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读书网 > 都市小说 > 干掉死去的白月光 > 7、那个少年
    迸发的质问在夜里格外清晰,沈聿卿站着停了两秒,才慢慢蹲下去捡起掉在地上的外套和钱包。

    巷子深处灯光很暗,勾勒着眼前人挺拔的身形,苏恕看不清他的脸,却看到沈聿卿微颤着的手臂。

    很轻的一下,要不是苏恕紧盯着他,估计都发现不了。

    “我不是……”

    不太友善的话脱口而出,苏恕懊恼地搓了下酸涩的眼眶,一时间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他想道歉又拉不下面子,不道歉又觉得这样做挺欺负人的。

    可他真的憋不住这口气,上辈子沈聿卿为了拿回钱包,手筋差点被割断了,打篮球都会手疼,钱包里的东西多值钱?值得他这么拼命护着?

    “不是,他钱包有……里有篇日记,对他挺重要的。”一路跑来的陆逐气喘吁吁的,又扭头说沈聿卿,“你也是,小偷有刀你也不躲着点?命重要还是东西重要?”

    陆逐的话让苏恕在怒气中恢复了点理智,同时,也眼尖地看到路沿突兀的、泛黄的一角,刚才小偷扔东西的力气大,皮夹里东西散了不少。

    像是要确定什么,他在沈聿卿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捡起那张纸。折得像一张卡片的纸,看起来四四方方,一看就是沈聿卿的习惯。

    察觉到他的动作,沈聿卿连外套顾不得捡,过来拦他,声音带了罕见的急切:“苏恕,你别动,把它给我。”

    苏恕这脾气,说好听点,叫有个性和主张。说难听点,叫死倔,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偏要干什么。

    再说了,他和沈聿卿住一起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对方紧张的神色?

    于是,苏恕带着怀疑,弓着身子躲开沈聿卿钳制他的手。但沈聿卿长得高,不过片刻,苏恕就被他揽在怀里逼到角落。

    沈聿卿严肃看着他,一向整洁的衬衫在两人拉扯时出了褶皱,重复道:“给我。”

    不知道是两人争执的力气过大,还是天意所为,折得稳稳当当的纸霍然撕开个口子,起毛边的撕痕洇出黑色的笔迹,字体清秀好看,卷着那年夏天炎热的记忆撞了苏恕满怀。

    六年前的春天,一个穿着校服的年轻人一脸阳光地告诉苏恕——

    “你要记得你哥我叫周昭,昭阳的昭,也是昭君出塞的昭。”

    回忆满满当当地冲击着苏恕心里不能说的秘密,他的猜想没错,这篇日记是周昭的。

    “沈聿卿,你为什么骗……”

    苏恕克制不住的开始声音发抖,一张折起来的纸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疼心疼的,恨不得立刻丢在地上。

    他想逼/问沈聿卿为什么骗他手筋是被玻璃划的?也想问这个人为了抢一个死人的东西,差点终身残疾,真的值吗?

    可苏恕不能问,谁都有资格问,就他没资格。

    “我……有事要回学校。”

    苏恕不想把脆弱不堪的那面暴露在沈聿卿眼前,他没有权利向最亲密的人诉说委屈和爱意,又害怕不单纯的心意在沈聿卿眼里成为肮脏的、狼子野心般的存在。

    没给沈聿卿反应的时间,苏恕逃跑似的原路折返,似乎这样就能让他们的关系以一种稳定而平衡的状态永存。

    直到他离开巷子,沈聿卿也没说一句挽留的话,苏恕心里说不上是庆幸还是难过,手脚沉重得要命,思绪却浮在半空中,像一个游魂,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

    马上要穿过马路时,黑色宾利缓缓停在前方,陆逐放下车窗,喊道:“苏恕,我送你回去。”

    苏恕眼中升起的希冀暗了下来,迟疑片刻上了车,关车门时却鬼使神差地往身后看了一会儿。

    空的,没有人。

    他惨淡地笑了下。

    也对,活人是斗不过死人的,更何况是那个死在沈聿卿心头的人。

    夜色暗沉,手机发出了几日后降温的天气预报,临街不太正规的卫生院里,上了年纪的大夫眯眼瞧了半晌。

    “脱臼而已,没骨折。”大夫熟练复位后,开单子收费一百块。

    脸色惨白的男生翻了两个裤兜,才凑够十六块,大夫见他可怜,收了十块钱让人走了。

    跨出大门时,有个人影停在台阶下,男生路过人影时,板着脸道:“我失手了,邓徽,你不是说这片儿好动手吗?”

