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云稚表情有些奇怪, 推开他, “我叫了傅从心来接我,等下就走。”
付野盯着云稚, 脸上温和的表情一点点褪去。
但他很快又压制住了,仿佛若无其事一般:“早餐有你喜欢吃的烤吐司,昨天你点名的那个奶也让人空运过来了,刚好可以尝尝。”
云稚一阵恍惚。
他一直都是个很会适应的人, 能够很快习惯优渥的生活。
跟付野在一起, 准确说还没在一起之前, 付野就给他带来了物质上的绝对安逸。
早前云稚还做过主播, 想着自己多赚点,留个后路,现在却连直播都不干了。
付野是真的把c区那边的一整个购物中心送给了他,没有丝毫要收回的意思。
云稚不止自身财富过人,跟着付野在主宅的这段时间,已经全然习惯了养尊处优的奢侈生活。
付野的话让他有那么一瞬间,重新记起来,自己原本的生活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曾经也过着拘谨窘迫的生活,为钱所困。
不过云稚并不是过于敏感的性格,这个念头也只是随便想到了而已,很快就被抛掷脑后。
云稚打开付野的手,不让他碰自己。
“傅从心很快就来,早饭我不吃了。”
云稚想直接去医院,如果有需要抽血的话还是空腹最好。
他刚刚晕倒又醒过来,再冷静自持也是慌乱的,没人不怕死。
但是云稚压制住了找付野的念头,反而在心底冒出一个念头,莫名就是不想告诉付野这个。
他在这边也有做过检查,但大部分是腿部的日常检测和常规身体状况,云稚自己不喜欢做这些,付野没有强行要求他,因此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脑部小血块的观察了。
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但是云稚心里明白,出现短期晕倒的状况,情况可能不太妙。
“别闹了。”
付野声音也冷了下来,像是披着人皮的野兽终于不屑于继续伪装,“没可能。”
云稚不怕他,也没打算跑:“我要出去玩,傍晚就会回来。”
“不行。”
付野不同意。
好好的马上就能□□了,为什么要跑出去跟别人玩?他不好玩?
“没有在跟你商量。”
云稚没心思哄他,警告说:“你之前说的,不会再调查我,我相信你了,也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不要随随便便侵犯我的个人隐私。”
这是说付野坦白,云稚逃跑后也没有调查他手机的事情。
更是在点付野,让他侧面手段也不要再用了。
付野眼神锋利:“在我离开的这三分四十秒里,发生了什么?”
云稚心里咯噔一下,但是面上丝毫不显:“什么三分四十秒?”
付野沉默看着他,并不言语。
云稚已经决定好了,“我出去玩一会儿,会自己回来,你想来接我也可以,我会给你发定位,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不回来了。”
付野很轻地歪了下头,整个人都不是很好,看起来就像那种求偶期被人生硬打断后濒临爆发的应激状态。
“你威胁我?”
“对啊,不够明显吗?”
付野震怒:“你觉得我会怕这个?我什么时候同意你出去了?还不回来,你敢不回来一个试试。”
谁都没有傅从心在付野这里的杀伤力大。
付野看过云稚不知道多少的过往录像,见过云稚和傅从心之间的那些,外人插不进去的成长点滴。
云稚帮傅从心出过很多次的头,带他教训过欺负他的人,一步步手把手教着他转变性格,从怯懦自卑变成自信开朗。
就算是再不屑于人世间情感的付野,也清楚一点,在傅从心那里,云稚一定是比他亲人还要更加重要的存在。
至于云稚,付野猜不到他心里傅从心能排第几,也猜不到傅从心能比自己高多少名。
只是在那段最不想回首的时间里,付野清楚查到一点——云稚当初要找的人,就是傅从心。
只这一点,足够付野恨到想要亲手杀了傅从心才好。
“是不是我装太好,让你觉得可以随意拿捏我了?”付野一想到云稚要跟傅从心出去玩不跟他上床,心里就痛得要死掉了。
跟那个姓傅的有什么好玩的?能比跟自己上床还好玩吗?
他竟然宁愿出去跟傅从心玩,都不愿意留下来跟自己做一整天的爱!付野不能接受!
云稚心想,我不能拿捏吗?
哎,真是麻烦,云稚心里一边觉得真是受不了他这个黏人的劲,一边伸手勾住付野脖子,往他冷若冰霜的脸上亲了下。
“好啦,晚上回来给你亲,你乖乖的,不是一直想我主动亲你吗,晚上让你教我。”
随便一点甜头,暴怒之下的付野就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怒火卡在半截,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同意吗?”
付野不会同意的,他知道云稚擅长温水煮青蛙,今天只要同意他出了这个门,以后频率只会越来越高,逐渐演变成自己掌控不了的程度,然后彻底离开自己。
还有什么晚上回来就会主动亲他,付野不信。
天上会掉馅饼吗?
云稚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任何想要主动配合的样子,连□□也是,一直在想办法拒绝。
怎么会这么好心,突然就愿意了?还说要主动学习接吻。
付野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他肯定还是要走。
云稚原本挂在他脖子上的手一秒收回,脸上的表情也跟会变戏法似的,眨眼就都散了个干净。
“好啊,你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云稚直接无视付野,冷着脸绕开他挣扎着要下地。
付野真的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善变,前一秒还在说要亲他,下一秒就要跟他恩断义绝。
他这样,付野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像已经被他吃定了。
可是怎么能让他走。
“你要去哪里,我必须跟着。”付野做出了退让。
“不行。”
云稚就是想自己去医院做个全面点的检查,不想让他知道才要自己去,跟着还这么麻烦出去干什么。
“我不能忍受你离开我的视线。”
付野讲了实话,这样的话,对他而言,无异于将心刨出来给云稚看了。
“那你就使劲忍。”
云稚可不吃他这套,难不成一辈子自己都要生活在付野眼皮子底下?别搞笑了。
付野不知道还能跟他说什么了,现在情况就是这样,两个人谁也不愿意做出退让。
僵持之间,傅从心已经到了,就在楼下等着。
云稚坐上了他的代步小车,看着付野,说:“你要是不愿意,可以试试能不能囚禁我一辈子,反正我们也已经分手了,我的意愿你本来也就不用管。”
这是云稚第二次提分手这个禁忌话题。
付野死死盯着他,像是眼睁睁在看到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正在缓慢流逝。
“你再说一遍试试……”
“分手了。”
云稚说了,怕他没听清,额外多给他说了几遍,不要钱。
“分手了分手了分手了,听清了吗?”
付野被他毫不顾忌的话刺得心口鲜血淋漓。
“你真是,擅长激怒我……”
付野觉得自己心口好痛,刺痛他的,不是云稚的话,是云稚看向他的眼神,冷漠疏远又带着点失望,灰扑扑,没有半点风采。
明知道自己不爱听,上一次提到,云稚避开了,这一次他却主动拿起,当作伤害自己的工具。
“你以为……我不能关你一辈子吗?”
付野几乎陷入梦魇,他不知道云稚为什么突然就非要离开,这种失去感,他梦到过太多次,几乎成为付野心中一根巨刺。
“那你也一辈子都不会得到我的真心。”
云稚平静看着他。
到了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要去医院的问题了。
付野的感情,比云稚预料到的还要复杂百倍。
那种过于强烈的情感,远超过正常人的范围,几乎要令云稚不敢去看付野的眼睛。
对于感情这件事,云稚自己也挺模糊的。
可他知道一点,付野这样的感情,自己一定还不起。
就算云稚再怎么厚脸皮,恋爱也跟别的不一样,付野有钱,占他点便宜云稚心安理得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感情上,如果付野迟迟得不到足够的回应,他会怎么做?
“真心?”付野不知道在笑什么,“你竟然还有真心吗。”
云稚气死:“你说谁呢!”
谁没真心?自己是天底下最有真心的人行不行!
付野陡然间觉得失去了全部力气,悲哀地发掘,自己可能一生都要与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这样无休止地纠缠下去了。
他不会懂的,永远都不会。
付野不说话了。
云稚安静了几秒,也熄了火,不跟付野闹了。
“付野,你过来。”
付野不想动,反正说什么都不可能放手,就这样也可以,只要人还在自己身边就够了。
至于别的,都无所谓……
云稚一把将付野拉过来,拍拍他胳膊,勒令:“弯腰。”
付野墨迹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弯下腰来。
云稚看着他,一点点在自己面前低下头,一种满足与胜利的苏爽感顺着脊椎钻上脑门。
这个人,曾经无比狂妄,放过不知道多少狠话,一度让云稚的好胜心飙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如今,也只会乖乖听吩咐了。
只有亲自调|教过野狗的人,才能明白这种前后反差带来的满足感,是任何事情都比不了的。
云稚用手指头戳他,先故意板着脸,教训:“磨蹭什么?喊你不赶紧的,非得磨蹭一会儿就高兴了?”
不等付野冷脸,云稚又跟上过戏曲班子的变脸速成课似的,一秒绽放笑颜,叭叭叭捧着付野的脸从左亲到右。
还发出了“啵啵啵”的声音。
付野错愕,尚且来不及收回的冷意凝结在眉梢,眼底一片呆滞。
云稚瞧他那样,心里已经要把尾巴翘上天了,更加得意。
心情一好,又赏了付野几个香吻,好话更是连番往外蹦:
“好付野,求求你啦,鸟儿也得放风不是嘛,我很快就回来,你这么好,肯定会答应我的是不是?求求你啦天底下最好的付野~”
付野心里很难过,但又受不了他这样,脸上无法自控地浮现羞耻:“光天化日……”
“你最好啦,你不忍心拒绝我的吧?”云稚一边说,还一边亲付野,全身上下就嘴皮子最利索。
付野被他缠得受不了,心里清楚他做这些不过都是为了离开自己,可是根本控制不住。
忍无可忍,付野按着云稚凶猛亲了下去,那架势简直就像是这辈子没机会再跟人亲嘴了,要一次性把云稚直接亲死在这里。
“付野!你要亲死我啊!”
云稚逮着一个喘气的机会,连忙两手并用按住他的脸,挺着腰使劲往后躲。
付野不管不顾,脑子里只有亲他,很快夺回主动权,继续疯狂攫取。
云稚真是感觉要喘不上气来了,太猛了,头都被亲晕乎了。
差不多得了我靠,云稚真要晕过去了:“唔!唔唔!!!”
付野勉为其难松嘴,仍旧紧贴着云稚的脸,凶悍至极的亲吻仍旧威胁般停留在不到1cm的地方:“喊我什么?”
低沉沙哑的嗓音传入耳中,激得云稚一阵哆嗦。
“亲爱的,好哥哥,老公……”
让喊什么喊什么,云稚能屈能伸,可别再亲了,受不了,被亲晕过去也太丢人了。
他越听话,付野心里越难受。
云稚看终于搞定了,又拍拍他的胳膊,让人把自己松开,落座到代步小车上。
“好了,我走了,回来前给你发消息。”
付野眼睁睁看着他。
得到了更好的,就不甘心将就。
付野当然可以凭借蛮力留下他,可是那样也只会得到一个空壳子,更可能彻底斩断两人之间的可能。
如果想要留下他的分数值满分是一百,付野想自己可能有一个亿。
可是云稚会主动勾住付野的脖子给他亲吻,会喊他想听的话,付野没有办法拒绝……
云稚已经到了门口,付野忽然又上前几步,将他拦住。
“之前你说的,晚上会主动,还算数吗?”
“……”
云稚忍:“算。”
付野还是不想松开,“几点回来,我去接你。”
“不一定几点,反正今晚肯定回来,应该不会太晚。”
“不行,告诉我一个时间。”
云稚想了想,反正应该不会住院,最晚下班肯定就查完结束了:“最晚六点,应该会提前。”
付野再没有理由:“……好。”
云稚硬扒拉开了他的胳膊。
走到门口,付野又猛地拽住了云稚胳膊,漆黑的眼珠里带着明显的落寞:“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会啊。”
云稚无语:“不回来我去哪儿?睡大街吗!”
“哦。”
云稚真要走了,傅从心还在等着呢。
他控制着代步车走远,只反手朝付野摆了摆胳膊,连头都没回一下:“拜拜。”
云稚一直是这样,只向前看,坚定目标,不在意很多东西。
付野觉得自己像是被他抛在身后的人。
是不要的,旧的,不必上心的“别的”东西。
“拜拜……”
……
“宝宝!”
傅从心从凳子上蹿起来,一个箭步冲到云稚面前,扑棱蛾子似的把他抱住。
托付野的福,云稚现在对触碰的接受度好了很多,让傅从心抱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嫌他腻歪。
“快给我看看,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傅从心绕着云稚上上下下一顿猛看。
“我没事,好得很。”
傅从心忧心:“外表看着是挺好,没有伤口,就是不知道里面怎么样?”
“啊?”
傅从心:“内心啊,你心灵肯定受到了很大伤害吧?”
被前男友抓到,一关这么多天,这换谁都得心灵遭受重创。
“我心理也很健康,付野不是你想的那样,没对我做什么。”
“哦。”傅从心见云稚竟然还帮他说话,心想想你猜我信不信,不太高兴,觉得是付野pua了他家小云:“宝宝,你是不是跟他复合了?”
“没啊。”
云稚还没考虑清楚呢,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先将就着过。
“没吗!你没骗我吧?真的没复合?他还是前夫哥?”
“没骗你。”
什么前夫哥,云稚拉着他快步往外走,怕他祸从口出,万一被付野听见,搞不好又要闹。
两人一路来到医院,傅从心吓一跳,“你来医院干什么?”
“做个检查。”
傅从心没问老宅那边没医生吗之类的废话,探照灯似的双眼往云稚身上来回扫:“他打你了?”
“没有!”
付野只是看着凶,虽然偶尔会弄疼一点,但也没对云稚动过粗,怎么好像大家都对他误会很深的样子。
“那还能是什么?”没外伤没心伤,还要专门背着付野做检查,傅从心着急:“难不成你怀了?要带球跑?”
“……”
云稚给了他一拳。
傅从心老实了,陪着云稚坐电梯上楼,一个人难过了一会儿,小声询问:“小云,你告诉我,你喜欢付野吗?”
云稚不回答:“为什么问这个?”
“你就告诉我喜不喜欢。”
“我不知道。”
云稚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些情情爱爱的,很重要吗?他不太想在这上面费心力,高兴就凑合,不高兴就滚蛋,多简单。
“他这样管着你,还不让我们见你,你这次出门,肯定也是费了很大功夫吧?不然不可能让我等了那么久。”
傅从心知道云稚很守时,很少会有迟到的情况。
这次迟到这么久,还着急离开,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傅从心觉得自己很没用:“对不起啊小云,都是我废物,帮不到你。”
“哎呀,你说这个干嘛,我又没怪你,你别想这么多,我真的没事,就是最近头疼,想查一查之前的那个小血块,顺便出来逛逛而已。”
云稚又记起一点,嘱咐道:“你离付野远一点,别招惹他。”
刚好到了,云稚要进去看医生,傅从心拉了他一把,郑重询问:“宝宝,所以你也是不喜欢被他关着的,是吗?”
“当然啊。”
云稚搞不懂,自己长得像m吗?
傅从心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我会尽全力帮你的。傅从心默默这样想。
云稚以为他说的明白了是指那句离付野远点,没当回事。
上上下下做完全部的检查,云稚到下午才拿到全部的检查结果。
听完医生的建议后出来,云稚坐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沉默。
医生说他的情况有些糟糕,小血块位置有轻微的移动。
出现短暂晕倒的状况可能只是最早的反应,后续可能更加严重,建议及早手术。
当然,医生也安慰了云稚,情况并不算很糟糕,血块松动更可能是因为自然修复的作用,让他放宽心。
“小云。”
傅从心握住云稚的手,很用力,好像希望以此传递给他一点力量,“你别怕,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云稚没有在听,眼睛飘向了远方。
他没有被医生的话安慰到,相反,正是医生的话让他在温暖的房间里如坠冰窖。
因为在原本的剧情里,自己的情况也是这样的!
云稚原本已经不再去想那些事情,当那本书都是自己做的梦,假的。
毕竟虽然有诸多巧合,最根本上的一点却对不上——
就是云稚找错了人,并没有按照书中的迹象,跟傅从心建立恋爱关系,随后分手,反而是跟身为反派的付野好上了。
这一点重大偏差,让前面所有的一切巧合都可以被云稚归类为偶然事件。
云稚虽然很喜欢做规划,然而真正面临变故的时候,很多事都经常秉持走一步算一步的态度。
当他觉得这件事不需要再费心,就真抛到了脑后,没再多想过。
现在医生的话,像一记重锤,把他给敲醒了。
如果不看找错人这件事,剩下的,剩下的那些,无论是黄毛的遭遇还是电影的热搜,这些都是跟原本剧情里一模一样的。
现在再加上自己的病。
书里也是这样写的,第一次做检查呈现良性,医生认为不会有问题,只是建议可以早点手术。
但是情况就是,不久后的某天突然紧急恶化,最终死在了病床上。
云稚感到一阵恶寒。
令他心生恐惧的,不是这个手术,而是命运竟然真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
一个人生下来,除了原生家庭与成长背景,一切都该是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行抉择的。
云稚从小到大都只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现在告诉他一切都是注定的,这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基础三观构造。
天呐,云稚感觉天都塌了。
“小云,你没事吧,别吓我……”傅从心看他脸色实在是不好,很担心他有个什么,满脸惊慌都打算去喊医生来急救了。
云稚被他按着肩膀一阵摇晃,更觉天旋地转,要哭出来了:“我竟然还只是个炮灰……”
“什么?”
傅从心没听清楚,大喊大叫:“医生!医生快来!小云他受惊过度,吓傻了!”
“你才傻了。”
云稚躲开他的魔爪,堵住傅从心的嘴,震惊完毕已经回神了,言辞郑重,绝不许任何人侮辱他的智商:“你傻了我也不会傻,我聪明着呢!”
“哦!”
最终反正也没用上医生,云稚拒绝了住院的安排,想再考虑一下这件事。
现在才下午两点,时间绰绰有余,云稚都好久没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还不打算回去。
从医院出来,云稚和傅从心商量着要去旁边新开的一个艺术街逛逛。
两名身形魁梧的保镖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请问是云先生吗?”
