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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1章 声东击西041

    陈窈想了很久, 分?析出?制裁江归一和江之贤的关键人物,吴汜。

    江家的正常剔除流程,按理应该是污点最多的十四系, 可江之贤先拿十三系赵妄铭开刀, 接着十二系。极有可能, 江之贤的把柄在吴汜手上, 他有所顾忌。而吴汜是最锋利的刀,江之贤利用他杀掉所有人, 有了“杀人之名”,再?除掉他太?容易了。

    反观吴汜,不认“杀人之名”, 不怪罪魁祸首江之贤反而认为江归一杀了赵妄铭, 有三种可能。

    其一,吴汜猜测“杀人之名”与江之贤有关,但?自身实力不足抗衡,或江之贤同样?握有他的把柄, 只能找人人喊打众矢之的江归一泄愤;

    其二, 江归一帮她?填补行为漏洞, 而这漏洞被?吴汜发现了,恰巧他图他的利;

    最后一种可能, 陈窈认为几率微乎其微,吴汜真的没有杀赵妄铭。

    无论如何, 联合分?析, 突破点在于“杀人之名”。

    既然吴汜相信人是她?杀, 意味着江归一手上有残留品和监控作为证据。

    所以, 真正的核心是她?自己。

    第二天陈窈换了件低腰裤,短款背心, 清凉出?门。刚到泰国吴汜和赵妄铭两人去了电子赌.场,据说玩了一晚上。她?没有联系方式只能碰运气。

    游戏机音效,筹码碰撞,赌徒们昼夜不分?,红着眼叫嚣再?来一局。岳山紧跟陈窈护她?周全,秦倩环视周围,忍不住说:“怎么来这种地方”

    “没来过,好奇。”

    陈窈直冲人最少的地方,果然看到吴汜在一排赌机最末尾,她?脚下打绊朝前摔,惊呼声引得他回?头。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吴汜看到陈窈身边只跟了两位人,当即叫人把她?围堵。陈窈拍拍秦倩的手臂,“赶紧去通知二爷。”

    秦倩满脸担忧,“岳山,你看着点,这人没有道?德底线,保护好陈小姐。”

    岳山眼底划过无奈之色,义正严辞,“嗯,放心。”

    岳山被?两名壮汉钳住,陈窈坐到吴汜旁边,他抽着雪茄,眯着眼瞧她?,“会玩21点?”

    陈窈面露胆怯,垂下头,轻轻摇头。

    咔地声,屏幕数字开始变换,很长一段时间,吴汜保持机械的动作,她?略微疑惑时,他嘶哑着喉咙说:

    “我和阿铭其实不喜欢江家的规矩,在我们玩的赌.场,人、生命、都?可以作为筹码,他很好色,经常叫美艳的女人一起?玩,有时候搞狠了,味道?很大,我经常骂他。”

    语气很淡,听不出?来是嫌弃还是怀念。

    “他生前总说男女赌客习惯不同,男人是上战场的热身,女人则是胜利的奖赏,失败后的慰藉。”

    吴汜瞳孔渐渐失焦,赌机上的数字看不清了。

    “他还编了套理论,叫做“穴的重要性”。说穴能战胜任何事,甚至可以让嗜赌如命的人改过自新。”

    陈窈目光淡淡扫着赌机算了遍概率,她?完全体会不了吴汜的感情,只觉得他絮絮叨叨很烦。

    “有次他和一大群女人颠鸾倒凤,整整六天,事后他说那些姑娘都?说他功夫第一,激情、生猛、娴熟,她?们没见过这么牛比的男人。”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特别振奋,整张脸都?显得魅力无穷。”

    吴汜面露怀念,仿佛透过回?忆看到了昔日好友,随即又想到脑浆迸飞的画面,他侧头看向陈窈,面部肌肉抽搐,眼睛格外狠戾,“阿铭还经常说,这世界只有同性恋和瘾君子不会拜倒,江归一这怪胎和他老子简直天差地别,老大搞得像打高尔夫,那疯子倒好二十五岁了,空有威猛,连调情都?不会。”

    “到最后竟是对这种事毫无兴趣的人接管了十三系,不过阿铭的在天之灵应该感到欣慰,他那种只知道?玩女人的蠢货哪比得上江归一的脑子——”

    “您很怀念赵先生。”陈窈冷不丁打岔。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突然提高的分?贝,保镖和正在玩赌机的人纷纷投来目光,她?佯装被?吓到,手忙脚乱不小心碰到按钮,连忙说:“抱歉抱歉,打断了您。”

    砰!