    邓徽把烟甩在男生脸上,毫不客气地踹了男生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你也看看碰着谁,他在这儿的时候,比你手段高多了,他打起人来是真疯,而你充其量是个半吊子。”

    又起的狂风压过了两人的说话声,不知何时,天边已经微微泛白。

    去陵园的那天,初阳穿破云层,湛蓝如波的天空彰显着今日是个好天气,丝毫不会出现电视剧里阴雨连绵的可能。

    于是,苏恕不能凭借给沈聿卿撑伞的机会,来缓和彼此之间的关系。

    很奇怪,即使站在周昭墓碑前,他想的人还是沈聿卿,苏恕不懂自己是过于心狠还是别的原因。

    可沈聿卿却不看他,只顾着擦拭沾了灰的墓碑,浓重的悲伤似乎淹没了这个平日里很会笑的男人。

    这画面可真扎眼,苏恕眨了两下眼,偏过头。

    明媚的阳光照在墓碑上周昭十八岁的脸庞,照片上周昭笑得很灿烂,照片估计是从哪个证件照弄下来的,毕竟正常人没有给十八岁的少年拍遗照的习惯。

    苏恕眺望着一排排庄重严肃的墓碑,一会儿又低头看向墓碑前的白菊。

    一大一小,一个精致,看起来就贵,一个潦草,好像路边随便摘的。

    大白菊是沈聿卿带来的,小白菊是他带来的。

    一个花而已,说明不了什么,苏恕想。

    沈聿卿站在那里许久,连拂过的风声都是轻缓的,恐扰了这份寂静。

    他在想周昭吗?苏恕垂在身侧的手空空地握了一下。

    “苏恕。”沈聿卿喊苏恕过去,让出了位置,并贴心地留出空间给他,“我在外面等你。”

    “好。”苏恕轻轻一扯了下嘴角,仿佛和沈聿卿一样沉浸于悲伤。

    拉长的身影路过一排排墓碑,沈聿卿走远后,周围安安静静,苏恕目光平静,屈腿看着墓碑照片上独属于少年的笑容。

    周昭比他大五岁,和沈聿卿同龄,如果周昭还活着的话,今年也该二十四了。虽然,周昭是继母赵兰的儿子,但周昭和赵兰不一样。

    赵兰克扣他的生活费,周昭就会私下里补回来。赵兰让他在家干家务活,周昭就会带他出去玩。赵兰和苏闳刚说他在外总打架,苏闳刚不分青红皂白的对他一通骂,而周昭找人教训了欺负他的那些人。

    短短半年,老城区的人都知道周昭对这个弟弟特别好。

    那段时间挺美好的。

    指腹即将碰到照片上的面庞时,苏恕被拉回现实,他缩回了手,对着空气说了句:“抱歉,你要是生气,我可以下跪道歉,但他不能再属于你。”

    摆好带来的白菊,他在墓碑前站了许久,直到小腿有些发麻,才动动唇,低低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陵园内的青松永远不会干枯,在阳光下绿得更加纯粹,沈聿卿一身黑正装站在陵园外正在打电话,看到苏恕走过来后,抬手示意他过来。

    “和趣娱的合作再谈谈。”谈判的结果不合人意,沈聿卿多说了几句,和苏恕去取车的路上也走走停停。

    看到沈聿卿明显有正事,苏恕压低声音道:“我去车里等你。”

    沈聿卿把手机拿远些,看了他一眼,仿佛那晚的争执没发生过,嘱咐道:“去吧,车上有椰奶。”

    上午来陵园的人不多,苏恕没在耐心车里等,腰抵着车门,低头摆弄着手机,外放的游戏声在寂静的石路上格外突兀。

    队友相继阵亡的惨况让苏恕没注意到不远处熄火的车,等到他听到熟悉又厌恶的声音时,那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闳刚,要是小昭还在,他都能当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