云稚与傅从心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
“是夫人让我们来接您,请。”
两名保镖让开一条路,面前停着一辆车,车门大开,像敞开黑洞,静静等候着云稚走进。
……
主宅。
云稚离开后,付野坐在靠门口的柜台边静默出神。
楼下一名餐厅服务生端着一杯果汁上来,告诉付野说这是云稚给他的。
付野接过来,喝之前凝视着被子里平静的橘色液体,长久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付野嗤笑一声,眼底已是一片冷漠:“果然还是要走……”
说完,他仰头,将一整杯果汁喝了个干净。
溢出的果汁溅到了领口,付野并不在乎,随手将水杯扔到一边。
服务生早就走了,房间里只有付野一个人,窗外朦胧压着阴霾的灰暗,屋内温暖,却散发着死人般的寂静。
药效很快,付野知道这是普通的药,只会让人晕倒一段时间,他连地方都没挪动一下,就坐在门口,等待着药物将意识一点点夺走。
他手上受伤的地方还缠着纱布,付野恢复能力强,胸口那块比较浅,已经基本愈合了,只是手掌抓刀刃割得有点厉害,付野不想缠着这个,麻烦,但云稚不许。
都是假的。
装得那么在意,不还是要走。
付野拆了碍眼的纱布。
没关系。
付野想,没有关系的,等自己把他抓回来,草死就好了……
等意识再次回笼,付野双手被捆住,躺在一间陌生房间的床上。
四角都有摄像头,付野从床上坐起来,动了动手腕。
绳子捆得很紧,血液流通不畅,手指部分已经有些发紫了。
“小野。”
摄像头那边传来一道女声,付夫人隔着监控跟他对话:“你不要乱动,你手上的伤还没好,等到了时间,我会放你出去。”
付野环视一圈,最终看向那道上了两层防盗的门,冷笑。
“……我就知道,只要是我的东西,你们就一定要夺走。”
付野从小就是个野孩子,没人管,他是付家旁支到不知道哪一支的一个私生子,一直过着朝不保夕的流浪生活。
直到付夫人与付总决定放弃生育,宣布将通过选拔,从付家旁支中选择适龄孩子过继,培养做继承人。
多亏了当时的第一层选拔条件,要求所有10岁以下付家子孙都必须参与,付野这才被人从地下拳场找回来。
他的存在一直都被人刻意忽略,那时候y国管理一般般,付野长这么大,连户口都没上,一个正经名字也没有。
没人看好他,也没人想到,这个被所有人忽略的存在,能够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进入到最终选拔,直至成为唯一的胜利者,从此一步登天。
付野拥有了姓名,在生活质量上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但另一方面,付家继承人的要求也非常严格,付野前期落下的太多,需要补的也太多,还远远达不到老付总的要求。
在他来到付家,到16岁之前这段时间,付野一直在接受所谓最合格继任人的专业培训。
其中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要足够冷静,不受外物干扰,不能有明显的弱点。
为了达成这一点,付野在所谓专业团队的刻意安排下,一直重复着“得到-失去-得到-失去”的无限循环。
最开始,付野失去了他唯一的同伴,一只地下拳场捡到的病狗。
后来逐渐的,付野失去他种的花,失去熟悉的独立房间,失去熟悉的语言与熟悉的环境。
环境是学习语言的最好助手,付氏继承人当然也有必要的语言课程,凭借不断转学的办法,付野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全部语言课程,并达成冷漠继承人的初步目标。
他没有什么朋友,也甚少与人交流,连教他的老师都无法与他多说任何一句与课程无关的内容。
至于休闲娱乐,那更是不存在的。
付野的一切都是为了学习,学习去当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直到付野在欧洲一战成名,身中七十多刀从黑港走出来,身披夜幕,步履如同鬼魅般可怖,老付总和付夫人才彻底中断全部规划,直接将人接了回去。
这时候他们再想要试图跟付野相处,补偿一般询问他有什么想吃的,付野已经不会有任何喜好了。
这件事一直是他们之间的一根刺,付野自己从来不提,这话一出,付夫人自知心有愧疚,沉默下来。
付野很快速地解开了手上的东西,下床准备尝试破门。
“小野,别白费力气了,没有钥匙,这道门你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付夫人深吸一口气,语气低了下去,解释说:“我不是要夺走他,是你不能这样关着他,小云是一个人,你要尊重他的意愿,更应该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学?”
付野笑了,眼底却不见任何笑意,冷漠异常:“像当年那样,安排一个专业团队过来,24小时监管着学习吗?要是学不会呢,需不需要把那台电击椅一起运过来?”
监控那边彻底沉默下去。
这些事,对于付野而言,其实已经久远到有些记不清了,却不知为何,最近反而越发回忆起来。
好像回到这个世界越久,付野和这里的联系就越多。
那些斩断的根脉,如同重新续接上了电极片,开始运转起来。
付野确认门上的锁没有技巧性的打开方式,拽起一旁的椅子便砸了上去,防盗门板“哐”一声,毫发无损。
“小野,这件事,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那时候她和丈夫都太随意,未曾想过接手一个孩子要承担的责任,更何况还是一个从未拥有过亲人和正常生长环境的孩子。
将那么大的一个孩子丢给所谓的权威,又不闻不问,难免传递错误信号,助长了一些人心底恶劣的念头,导致付野的成长过程里,竟然未曾有过半点真正的欢愉。
“我不需要。”
付野早不在乎这些了,“如果真的觉得愧疚,就把门打开,别再妨碍我。”
“不行。”
付夫人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继续错下去,“如果小云也喜欢你,你们情投意合,我绝无二话,可你这样关着他,你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付夫人真心喜欢云稚,不仅仅是因为同年同月同日生,以及相似位置的胎记,还因为云稚真的很会讨人喜欢。
在岛上的那几天,付夫人体验到了母子之间相处的快乐。
云稚会在她换新衣服的时候夸张地喊她美女姐姐,会偷偷告诉女佣不要晚上给她吃凉的东西,还会时不时给她准备惊喜,也会缠着她要讲睡前故事。
“我们有没有好结果不是你说了算!”
迟迟打不开门,付野烦躁不已,暴怒之下直接将房间内能砸的东西全都砸烂了。
他的东西,他要自己看着,谁也别想夺走。
付野不管结果,他要云稚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
“你手伸太长了,我警告你最后一遍,他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早死了。”
付野烦透了,觉得自己果然不够好运,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帮助到云稚的人可能也就只有老付总和付夫人了,偏偏云稚真跟付夫人死了的那个孩子同年同月同日生。
“砰”一声,付野直接砸碎了付夫人一直在跟他沟通的那个摄像头。
屋子里能用的东西都用了,第一道防盗门才堪堪破了一半。
必须早点出去。
付夫人既然说了,等下会放他走,就说明云稚很快会抵达安全的地方,到那时候,付野再想找人,就麻烦了。
付野一分钟都不想过多等待。
没有趁手的东西,付野就直接上手,赤手空拳去砸那道门。
监控后面,付夫人惊吓捂嘴,被他不要命似的暴力震惊到长久失声。
付野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拳又一拳,甚至直接用自己的身体,强行撞门,骨骼发出不堪负重的声响,头破血流,付野都没有半点迟疑。
监控室里的人看着这画面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付夫人险些摔倒,抓起钥匙冲去给他开了门。
付野满头满脸都是血,混杂凝聚着发丝,显现出一种活阎王般的冷意。
付夫人看着他,泪流满面。
付野神情冷漠,看不到任何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把他弄丢的人找回来。
没有人敢再去拦他的路,沉默无声给他让出一条路。
付野的血滴到了地面,蜿蜒向上,从地下室一步一个台阶,坚定不移向上走。
从地下室出来,付野径直往外,走到大门处一拉,有些刺眼的光从缝隙射来,付野怔在原地。
云稚手捧华夫饼夹冰激凌球,大冬天啃得呲牙咧嘴,满身阳光照耀在他身上,柔软的长绒毛衣裹着一层浅金色的光,如同降临人世普渡苦难而来的神仙。
“你……”
云稚被他吓一跳,看清付野满身鲜血,整个人都呆住了。
付野一把上前抓住云稚,手指死命般的力道,简直像是要将云稚腕骨活活捏碎融入身体一样。
紧紧盯着他,付野一字一顿,神态癫狂:“抓到你了……”
62 ? 看护
◎“伤口反复裂开会影响愈合,长期下去……”◎
医院。
走廊尽头, 傅从心跟云稚一左一右坐着。
“他生病跟你去动手术有什么关系?他躺着不是正好,省得碍事。”傅从心想让云稚立刻马上一秒都不要耽误地去治病。
云稚叹了口气:“没这么简单。”
书里自己积极治疗,一开始也是非常顺利, 后面一夜之间骤然恶化。
大脑是人体最精妙的领域, 云稚受伤的位置有些刁钻,最终没能成功手术, 是因为目前这个领域的专家在国外, 没能联系上他。
当然这些不是云稚不赶紧去动手术的原因,他只是……只是有点怕。
知道自己生命的一切轨迹都是有人规划好的,并且未来会一步步走向死亡, 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实在是有点大。
云稚骨子里有点浪漫主义在身上,向往自由与美好, 更对自己人生命运抉择和掌控上,有着近乎偏执的坚守。
他真的, 真的一点都不能接受自己是个傀儡纸片人。
云稚无法想象,要是做完术前检查,医生真的告诉他, 说一切正常, 只是几个指标有点高,需要观察几天, 那云稚真的要发疯。
他还不如自欺欺人,先拖一拖。
至少一天不去亲自确认,就可以假装自己还是“自己”。
“那你说,哪里不简单?医生都说只是个小手术了, 早点解决了不是很好?”
“因为快期末了呀!缺考会影响我保研的!”
傅从心才不信:“你骗鬼呢, 你们专业就你自己, 谁跟你竞争?真保不了你考一个不就是了。”
“都说了是小事儿, 这么急做什么,我考完期末不是刚好寒假有空。”
反正云稚就是还没想好。
他肯定不是真不去动手术了,还不至于,只是觉得还没做好心理建设。
谁受得了自己是个真炮灰啊!
哪个作者这么不长眼,他这种长得好、能力强、身世无比凄惨的,高低也得是个主演之一吧!
“行吧,反正我劝不动你。”
医生描述的情况真的挺乐观,云稚没让傅从心知道晕倒的事情,傅从心也就随他了。
“那里头这个,你怎么想的。”傅从心提起付野就满脸不屑,连名字都不愿意喊一下。
“什么怎么想?”
云稚真是受不了他,“你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行不行,跟谁学的这一套?”
“还能是什么!”
傅从心冷哼:“他住院,有的是人伺候,你上赶着跑来干嘛?你老实点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打算跟他和好?然后一直跟他在一起?”
他要实话,那云稚就实话说了:“也不一定。”
毕竟要是真炮灰,离死不远了,没有“一直”这一说。
“……”
“那不还是打算跟他和好吗?!”
傅从心就知道自己不该多问这句,气死:“我真搞不懂,你怎么看上他的,你没觉得他有病吗?”
云稚挠头:“你没病吗?”
“……”
傅从心要噎死,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直接给气背过去。
“现代人压力都很大的,你之前高考的时候不是也抑郁了一年吗,我也很多病,头有病腿有病肠胃也不太好,你对付野不要太苛刻。”
傅从心悲伤:“你就这么喜欢他。”
“我不是喜欢他,我只是实话实话。”
傅从心悲从中来,拍案而起:“你说,他给你了多少钱!”
云稚对手指:“嗯……不多,就……一栋大厦。”
“区区一栋……一栋……”
傅从心憋红了脸,半晌后泄气地坐回到椅子上,没声了。
没办法啊,很难不叠滤镜美化一下。
想想自己的大楼,云稚有点高兴。
钱嘛,就是这样,放在那里,光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送走傅从心,云稚回到了病房。
中午,温暖的阳光破开云层,从窗户照进室内,暖洋洋洒出一片四四方方的光影。
云稚坐在床边,一下下搅拌着手里的粥,浓郁的香味从碗里飘散出来。
付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侧着脸躺在床上没动,漆黑的眼珠盯着云稚看。
看到云稚吹了吹勺子,尝了口粥。
砸吧砸吧嘴,又尝了一口。
“……”
半碗都快进他肚子里了,付野才弄出了点动静,眼神似乎有点期待地看着云稚。
付野是进了手术室才失去的意识,他还清晰记得,在那个阳光明媚的门槛前,云稚站在台阶下面,被他抓住后也乖乖的,还关心他,问是谁打的他。
是自己回来的。
付野不断在脑海中反复确认,云稚从头到脚毫发无损,嘴角还沾着一点冰激凌融化的痕迹,身后也没有人。
是自己走回来的。
他肯定也是喜欢我的。
确认这点,付野才顺从地进了医院。
现在,付野想,他应该能够享受到更好一点的待遇——被喂粥。
其实付野还记得,之前云稚把他误当成别人的时候,为了讨好,在一楼东侧的小餐厅里也喂过一次。
可惜那时候付野还不算彻底弄清自己的心意,没有把握住。
这次,等云稚喂过来,自己一定会好好体验的。
“刚好,我也饿了。”付野甚至朝云稚很浅地笑了下。
云稚莫名其妙瞅他一眼:“饿了你按铃啊,看我干嘛。”
说完,云稚一仰头,咕嘟咕嘟直接喝掉了剩下的半碗粥。
喝得稍微有点快,放下碗时还打了个饱嗝。
“……”
付野观察到他的表情并不是很好,没有自己晕倒前那种明显的关心了,甚至……还有点故意的意思。
这方面付野觉得自己感知能力应该是挺准的。
于是也没多说,按铃喊来医生,做完检查后才又眼巴巴看向云稚,“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如今,付野也学会察言观色了。
云稚翻白眼:“我高不高兴关你什么事?”
付野想要坐起来,被云稚一把按住,不等付野来顺势摸一下他的手,云稚一巴掌打到了付野脸上。
清脆的一声,把付野打的头脑都懵了。
他不是没被云稚打到过,但那些都是玩笑,云稚的本意也不是真的想要打他,付野明白,让他出气,但是这次不是,这次云稚是真的结结实实一巴掌打了上来。
付野侧偏着头,神色未明。
就算是喜欢,付野也是高傲的,不屑去做低三下四的狗,更不能接受这样随意的侮辱。
“……你打我?”
“打你怎么了?”云稚比他更早一步生大气,直接拔高音量:“没当着人的面打你已够给你脸的了,有病就去看医生,别整天发神经,拿头撞门,我看你是疯得没救了!”
多少人想活活不下去,还有这么个傻逼,没死硬找。
傻逼抬起头,拉住云稚的手,贴到他被打的那半张脸上,眼睛里竟然迸射出几分欢喜:“你在心疼我吗?”
那次拿刀出来,刺到心脏并割破手掌,付野就已经注意到云稚脸色不太好,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但云稚什么都没说。
好像是被挤压下来,一次性发作了。
付野又有些高兴,忍不住被他牵着情绪走。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要不要再打几下?”
前一秒还信誓旦旦绝不当狗的付野抓着云稚手腕手背,心里高兴的冒出泡泡来。
云稚是自己跑回来的,放弃了逃离他的机会,主动选择回到他的身边。
现在还关心他的身体。
没什么比这个更能令付野高兴了。
云稚是想多打几下的,但他看付野那个样,跟要被打爽了似的,实在没办法下手。
“放开。”
这人已经拉着他的手亲起来了。
云稚简直受不了他着随时随地发|春的劲。
付野伤得比较严重,但好在他恢复能力简直惊人,住了几天院就能够自己下床活动自如了。
只是自从那天,医生说可以回去静养,而云稚计划回学校住宿后,付野的病情就又反复了起来。
他住院,其实云稚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多起个吉祥物的作用,但付野很执着于他去。
云稚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勉为其难每天下课后来打卡。
是的,云稚终于回学校去上课了。
临近期末,他也挺忙,只有周六愿意匀出一个下午。
这天云稚跟傅从心一起吃了午饭才不紧不慢来的医院,他没让人接,下了车自己横穿住院部,打算顺便给付野捎个糯米草莓上去。
“欸?是你。”
富建华摘下口罩,主动从旁边走过来,笑着跟云稚打招呼:“小云先生,我这样喊你行吗?你还记得我吗?”
云稚想了一下才对上号,认出这人就是当初他跟付野一起在路边救的那个。
后来他还专门来病房道过谢,给了名片来着。
云稚仔仔细细回想起这人的名字:“记得!富先生!”
“哈哈我的荣幸,”富建华倒是很随和,跟云稚说话时也不会产生那种年龄差距带来的生疏,反倒跟同龄人一样,“你怎么在这里?生病了还是?”
“来看朋友,”云稚扫码买了两根,自己一个,另一个打包给付野,“就是上次跟我一起送你去医院的那个。”
“那正好啊,方便的话我也过去一趟,上次都没能当面道谢,我一直非常感谢你们。”
云稚都无所谓,替付野答应了。
也不好空手去,富建华回去买个果篮,云稚跟他一起,两人闲聊了几句。
“你是学生吗?我看你年纪不大。”
“大二了,我是京大的。”
“这么巧。”富建华笑笑,感觉挺有缘分,“我前几天秘书联系我,想让我去你们讲个座来着。”
云稚这才记起来,那张名片上写着富建华是脑域专家来着。
“真的吗?那你要是来的话,我跟室友一起去听。”
富建华没立刻回应,而是解释说:“还没最终确定,其实我现在是在年假,这次回来时间也够长了,假期接近结束,我打算去南极一趟。”
这次机会千载难逢,封闭实验多年,富建华一直非常挂念家乡,这次回来虽然大变样,也未能联系上从前的人,但于他而言,意义是非凡的。
云稚和富建华加了微信,富建华说要是确定会去的话,给云稚发消息。
抵达病房,门是开着的。
但是里面只有付野,云稚带着富建华进来,感觉付野有点隐晦地不太高兴。
好在富建华社交能力尚可,又是真心感谢,主动说了不少话,云稚帮腔几句,没让场面冷下来。
富建华很有眼力见,并没有过多打扰,给付野也递了名片之后便告辞离开。
云稚送完他回来,付野黑脸的程度更深了几分。
随便,云稚可没闲心哄他,自己从果篮里扒拉了个火龙果,扔给付野,使唤他给自己扒开切块去。
付野看向云稚手里的糯米草莓,知道这是他在下面的糖葫芦小贩那里买的。
楼上这个房间的位置,站在窗前刚好可以全都看见。
最近云稚上课很多,白天基本都不会过来,晚上偶尔也要做作业,付野要是敢打扰他作业,挨骂都算好的,更可能的是云稚第二天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本来相处时间就很少,付野自认为忍得已经十分辛苦,非常努力,值得被看到。
然而云稚都走到楼下了,竟然跟别人聊起了天,还跟着别人又走了。
一来一回,浪费掉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
付野烦透了。
云稚根本不知道这些,觉得自己上了一天的课,很累,自顾自换了外衣,爬上床,调整到自己舒适的角度,刷开ipad玩了起来。
顺便提醒:“上次切的不太行,我觉得10cm有点大,你这次切更小一点,8cm试试。”
一点不像来看病人的,比病号本人还理直气壮。
付野不去,看着糖葫芦的外包装袋子问他:“这是什么?”
“唔。”
云稚觉得挺好吃的,有点不太想给付野了,于是糊弄:“这个啊,我顺手买的,等我尝尝好不好吃,好吃的话下次给你买。”
呵呵。
付野:“撒谎。”
鬼话连篇,付野简直想要故意给他把火龙果切成12cm的,撑死他那张骗人的嘴。
云稚被拆穿,眼睛睁大一点,拆开包装袋快速吞了一颗草莓,嘴里塞得满满的:“没……”
付野气笑了。
走过去,五指张开,单手扣着云稚下颌骨往上一提,直接吻了下去。
“唔唔!”
云稚草莓还没咽下去呢,冰冰凉凉的糖裹着草莓和糯米,快速融化在火|热的口腔之中,漫延出丝丝缕缕清甜的香气。
付野勾走了那颗草莓。
云稚有点嫌弃,一激动起来差点呛到,双手攥着拳头锤他。
付野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知道完完全全,一颗米都没有剩下,全部讨了回来,才大发慈悲放过了云稚。
云稚被有点呛到,脸上更是憋气过度地红。
“你不嫌脏吗!”