    男人一掌拍向仪器,眉骨刀疤的筋络突起?。

    “你他妈还演?”

    陈窈下意识肩膀内扣,像只受惊的小兔,眼神懵懂而茫然。

    吴汜有种一拳打到棉花的无力感。他其实不信面前的小姑娘能调出?市面完美的配方,更不信她?有能力杀掉赵妄铭。他之前觉得是江归一动手,但?铁证如山,不得不信。

    这一点陈窈也知道。过了几秒,她?做出?恍然大悟状,唉声叹气,“其实我一直想和您说声对不起?,赵先生的事很抱歉,这几天我经常做噩梦,醒来就是一身冷汗,我有想过自首,但?没办法?……”

    吴汜透过沉压的阴影注视她?,“没办法??自首没办法??”

    “是啊,人总是身不由己。”陈窈苦笑,不安地摩挲指关节,“您应该也懂啊我和您一样?,不然我能活到现在吗?”

    吴汜咬牙切齿,捏得摇杆咯吱响。

    如果不是江之贤说这事算了,他早把她杀了!何须等到葬礼下手?

    不对,不对,这话的意思,她?和他一样?,有人不让她?自首。

    吴汜突然想到,陈窈在江之贤眼皮子底下犯事,连他儿子都?知道?了,他这个做爹的会不知道??为什么他抗拒惩治凶手?

    “江先生说,这罪呐和人都?得留到最后处理,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陈窈猜测,江之贤和吴汜互相持有把柄,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信任岌岌可危,如果暗示吴汜,江之贤想利用杀人之名日后大做文章,就能轻易瓦解他们的信任。

    他的反应,意料之中。

    点到即止,人的想象力是最好的催化剂。

    “您又在想赵先生了吗?”

    “给老子闭嘴!”

    吴汜现在脑子被?陈窈的一番话搞得很乱,有条隐形的线逐渐变得可触碰,连起?许多忽视的细节。

    陈窈喃喃自语,“我只是想起?了江先生也和您一样?,老用这种怀念的表情说起?郦沛白。”

    吴汜冷哼,“老大还在你面前提郦沛白?”

    “当然,他很想她?,他说这世界上最爱的就是她?,可惜,再?也没机会弥补了。”陈窈低声,“所以只能睹人思人。看着三姨太?,看着我,看着二爷,在我们身上找她?的影子。”

    吴汜眼睛一眯,若有所思地问?:“老大经常在你面前提归一?”

    “嗯,您看我和二爷的事被?发现了,江先生都?不处理我,他其实很喜欢二爷,但?二爷唉,可能平常的严厉都?是恨铁不成钢吧,毕竟他对二爷抱有厚望,望子成龙。”

    “我父母在世时,也想为我铺一条平坦宽阔的道?路。”

    第二步,暗示江之贤对郦沛白念念不忘,爱屋及乌,敲定?的继承人其实是江归一,做的一切都?是为心爱女人的儿子铺路,所有人终将成为牺牲品。

    “可惜,他们走得早,我无依无靠只能当其他人路上的垫脚石,替他们拿起?刀。”

    “和我说这些什么意思?”

    骗你的意思呗。

    傻叉。

    陈窈深深叹息,再?抬头时,眼眶红了一圈,“我没想到,二爷竟然撕开了真相,明明”

    明明,是他指使我杀人。

    欲言又止,尽在不言中。

    第三步,一切推回?原点,顺吴汜起?初的想法?,人是她?杀的,但?并非自愿,究竟谁指使,自然是拥有上帝视角的人,江归一。

    坐实江归一的“杀人之名”,等?于坐实他的行为是江之贤授意,等?于反向证明前两步,形成逻辑闭环。

    吴汜的表情完全变了。

    那么最后一步——

    “明明”陈窈话锋一变,悲怆地说:“我为这段感情付出?了所有。”

    吴汜明显没整理好思路,掉进了言语陷阱,下意识问?:“你爱他?”