“不嫌。”
以前那个洁癖付野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只有无底线付野。
尝了尝,确实挺好吃的。
付野拉过云稚的手,咬了第二颗草莓下来,抓着云稚脖子硬要让他再多吃点。
一串糯米草莓吃了半小时,吃到云稚这辈子都不能直视糯米草莓了!
亲到勉强满意,付野才转身,去给云稚切8cm的火龙果。
厨房在隔间,水流哗啦啦的声音盖住了外面的响动。
刚好这时候医生来给送明天外敷的药,云稚注意到里面有一瓶是之前就用过的,并且已经在前几天撤掉了。
“这个止血药,为什么还给他开?”
“付总的伤口又裂开了,所以需要这个。”医生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云稚皱眉,前几天付野本来都能出院了,结果不知道怎么搞的,伤口发炎,这次又裂开?
“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伤口反复裂开会影响愈合,长期这样的话……”医生不能说更多了。
云稚变了变脸色。
付野刚好端着洗好的果盘出来,瞥了眼房间里多出来的人,脸色又不咋滴。
怎么一天到晚这么多人,他们就不能都去死吗。
云稚摆摆手,让医生先出去。
付野把果盘塞云稚手里,绕到后面来抱他。
云稚一胳膊肘给他戳开了。
付野最近仗着自己生病,得了云稚很多纵容,最明显的就是去碰云稚的时候他一般都会顺着点。
以此,付野甚至要到了云稚晚上陪同一张床睡觉的恩典。
“怎么了?”
付野觉得不能理解,看了看果盘:“给你切的是8cm的啊。”
还八厘米呢,云稚一言不发开始扯付野衣服。
付野心头狠狠一跳,眼底惊喜溢于言表。
“你,你是想做……”
云稚扯开了他伤口处的医用愈合贴。
一时间,付野脸上的笑凝固住了。
云稚足足看了好几眼,才沉默无声地给他贴了回去。
“我……”
付野去拉他的手。
云稚一下甩开,冷着脸一声不吭跳上轮椅直接就走——
63 ? 下雪
◎傅从心捉奸一样对上了他们——◎
云稚当场甩脸走人。
他没回宿舍, 而是去了之前短暂住过的那个小房子。
付野很快追了过来,站在楼道里杵着不肯走。
直到云稚让他滚,说多站一分钟就多生气一天。
付野没办法, 只能回去, 并以最快速度愈合伤口顺利出院,拿着病例跟门神似的往云稚门口站。
最近临近期末周, 云稚一心学习, 没功夫管他,付野给送了几天早餐,把云稚从前那套抄来用, 不知不觉拿到了备用钥匙,日常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寒风呼啸, 考完最后一门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 又降温了。
云稚院里安排的要比傅从心他们心理那边早几天,傅从心专门来等着他。
出了考场,两人就近找了家面馆吃饭。
“小云, 你看你都考完了, 手术该安排上了吧?”
傅从心呼噜噜嗦面,吃得满嘴都是油:“昨天跟我干娘打电话, 她还说想来看你,带你去见一个什么专家来着,听说是很擅长做复建,等你的腿做完二次手术, 可以找他的团队。”
“嗯, 明天我就去医院。”
云稚打算的也是明天, 之前付野住院的时候, 付夫人来过好几次,还跟云稚道歉,弄得云稚很不好意思。
吃饱了饭,傅从心又凑过来,小声:“那……你跟那个谁,和好了?”
就昨晚,傅从心又做梦了,只不过这次的梦支离破碎,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也无法拼凑成完整的线。
只是有几幕,令傅从心醒来仍旧心有余悸。
他梦见云稚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而付野站在他的病床边,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看不到具体的神情。
只是在梦里,傅从心无力地看着云稚一点点丧失生机,在他面前离世。
那种可怕的感觉,几乎刺穿傅从心的心脏,让他在梦中也能惊醒。
此外还有一幕,是付野在手术室门前,拿着一把刀,一刀捅穿了自己的腹部。
梦中整个世界都在随着自己的死亡崩塌,傅从心很快也在梦里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在做梦。
这个梦真的很糟糕,因此傅从心才坚定要过来,劝服云稚早去医院。
要是有可能的话,最好能离那个付野远一点嘛。
不是傅从心有偏见,主要是每次都从心底里产生一种感觉,好像云稚挨着付野没好结果似的。
他跟云稚是多年好友堪比亲人,跟付野算不上什么朋友,顶多就是室友,这种情况下,不有偏见都很难啊。
“没和好。”
云稚很确定。
傅从心放了一点的心:“那你俩,这是彻底掰了?要不要认识一下别人,开展一下新恋情什么的?”
“那倒也不必。”
真这样干了怕是要出大事。
“嘁,那你就是还惦记着他。”
傅从心觉得自己也算是能看透云稚的人,但是吧,他还真有点拿不准云稚对付野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爱情,其实有点惊悚。
傅从心一直都确信,云稚那脑子,存不下一点情情爱爱要死要活的东西。
他跟付野在一起,或许更大程度在一些生活舒适度上,但是喜欢呢?有没有一点点?
如果云稚喜欢付野,那傅从心觉得自己一直说付野坏话也不太好。
但要是云稚不喜欢,只图付野好,那天底下的好男人虽少,打着灯笼使劲找找,也还是有机会找到的嘛!
“什么惦记不惦记的。”
云稚也吃饱了,擦擦嘴不想跟他说付野,只给他保证:“我发誓,这次一定不瞒着你,假设我要是跟他复合的话,绝对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
傅从心点点头,满意了,“那你一定要跟我说哦!”
“一定!一定!”
明天傅从心还有考试,坐着等点的咖啡送到,云稚就催傅从心快点回去。
傅从心不想回去啊,期末太折磨人了,抱着云稚给他点的咖啡,看到是自己提过的最新款,心花怒放。
“宝宝,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
云稚:“你要是挂科,我会对你更好。”
傅从心一个哆嗦,回忆起高考前被支配的恐惧,连忙跑了。
他一走,付野不知道躲哪儿偷听来着,阴沉着脸按住云稚轮椅,“宝宝?”
“你哪里冒出来的?”
付野手里拿着一袋栗子,他买这个耽误了一点时间,才让傅从心抢先一步。
现在付野看傅从心是一百万个不顺眼。
尤其是他刚刚竟然喊云稚宝宝。
宝宝也是他配喊的吗?
付野还没质问他为什么不反驳呢,他竟然先问起来自己了。
“只是跟着,是你们没发现,不是跟踪。”付野脸色铁青,快速把问题又抛回给云稚,很是有理:“他喊你,你为什么不制止?”
“嗯……”
云稚没问他跟不跟踪的事儿啊,这两句连一块,还酝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眼珠子转了半圈,云稚挑起眉梢,语调都变了:“哦~你说这个呀~”
付野一看他这个样,就觉得他又准备嘴里不说什么中听的了。
“他喊,就喊呗,反正你也不喊,你都说了,恶心~”
云稚拖长了调子,故意又重复一遍:“恶心呢~”
付野被他嘲讽,面上一度很是难看。
“我没有说……”
“你没说什么?”云稚抬手捂嘴,面露惊讶:“恶心不是你说的吗?哎呀,难不成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跟你长得一样?之前的你不是你?”
付野觉得自己被高高架了起来,不上不下,心情很是不美妙。
话当然是他说的,但他也没说过自己一定不会喊,更没说过别人可以随便喊。
但这会儿肯定不可能承认自己也想拥有更亲近一点的称呼。
最近,付野不得不与云稚分开的时间有点多。
他也进行了一些学习,主要研究点集中在怎么恋爱上。
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特殊。
资料显示,情侣之间,一定要是特殊的,别人没有的你有,以及一些专属的东西,比如亲密付、昵称、拖鞋等。
付野深以为然,觉得自己该有个合理的称呼。
要是他们可以立刻结婚,那么很顺利的,云稚就可以每天都喊自己老公,而自己,也可以顺理成章喊他老婆。
这样一来,就不止拥有了独一无二的昵称,还婚姻关系合法化了。
付野不敢想象,要是这样的话,生活该有多美好。
然而这些,都是幻想,现实是云稚翻起了旧账,揪着他从前说过的话又开始了。
“你以前可不只有恶心哦,还不准我对你笑来着,也不知道我笑一下是犯天条了还是怎么着,哎,不笑就不笑吧,我以后开心了跟别人一起笑去,我大笑特笑朝天笑!”
光笑不笑这件事,付野都记不清被算了多少回账了。
“我们恋爱后,我没有再说过不准你笑,恋爱一段时间之后,更是亲口说过你可以笑,你这些都记不住,只记得住我让你别笑。”
“什么恋爱一段时间后啊,我们总共就糊里糊涂谈了那么几天而已,你少夸张了。”
这个话嘛,云稚其实记得,那天付野当众亲了他,承认两人是情侣关系,还在回宿舍路上就兽性大发,把他亲到嘴唇都肿起来了。
顺便说了可以笑的话。
就是印象太深刻,云稚才记得。
这个不用经过自己同意的恋爱,顶天了也就算刚谈上半小时,还一段时间,哪儿来的一段时间?
“什么几天?”
付野皱眉,对此很不满意。
翻翻旧账也就算了,勉强当他在故意仗着宠爱拿乔,怎么可以否认恋爱时长呢?
这种事,是能随随便便否认的吗?
付野记得非常清楚,自己是在福利院那天,吵完架后的小巷子外面想通,同意建立恋爱关系的。
虽然时间上确实没几个月,但说成是几天,未免太过分了吧!
“我们明明谈了好几个月。”
超过一个月,在付野这里,就能是“好几个”月了。
云稚眼睛睁大,怀疑付野脑子被门撞坏了。
“你要是病没好,回去再治治,什么几个月,总过20天,我清楚着呢。”
笑话,自己的恋爱谈了多少天,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还几个月,他们认识也才4个月行吧!
“什么二十天!不准胡言乱语!”
付野生气了,盯着云稚眼神都充满危险,他绝不能容忍本来就没谈多少个月的恋爱时长再继续缩减下去。
谁也不能让他只谈几天!
不准!
坚决不准!
这毕竟还是在店里,云稚撇撇嘴,不跟他争辩了:“本来就是二十天,还不让人说了吗……”
事实胜于雄辩,二十天变不成几个月!
付野也压制住了想在这里亲死他的冲动,坐下,冷着脸,沉声道:“别说我不爱听的了,不然今晚就上了你。”
没吵赢,云稚不算爽快。
上上上,就知道上,路边的狗都没你畜牲。
云稚那双亮晶晶的眼珠又是一转,落到付野肩膀的位置……
“付野。”
云稚喊他。
什么付野,当不上老公也就算了,连恋爱天数都被减少了一大半。
付野不想跟他说话,坚持:“没有二十天的付野,只有几个月的。”
“哼哼,随你。”
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云稚凑近一点,笑嘻嘻道:“你背我出去逛街吧。”
付野已经背过云稚好几次了,更是了解,当他露|出这种讨好的甜蜜笑容,多半是另有所图。
“怎么背?”
云稚笑容更加灿烂:“让我骑到你肩膀上去!”
付野面无表情拒绝:“不。”
骑头顶上出去巡街,他怎么想的,自己不要脸吗?
“求求你啦,我想高高的,你就忍一忍,我很轻的。”
云稚想一出是一出,现在就非想要骑付野头上去不可了。
“不……”
付野别开脸,不看他。
同样翻了点账,心里不大畅快:“你不是说不会复合吗,我不背不复合的人。”
好家伙,这是把他们对话全听进去了啊。
行吧,幸亏医院的话题没说太详细。
“那算了,我本来还想今晚邀请你来我家客房留宿的,既然你不想背,我找别人背我好了,有的是人愿意。”
说着,云稚就要走。
付野一把拉住他,面色显现出一点挣扎:“主卧。”
最起码,要睡一张床。
并且睡进去了,付野就不会再让地方。
“可以啊。”反正云稚今晚就打算去医院了。
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骗人的样子,云稚转动轮椅朝门口走,催促:“快点快点。”
付野犹豫片刻,很快就在台阶前蹲下。
云稚一个猛扑,猴子似的挪腾两下,蹿上了付野肩膀,甚至颇为自来熟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付野感受到脖子被两团软绵绵的肉挤压着,几乎能够清晰勾勒出形状。
本来就见过,那晚……还亲过呢。
云稚把轮椅托付给店老板,自己发凉的手指尖绕过发丝,在付野额头乱点。
大声:“起驾!”
付野黑着脸,站起来时向下拉住云稚两根胳膊,让他坐稳了别乱动,低声道:“这个姿势不错,你记住,第二次的时候,我会让你正面坐我肩膀上来。”
第一次的排太多了,暂时插不上队。
云稚压根没在听他说话,高兴地快要飞起来了。
“下雪啦!下雪啦!付野你快看!”
太高了,截然不同的视野,感觉世界都在此刻亮堂了起来。
天空飘下小小的零碎雪花,云稚觉得自己简直像要化身小鸟,快乐地飞向天空去。
付野很轻易就被他的快乐感染到,不再提这些,沉默无声背着云稚听指挥走。
路上迎面看到了不少路人,大家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
云稚无视,一个都看不见。
“付野付野,我们去排队,买那个泡芙吃!”
付野不想去,排队跟上赶着让人看有什么区别:“上次给你买的这家你只吃了两个。”
“你这是什么话,两个不是吃吗!快点快点,去排队啦!”
付野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尽可能给自己谋求一点福利:“喊我什么?”
云稚马上改口,甜滋滋地喊:“哥哥~”
付野受用非常,心脏好似也被他快乐的语调牵扯着细线给拽了起来。
一下一下,跳得飞快。
排队的人不多,很快就卖完了,云稚把袋子挂手腕上,自己嘴里塞了一个,又去喂付野,手舞足蹈:
“哥哥!咱们等下去小公园吧,昨天傅从心说想去,我都没答应,今天专门跟哥哥你呢~好不好呀~”
付野就这么又很轻松地就被哄好了。
又觉得自己的地位,提高了那么一点点。
脚步一拐,傅从心就拿着一沓打印好的学习资料,双目喷火似的瞪着他们两个。
捉奸一样,直愣愣对上了他们——
64 ? 相爱
◎该不会是活活爽死的吧?◎
拐角, 三个人,六只眼,没一个人出声。
北风一刮, 呼呼的吹着拔凉的心。
云稚拍打付野肩膀, 让他把自己放下来,付野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并不准备放他下来。
这个高度, 云稚是完全没办法自己下去的。
付野手掌比云稚大了一圈,张开时能够完整将云稚攥紧的拳头包裹起来。
他挑了挑眉梢,眼底万千得意, 不需言语,已经精确传递到了敌人那边。
傅从心脸都绿了。
先狠狠瞪了云稚一眼, 他也不甘示弱:“哟,这谁, 这不是前夫哥吗。”
傅从心说这话的时候还在心里想,要是云稚敢前脚哄完自己,后脚就跟这人和好, 自己跟他没完!
好在付野一听“前夫哥”三个字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傅从心险胜一招, 心里勉强没那么不是滋味了。
至少没和好,喊哥哥估计也就一时兴起, 骗人嘛,这……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小云最会骗人,他们俩人互骗的时候,付野还不知道在哪里凉快呢。
云稚受不了了。
一个头两个大, 两个都惹不起。
于是马上说自己腿不舒服, 公园也不逛了, 说要去医院。
这个借口一下就堵住了两人的嘴, 谁也没再多说什么,一起送云稚去了医院。
云稚本来打算晚上自己来的,但这事发突然,只能一起了。
医生听说他愿意动手术十分高兴,加上付野在,更是殷勤备至,马上吩咐人安排更加详细的全套检查,以备尽快手术。
付野听得直皱眉。
自从云稚说了不许他乱查,要求有个人隐私之后,付野就真的没有再查过,以至于连云稚什么时候偷偷来过医院,还有手术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不知道也就算了,明显边上那个碍事儿的是知道的。
付野攥拳,心想自己地位果然很低。
结果出来的比之前还要快一些,医生看了看,很乐观,表示情况非常好,手术成功概率很高,面带一点兴奋,一字一句说着令云稚眩晕的话。
果然……
检查的结果,真的跟书里写的,一模一样。
云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幸亏他不是站着,否则必定要摔倒到地上。
所以……
难道一切真的不可以改变,最终还是要走向一个既定结局吗?
付野本来想要教训他一下,但看到云稚脸色不好,想着大小是个手术,还是照顾一下脆弱的病人,去联系人把家里的医生团队都喊来。
傅从心想留下陪云稚,云稚不同意,让他回去复习。
最终傅从心打电话喊富贵来帮忙送一下书,富贵知道云稚要动手术,也想来看一下云稚,刚好顺路。
趁着付野打电话还没回来,云稚飞快戳了戳傅从心,小声问:“你生气了吗?”
云稚知道付野一贯打电话超快,不敢过多耽误。
“没。”
傅从心这个字说得阴阳怪气,显然是没有真生气,但也不是很乐意。
当面撞上可太尴尬了,简直是堵死了云稚狡辩的各种途径。
他要是想撒谎,傅从心肯定能看出来。
“小云……”
傅从心叹了口气,他俩真的是很多年的交情了,吵过架,闹过别扭,也放狠话绝交过。
但是能一起走到现在,是两个人都愿意为了这段情谊而努力。
傅从心确确实实有自己的私心和偏见,站在自己的角度,也不认为自己希望云稚不要跟付野在一起这件事有任何错误。
但是今天,他看到了云稚与付野在一起的场景。
不同于梦境之中偏执,也不似学期刚开始时宿舍中的冷漠,高傲到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的付野愿意低下头,让云稚当众骑到他的脖子上,明晃晃昭示着偏爱与纵容。
那张全世界都对不起他一样的死人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
而云稚……很开心。
没人比傅从心更了解云稚,他知道,那一刻的云稚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
如果不是喜欢他,云稚洁癖那么严重,不会跟他有任何接触。
而且付野还是一个已经分手了的前任。
迟迟没有做出是否复合的决定,傅从心作为旁观者,或许可以猜到一些。
当初两个人的开始,起源于欺骗,傅从心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云稚不怀好意接触在先,最后到了分手避难的结局,应该是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吧。
小云是不懂爱的。
傅从心不想让云稚和付野在一起,但他从小跟在云稚身边,在云稚说教心最强的那几年,被云稚灌输过很多伟光正的思想,他的成长变化,有至少一半以上,是云稚给予的。
他想云稚周全,更想成全云稚的快乐,尊重他自己的选择。
“宝宝,你觉得什么是爱呢?”
云稚茫然:“我不知道啊。”
老早之前,富贵也问过这个问题,云稚有点记不清当时怎么胡言乱语的了,大概应该是成全对方、让对方高兴这种吧。
可是想到付野,云稚现在又觉得这个回答并不贴切。
“那喜欢呢,你喜欢付野吗?”
云稚嘴唇动了动,手指抠了抠被单,没正面回答:“他喜欢我。”
傅从心还想再说句什么,付野回来了,他回头看了眼,最后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云稚本来计划是留下住院,可是突然又有点不想住了。
就是还有两个抽血项目,要等明天做,云稚住下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提出想要回去。
遭到了两个人的否决。
云稚做决定的事情,谁能让他更改?等富贵送了书,云稚就威胁,让傅从心不乐意就回宿舍去,至于付野,不乐意也滚。
最终三个人一起去挤云稚那个小屋子。
傅从心睡书房,付野睡沙发。
临睡觉前,付野照旧端了木桶来给云稚泡脚。
傅从心站在一旁,看着付野熟练的按摩手法,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这次他倒是没再跟付野作对,看了一会儿,自己闷声出去了。
付野低着头,拿毛巾给云稚擦干净多余的水珠,一颗颗揉捏着碾过圆润的脚趾。
云稚的脚还是能有直觉的,被他这样捧着揉,那种轻微的痒意,让人有点受不了。
“很痒……”
“要一起把腿部的二次手术做了吗?”付野声音有点不对劲,但他低着头,又说起手术的事情,云稚自己也心里乱糟糟,没注意这个。
神经养起来很麻烦,云稚之前的数据是达标了的。
二次手术没什么太大风险,就是难度系数较高。
云稚都忘了,呢喃:“我明天问问医生。”
“嗯。”
付野去倒了水,抱云稚洗漱好,又让他躺着,给他脸上摸个保湿水。
云稚闭着眼睛,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付野有点不对劲。
“你怎么了?”
眼睛唰一下睁开,云稚看到付野站在他面前,眼底是来不及遮掩的复杂情绪。
付野不说话,只是稍稍收敛一些,如墨色一般浓郁的双眼深不见底。
哎。
云稚觉得自己真是为这个大家庭操碎了心,哄完这个哄那个,当顶梁柱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跟你说过了,从心是朋友,你跟他较劲做什么,你也想当朋友吗?”
“那我是什么……”
付野这句话的声音很低,云稚躺着有点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沉默又开始酝酿,付野不肯再说了。
“不是说好要沟通吗?你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付野不想说,但是云稚这样的话,让他没办法不开口,答应过要沟通,付野就会做到。
那时候,他是主动出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没让云稚说出答案。
如果云稚说没怎么有喜欢,付野怕自己失控,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
他知道自己有病,按理说该看心理医生,但付野状况与他的经历无法脱离,已经早不是靠什么心理疏导能挽救的了。
“我没有生气……”付野停顿,改口:“是有一点。”
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
付野蹲下,在床边拉住云稚的手,不再去看他的眼睛,而是将额头抵到云稚手背,声音沙哑:“我刚刚只是在想,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教会他什么是爱,却又不给他爱。
云稚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对付野的感情算怎么一回事。
如果喜欢,那他早该答应复合,开开心心与付野在一起了。
可要是不喜欢,他又怎么会给付野进入他家并站在这里的机会。
“对不起……”
云稚哑口无言,只能苍白的说出最无力的三个字。
因为他知道,付野是很喜欢很喜欢他的……
夜色入窗,寂静在室内悄然滋长,温暖的地热捡起碎了一地的万千思绪,裹挟出几分虚假的柔和。
“要不,要不你教我一下什么是情爱吧?”云稚脑子一抽,想了个馊主意。
付野被他气笑了。
跟木头脑子说不清楚,也不想说,会把自己气死。
“我也不懂,教不了。”
“那你学一下,学会了再来教我,怎么样?”云稚马上就安排好了,人嘛,整天想这么多,就是闲的。
“……”
付野彻底不想跟他说话了。
不说就不说,云稚躺在床上玩手机,付野坐在旁边不远的地方,面对着他,面前摆着电脑和手机,时不时切换操作。
云稚之前还误会过,以为他玩那种小游戏。
现在知道付野真实身份,估摸着他应该是工作,很是自觉地没有打扰。
云稚玩了会儿手机,忍不住开始搜索——
什么是爱?
可能“爱”这个词过于伟大,官方回答比较正经,相关的经典辩论也很多,云稚看了几个,还是觉得云里雾里。
于是又继续搜索:怎么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这次方向对了,整体画风都为之一变。
云稚看了几个帖子,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一会儿又觉得不是喜欢。
等他退出的时候,主页大数据推送话题都夹杂了好些恋爱相关话题。
其中有个帖子,标题叫做:“老婆不爱我怎么办?”
云稚本着好奇的想法点进去,想看看这些恋爱脑们都是怎么想的,谁知道越看越无语。
发帖人id叫做:“有老婆勿扰,很恶心”,详细讲述了他老婆多么可爱多么好看多么娇气,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云稚还以为他老婆是个绝世大美女,结果一看评论区,发现他那个所谓的“老婆”竟然是个男的。
男的你喊什么老婆!男同又不合法!
更无语的,是发贴人对他那个男老婆的描述,什么软软的脸蛋,皮肤很嫩一掐就红,还会被吓哭……
洁癖八百度:“一掐就红那是荨麻疹,建议及早就医,干嘛把一个男的说得不男不女的,还软软的脸蛋……”
云稚噼里啪啦激情打字,没注意到不远处坐在一旁的付野也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转移到手机上,紧紧皱眉。
“有老婆勿扰,很恶心”很快回复他:“我老婆的脸本来就很软,你才有病,脑子有病,滚!”
嘿,云稚本来都想退出了,谁知道那个恶心哥又回复了他,还让他滚,这谁忍得了。
洁癖八百度:“别老婆老婆的喊,咱同性恋婚姻还没合法呢,你俩充其量就是搞基的,哦,差点忘了,你那个所谓的男老婆还不喜欢你呢,指不定那天就把你踹了!”
有老婆勿扰,很恶心:“不会不会不会!”
有老婆勿扰,很恶心:“他永远都没可能摆脱我!我会一直缠着他!一直!”
洁癖八百度:“?”
洁癖八百度:“哥们,你小学生啊,赶紧回去写你的寒假作业吧,别学人家早恋。”
有老婆勿扰,很恶心:“我们不是早恋,他成年了!很快就会结婚!会□□!”
哈,云稚笑了。
这哪来的傻逼。
洁癖八百度:“行了行了,骗骗我们网友也就算了,别把自己骗了,还结婚,别笑死人,人家都不喜欢你,跟你结的哪门子婚,还□□,你做梦还差不多!”
“啪”的一声,云稚回头去看,付野不知道干什么,突然一把扣上了电脑,脸色阴沉,拿着手机转身进了洗漱间。
云稚以为他工作干烦了呢,继续打字。
洁癖八百度:“没合法关系也就算了,合着搞半天连身体关系也没有,那你喊什么老婆?该不会你连正式男友的身份牌也没拿上吧?”
洁癖八百度:“破案了大家,这人是个臆想狂晚期没救了,人家不喜欢他,他还一口一个老婆地喊,简直可怕。”
洁癖八百度:“@有老婆勿扰,很恶心,这位小孩哥,你也早点醒醒吧,别总惦记什么结婚□□的事儿,人家又不喜欢你,以后自然是要跟喜欢的人结婚□□的。”
打完这些字,云稚毫无心理负担地将对方拉黑,禁止回复并开启了仅限好友模式。
等付野从洗漱间出来,云稚已经趴在床上昏昏欲睡了。
他心里头记挂着事情,跟人吵架也没吵舒坦,没有像之前一样快速入睡。
付野靠近的时候,他还有意识。
“别……你去沙发……”
云稚嘟嘟囔囔,也不知道说清楚没有。
他脑子里想要操作手臂展开,把床霸占起来,但是只是想了想,实际身体并没有动。
在云稚心目中,他这张小床的纯洁程度可以与宿舍那张比肩,是绝对干干净净,没有受过任何污染的。
不能让狗男人上来弄脏。
但云稚已经快睡着了,没有什么意识来进行强烈的抵抗,最终还是被狗男人轻轻松松掀开被子,上来脏了小床。
狗男人还贴在他耳朵边上,问他什么时候□□。
催什么催。
意识不太清醒的情况下,云稚想成了付野要跟他一起在这张床上做。
那怎么行。
不仅弄脏了床,还会弄脏他的身体,最重要的是傅从心还睡在隔壁呢。
云稚半梦半醒,心里想哭,又很快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搂住,陷入一片舒适的怀抱之中,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并快速进入深度睡眠之中。
第二天一早,云稚起床去医院做完剩下的检查项目,得到的结果依旧是非常乐观,只是有两个小指标略高,这几天需要调整一下饮食。
手术时间敲定在三天后。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顺利,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术。
只有云稚知道,他快要死了。
医院陪同在他身边的人很多,云稚强打起精神,不敢露出太多的难过。
付夫人从家里捎了厨子新做的糕点,说是模仿云稚老家那边的家乡风味做的。
云稚尝了尝,真的很好吃。
发朋友的时候,还被富建华回复追问了。
两人聊了几句,才知道富建华早年老家也在那边,只是不同市,一样喜欢这种糕点。
云稚说下次再做的话可以给他送点过去,但富建华表示遗憾,他就要走了。
看了一下航班信息,云稚发现有点巧,刚好富贵那天也要去首都机场。
富贵说他没坐过飞机,这次打算体验一下,以后放假就还是坐火车。
他妈妈最近病了,富贵没办法留下来等到云稚手术结束,云稚倒是不在意,也不想一群人围着。
这俩人的航班时间相差不大,云稚就打算当天让富贵给他捎过去一小份带走。
富贵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结束检查后,云稚不想住院,答应了会每天吃营养餐,回到小房子里,一个人靠在窗户边发呆。
付野不知道去哪里了,小房子安安静静,一点吵闹的声音都没有,好像全世界都与此间隔离开来。
云稚望了一会儿,扒拉出一张纸,想要提前给自己写个遗书。
可是写什么好呢?
就要这样死掉了,从此之后化为尘埃,消失在所有人的身边。
可能会有些人为他伤心难过,还有一些唏嘘和感叹,可是最终,他们还会继续向前走,去过他们自己的人生。
而那里面,不会再有云稚的身影。
云稚一直相信,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像他当初父母离世,后来又断了腿,不是一样也从阴霾下走了出来。
会好的。
一切都好的。
云稚想到主治医生,想到他的教授,想到关系好的同学,富贵、傅从心、付野……
付野会用多长时间走出来呢?
会不会想自己很久?
会不会再遇到更喜欢的人,把给自己的一切都再度倾注到那个人身上?
云稚有点难过。
他真的,不想死。
还没有活够呢,世间还有很多美景他未曾亲眼见过,还有很多人,依依不舍。
怎么这么快就要死了啊。
之前还打算要跟付野去继续完成那张打卡清单,现在也没有机会了。
总想着以后还有机会。
没想到这么快,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云稚划掉了纸上自己胡乱写的文字,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面去。
随后摸索出手机,敲敲打打:
【付野!来□□!】
付野很快回复:【1分钟。】
云稚还坐在窗户边,思考要不要先洗个澡,又不太想动。
付野把他放这里的,手边也没个轮椅,云稚懒得自己挪腾。
可以等付野回来,两个人先后洗一下,再开始做。
临死到头,云稚又有点摆。
付野不就是大了点,最多有点疼,又不会死。
反正云稚还没试过,打定主意要爽一爽再死。
半靠在软垫里,云稚闭了闭眼,想象一下描述中看到过的、以及此前短暂体验过的那种感觉。
蹭蹭就那样的话,实打实应该更……
云稚想法天马行空,前一秒还悲春伤秋,这会儿又飙起车来,越想越不着调了。
等下!
云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自己其实是活活爽死的吧?
呃。
嗯……
不能……吧?
但是付野已经到了门口,在这种时候,他甚至没有直接进来,而是非常道貌岸然地敲了两下门。
木板发出沉闷的两声“咚咚”响动,如同敲在了云稚大脑神经上。
心脏也跟着重重跃动两下。
那扇关闭着的门,像等待着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又想一个无底黑洞,静候着吞噬掉接近它的一切。
云稚盯着门的方向,眼睛缓慢眨动一下,吞咽下并不存在的口水,有点发虚的声音不高不低,怂中透露着一点坚定。
这种关头,他恍惚竟然想起了傅从心问他的话。
你喜欢付野吗?
至此,云稚觉得,可能自己仍旧不算懂了爱。
但他听见自己开口,认真说道:
“进来。”
65 ? 交融
◎终于写到这俩人做了◎
付野推开门, 进来,几步走到云稚面前,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云稚也不做声, 与他对视一会儿, 还觉得有点遗憾。
“看着我干嘛?”
回复那么快,飞回来的吧。
不是天天惦记这档子事儿嘛, 自己同意了, 付野他脸上竟然没有显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来。
说不定就是叶公好龙,其实根本没那么想。
付野站着不动,视线上下扫过云稚穿着整齐的衣服, 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自嘲般的笑。
“看你这次,准备耍我到什么时候。”
云稚当场就被他说懵了, 懵完没由来一阵火。
“我什么时候耍你了?”
好好的做个爱,付野又犯什么病, 别说他不想做。
付野又不说话了,他这几天总沉默寡言,一副很有心事的样子。
大概追溯起来, 就是从那天自己没能说爱他开始的。
好吧这个云稚理亏:“你讲讲道理, 我之前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是吗。”付野明摆着不信。
“那这次呢,这次准备到哪一步的时候喊停?是我解你衣服的时候, 还是摸你屁|股的时候?还是往你胸口亲?还是给你口……”
“停停停!”
云稚捂耳朵,他很保守的,听不了这种话。
付野这么一数,云稚才跟慢半拍似的, 记起来竟然有过这么多次中途喊停的时刻了吗?
这还是之前的。
从云稚被付野抓回来, 两人整天睡一张床, 擦枪走火的次数数不胜数。
除了真的做, 也差不多了。
“你也别有理,我是喊停了,那又怎么样,你不是也总不管我同不同意就随便动手动脚吗!”
反正他怎么都有道理就是了,付野说不过他。
“我什么时候不经过你同意过?”
云稚立马:“你好意思说!酒吧撞见我之后,你把我弄你家去的那天晚上,你干了什么你自己没数吗!”
那绝对是云稚最惨烈的一回。
浑身上下连块好皮都挑不出来,连手指头、脸颊、脑门都全是狗啃过的痕迹,甚至连屁|股上都挂着好几个牙印,纯禽兽。
要不是身体感受不到里面有什么不适,云稚绝不怀疑付野已经直接趁自己睡着把自己给搞了。
“干了什么?”
那晚,那晚的回忆在付野心目中始终占据着最旖旎的角落。
他知道云稚有酒醒了断片的毛病,面对那不知真假的亲近,付野独自珍藏,抓住机会行事放肆到了极点。
付野不打算跟任何人分享,“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云稚被他这脑回路给整笑了,撇撇嘴:
“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你到底做不做。”
付野当然想做,但是他知道云稚根本没打算真的做。
他连澡都没有洗,衣服也没换,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日常要求。
甚至自己进门到现在,他也没有让自己去洗澡的意思。
付野最近心情很不好,总会想起那个该死的傻逼网友说过的话,总觉得,云稚以后就要属于别人了。
要不是……要不是云稚不喜欢不遵纪守法的人,他早就把那个叫“洁癖八百度”的傻逼揪出来好好整一顿了。
但是付野忍了。
本来自己的形象就不怎么正面了,还是不要再做容易惹他不高兴的事情。
“我要是不跟你做,你要去找谁?”
付野很想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个,可是根本没办法。
如果以后,云稚喜欢上另一个人,会主动亲吻他,给他很多笑脸,也会主动跟他上床。
不像自己,除了能给他钱,就只会惹他生气。
“你胡说什么!”
云稚生气了!
付野这个混蛋,表面装得好像喜欢自己喜欢得要死要活,实际上竟然是这样想自己的!太过分了!哪里来的谁!
“你不做就算了,别污蔑我!”
付野问出那句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一下有些失力地后退两步,坐到床边,手肘支撑在腿上,垂着头不说话了。
云稚恨不得张嘴咬死他,哪哪都心气不顺:“别穿外裤上我床!”
付野微侧头,抬眼看向坐在阳台上整个人都炸毛了的云稚,隔了几秒才收回目光,坐着没动:“穿外裤上你床怎么了,我还穿外裤上你呢。”
粗鄙!
云稚这方面真比不上付野,总被他时不时蹦出来的粗俗字眼说得面红耳赤。
“你不是不做吗,我现在也不想做了。”
付野又瞥了他一眼,一副“看吧,果然如此”的表情。
“……”
云稚:“既然你不想跟我□□,请你出去吧。”
付野像个深闺怨妇:“你不是不爱我吗,哪里来的爱做。”
“那做恨!做恨!”
云稚受不了他,这个人死赖着不走,立那么高,明明就是想,全身上下就是嘴嘴硬!女娲补天用得着捡什么石头找他的嘴去顶上就行得很!
付野这才站直身体,走到云稚跟前,掐住他的腰,将人带起来举高,托着他的屁|股让他把腿环在自己胸腔的位置,轻微仰起头来,问:“你知道跟我做了会怎么样吗?”
云稚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扶住,不得不说,这个高出一截的姿势很得他心意。
“会疼死?”
“我做事,一直都谨记一条真理,想要的东西必须立刻占据,晚了,就是别人的了。”付野看着云稚,眼睛里的攻击性弱了很多,又变成那种云稚看不懂的样子:“可我一直没动你。”
“那你别戳我啊。”
“……”
付野又把他重新往上托了托:“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确定,这次,我不会停。”
并且永远都不可能再放手。
不会给他任何一点爱上别人的机会。
也不会再容许他逃离。
云稚看着付野的眼睛,心脏怦怦跳。
早就做好决定了的,付野这么煞有其事地问,反倒是让云稚跟着紧张了一把。
“我、我都说这次没骗你唔……”
付野附在云稚后脑的手掌仿佛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直接就扣着云稚的头吻了上去。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云稚被按进床里。
等付野放开他的嘴,转移阵地了,云稚才从窒息般的感觉中脱离出来,抓着付野头发喊他:“你轻点……”
付野抬头,眼眸锋利,手指压过的力道仿佛恨不得揉进云稚皮肉之中。
“谁家做恨会轻?”
云稚哑口无言,还不忘:“你先等等,我还没洗澡呢,你抱我去浴室。”
付野似乎已经觉得箭在弦上,顿了两秒才克制住,将云稚抱起来,大步进了浴室。
“你出去,我、我自己洗就行……”
这方面云稚真的脸皮薄,好几次付野要给他洗澡云稚都没答应。
但这次付野没被赶走,反而直接开了花洒。
水声哗哗,将他低沉的嗓音都镀上了一次墙壁似的,“你哪里我没见过?”
云稚脸一红,“你闭嘴。”
“别乱动。”
付野让他在小板凳上坐好,快速扒了衣服,“难不成等会儿做完你也要自己爬起来洗?”
云稚两只手那么大点,微微分开十指,跟个遭遇劫匪掳掠的小媳妇似的遮遮掩掩。
“那这也是白天,你别、别摸……”
他一直躲,这要洗到什么时候,付野没脱衣服,湿了一大半,恨不得在这里就办了他。
“又不是没摸过,别乱动。”付野已经有些忍不住了,语气也显得冷硬。
云稚想着接下来的事情,那股子吃硬不吃软的劲儿又上来,乖乖忍着不乱动了。
那以前最多就是晚上搂搂抱抱出点事儿,跟这种大白天直接脱光溜溜被摸也差距很大啊。
云稚又想到付野不肯说的那天晚上。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上都那样了的话,应该是没有衣服的吧?