    “谁不爱呢?”陈窈又像陷入爱情的女孩,眼睛蓦然发亮,“二爷英俊又性感,有钱多金,他身上有颗天然磁石,从四面八方汲取光,我有时感觉只要他想,就能让地球停止转动。”

    调整坐姿,低腰裤牵扯,露出?“归一”的上半部分?,肤白,腰细,是个男人的视线都?移不开。

    喜欢给她?标记?那就不好意思了,等?着被?反噬吧。

    陈窈害羞捂住,带着孩子气的天真与勇气说:“我还给自己打上了标记,这样?会让我感觉自己属于他。”

    言下之意,我爱江归一爱到无法?自拔,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如果是别人,吴汜肯定?不信。但?若是江归一,没人可以否认他拥有征服人的美貌。

    他想起?赵妄铭生前最爱说的话:在这个世界上,金钱权力可以让你安全避开任何困难,除了漂亮女人——得加句,还有漂亮男人。

    他看着陈窈,她?满脸憧憬倾慕,眼波如一泓秋水,脸颊红润如沐春风。

    多么可怜的女人,居然喜欢上江归一那种反社会败类。

    多么天真的他、赵妄铭,居然相信江之贤这种人渣。

    吴汜已经琢磨透陈窈言辞背后的含义,莫名觉得她?可怜又愚蠢。若没有江归一哐地摆出?证据,他对她?根本没敌意。

    谁能痛恨为爱情付出?,满腔真诚反而被?辜负的人。

    眼见赌机上一轮结束。

    “我教你玩一把吧。”

    隔着半个座位陈窈也能感受吴汜同情的目光,“我不会”

    “没关系。”吴汜挪凳子,示意陈窈坐过来,她?扭捏,他抬臂搂她?的肩,“我教你。”

    一枚黑色筹码从两人之间飞过,击中赌机玻璃屏,骨碌碌滚落。

    “十四叔,您这是做什么?”

    男人的声音非常平静,有种不动声色怒意与暴戾。

    吴汜拍下按钮,冷笑?了声,讥讽道?:“也不知道?来做什么,真关心就自己把罪认了,我还敬他是条汉子!”

    最后一步,只要证明她?和江归一密不可分?,是绑定?关系,吴汜就会顺理成章认为她?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为江归一冲锋陷阵,不惜爬上他父亲的床,乃至替他杀人。

    仿佛受吴汜胁迫,陈窈岿然不动,等?江归一走近,等?他一步步走进陷阱。

    男人攥住胳膊的霎那,她?立刻起?身,扑进他怀里,肩膀、嗓音细微的抖。

    江归一把陈窈拉出?怀里,从头到脚快速扫了遍,揽住她?的肩,非常用力,仿佛骨缝似乎马上弥合相接。

    他低头与她?相对而视,眼里盛着她?完整的倒影,却一语不发。

    陈窈环住他的腰,头埋进他胸口,撒娇似地蹭了蹭,又隔着衬衣故意摸他的腹肌,忍不住嘴角上扬,“二爷,您终于来了。”

    江归一,准备好坐实你的“杀人之名”了吗?

    第042章 声东击西042

    “十四叔, 麻烦您先?离开。”江归一的语气彬彬有礼,甚至称得上温

    和。但他的眼神,那是隐忍到极点, 随时要爆发的状态。

    “场子开这儿?——”

    砰!

    男人一脚踹得赌机外壳碎裂, 暴躁吼道:“滚!”

    浸淫东南亚多年的人哪有怂货, 吴汜本?就因陈窈的话对江归一怀恨在心, 当即抄起家伙。

    “操你妈的!”

    骂声和寒光一并激荡,两边的人以陈窈为界, 未形成对峙,横着?的刀口就架在吴汜的脖子前。江归一甚至还揽着?她的肩膀,侮辱性极强。他淡淡地说:“去操吧。”

    郦沛白坟头的树都长了三米高。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 去死吧。

    吴汜目眦欲裂, 心里那杆秤愈发倾向陈窈,毕竟对比江归一,她可?信度更高,一位单纯想和他互诉衷肠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可?惜, 她心爱的人要为她的失言付出代价。

    葬礼就在三天后, 何须跟即死之人计较。吴汜率先?收家伙, “你们好好聊。”

    他同情?地看了眼缩成小鹌鹑的陈窈,带着?下属离开。

    江归一用刀敲了两下赌机, “闻确,十米之内我不想看见其他人。”

    “是。”闻确边琢磨什么事?让江归一不高兴, 边吆喝兄弟们清场。

    “你们也滚。”江归一看着?秦倩和岳山说。当察觉他们表露出一丝犹豫, 他冷笑道:“怎么, 别人身边呆久了, 我的话不管用了。”

    秦倩心一惊,连忙弯腰鞠躬, 拉着?岳山退至十米开外。

    等?场地只剩两人,那把刀指向陈窈,和那日拳击馆门口一样,抬起了她的下巴。男人的眼神冰冷、充满审视,以及压抑的怒火。

    “解释。”

    陈窈想过江归一会察觉到端睨,毕竟整个江家也就他和江之贤智商高点。她装傻充楞,“解释什么?”