所以付野说的“又不是没有什么什么过”指的就是那次?
“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付野快速给他冲了一变,关了花洒拿毛巾跟搓大白面团子似的胡乱擦了一通就把云稚往外面床上抱。
“水水水!你没擦干净,床要脏了。”
付野扯掉了自己一身累赘,手掌落在云稚后背,一只手就可以托起他的身体。
如玉一般白皙光滑,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付野在这种关头,竟然又停下,给了足足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来看,仿佛想要将这一幕印刻进脑海里永远铭记。
“水而已。”
付野重新俯身来吻他,轻声贴着云稚耳朵,说:“等会儿你还有更多,难不成都要管?”
云稚脸色爆红,有些受不了地往被子里躲。
付野轻松一抬手,被子就去了地上。
云稚红着脸:“你干什么丢被子!”
“现在不丢等下也要弄脏,反正都是不干净,省的碍事。”
付野看起来耐心十足,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小瓶子倒了点出来。
“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你发消息后的1分钟。”
云稚把脸一扭:“你还装的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实际上装备都买好了!”
嘴上责备自己喊停,实际兜里装着一大瓶油。
大尾巴狼!
“总要做准备。”
付野这会儿倒是愿意跟云稚交流了,他忍得有些辛苦,额头的汗珠顺着往下滴落,砸到云稚折叠起的小腿上。
云稚伤口就在小腿的位置,应该是没有太多感觉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汗珠落下的那一瞬间,小腿处的一小块皮肤好像也跟着烫了一下。
“那天晚上试过了,不润滑不太行,你可能会疼。”
云稚震惊:“你说什么?!”
付野低着头认真按他,不给他重复听清了的话。
云稚有点受不了,动了动身体,抓过一旁的枕头压住脸:“你还说没做什么,你竟然试了!”
付野不吭声,俯身低头,云稚马上就没脑子去追究这个了。
等他自己在调整呼吸适应,付野才直起腰来,不紧不慢解释:“是你主动找草的。”
云稚还没缓过来,就听见付野又说:“没做到最后,这点你应该清楚,不然你第二天没可能活蹦乱跳。”
“那……那你说……说试了。”
云稚大口喘气,觉得要不行了。
付野一脸坦荡,坦荡到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就用手指试了试。”
云稚颤巍巍抬起手,堵住了自己两只耳朵。
“你闭上嘴。”
付野将他扶起来一点,手掌顺着他的后背一下下轻拍,哄小孩一样:“好点了吗?”
云稚点头:“好多——啊!”
哪有人这么坏的,云稚差点咬着自己舌头,握拳锤了付野一下。
这才感觉到,付野浑身都湿透了,全是汗。
他的气息太强烈,充斥着浓郁的攻击性,云稚又弱弱收回打他的手,蜷缩在胸前,只把额头抵在付野肩膀的位置。
“还好吗?”
付野还勉强可以照顾到他的感受,冠冕堂皇:“疼?”
倒也没有疼,云稚不看他,也不许他看自己,“没,有点……怪怪的。”
说不上来的感觉,倒也不至于疼。
毕竟还有那晚的回忆作为铺垫,付野很快了解情况,自顾自继续进行。
他知道,后面一定不会如云稚所愿,所以尽可能在开头给一个好一点的体验。
付野再怎么照顾他,到最后云稚还是感觉又酸又胀地难受,晕乎乎的,想找点什么分散精力,便捡起小瓶子,“还是洋文呢,看不懂,有点凉凉的……”
胡言乱语了都已经。
付野没有再像前面那样故意岔开话题分散注意力,而是将云稚手里的瓶子扔掉,将他放平,双臂撑在他脑袋两侧,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
“看着我。”
云稚受不了,有点羞耻,手背挡住眼:“别看我……”
付野挤压他,拿走他挡眼的手,搁到自己肩膀上,非要云稚与他对视不可。
“看看我,睁开眼,看着我,我是说?喊我的名字好不好?”
付野急需一点证明。
云稚嗓子眼冒烟,觉得自己张嘴说话跟喷火龙似的。
“你、是、”云稚手指用力,抓住他的头发,满足他这个小小的要求:“付野!”
付、野!
名字,是一个人身上最独特的存在。
当姓名被人喊出,便具有了独一无二的力量。
付野听了那两个字,觉得大脑仿佛爆炸一般,始终拴住理智的那根绳子再也无法发挥作用,他用尽全力,在无限的满足之中得到了他最爱的宝贝。
云稚最后喊他的那个字都没全然落下,直愣愣拐了个弯冲上云霄,拉扯着尖叫一声,被撞得七零八碎。
眼前一阵阵发白,云稚脑中炸开刺眼的光。
隐约听到付野好像是说了句什么,但他没有听清。
这种时候,云稚也要分心出来,问个清楚:
“你刚刚……说什么?”
付野有力的手臂收紧,拥抱住他,抛掉维持多年的忍耐克制,彻底放飞自我。
他贴着云稚耳朵,用跟实际行动全然相反的温柔语气,一声声喊他:
“宝宝……”
云稚一张嘴,呼吸都无法顺畅,仰长脖颈向后弯折,拉出一段纤弱优雅的弧度。
他觉得自己快要碎掉了,想让付野别这么喊别这么凶别,很多个别这么,但破碎的喉咙间只能挤出零星破裂的杂音——
“宝宝、宝宝……”
“……宝宝,你是我的。”
“是我的……宝宝……”
付野仿佛在试图唤醒云稚,又好像只是在证明什么,不断重复着喊他,喊得云稚本就头晕目眩的大脑炸满白光。
“别……”
真的快要死掉了,云稚觉得没错,今天可能就是做死的。
他想跟付野说很多话,提出很多要求,但都被付野毫不留情的凶残撞得碎了一屋子。
太可怕了。
云稚全然忘记了这一切都由他开始,这会儿只凭借本能想要逃离,躲避到一个安全的区域。
付野给了他这个机会。
然后在云稚拼命用双手抓扯着,拖着两条无力的雪白双腿将要成功之时,以一种轻而易举、毫不费力的方式,圈住他的脚踝,重重拉了回来——
啊!!!
云稚尖叫一声,痛苦地蜷缩起身体,浑身都像是掉进温热油锅里的小虾米,抽搐颤栗不止,却无法真正迎来解脱。
这个……混蛋!
云稚哭了,眼泪不受控制般往外流。
“呜呜呜……呜呜……”
付野这个禽兽,看到他哭,非但没有半点怜悯同情进而收手,反倒变本加厉起来。
“哭什么,不是你求我的吗?”
“要什么都给你,还有哪儿不满意?”
“说啊,说出来我听听。”
付野生动形象将野狗的恶劣脾性在此展现的淋漓尽致。
撕开了那张近日来虚伪的面孔,他仍旧是强势的,无时无刻不在想要将云稚吞为己有的那个他。
云稚呜咽,淌着水,无力反抗。
“哭什么?你不是很得意吗?”
付野将云稚托起来,箍着腰抵到床头,讲话的同时也半点没耽误正事。
“每天对着我颐指气使,威风的很,嗯?”
付野每说一个字,就要狠狠折磨一下云稚,云稚苦不堪言。
“仗着我喜欢你,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嗯?”
付野也是憋狠了。
这种话,他应当从来不会说出口才对。
他也知道自己从前对云稚多有冷脸,算不上好,如今认了栽,乐意迁就。
但这人可好。
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整日骑在付野头上作威作福,跟个大爷似的。
让他爽了这么多天,半点不见过瘾收敛不说,反而开始得寸进尺了。
付野觉得自己再纵容几天,他恐怕连“不喜欢”这三个字都能说出口!
欠收拾。
云稚其实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了一堆什么,只知道在教训自己就是了。
耳边砰砰砰的声音更加强烈,与付野低沉的话语交织在一起,云稚勉强抬起胳膊,颤抖着,摸到耳廓,往前压,包住自己的耳朵,不要听这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了。
付野怎么可能如他愿。
很快拉住云稚手腕,牵着他非要把手往肚子上摸。
云稚吓一跳,如同一道寒光劈开了混沌的思绪,一下就哭出来了。
“呜……”
两行眼泪滚出眼眶,顺着尖尖的下巴滑落,砸到鼓起来的肚皮上。
哭的真惨。
真是可怜。
可怜到想要让付野发疯。
云稚的小房间里没有悬挂钟表,只在床头柜上摆放了一个小小的方形显示屏。
一分一秒,跳动着,时间无声飞快流逝。
付野已经不再能跟他说话,只时不时蹦出一两个短句。
一会儿要让云稚喊他名字,一会儿则抓着云稚没完没了喊宝宝。
再不然就是发疯一样乱亲一气,说云稚是他的。
云稚可不敢再喊付野名字了,当然他想喊也喊不出来。
他想起来很早之前家里有个会唱歌的小玩具,后来坏了,云稚每次打开,它都只能发出啊啊的叫声。
云稚快要无法进行思考的大脑觉得,自己就像那个坏掉的小玩具。
他浑身骨头都被撞裂开了一般,身体已经不再属于他。
后背重重撞击到墙面的痛感刺激回了一点云稚的神经,入目白茫茫一片,下一秒云稚猛地被一只手按住,前所未有的恐惧将他淹没——
啊啊啊啊啊!
有那么足足几秒钟的时间,云稚几乎小死过去,冲天的眩晕感支配了他的大脑,让他全然丧失意识,如同晕厥。
过了不知道多久。
云稚再度睁开眼,看到付野肩膀连同后背刺眼的红痕。
他再也忍受不住,张嘴狠狠咬了付野一口。
付野这会儿倒是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好脾气,哄着人喂了点水进去,让他留着有力气了再咬。
云稚恢复意识,眼睛红了一圈,恨死他了:“滚、出、去!”
付野不。
转身把云稚抱去浴室,站在花洒底下,有点磨蹭地先给他洗一洗。
云稚太天真,以为这样就好了,又开始耍小性子。
他那腿又站不住,全靠付野扶着,还要嫌付野的东西太精神了碍事,竟然伸手打了一下。
付野一下就被他打出了一身火气。
语气带着威胁:“三天后的手术你是不想动了是吗?”
云稚也气:“我怀疑你骗我!你根本不是处男!”
付野慢条斯理地动了动手指:“嗯……现在不是了。”
“你以前肯定也不是!”
云稚快气哭了,他可都看过帖子,第一回普遍飞快,跟付野这种完全不一样。
“你个骗子!”
付野觉得他可真是恃宠而骄第一人,竟然敢说别人是骗子,也不解释了,手上用了点力:“哦,你勾搭我的时候怎么没记得先问问。”
云稚觉得自己现在比天大,任何人都不能反驳他,尤其是付野。
于是相当不怕死地回嘴:“我记住了,下次一定先问。”
付野一下变脸。
两秒后将云稚丢上洗漱台,压到镜子面前,从后紧紧贴住,通知他:“你的手术,我看还是延后一天吧。”
云稚大慌,马上想跑,被付野一下又抓了回去。
“呜呜……”
……
云稚在浴室后半段就已经彻底不行了,半死不活一样被付野洗刷干净,用毛毯一卷,转移回了客房床上。
中途云稚被喊醒,吃了点东西。
等他第二次睡醒,才真正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主卧。
只是被单什么的,全换了个遍。
“……”
云稚一张嘴,喉咙像破锅炉,看着付野就一个字:“滚。”
“…………”
付野自知有罪,但也不滚,端着杯子插上吸管,让云稚喝。
云稚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嘴唇碰到习惯的时候,感觉好像有块破皮了。
该、死、的!
云稚骂他都嫌累,只好拿眼睛狠狠瞪他,没杀伤力不说,还瞪得眼睛生疼。
“好了,别一直睁着眼。”
他之前哭太多,眼睛都肿起来了,付野拿出眼药水,任劳任怨一样给他滴了一下。
装什么大尾巴狼。
云稚扭开头,浑身跟拆了重新组装起来的一样,难受死了。
付野端了营养餐喂他,告诉他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别错过体检时间。
“我这个样子怎么去体——咳咳!”
云稚差点呛到。
付野给他拍拍后背顺气,“别乱动,休息一会儿就好了,那里我看过了,没破皮没出血,也上了药,不会有事。”
云稚这会儿只要看到他,就都满脑子都是付野绷紧滴汗的腰腹。
脸颊缓慢爬上一抹红晕,云稚躺回去:“吃饱了。”
付野皱眉看着碗里都没动几筷子的饭,问:“不合胃口?再吃一点。”
云稚不吃,还捂紧了被子,让付野从他的视线里躲开,“不吃,你走开。”
他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付野没再硬让他吃,打算缓一会儿再喂点别的。
“那还睡吗?”
云稚小声嘀咕:“装什么啊你,别装了。”
付野顿了一会儿,才屈起膝盖,压住一边的被子,俯身搂住云稚开始亲他。
从脸颊左边顺着一路亲到右边。
这次倒是很轻,没再像之前恨不得戳个永久印子似的。
云稚本来就很受不了他靠近,他这么黏黏糊糊地亲,搞得云稚又开始心猿意马。
“别亲啦。”
真是受不了。
付野松开他,终于不再遮掩,嘴角翘起一截,又啄了一下云稚通红的唇瓣。
四目相对,过近的距离让云稚都有些不敢直视付野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
他说:“我很高兴。”
云稚别开眼,觉得这样看着自己说这种话的付野比黏糊亲吻的时候还要让人受不了。
“知道啦。”
真是,烦人。
云稚下午到底是没有出门,付野安排了医生来家里给他做了日常检测,除了身体有点虚,其他指标反而有所提高,已经符合最佳手术标准了。
考完试反正没事做,云稚玩了会儿手机,看到富贵的消息才想起来今天是富建华离开的日子。
几小时前富贵说他已经到机场了,准备先去送糕点,之后就没有再发信息过来。
云稚回了个表情包,没多上心。
他真是累坏了,感觉下午过得飞快。
等到晚上的时候,付野洗漱完也不上床,坐在一旁守着,让云稚别玩手机了早点睡觉。
“你不睡吗?”
“还不困。”
付野昨晚做完也没睡,到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兴奋劲还没过去。
云稚躺在暖暖和和的被窝里打了个哈欠,“那你也赶快上来。”
“我今晚不跟你睡。”
云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为什么啊?你不是睡眠不好吗?”
付野点头:“是。”
也不算睡眠不好,付野只是睡眠很浅,也不太喜欢睡觉罢了。
云稚就用一副快点吧别闹了还不赶快到我怀里来的表情看着他。
“不跟我一起,你能睡得着吗?”
付野疑惑:“当然,跟你一起才睡不着。”
不能理解他怎么想的,付野解释:“躺你边上只想草你,没心思睡觉。”
云稚脸蛋一下就红透了。
什、什么啊!
怎么又这么讲话!
从前也就算了,如今付野说这种话,云稚是已经实打实的,亲眼看到,亲身经历,五感四肢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每一寸皮肤都感受过了的。
云稚猛地一下将被子拉高盖住头顶,声音也一同闷进去:“你闭嘴呀!”
这天睡了太多,云稚第二天醒得很早。
营养餐还没送来,云稚想喝豆浆,使唤付野去给他买。
付野先跟医生确认了一下才亲自下楼去。
楼下街对面的包子铺开了很多年了,豆浆是现磨的,付野盯着人家豆子检查了一遍才让人打。
早晨的街道很安静,来往行人的声响凑在一起,反而营造出小巷冬日清晨独有的安逸。
一旁突然冲出来一道身影,付野扫去一个眼神,又淡漠地收回来:“找死吗?”
胖子理了光头,脸上还多了一道伤疤,看着付野的目光带着一股鱼死网破的杀意。
他是之前来围堵付野的人,也是跟张叔,也就是之前找云稚追债的人,一起找云稚麻烦的人。
那个张叔已经死了,死在赌场不远处的公海上,咎由自取,合情合理。
付野没有让云稚知道。
而这个胖子,付野放了他一把。
胖子瘦了很多,一身肥肉都不见了,脸上带着灰白的死气,他看着付野,开口问:
“我说了……我们没有给你下药……我家破人亡……”
确实之前付野找人逼问过他们,不过后来不了了之了,付野现在也不介意这个了。
接过豆浆,扫码付好钱,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出来,付野直接转身就走。
他就是这样,对什么都不上心。
除了云稚,没人可以让他给出一点多余的情绪。
胖子被他那种看蝼蚁一般的目光刺在原地,直到付野走到路口,准备过马路的时候,他突然暴起,从怀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你为什么不信!”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花。
云稚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感受到自己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
他见付野还没回来,便从门口的柜子里抽了把伞,慢悠悠出了门。
隔着一道马路,他看到付野的身影,脸上立马露出一抹笑容,正要高高举起手来冲他挥舞,便看到了后面冲过来的胖子。
云稚下意识操控着轮椅同样往前冲。
一辆摇摇摆摆的货车嘶啦一声紧急停下,尖锐的摩擦声伴随着混乱的呼救于人群中炸开。
满目鲜血喷溅而出——
云稚呼吸一窒,下一秒眼前一黑便彻底晕了过去。
66 ? 回忆
◎记忆如洪水般轰然灌入……◎
手术室大门紧闭, 正上方的红色大灯发着令人窒息的光。
走廊空荡荡,付野靠坐在一旁的地上,身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他甚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眼前挥之不去的都是云稚在他面前晕倒的样子。
胖子拿的只是一把水果刀, 很小, 甚至也伤到别人,他冲过来的时候付野急着去拦要过马路的云稚, 借力踹倒一旁别家的货架, 小刀只捅到了胖子腿上。
付野冲过去的速度太快,货车司机差点没刹住车,探出头来骂骂咧咧。
云稚却因为刺激太大, 一下就晕了过去。
付野慌了神,带他一路飙车到了医院, 医生面容严肃,摘了检查器吩咐立刻手术。
剩下的……
剩下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匆忙, 付野像提线木偶完成手续,然后签字,看着他们把云稚从他怀里带走, 推了进去。
这一幕……
这一幕不知为何, 付野双目刺痛,几乎要流出泪来, 仿佛曾在很久之前看到过一样。
心口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剧烈痛苦,几乎要将付野淹没,连呼吸都无法维持。
连同耳朵都涌入滚烫的血液,尖锐的嘶鸣拉扯着突突跳动的神经, 腥甜的血液几次翻滚, 欲要冲出喉头。
猛地一下, 鲜红的血迹喷出。
付野心痛如绞, 难以言喻的一阵眩晕袭来,一下便觉眼前发白——
……
巷子深处。
几名专业打手围堵着付野,付野早前受的伤还没恢复,这群人显然有备而来,一时间他也难以脱身。
就在几人准备动手的时候,巷子另一头传来一阵响动。
“我靠,至于报警吗,我不过就是偷了点实验室的器材,学校那么多,我拿点应急怎么了!至于报警吗!”
一名穿着朴素的少年坐着轮椅,举着手机慌里慌张往外跑,跑到这边看到有人还吓了一跳,一脸惊悚求他们别说看到了他。
接着,墙外传来明显的警笛声,并且越来越近。
几名打手都不是本国人,面上显露挣扎。
他们不能被警察发现,但付野现在还有反抗的能力,无声无息带人走是不可能的。
马上就要得手了,却在这种关头被迫打断,几人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你小子,真特么命好,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几人没多逗留,快速撤了。
他们走了没多久,鬼鬼祟祟跑远的少年又调头回来了。
他慢悠悠转着轮椅,手里用纸巾垫着一支录音笔。
那支录音笔在他手里被轻轻抛高,阳光下金属光泽一闪而过,很快落下,被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接住。
付野曲腿靠在墙角,微微仰起头,看向他。
“你是谁?”
少年背着光,面容在阳光下显得过分精致,连发丝都带着柔软纯洁的金光一般。
他横了地上的付野一眼,根本没上心,随意地抬高手臂胡乱摇了摇手,轻快的语调随风而逝:“我啊,我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好好在心里膜拜跪谢我吧!”
付野看着他走远,很快也收回了目光。
他站起来,略微拂了一下身上的灰尘,并未当回事。
问名字,只是付野习惯性给等同回报而已,对方既然不要,付野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热情。
但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
付野并不是老付总的亲生儿子,只是这个庞大家族旁支之中一名微末不起眼的小小私生子。
这一年里,老付总一直不太满意他。
最近就新带来了一名所谓的“干儿子”,准备培养起来与付野分权。
而那个人,就是这个所谓干儿子的男朋友。
他叫云稚。
正式见面这天,他仿佛没见过付野一样,温柔微笑着跟付野打招呼。
笑得很假。
远没有那天古灵精怪肆意明艳的笑容惹眼。
晚宴非常无聊,付野很早就撤了,没人敢拦他。
他在露台吸烟,很快看到不远处有个头在糕点区探来探去的。
那个高度,今晚应该就只有一个人。
付野看着他忙前忙后,直到今晚的重要嘉宾,“干儿子”本人找过来。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付野的身影,旁若无人说气话来。
“小云!你怎么能自己跑了,我们现在是情侣。”
云稚塞得自己两个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假的啊,我们是假扮情侣而已。”
“那你也认真……”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半秒后惊喜道:“这个是给我的吗!”
不知道云稚给了他什么,安静一会儿,两人的声音又钻进付野耳朵。
“好喝,感觉你的调酒技术又进步了,这个叫什么?有名字吗?”
“叫……”云稚想了想,拍拍他,说道:“叫从心快乐水。”
傅从心强打起的笑容僵住,失落的垂下肩膀:“宝宝……”
“你要是不高兴,就不要硬装高兴了嘛,我知道你家里的事情对你冲击很大,也知道你很想报答付夫人他们的恩情,但是我有句话真的很想说。”
云稚压低声音,有点暴躁:“付无心真的很难听呐!”
“……”
晚风吹拂,楼下花园里传来阵阵花香,夜色流淌在波光粼粼的湖面。
付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赶他们走,甚至还在这里听了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成长的路要走,这是你的路,谁也没办法替你承受你的痛苦,我也不能,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帮我治腿,但我觉得,我们之间,我不该是你的负担,尤其是在你最困难的时候。”
云稚将手里的一个大碟子给了傅从心,那是他刚刚摆了半天弄出来的,正面看是“傅从心”三个字,上面看是一颗心。
“无心不一定能够顺心,我更希望你明白什么是你最想要,听从你自己内心的声音,就算真的不能从心,我也希望,你可以开心……”
那天之后,他们在这边住了下来。
付野开始频繁撞见他们相处的场景。
一开始只是偶然,他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有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付野开始主动关注他们。
付野的房间在正中,后门和侧门绕下山不方便,两人要是出去的话大多是走正门。
早上的时候,傅从心会拉着半睡不醒的云稚出门,一边走一边给他拎着早餐嘱咐他路上必须吃完。
傍晚回来的时候一般就是云稚在前面,他开着轮椅跑的很快,抓着累死的傅从心手腕往里跑。
有时候两个人回来的时候会带着气球、贴纸、卡通发卡、大包小包一堆,脸上都是玩尽兴后的餍足。
而那个叫什么心的,也很快在这些时日里一扫往日颓废,好似从阴霾之中被人用力拉了一把,轻轻松松就那么走了出去。
付野站在丝绒质地的厚重窗帘之后,不透光的料子将他的身影完全遮盖在浓郁的阴影之下,不见丝毫光明。
一种破坏欲,在无形中拔地而起。
直到一次家庭聚会,老付总让付野好好休息,想把东城的一个小项目分给傅从心,付夫人也认可,说傅从心那孩子很可怜,什么都没有。
那一下彻底就激怒了付野,他在一片混乱之中,不知怎么弄得,桌上的小刀划到了傅从心身上。
付野那时候情绪确实非常阴暗,但还不至于光天化日杀人。
只是他私心里,确实不知道为什么,看这个叫什么心的很不顺眼就是了。
那之后,付野便销声匿迹独自出国了一趟。
再回来的时候,遍体鳞伤,不得不住进了重症病房。
他从小就运气不好,唯一一次幸运的事,就是那天差点被对家的人拦截住,碰巧遇到了发善心的云稚。
现在有了第二次。
付野从重症转出来,回了vip贵宾间。
这一层总过两个房间,另一个就是云稚的。
付野某天睁开眼,就看到门外有个眼睛,闪来闪去,想让人注意不到都难。
云稚小声:“我能进来吗?”
付野不理他。
云稚又问:“有小零食,你吃不吃?”
付野过去,开门一看,所有人都有。
他又把门关上了。
于是云稚走了。
云稚经常过来,大概住院确实无聊,他很快就跟外面的人全混熟了,隔着一道门时不时还能听见他们交谈时欢乐的笑声。
付野独自躺在病床上,看到窗外秋风扫落叶,一片孤寂荒凉。
后来有一次,云稚又冒着一个脑袋,手里拿着一颗橙子,问:“付野,你吃不吃橙子,从心带来的,就两个,我吃了一个,非常甜,这个给你吃。”
付野这才敞开门,接过了那个很甜的橙子。
于是云稚进了他的病房,也像是顺利拿到了此后的通行证一般。
“你怎么伤这么重啊,我记得我在宴会上第一次见你,觉得你可强壮了。”
付野看他好像真的不记得宴会并不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了。
巷子里的巧合,付野起初没有放心上,现在也失去了再谈的资格。
最终他也没说。
好在云稚很多话,自己一个人也能说很多。
被他吵了一会儿,付野一抬头,发现竟然已经是晚上了。
付野皱眉,隐约觉得不好。
想赶他走了。
云稚却显然还有话要说,上上下下扫描一眼看着付野,还拿小本子记着什么,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云稚脸上浮现赧然,声音都低下去了。
他问:“付野,你是处男吗?”
“……”
付野皱眉,赶他走:“出去。”
“哎呀,你别急着赶我走,你告诉我是不是好不好?”
“聒噪。”
付野不可能跟他说这个,直接上手把人往外一推,态度强硬地关了门。
这天之后,云稚开始频繁出现在付野病房,每次都要通过各种手段,旁敲侧击,很想要出一个答案的样子。
“哎呀,你就告诉我吧,我快死了,我死之前一定要知道你是不是处男。”
付野受不了他了,额头青筋直跳。
“我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云稚脑袋瓜里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竟然红了,瞥了付野一眼,又挪开,竟然羞耻起来。
小声嘀咕:“你要是处男的话,你跟我做一下爱吧。”
“…………”
付野忍无可忍,上手就想把他往外赶。
云稚跟他相处一段时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生疏了,扒拉住付野的病床跟他对抗:“哎呀,你别急着赶我走,我看你肯定是处男,不然不好意思说什么,你别害羞啊,我也是的,咱俩一起你又不吃亏,你考虑一下嘛。”
拉拉扯扯实在难看,他嗓门又大,喊起来估计整栋楼都要知道付野是处男并且两人准备在病房搞基了。
“你可以去找鸭子,我出钱。”
“不要!”
云稚一点不害臊:“我有洁癖,鸭子不干净。”
付野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他说这个,强忍着直接把人丢出去的冲动:“加钱,找个纯的。”
“不要,都是歪瓜裂枣,我就看着你最合我审美,我想跟你做。”
付野终于忍无可忍:“我是鸭子吗!”
云稚连人带轮椅一起被丢到了走廊上。
付野从前受伤也不会在医院住太久,这次不知道怎么,却是一直住了下去。
云稚还没放弃,只是稍有收敛,偶尔会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真的不想试试吗”之类的。
付野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耐心,但他确实没走,也没真的赶云稚走。
直到有一天,云稚没来,付野等了一天,房间里始终静悄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伴随着黄昏的夕阳逐渐落幕。
到了晚上,付野终于不再等待,亲自走到了云稚的病房里。
云稚躺在床上,那张一贯活泼生动到几度令付野想掐死他的脸白如纸,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轻薄薄一片,只有机器稳定发出滴滴的声响。
付野回去了。
第二天,一直不肯答应整个团队来国内为云稚治腿的那家实验室松了口,傅从心喜出望外,一大早就跑过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云稚。
云稚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恢复一些之后便又开始往付野这边跑。
不过待的时间比之前少了,他身体不太好。
于是换了付野偶尔去他的床前坐着。
云稚话总是很多,现在付野愿意过来,他就更加自来熟了起来,甚至开始使唤付野给他削苹果。
付野也不知道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自己的地方,总之付野就是没有走。
“求求你啦,给我削一个吧,你不给我削我就不吃了!馋死我算了,就让我这么在你眼皮子底下,在这家医院里,我活活馋死我自己。”
付野真是服了。
怎么会有人把使唤别人这件事喊得这么理直气壮,为一个苹果由谁来削的问题就要死要活。
最后付野还是给他削了。
云稚捧着小果盘,尝了一块之后坐起来一点,主动靠近付野,叉了一块要喂他:“你尝尝,超级甜的!”
付野肯动这个手已经是赏脸了,怎么可能吃他喂的东西。
这太过了。
“你尝尝嘛,不甜我肯定不会给你吃的,真的很甜!”云稚用夸张手法极力描述,就差把这个普通苹果吹上天了。
“不吃。”
在付野第三次拒绝之后,云稚耸耸肩膀,自己捧着小碗,咔吧咔吧,一小会儿功夫就全吃干净了。
“……”
付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也不知道这个苹果到底有多甜。
日子又这么不咸不淡过了几天。
付野离开处理了一些事务,两天没露面。
他不在的时候会开放权限,允许其他人来探望云稚,而之前付野往云稚病房去也从未撞到过傅从心他们,就是因为付野会定时禁止他人进入。
这些,云稚都不知情。
等到付野处理完公务回来,看到的就是云稚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身影。
云稚的病情一夜直接急速恶化。
一轮测评的结果非常不好,评估风险系数过大,这边的医生都拿不定主意。
他脑子里的血块残留时间过长,错过了最佳治愈期,近期因为血块淤堵血管并发生位置上的偏移,情况不容乐观。
云稚的睡眠时间大大加长,原本就没有多少肉的身板迅速瘪了下去,裹在松松垮垮的病服里面,如同纸片一般轻易就能被一阵风刮走。
“把外套穿上。”
付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云稚身后,提醒他。
云稚回头,目光下落,看到付野手臂上搭着的,他的外套,很轻地笑了下。
“没有手,你帮我穿上。”
付野没有与他计较,抖开外套,从前顺着脖子将他围住,两角沿着肩膀头一卡,刚好盖严实。
云稚没忍住又笑了下,医院露台上的风刮着他明显长长了的头发乱舞,浓密的眼睫在凌乱的发丝中垂直望着前方。
他好像在看什么,然而前方只有苍穹万里无垠,一无所有。
“你看,叫你□□你不,现在我身体不行了,你没机会摆脱处男身了。”
一张口,还是那档子事。
付野在他旁边坐下,熟练地从果盘里选出他喜欢的橘子拨了皮,“我不懂爱,也没有爱。”
云稚吃了一块,觉得酸,不吃了。
“看不出来,你还是纯爱党,好吧,其实我也不懂什么才能算爱。”
但紧接着,云稚话音一转:“不过我有很多人的爱,我觉得我应该天生就是会爱人的,只是形容不上来罢了。”
付野虚心求教:“那怎么才算爱呢?”
“我都说了形容不上来嘛,”云稚扒拉出一个火龙果,手指头一动,推着滚去付野那边,随口道:“这个世纪难题,可能等过几天我死了,也得不到答案咯。”
付野一下抓住那个火龙果,没有让它落到地上受到丝毫损伤。
可掌心的实在感远远盖不住内心的空洞,他觉得那一刻他并没有接住想要接的东西,就那么抓了一手空。
“喂——”
云稚半边身体都趴过了桌面,在付野眼前使劲摇了摇手,“你怎么了?”
付野低头开始扒火龙果的皮:“没事。”
分明就是有事。
“你干嘛一副很难过的样子,要死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付野垂敛的眸子顿了一下,才开口:“我不会难过。”
他说的是不会,这两个字让云稚愣了一下。
怎么会有人不会难过呢,世间一切感情,人类都是天生就有的。
但云稚只说:“那太好了,从心总是很难过,每次来都要用眼泪把我淹了,等我死了,他估计要哭瞎眼。”
付野脸上神色莫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云稚又拿着手机,凑到付野面前说:“你看这个,墓碑扫描二维码,你说我也录一个视频怎么样,这样等我死了,要是有人逢年过节来祭拜我,就能扫码出来看看我的录像,跟我聊上几句,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付野把他手机扣上,不想听他说什么死不死的。
“别整天想这么多。”
“这怎么能是想……啊!”
云稚一抛手机,没接稳,手机砸到了胳膊上,疼了一下。
“怎么了?”
付野拉过他的手臂看了眼,红了一块。
“你能不能注意点,整天毛手毛脚的。”
“好疼,疼死我了。”云稚嚎叫:“你给我揉揉。”
“知道疼你还乱扔手机。”
付野一只手在下面托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隔着毛衣捂住那一小片被打到的地方,脸色很是不善。
云稚整个人都被打蔫了似的,趴在桌子上,任由付野拉着手,哼哼唧唧:“好疼呀,疼死我了,你快想想办法让我别疼了……”
付野被他哼得心浮气躁:“安静点。”
“哼,我变成跟你一样的锯嘴葫芦你就满意啦!”
趴了一会儿,云稚突然又想一出是一出,拔出脑袋来,目若悬灯:“欸?你跟人亲过嘴吗?不□□咱们亲一下总行吧?”
“…………”
从发现这点,云稚就开始有了新的闹腾方向,吵着要亲嘴。
付野在被他烦了大半天后终于忍不住:“你跟你的从心不是对象吗,你找他去!”
云稚愣了一下,捂着肚子在床上笑得打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付野话一出口也觉得有些不好,但已经说了出去,没有了撤回的机会。
云稚足足笑了一分多钟,笑够了,才趴在床边,揪着付野衣服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俩就是朋友。”
付野扯回了自己的衣服,不让他揪,面上带了恼怒。
“哈哈哈哈哈所以你每次都避开他,是觉得自己在当小三吗哈哈哈哈!”
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有人竟然敢说被誉为活阎王的付总是小三,估计吓都能吓死。
云稚半点不带怕的,捧着肚子笑个不听,压根也没注意到付野黑了脸。
彻底笑够了,云稚才滚去另一边,够到杯子喝了点水,告诉付野说:“我跟从心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啦,我们很小就认识了,算发小。”
付野脸色铁青:“没人问你。”
“好好好,没人问,我自己愿意说好了吧。”云稚摊手,又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直接把付野气走了。
云稚的开颅手术风险太大,医院迟迟无法拿定主意。
主治医生告诉付野,这个领域两年前有一名专家做过比较详细的研究。
但那名专家两年前因心脏病救治不及时,落了病根,很快就从研究所辞职离开了,最近的一次记录出现在丹麦,那边传回来的信息说他当时想要辗转去北极。
最重要的是,更加详细的精密数据和设备都在国外,而专家就职的实验所的注资方就是一直与付野结了大梁子的对家。
付野最终做出决定,派遣心腹去寻找那名专家的踪迹,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带回国。
而付野本人,亲自重回故地,踏上了那片与他不死不休的土地。
等再见到云稚已经是很多天之后的事情了。
帝都下了雪,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
他里三层外三层,裹得跟个球似的,撅着屁股在椅子前面,把椅面落得一层薄雪捏了一排迷你小雪人出来。
“你来啦!”
他一下就注意到了付野,乌黑的眼睛小灯泡似的啪一下亮起来,唇色也比之前瞧着好了几分,他朝付野摆手,笑得满脸高兴。
漫天白雪之中,唯有一点颜色。
一个小雪球猝不及防朝着付野飞来。
付野抬手,很轻松接住,雪块散开,很快送指间散落。
没理他要打雪仗的要求,付野把他推进了屋里。
云稚吸了吸鼻子,“我怎么闻到一股子血味?”
付野松开他的轮椅,绕到另一边,没接话。
又没了,云稚很快觉得是自己闻错了,没放心上。
他总是这样,没心没肺的。
国内最顶尖的技术专家都被付野汇集了起来,在生死线的压迫下,整栋楼都充斥着一股死亡般的压抑。
唯有云稚这个病人,还依旧每天在关心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
付野陪他的时间变长了一点,经常在他的病房里一坐一整天。
云稚还开口,邀请他晚上可以留宿。
被付野毫不留情拆穿拒绝:“然后顺便跟你做个爱?”
“嘿嘿。”
云稚摸摸鼻子,也不辩解:“我现在没办法□□啦,只能亲亲摸摸,你身材这么好,让我摸摸怎么啦,肌肉长出来,不就是让人摸的嘛!”
“……”
付野身上的伤还没好,不可能让他靠近。
有了精密仪器和详细数据,现在手术成功概率已经高达30%,北欧那边传回来消息,已经找到了那个专家。
他们同步往回赶,而这边一并做好随时手术的准备。
然而上天好像注定要毁灭一切美好的事务。
当天半夜,云稚病房内的机器发出激烈的鸣叫声,寂静一片的顶层病房瞬间拉响警报。
等不及了,必须马上手术。
迷迷糊糊被推进手术室前,云稚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突然睁眼,又有了些说话的力气。
“付野……”
“我在!不用怕,一切都会好的。”付野拉住云稚抬起的手,紧紧握住。
从来便是年少老成的他,第一次情绪如此外露。
“不会好了……”
云稚露出一抹微笑,好似早就知道了什么。
“你靠近一点,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好。”
付野双目猩红,马上靠近他,几乎要将耳朵贴至云稚脸庞。
“啵!”