    缄默。

    他们侧边赌机碎掉的屏幕信号断了几?个瞬间,屏幕卡顿,出现斑斓杂色。

    “陈窈。”江归一叫她的名?字。

    ——你想杀我?

    ——你有没有良心?

    话到半途,却像锈住般,侵蚀喉咙,让江归一什么也说不出口。

    过去常常有人问。

    江归一,你有没有良心?

    他的回答是“哦”“没有”或“要良心有什么用”。

    良心,是人与人相处的情?感连结。

    “爱的能力”来源于良心,就像人的内在灵魂来源于身体,良心是情?感、爱的化身。同时也会让人承受无回应、不被爱的痛苦。

    江家就是体现良心正反两面的地方?,表面光鲜亮丽,实际真正意味上得偿所愿的人,没有。

    哪怕站在金字塔顶端,呼风唤雨的江之贤,还不是永失所爱。

    世界上最大的冒险,就是用良心去爱人。

    摆脱良心,没有道德的顾虑,没有罪恶感,没有敬畏之心,那意味着?,没有弱点。

    所以他强大。

    凌驾众人,支配自己和他人的欲望,掌控全局。

    无需矫枉过正,从不期待荒漠凭空长出一棵树。

    况且,这是好事?。

    他引以为荣,认为这是天择,脱颖而出的天赋。

    不必履行对其他人情?感依附的义?务,过去的光阴都花在如何把游戏玩得出神入化,活着?就像一场大型棋局,生命是竞赛时间,其他人都是棋子。

    赢,才是核心。

    策略、利润、性快感……

    都是利用其他人,利用自己,得到的战利品。

    所以,江归一轻易猜到陈窈找吴汜的目的。

    策反、混淆视听?,通过吴汜牵制他,除掉他。

    应该报复她,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手中这把刀再往前几?公?分,就能划开她的皮肤,就能欣赏她惊惧的眼神。

    可?为什么想问,你有没有良心啊陈窈。

    为什么呢?

    放过她一次又?一次?

    和她亲密接触一次又?一次?

    花掉太多钱?

    还是,本?可?以等?十三系烂摊子处理?完再赚得盆满钵满,为了把她的漏洞抓在自己手里,提前接下十三系,每天和那些蠢得跟猪一样的高层对骂到凌晨。

    难道因为还没处理?工作马不停蹄赶过来,她满腹算计想复仇,他却得晚上加班?

    江归一心思百转千回,仍在无边际的绵延。

    理?智恢复,他的目光静而凝,落在陈窈脸上,渐渐看出一种迷惘与无奈。

    掌在她肩膀的手收紧,力气大到让她因疼痛拧起眉。

    空调风口送来一阵风,她的发梢拂过手背,衣鬓香味漫散开。

    他如梦方?醒,松开她的肩,看了眼皮肤的指印。

    继而,刀锋反转,握进自己掌心,毫不犹豫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陈窈眉尾稍抖,歪头打量着江归一莫名其妙的行为,脸上流露出真实的表情?,讶异、不解,有点不可?思议。

    江归一扯下领带缠好没有无鞘的刀,坐下,腕搭膝盖,面无表情?看着?她。

    血流经掌纹,往下滴。

    “左边口袋的烟拿出来。”

    陈窈乖乖照做。

    “烟。”

    “火机。”

    “点上。”

    他说一个指令,她执行一个。

    完全没因为他受伤不方?便,主?动提供帮助,或担心他的伤口。

    陈窈看了眼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心里感叹他身体素质真牛。

    如果心血来潮想养崽,江归一的优质基因肯定是最优选。

    这么一想,他死掉还挺可?惜。

    他不说话,她不想自讨没趣,往旁边坐,专心致志地玩赌机。

    烟气氤氲雾光靡靡,在指间明昧扑朔,也为江归一的侧脸轮廓染上异样的色泽。

    他踩熄烟,搂住陈窈的腰,像提小蛋糕似的往上一提,放到自己大腿。

    一个吻落在她肩膀,勾着?暧昧的情?愫。随后而来的是牙齿,沿着?脖颈的弧度,包含无法得偿的诉求,无从克制的欲望,有些急躁,唇齿磨损皮肤,酥麻和痛感鲜明。

    陈窈歪头躲,江归一握住她纤细的脖子,一只手抓住她的腕,重重扣在赌机的玻璃。

    彻底围困的姿势。

    生理?反应搞得陈窈头脑发晕,有些看不清荧屏的数字,原本?挺直的腰,不自觉软滑在他的胸膛。

    他一路撕咬到耳边,低哑的声息烫得耳根痒,“小废物,我不介意你玩游戏,但聪明人得搞清楚主?人的底线在哪。”

    “倘若再有下次,我会亲手解决你,懂吗?”

    果然猜到了。

    陈窈嘴角扬起,“二爷,您肯定误会了。我找吴汜是想利用他牵制江之贤。”

    这就是她,聪明谨慎,谎话信手拈来。

    江归一下巴搁在她肩窝,抚摸她修长笔直的腿,敷衍道:“什么招?”

    陈窈嫌弃地看着?腿上的血迹,“声东击西。”

    “凡战,声者,虚张声势,声东击西,使敌人不知其所备,则所攻,敌所不守。”

    “您知道,赵妄铭其实是江之贤动手杀的吗?”

    “怎么说。”

    “柯丽露是他的人。”

    江归一:“”

    “如果吴汜这次分散江之贤的火力,我的安全隐患解除,如果他拼得鱼死网破,您就可?以上位了。”

    他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没想到你这么为主?人着?想,想了这么久,费了不少心思吧?”

    陈窈笑吟吟,“还好。”

    江归一知道自己有无数种方?法逼迫陈窈,就像他对别人那样,可?他却在这里浪费口舌,甚至没有动粗,也没有把她拎到卫生间*一顿。

    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如果有天我无法动弹,没有还击能力,或者脑子不好使了,你会杀了我吗?陈窈。”

    陈窈轻轻一笑,“二爷,我在您心中就是这样的杀人狂魔吗?还是说您以己度人?再这样我可?伤心了,在我心里,您可?是一位不错的人。”

    正在扣陈窈超短裤腰带的江归一听?到这话,露出古怪的表情?。

    “你之前说我是贱人。”

    “那是爱称。”陈窈面不改色,“在我心里,您非常不错。”

    难道真的误会了?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表达对他的看法。

    也是他第一次听?到有

    人评价自己“不错”。

    不错这词太宽泛。

    江归一喜欢更确切的答案,追问道:“什么不错?能力不错?经济实力不错?身手不错?脸不错?身材不错?床技不错?”

    陈窈:“”

    自夸,自我认知过于良好。

    其它就算了,最后一个他怎么说得出口?

    横冲直撞,强硬、沉重,几?乎将人凿穿的角度和蛮力。

    男人不满意她走神,狠狠咬薄背的肩胛,“说话。”

    陈窈很想一巴掌扇过去,忍了忍,“某种程度,都挺不错。”

    江归一从小听?到过数不清的恭维奉承,真心实意和虚假情?意都有,但从陈窈嘴里吐出的夸赞让人特别舒心。他笑了,不明含义?地说:“不错。”

    误会解除。他愉快地捋她的头发,“给你个友好建议,下次设计前,好好想想,支撑江家这样的家族的骨骼是什么,不然计划都是纸上谈兵。”

    陈窈歪头,模样天真单纯,“江之贤是心脏,十四个系是维持运作的细胞,钱是血液,权力声望是肌肉,底下的员工是分布运输的神经。骨骼,骨骼是信息网?”

    “对,你的信息太滞后了,小废物。”江归一的目光透出欣赏,“柯丽露是我的人。”

    陈窈:“”

    “但她现在不是了。”他压低声线,蛊惑她,“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她撇嘴,“不想。”

    “这颗棋子至关重要,真的不想?”

    当然想。陈窈知道自己信息落后,不然叫他来做什么?终于等?到这一刻,她主?动出击,转身,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颈,吻上他的嘴唇。

    男人瞳孔地震,整个人僵住。

    她眨了下眼,粉色的小舌头滑进他唇间,灵巧地勾一圈,“要做吗?”