云稚探头,在觊觎已久的那两片薄唇上亲了一下。
轻柔的触感如同羽毛一般,轻飘飘从唇上拂过。
付野呆愣住,好似一瞬间被夺走了心神。
“……让你不给我亲,讨厌。”
云稚满足了,放开付野,跟他说再见,并告诉他房间里有写好的信,让他可以去看。
手术室的大门紧紧闭合,红灯亮起。
付野守在门外,一种恍惚的不安感时刻笼罩着他。
没有几分钟,医生出来,神情默然,轻轻摇了摇头。
付野心头一痛,仿佛被抽掉了灵魂一般站在原地。
刹那间,剧痛无比的哀伤排山倒海般袭来,好似要生生压折他坚挺的脊梁。
无数场景如走马观花一般闪过,付野身形一动,再也无法承受一般,猝然单膝跪地。
巨大的痛苦将他淹没,伴随而来的,是从前被不知何故忽略的一些细节。
一本无形之书,就此在他眼前一页页翻开……
不知过了多久,傅从心步履踉跄,匆忙着赶过来,看到病房门口的灯已经灭了,只有一道身影半跪在门前。
“付……”
不等他开口,付野身形如鬼怪般快速闪显至身前。
傅从心缓慢低头,看到一把刀,贯穿了自己的腹部。
付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底不见半分温度,整个人都散发着死一般的气息。
他看着走廊随着匕首抽走带出的鲜血,逐渐扭曲、破碎——
世界在他面前彻底坍塌。
一道嘀嘀嘀的机械音响起,暴躁地叽里呱啦说了什么,付野一个字都不听。
最后,黑暗覆盖全部。
再睁眼,他回到了手术前与云稚坐在露台上说话的某天。
可那道机械音如同挥之不去的魔咒,它说,这是命运。
付野不信命!
狗屁的命运,他只信自己。
第二次,专家在飞机上,云稚再次进入手术室,残留有记忆的傅从心躲避不及,付野一刀了解了自己。
世界坍塌,剧情再次重来。
第三次,他们克服重重困难,专家下了飞机,可云稚还是在前一天夜里病情恶化起来。
就像那道电子音说的“命运”一样,好似无形之中有一双大手操纵着一切,谁都无法从既定轨道中逃离。
最后那晚,付野在绝望之中,没有让任何人靠近,独自握住云稚的手,与他说了一会儿话。
云稚劝他,说人固有一死。
还说他累了,想要睡一觉。
付野说好。
病房里只有一盏小灯还在亮着,微弱的光照着小角落,驱散不了黑夜的苦涩。
付野神色平静下来,就着那盏灯,找到了云稚留下的信。
他收纳在一个盒子里,整整齐齐,用信封包着。
最上面一封就是付野的,有署名。
付野拿开,发现下面那封就是傅从心的。
两个人的厚度不上不下。
付野拆开信,开始看:
^_^付野~
让我想想,一般开头应该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哈哈哈哈。
别难过啦,虽然你不承认,但我觉得你这个人还蛮缺爱的。
刚开始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孤独,很像之前的我。
你知道吗,我有一段时间,刚刚失去我的父母和健康的身体,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像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状态跟你有点像。
当然啦,你是付家大少爷,活蹦乱跳,身体倍棒,客观上比我好太多啦。
但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我无法来判断你的悲伤。
我们相遇的时间太短,我也没能有这个荣幸走进你世界,去了解你的内心和过去。
我希望能让你快乐一点,不知道我做到了没有?
(不准说没有!霸道叉腰!)
我给你留了一份清单,是我之前去玩过的一些地方,都是我觉得有意思的,零星也讲过几个。
包括游乐园和福利院之类的,你虽然没说话,但我相信你肯定都听见啦!
你就乖乖的,去把这些地方全都打个卡,没事儿的时候去逛一逛,别总一个人闷着,闷葫芦一样!
大葫芦.jpg
向上箭头小手(就是你)
你之前,说你没有爱。
刚好我很多啦,我把我的分给你一点点。
一直有个流传很广的观点,说只要有人还记得你,你就不算真正的死亡。
我觉得我应该还能被记很长一段时间的。
那在这段时间里,你就是被爱着的。
爱,他难以形容,可又无处不在。
看得见,摸得着,感受得到。
当风吹拂过,是我在爱你。
一片片水渍晕染在纸页的角落,付野指尖很轻地,如同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般擦拭掉水痕。
稀薄的纸面透出背面的字迹,付野翻过来,看到背面还画了一个小人头。
是云稚哈哈大笑的自画像。
上面写着一句:
哈哈!看你这下还怎么忘掉我!让你不跟我□□,后悔去吧你!哼!
付野握紧纸张,在一片黑夜之中泣不成声。
他的精神力在这短短的几次轮回之中迅速膨胀,发展到了可怕的地步。
伴随着情绪的失控,世界再次在他面前毁灭。
只有面前这张床和床上的人仍旧维持着安然祥和的姿态。
“喂!你不要再来了!反复重回会损耗大量能量,这个世界快要撑不住了!”
那道暴躁无比的电子音再度响起,几乎要忍无可忍的地步。
付野握着云稚已然失去生机的手,神情温和,终于跟他开口说了话:“……不会再来了,他很怕疼的。”
我舍不得。
只是最后这句,付野未曾说出口。
最终,付野以为快穿局打工一百次轮回为代价,换取一次真真正正的重来。
万箭穿心,不得好死,他是作恶多端被众人厌弃的反派。
“我必须提醒你,轮回远没有听起来这么简单,逆天改命这条路,在你之前有无数人走过,他们没有一个人取得成功。”
付野要的重来,不仅仅是两个人命运的转变,牵一发而动全身,最终整个世界都会从头来过,这其中消耗的能量过于巨大,快穿局绝不做赔本买卖。
“而且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你的记忆会随着轮回次数的叠加逐渐消失,就算最后真的成功了,你也不能保存现在的记忆回归。”
“如果失败,你会在精神压迫与邪恶意念的操控下彻底走向毁灭,你确定吗?”
付野面容平静,与生俱来的气魄与对自己能力的绝对信任让他没有任何惧怕与退缩。
连日来的疯狂在他身上逐渐退却沉淀,这个尚且有几分偏执的男人快速成长起来,双肩如山脊险峻,沉稳无声着担负起了一切后果。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不与任何人发生性关系,接触也不行。”
付野最后帮云稚掖了掖被角,让他看起来像安睡一般。
对系统说的那些后果,付野好似全然不在意,已然确定自己很快就会回来,再度重逢一般:“他有洁癖,比较喜欢处男一点。”
系统:“……”
“那你呢?你也愿意吗?”系统转而对站在不远处,始终没有出声打扰的傅从心开口。
“一切从头,命运重盖,到那时你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你就不再是男主了。”
男主,谁不想当男主。
傅从心垂着头,没有立刻回答。
系统追问:“你确定吗?”
傅从心动了一下,迈步走到床边,抬手,虚空覆盖在云稚身上,璀璨夺目的紫色星光在他手心凝聚,一点点注入云稚的身体。
随着付野一次次重来,傅从心身为男主,也有了一点对这个世界的领悟。
只是绝大部分能量都被付野拿去乱搞了,傅从心身上残留的主角光环所剩无几。
“你疯了吗!”
系统抓狂:“你这样做,给他最多就是身体健康一点点而已,但你会彻底失去主角的一切好运,再也没有机会走上人生巅峰了!如果不能重来,你会直接死亡!这个世界也就完了!”
一个两个,全是疯子!
傅从心没有吭声,他看向付野。
付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选择让那个名叫系统的存在将这段记忆全部封存。
随后便步履匆匆,踏上了那条漫长征途。
那一刻,傅从心想问一下他,怎么那么有信心呢。
没有记忆,再次相遇真的确定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吗?
可付野步伐坚定,决绝的背影已然给出了答案。
傅从心坐在云稚床边,拉住他的手,身影一同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想,他本来就不该是男主。
他一直都还只是小时候那个,被云稚保护在身后,怯懦胆小,一无是处的跟屁虫罢了。
这次,就让他,也来做那么一点点有用的人吧。
……
记忆如洪水般轰然灌入,付野头痛欲裂,片刻后睁开眼,漆黑如墨的眸中已然是无比沉静。
他靠着墙撑起身,回头,看向走廊尽头。
白光刺目之处,富贵抓着富建华的手,气喘吁吁,匆忙赶到。
命运的齿轮不知何时早已悄无声息改变了轨迹,哪里是因,哪里是果,早已无法分辨……
67 ? 家人
◎卖惨,是争宠的必备法宝◎
医院病房内。
云稚睁开眼睛, 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啊……
竟然没死。
“从心?”
傅从心一看到他动了,马上贴过来, 激动得语无伦次:“你醒了, 好好,醒了好……”
“我这是怎么了?感觉……身上麻麻的。”
“麻?哦哦可能只是一点术后麻药残留反应, 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没事了!”傅从心赶紧按了铃喊医生过来。
原来手术已经结束了, 难怪身上这么累。
云稚有种恍惚感。
他环视了一圈,还是熟悉的病房。
“……付野呢?”
傅从心忙活的身躯一怔,想到手术结束后, 富建华从手术室出来,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看着付野, 嘱咐他要节制……
云稚手术很顺利,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晕倒也只是受了点刺激, 刚好时机合适,干脆就直接手术了。
情况是真的很不错,动刀早, 算小手术, 都没太用得上富建华。
打算着反正要卧床,干脆把腿上的二次手术也给一起做了, 一起休养。
只是云稚身体底子差,术后反应又很强,睡得时间长了点。
“他在这里守了你三天了,刚被强制弄去睡觉了, 你等着, 我给你去喊他。”
其实云稚也没什么事:“算了, 让他睡……”
“没事, 要叫他的。”
医生都过来了,傅从心让云稚躺好,给医生腾出位置,跑去隔壁喊付野。
大的注意事项都有医护人员盯着,小事也有付野管,云稚只管养精蓄锐好好休息,别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住院这段时间倒是过的还不错,时不时就有人跑来看一下云稚。
顺便还知道了原来富贵和富建华是亲生父子。
甚至因为放假,还有他外地的朋友专门赶过来探望。
付野倒是任劳任怨的,就是占有欲更强了一点,经常在云稚跟别的朋友靠太近的时候从角落冒出来,扯着领子把云稚拉开。
付夫人也来过很多次,全力邀请云稚出院后去山上那边养病,刚好地方大,养得起整个团队,协助做术后复健。
云稚最后没抗住诱惑,松口答应了。
付夫人说行动就行动,提前就给云稚把东西都吩咐人整理好,一办理完出院手续,马上转移阵地。
只不过她给云稚单独准备的那个房间最终也没用上,付野软硬不吃,强行抓着云稚塞进了自己床上。
春节的脚步逼近,云稚也开启了复建日常。
付野像个盯盯怪,一时片刻不盯着云稚都不行。
云稚在楼下做复健,好几名专业人员围着他,给予专业指导,并防止二次受伤。
付野很烦别人靠近云稚,早就学会了这一整套的复健流程,只是云稚说什么也一定要亲自体验一下大团队的待遇,非觉得跟付野的不一样。
这团队价格可贵了,云稚才享受了仅仅一次,还想再试试,付野就说什么也不肯同意了。
最近云稚开始尝试辅助走路。
付野没让他用机器,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让云稚踩在他脚背上,带着他一步一步地走。
等云稚有些吃力,受不住的时候,付野会立刻收紧手臂,将他整个人带起来。
云稚走了几次,觉得效果还不错,默认了付野连机器都看不顺眼的操作。
走完一圈,云稚已经大汗淋漓,嘴唇都有些泛白。
付野早不想让他走了,连忙将人抱起来放沙发上,又给他倒了水,喂了两小口进去。
云稚打量着付野的脸色,试探着说:“付野,再有三天,结束这一轮复健,我准备回去了。”
付野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过来揽云稚的肩膀,“这里住腻了吗,想换地方的话我让人提前收拾东西。”
云稚看着他,小声:“你明白我意思的。”
付野同样看着他:“那你也应该明白我意思。”
“哎……”
云稚看了眼付野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默默叹了口气。
自从动完手术之后,他明显感觉到付野好像变了。
最明显的,就是原本就非常明显的占有欲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简直到了恨不得掏出两颗眼珠子一整天24h分秒不落地盯紧了云稚。
这怎么行啊。
“从心跟我说,要先平等才能相爱。”
付野听见傅从心仨字从他嘴里蹦出来就烦得慌,扣着云稚下巴拉过来亲了一顿,好歹咽下这股子气。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经过这些事,付野已经不计较云稚爱不爱他的问题了。
只要人好好的,全须全尾待在身边,付野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云稚就知道跟他说不通,付野这人别看行动上十分恋爱脑,可他那个脑子吧,好像就缺点感知基础情绪的弦。
“那这也是你家,我呆在这里过年算什么,我不。”
云稚要离开。
最重要的是,他要离开付野的视线,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再这样整天被盯着,怕迟早把付野惯坏,到时候真要是离开他视线那么一阵子,还不知道要费多大麻烦。
云稚这个人就是,有些事能拖就拖,能摆就摆,但有的,不行。
提前计划,周密安排,都是必须的。
“我家?”
付野琢磨着云稚这话,点点头,说:“好。”
云稚都做好要费一番口舌的准备了,没想到付野这么轻松就给答应了。
真……就这么同意了?
“你同意了?”
云稚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呢。
“嗯。”
付野搭在云稚腰间的手指动了动,摸索着他腰侧那一小片柔软的肌肤,说:“我会解决好的。”???
什么解决好,云稚怎么听得一头雾水。
他俩之前说话就总说不到一块儿去,但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云稚乍一下没琢磨出来,还没等开口问,傅从心举着一个空盘子从厨房那边蹬蹬跑过来:
“谁吃了我的粽子!”
还能有谁,他目标十分明确,直接对准了付野,大声质问:“小云特意给我留的粽子,是不是你吃了!”
付野早上确实多吃了一个粽子。
但那是云稚吃完剩下的一个,理应是他的,不该属于别人。
“我没有吃你的粽子,”付野强调了你的,“我吃的是我的粽子。”
“总共就只有两个粽子!家里没人爱吃咸粽子,就只有我,这是小云专门让厨师给我包的!”
这么一说,付野也想起来,早上吃饭的时候,云稚确实单独要了两个粽子,吃了一个之后,把另一个放到了一边。
他吃完去玩手机,付野虽然已经吃饱了,但很自觉,解决掉了云稚剩下的那个粽子。
谁知道那竟然是给别人的?
付野目光不善地落到了云稚身上。
云稚感到汗流浃背了。
“我吃的!”
他只能一口咬定:“是我觉得好吃,多吃了一个,晚上再多做几个咱们一起吃!”
说着,云稚给了付野一个眼神,示意他:“我跟从心要聊天,你忙去吧。”
付野阴沉着脸,过了一会儿才冷着脸走到远一点的地方,维持着听不清他们谈话内容,但确保云稚仍旧处于视线范围的一个距离。
他一走开,傅从心不高兴控诉:“你这么向着他!”
分明就是付野吃了他的粽子!
“哎呀好啦好啦,是我忘了说。”云稚拉着他坐下,还想问他点事儿呢。
“别生气了,你上次不是说要跟我分享一下恋爱经验吗,就现在吧,你再多说点,我学习学习。”
“你拿我当感情专家吗?”
傅从心都佩服,他又没谈过,只是比这俩脑回路异于常人的人稍微正常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算哪门子的恋爱经验。
“我撤回之前的话,我现在还是觉得他配不上你,你换个不偷我粽子的人喜欢去吧。”
那天出院,云稚看天空晴朗,风和日丽,顿觉心情大好。
柔和旭日融化了街道两旁的积雪,暖光打在身上,如同早春的讯息与寒风料峭之中露出头角。
轮椅慢慢滑动,柔和的风吹过脸庞。
于是云稚跟傅从心说,他觉得自己想通了。
什么爱不爱的呢,不好说,但选择很容易。
云稚是个非常容易做出选择的人。
当初是他先主动招惹的付野,其中多少也是掺杂了个人偏好的。
要是换个人,云稚自己觉得自己也未必乐意。
至于现在嘛,付野喜欢他,对他好,而他也蛮喜欢跟付野相处的,偶尔也会觉得离了付野不太行。
而这个世界上,目前还没有其他人也让云稚觉得这样。
这还不能算喜欢?
如果让云稚选择伴侣,他会选择付野,也只会选择付野。
当时傅从心心情也非常好,云稚出院了,解决心头大患不说,术后恢复的也十分不错。
出院前医生还说,他的恢复速度比预估的要快很多。
这样一来,虽说是一番辛苦,到底也值。
加上住院这阵子见多了,付野虽然还是经常面无表情,但对云稚是真的好,连带着傅从心看付野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反正只要小云身体好,他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傅从心还劝了云稚,让他也多跟付野好好说话,别总肆无忌惮的,要谈就好好谈,顺便还传授了不少网上看来的恋爱基础知识。
现在傅从心后悔了!
谈个屁。
让他再追八百年!
“哎呀,你再跟我说说嘛,上次你说的那个平等理论,还有男人不能惯着,我觉得都非常有道理!”
云稚想过了,他现在跟付野非常不平等。
明明都没答应复合,两人现在最多算分手没分干净的前任,整天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付野更是想亲就亲,想摸就摸!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加上最近云稚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这狗东西昨晚上就又开始不老实。
刚开了荤的男人,让他这么硬生生憋了这么多天已经是极限了。
之前是还在住院,身体条件也确实危险,客观上不允许。
现在好点了,不说能跑能跳,至少不会动不动晕过去。
云稚一整天在付野眼皮子底下晃悠,就像一块香喷喷的肉,吊在饿狠了的狼面前招呼着:“来吃我呀来吃我呀!”
这叫付野怎么忍得住。
就昨晚,付野就没忍住,虽然仍然顾忌着云稚身体没做到最后,那也是能玩的花样都给他玩了,把云稚给折腾了个够呛。
云稚一想起手术前那不分昼夜一样颠鸾倒凤的刺激感就腿软。
倒也不全是不舒服,但付野精力是真的旺盛,云稚觉得真吃不消他。
就琢磨着,他们现在应该算是想要复合的前男友和犹豫不决的被追求者,理应自己说了算,不该让付野这么随便碰。
他跟傅从心在沙发那头嘀嘀咕咕,琢磨出什么来没有不清楚,反正付野琢磨好了。
晚上,他早早哄云稚睡了觉,自己带着两根头发下楼来。
付夫人刚敷完面膜准备休息,就看到付野过来,递给她两根头发。
接近月底,老付总也回来了,他们今年都会留在这边一起过年。
这几天付野看云稚看的死紧,每次付夫人或者老付总见到他,付野都恨不得把人藏起来的样子。
为此,付夫人也没少给他冷脸瞧。
“哟,这不是我的好大儿,找我什么事儿?”
付夫人最近被云稚带着都学了不少网络新词,心态也跟着有了那么点摆烂劲。
这边的灯没有开太亮,付野神色未名,站得笔直:“这是他的头发,你可以拿去做DNA对比。”
付夫人这才正经了脸色:“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怀疑他是你的孩子吗?”付野像是在陈述事实,语速缓和,看不出一点破绽:“同年同月同日生,还有一样位置的胎记。”
提到那个孩子,付夫人神情还是无法抗拒地变得有些哀伤。
她抬起手,将要接过时又收了回去。
“还是算了,我知道他不是。”
当年的孩子,是切切实实在她怀里断气的,付夫人知道没这个可能。
付野依旧语气沉稳,说道:“他是。”
付夫人一双美眸瞬间睁大。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他怎么可能……”
付野不多说:“去验。”
他态度如此肯定,语气又是如此的坚决,以至于让付夫人都不禁产生怀疑,难不成当年其实自己的孩子没死,被人掉包了?
“哐当”一声。
两人同时闻声转过身,看到身后二楼走廊处,老付总推着云稚,正看着他们,不知在那里待了多久了。
看到云稚,付野眼里就不再容得下其他。
他快步上去,接替了老付总的位置。
面对云稚,他完全换了一副面孔,言语都温和下来,“怎么醒了?是渴了吗?床头给你放了温水,还是想上厕所?”
云稚小幅度摇摇头,低声说了句:“醒了看到你没在。”
“小事,已经处理完了,我陪你回去继续睡。”
付野说着就想推云稚回去,被他拦下。
这怎么能算小事,再说他都听见了。
付夫人也显然没有消化好这个消息,反应过来才跑上来:“你说的是真的吗?小云真的是我的宝宝?”
付野皱眉,挺想强调一下云稚是属于自己的宝宝,不是她的。
但忍住了。
“他小名就叫宝宝,不是很巧吗?”
云稚卡付夫人都快激动得哭出来了,拽了拽付野袖子:“你别乱说。”
虽然云稚确实是孤儿,但他怎么也没可能是付夫人的那个孩子啊。
付野觉得这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不应该耽误云稚宝贵的睡觉时间。
“头发给你了,是他今天刚掉的,你可以去化验,如果不信的话,明早我给他梳头发的时候你也可以自己来捡。”
付夫人当然不是在怀疑这两根头发是不是云稚,她……她只是不可思议!
最后还是老付总过来揽住妻子的肩膀,接过那两根头发,老练的目光看向付野,像是看穿了什么,却又没出声。
付野就推着回去了。
一回房间,云稚立马问:“你搞什么,我怎么可能是夫人的孩子?”
付野把他抱起来,放床上,神色淡淡:“可以是。”
在付野眼里,他的观点很简单,既然云稚说这里不是他的家,那就让这里变成他的家好了。
云稚滚进被窝,给了他一胳膊肘:“你该不会是想要去篡改DNA检测报告吧?”
这种法外狂徒行径,很像是付野能干出来的。
付野不吭声,只把云稚搂进怀里,像有人随时会把他抢走一样,牢牢抱住。
云稚拍了拍他的胳膊,没用,就随便他了。
“那是你妈妈,这种大事,你不要欺骗她的感情啊。”
付野:“你很关心她吗?”
“……”
“你这什么话,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但至少我见她以来,她对你也挺好的嘛,你怎么总是很提防的样子?”
付野在云稚身上蹭了蹭,问:“你想知道吗?”
之前他在云稚要求之下上网学习,知道“卖惨”对于男人来说,是争宠必备制胜法宝。
付野不想云稚关心别人,尤其是大晚上在他怀里的时候。
于是在云稚说想之后,开始慢慢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云稚越听越心疼,到最后都快哭出来了一样,当晚被付野占了好些便宜,都咬着牙没再喊不行了。
老付总找的人去验DNA,检测报告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他站在书房落地窗前,看到楼下花园里,云稚和付夫人在叠一些彩纸,付野坐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削着苹果。
看了一会儿,老付总转过身,将那薄薄的报告单取出,并未去看,而是直接放进了碎纸机。
机器运转时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在安静的房间里静静回荡。
老付总目光从碎成雪花片一样的纸张上移开,起身下楼。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他们的孩子了。
68 ? 老公
◎不是喜欢踩我吗?怎么不继续踩了……◎
这件事, 付野给云稚分析了一下。
他说并不需要他亲自出手,因为利绝对性大于弊,老付总不干赔本买卖。
血缘这种东西, 别人或许在乎, 但其实早几年老付总的父亲,其实也不是亲生的。
继承人, 有用最重要。
对老付总来说, 如果云稚真的是他的孩子,首先,白捡一个乖儿子, 这是不用说的。
虽然老付总平时不苟言笑,但他退位后确实轻松了不少, 这阵子跟云稚相处也很融洽。
其次,付夫人绝对是高兴的。
付夫人与老付总两人青梅竹马, 这么多年,没了第一个孩子,加上付夫人身体不太好, 他们就真的没再生, 从这点上就可以看出来他们感情上绝对没话说。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有云稚在,反而有了拿捏付野的把柄。
傅从心还是差太多了,短时间内,完全达不到能够操纵付氏这艘巨舰的地步。
而随着付野最近半年展现出的狠辣手段与动不动就撂挑子不干的姿态, 老付总也很头疼。
他自己是过来人, 爱一个人的眼神是完全藏不住的。
更何况付野从来未曾有过遮掩。
早在他根本没弄清自己心思的时候, 行动上就已经展现出了蛮横的占有欲, 那种强势圈地盘打记号似的领地意识,让身边所有见过两人相处的人都很难忽略。
既然这个把柄,是付野心甘情愿自己送上来的,老付总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有云稚在一天,付野就会为付家继续出力,维护这个庞大的百年世家枝叶繁茂。
这么多好处叠加到一起,竟然只需要认下一个儿子,这简直是白捡的便宜。
这付家太子爷的地位,某人既然不稀罕,那就让他退位让贤好了。
然而让老付总意外的是,云稚自己找到了付夫人,告诉她最好还是私下单独再去做一次DNA检测看看。
他不知道老付总将检测报告直接损毁了,还以为付夫人拿到了检测确认亲生的报告。
虽然付野跟他说了很多小时候的悲惨经历,云稚很心疼,也认为身为父母的二人确实有很多做的不对的地方。
但一码归一码。
付夫人对他很好,他不能明明知道却心安理得去享受欺骗得来的好处。
哪怕是善意的欺骗也不行。
付夫人笑了下,伸手给云稚理了理脖子上的围巾,没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他要去哪里。
纯白色狐狸毛的小围脖绕着云稚头颈一圈,衬得一张小脸更加稚嫩,乌黑的眼珠眨动,好像半点灰尘与烦恼都侵扰不到他。
“付野说后山来了一只白色的小鹿,我们等下去看,然后晚一点回来把昨天做完的纸铃铛挂上。”
付夫人也很惦记他们做好的东西,嘱咐云稚回来的时候喊她,她要一起去挂。
云稚说好。
付野就不再回避,从后面走出来,推着云稚催他快点走。
等进了电梯,云稚一巴掌拍开付野的手:“我不是让你去给我找手套了吗,你怎么没去!又偷听我的个人隐私,你真的非常不尊重我!”
付野对他率先倒打一耙的行径不做言辞,等出了电梯,要出门的时候,才从袋子里拿出帽子给云稚戴好,又掏出了他指名要的那双有绿色小叶子的手套。
云稚消了气焰,有点心虚地被他抓着手,塞进了手套里。
付野给他包严实了,才捏着那根爪子丢回他怀里,脸冷得比年底的风还瘆人。
反正云稚又不怕他,脸埋在围脖里头,小声嘀咕:“你是不是根本没有自己去找,你这就是监视我,我一点自由都没有。”
那手套云稚特意塞到了床底下,没道理付野这么快就能找到。
付野斜了他一眼:“背着我去干这事儿,你还有理了?”
云稚眼神飘忽,也不是那么有底气了:“那、那所以我支开你了嘛……”
“你那天晚上答应我的,以后做什么都让我知道,这才一天,就说话不算话了。”
付野说的“那天晚上”,是指他卖惨的那天。
那晚云稚纯属色欲熏心,付野一边把自己说得那么惨,一边露出满是陈年旧伤的身体,拉着云稚的手,一道道抚摸过,还还疼。
云稚晕了头了,什么都胡乱答应。
他那些疤云稚之前看过几眼,这些年修养下来,其实已经很淡了,加上多数时候云稚还是有点放不开,都是闭着眼不敢乱瞥的。
直到那晚,付野将屋子里的灯开到最亮,拉着他的手仔仔细细讲解着每一道伤痕的来源,云稚被晃眼的灯光刺得头晕目眩,强烈的身体冲击加上眼前的情感波动,几乎要让他的心软成一滩水。
“我我……我有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什么都让付野知道,那还要不要个人隐私了,云稚不答应,还拿出一副你不懂的眼神,教育起付野来:“哎呀,男人床上的话你怎么都信,不作数的!”
两人没有坐车,这边去看小鹿不算远,路也很平整,付野推着轮椅走了没几步,就松开,绕到前面,弯腰把云稚抱了起来。
“你干嘛呀,不是说好了让我有轮椅自由的嘛!”
云稚现在还在复健,远远到不了自己下地走路的程度,还离不开轮椅。
付野稳稳当当抱着他,拨开围脖下藏着的脸,张嘴就狠狠亲了上去,直接把云稚脸颊都嘬红了。
嘬完,付野迈着步子抱着人继续往前走,风一吹,话音随之扬起:“我有说过吗?我也不记得了,男人床上的话不作数啊。”
“付野!”
“干什么?”
“你混蛋!”
“再乱蹬腿,混蛋要在这里上你了。”
“……”
云稚绷直身体,不乱动了,憋红一张脸:“你滚啊!你是畜牲吗!”
“当畜牲能现在开干吗?”
“……不能!”
“那不当。”
到了养殖院这边,付野先带云稚进屋子里暖和了一下,刚刚走过来,一路上拌嘴吵架就没停下来,付野怕他手术后的身体吃不消,摘了围巾手套,让他先缓一缓再去看小鹿。
云稚“哼”了声,不怎么领情。
这会儿人模狗样的,还担心哪里没包严实,让风吹了去。
真要是这么上心,晚上怎么就没见他消停过?什么风能比他更会折腾人?
付野拉着他的手捏了捏,还是温热的。
又摸了摸脸,嗯,也是热的。
就是脸上还挂着一左一右深浅不一的两道红印子,明显是被人啃出来的。
知道云稚有强迫症的毛病,有时候身上亲得不对称了,被看见,还要遭到嫌弃,说狗啃得都比他匀称,然后让他下次不准亲出印子。
付野烦他这个很久了,仗着这里没镜子,故意就不跟他说脸上亲得不对称。
“要不还是别出去了,让人牵过来看看。”付野看了下温度,感觉不适合云稚出去。
“这里这么小,牵过来有什么意思,你怎么不让我躺床上看看照片得了呢?”
付野还真思索片刻:“也可以。”
“可以你个大头鬼!我不管,我要出去看。”
云稚身体云稚自己有数,他动完手术后,身体虽然还没完全恢复,却总觉得比以前更有精力了,身体里好像多了一股温热的泉眼,散发出强烈的生机来。
到底是付野先答应的,最后只能把云稚带了出去,但只许他待半小时。
实际连半小时也没有,付野的半小时是从开始答应,然后慢条斯理一边占便宜一边给云稚穿戴严实,一直到回到屋子里再重新彻底暖和下来,的半个小时!
云稚气得不轻,不想理他了。
“别不高兴了,你给起个名吧,等会儿让人打个牌子挂上,行不行?”付野就见不得云稚不乐意。
“叫付野大混蛋。”
“好。”
付野招招手,还真吩咐人打牌子去了。
云稚连忙拦住他:“你疯啦,真挂上你这个付总还要不要脸面了。”
付野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看法,在他眼里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死了才好,谁在乎死人怎么看。
“那想挂什么?你起。”
云稚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付野就随便决定:“那就标上是你的。”
“要不还是算了,那样也太明显了,好多人会看到。”
这边又不是只有他们,接近年关,不少付家人都回来了。
“看到怎么了?”付野不止自己不在乎,也不想云稚有任何顾忌,“等过几天过了明路,你就是这里未来的主人,名正言顺,谁也不能违背你的意愿。”
云稚看着付野专注的眼睛,呼吸微微停滞了一下。
犹豫半秒后,他还是拉住了付野的手,小声说道:“你不是都听到了,我都告诉夫人了,你别再动手脚了,我觉得骗她不好。”
付野根本没放心上,他只是自己对感情的事情缺少体验,才会跟云稚浪费之前那么多的时间。
但这可不代表付野看不懂人心。
他知道老付总会怎么选,自然也知道付夫人会怎么选。
关于云稚那巧合的生日,还有胎记,付夫人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那么久了都没去采取措施,还能为什么呢?不过就是想留个念想,骗骗自己罢了。
“我不会做任何事,但这件事的结果不会有改变的。”
付野将自己的脸贴到云稚手心,蹭了蹭,说道:“宝宝,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他这话,让云稚一下子想到了提出离开那天,跟付野说得那句快过年了,这里又不是我的家的那句话。
“你是因为我说这里不是我的家,才这样做的吗?”
付野想点头,又顿住,“不全是。”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加起来,在付野心目中的重量连云稚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他自己是不在意一些虚名和身外之物的,但清楚,这些世俗上的名利能带来多少好处了。
所有最好的,他都要给他的宝宝。
这样就算哪一秒钟没有把人看好,云稚也不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有了这一层身份,他也不再是自己身边带有暧昧色彩的同性恋人,更不是别人可以随便议论口舌的微末小情人。
他是尊贵无比的,是众人追捧的,是半点不必遭受非议的。
即使那些非议可能根本到不了云稚耳朵里。
但只要存在,付野就不允许。
什么叫不全是?
云稚快速回忆那天还说的话,还能是因为什么?
“那是我说,两个人在一起,要先拥有平等地位,才能产生爱情?”
难不成付野以为,这个平等,说的是家世门第?
对,他从不爱说以前的事,那天晚上却一次性讲了很多。
云稚才知道他从前过得多么不容易,也从没一天享受什么世家公子哥的优渥童年,甚至连出身都是受到世人指责的存在。
所以他才急匆匆这么干,让自己摇身一变成了付家的孩子,好拥有和他对等的身份?
不是吧!他这么理解平等的?!
难怪天天晚上变本加厉,不见丝毫反省,原来是想到这种奇葩角度上去了!
“你是这么理解的?你觉得我们不平等?”
付野皱眉,他本来就对感情不太通,云稚这种偏理论的话理解起来还有点费劲。
想了一下,付野认真道:“确实不太平等。”
哪有人动不动就对“平等人”动手的?哪有人自己爽了就不管“平等人”要没要够的?
这么一想,付野觉得那句先平等再相爱很有道理。
而且这是云稚先提出的,他有资格表达自己的意见。
“我觉得你应该让我跟我平等,我不应该比你低一级,你说的对,平等才能相爱,你爱我根本没有我爱你多。”
云稚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脑袋都懵掉了,什么叫比我低一级?
不是,云稚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污蔑,也顾不上前面的话题了。
“我哪里没你多!”
不管到底有没有,气势上必定要喊得大声。
付野:“这事,不是谁大声谁就有理的,我每次要求□□你都拒绝,你就是这么爱我的?”
“我拒绝你就不做了吗?!你数数你的次数,我不拒绝咱俩迟早一起在床上精尽人亡!”
“不准乱说。”
付野看他一提这个事儿就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也有点憋火:“□□□□,不多做一点怎么多爱,你从没主动找我□□过,你就只会说不要了!就是这么爱我的?你当初勾搭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我……”
嘿,他还敢提当初,不知道谁当初嘴硬得要死,尾巴摇上天了还搁那儿不爱呢。
“被勾搭上这事儿只能怪你自己好吧,是你没有半点定力,难不成怪我吗?”
云稚可半点不觉得自己有错:“再说了,那婚前婚后的男人哪个不是两副面孔,到手了还不是就不珍惜了,能跟追人的时候一个样吗!”
付野迟早被他这张嘴给气死。
“你既然说到这个,我也挺好奇,你当初怎么一见面就开始勾搭我的呢?”
玩球……
云稚心里咯噔一声,给忘了还有这茬。
他眼珠子从左边,一卡一卡地挪到右边,整个人都像被踩中尾巴的小猫咪,吓得一动不敢动。
付野眼底浮现了一点笑意。
“说说?嗯?”
云稚软了声音:“那……那当然是一见钟情啊……”
一双大眼睛蒲扇似的快速忽闪两下,云稚腰肢一软就往付野怀里栽,嗲声嗲气:“哎呀我们不要吵架啦,好哥哥,我嗓子都喊痛啦。”
付野一手揽住人,搂了个满怀,心里登时满意极了。
“是吗?”
付野不动声色,眼眸落到云稚红艳艳的嘴唇上,瞳色暗了几分,轻声道:“……张嘴我看看。”
云稚乖巧极了,把嘴张大,让他看。
付野不知道看什么,还真端详了几秒,在云稚忍不住做出吞咽动作时,拇指按住了他脖颈,“宝宝,把舌头拿出来……”
云稚在心里暗骂他饿死鬼,还是乖乖听话,主动探出一小节粉嫩的舌尖来。
付野不慌不忙俯下身,尽情品尝了个够本。
云稚现在被他亲得都学会逮住时机喘气了,等感受到付野的手伸到了不该去的地方,连忙制止:
“付野,你别太过分!”
付野揉捏着他,一个眼神过来:“喊我什么?”
云稚能屈能伸,挤出一抹殷勤讨好的笑:“老公~”
付野被喊得舒畅极了。
但明显没准备这么放过他。
好机会不抓牢固,跑了这次可就没下次了。
付野剥了他的裤子,握住云稚脚腕,把玩起了敏|感的脚心。
“最近是不是能够感受到一些了?”
经过治疗,云稚现在恢复的速度很不错,能够借助拐杖站立,并且恢复了部分知觉。
但毕竟是受了伤,云稚腿脚部分的神经敏|感异常,根本不经碰,有时候付野给他按摩都要十分小心。
个中巧妙点,付野也是最清楚不过的人。
云稚预感不太好,连忙求饶:“老公,松开我的脚,我受不了这个,我给亲好不好,晚上,今天晚上我一定不喊累,也不咬你,求求你—— ”
付野一按,云稚的声音直接就变了个调子。
“你……”
云稚是真受不了,快哭了:“付野,你个混蛋,畜牲!你是狗!”
“不装了?”付野挑眉,歪了下头,露|出有点认真的神色才,说道:“我还挺喜欢你这种泼辣劲的,感觉有点刺激,你再这样骂我是狗,狗就要在这里草……”
云稚抓起一旁的毯子就给他扔了一脸,羞愤欲绝:“闭嘴!”
付野随手把碍事的东西拨开,扔地上去,继续了。
“你说一见钟情,倒是让我又想起个事儿来。”
付野有的是旧账:“那天在酒吧里,你怎么跟人骂我的来着?”
云稚身体一僵。
“我算什么小米粒?”
“还以为你爱我爱得要死?”
“再让你看见我这张死气沉沉的棺材脸你一定要狠狠踩我两脚?”
付野每数算一句,云稚身体就僵硬一分。
就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这笔账怎么也还要算啊,云稚欲哭无泪。
“……老公,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付野笑了下,握住他脚踝的手掌轻微收紧移动:“嗯……不用解释。”
云稚睁大眼睛,又实在难为情地闭上了。
“你怎么……你别……”
真会被玩坏的。
云稚开始喊老公,努力卖乖求饶。
“现在知道我是你老公了?你不是牛气得很,整天随便朝我甩脸子吗?嗯?”
云稚抖着胳膊去拉他的手,气都要喘不顺了:“换……换一”
付野不让他拉。
随后,付野捉着他的脚,一遍遍将捂着脸的云稚拉到身前。
“宝宝,不是喜欢踩我吗?”
“怎么不继续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