    这不是陈窈第一次用这种伎俩,对付江归一这精虫爬脑的蠢货屡试不爽。都告诉他声东击西,还不防备。

    赌机叮咚发出喝彩声,轮盘疯狂转。

    江归一觉得头有点晕,她凑近耳畔,耳鬓厮磨的距离,连语气都仿佛在吐露甜蜜。

    “归一,要做吗?”

    操!

    她就是欲情?故纵!!!

    她就是在勾引!!!

    肯定有坑!!!

    江归一脑子警钟大作,身体却搂住了陈窈,低头去追逐她的唇,“做。”

    第043章 声东击西043

    十?米外开外, 秦倩和岳山神色担忧,双胞胎神色淡定,吊儿郎当地靠着台赌机, 一枚黑色筹码在闻确指间翻花, 他搭着闻彻的肩, 看着江归一和陈窈, 叹息道:“第三次了。”

    “什么第三次?”

    “刀。”

    江归一那把刀大有来头。

    人类幼崽时期,江之贤强行镇压把他关进书房, 天天背诵抄写法规发条,结果他苦心钻研战争纪实?和兵书,经常跟双胞胎说自?己生不?逢时, 如果动荡的战争年代, 他能在诸侯百战中斩万人于马下?,炮火连天中杀光日本鬼子。

    这时期的江归一非常中二,偶像是历史?上杀人如麻的将军,最爱的人物, 统一天下?的秦始皇。

    他这人, 别?人有的东西他也要有, 既然秦始皇腰间配了把一米六的定秦剑,他也得弄把冷兵器。

    江归一看中把牛逼哄哄的刀——世界八大诡刀之一, 鬼手?刀,生自?意大利十?四纪。

    据说当年那位疯铁匠为了追寻锻刀的最高境界, 献祭了至亲至爱的骨血, 以至这刀至阴至邪, 入鞘即与死神签订契约, 后来辗转各国权贵之手?,持刀者无一例外, 得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正合江归一心意,他跑去跟江之贤讲条件,国法倒背如流,换这把刀。江之贤当年挺迷信果断拒绝,但?不?知道后来江归一通过什么法子让他应允了。

    原刀的外形奇异诡谲,江之贤为祛掉刀的邪煞,送到日本匠人手?里重新打造后才送到江归一手?里,并嘱咐不?得佩刀鞘。

    无鞘之刃出手?更快,江归一自?然乐意,平日随便用拳击绷带缠住刀刃,然而刀的诅咒依然存在,但?凡出刀不?见血,不?止江归一倒霉受伤,他身边人,乃至整个?江家也会莫名其妙遭遇横祸。

    江归一不?在乎别?人,但?却是实?打实?的利己主义,他恪守出刀必见血的规则。

    所以后来圈内心照不?宣,不?出刀的是江二爷,出刀的是索命艳鬼。

    “我?操了!还真是!”以前那刀害闻彻断过胳膊,他脑子嗡地声,瞬间如临大敌,捋起?袖子就要往那边冲,嚷嚷:“这女人怪会骗人,二爷再跟她纠缠下?去要倒大霉!”

    秦倩和岳山的表情“你没事儿吧?”,闻确无奈地按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弟弟,“你现在冲过去,倒霉的就是你。”

    “有道理?。”闻彻放下?袖子,一动不?动地问:“哥,你说二爷他们聊什么这么久还要清场啊?”

    手?机铃声震响,闻确接通听了几句,瞬间跨丧着脸,挂断后,“操了!连续加班会猝死的……”

    闻彻:“什么?”

    这时,远处的江归一突然起?身,抱着陈窈往他们这边冲,本来腿就长得逆天,这三步一并的走法,脚下?跟安了风火轮似的。哪怕身上还穿着正式西装,与抢到压寨夫人的土匪没两样。

    众人懵逼,心想?什么情况。

    归一牌人形轿子非常稳当,陈窈下?巴垫在他肩膀,悠闲地闭目养神。

    周围人的目光异样。短短两天,江二爷和父亲女人有一腿的消息不?胫而走,她和他这对奸夫淫.妇在邮轮臭名远扬。

    不?过毕竟她与江之贤没有法律关系,只?是位被强权压迫的可怜女人,大多数人谴责的都是江归一。

    “不?用跟,”男人挥手?,“告诉那些蠢货,解决不?了让他们挖个?土坑把自?己埋了。”

    意思要当甩手?掌柜,都他妈别?来烦人。

    闻确连忙劝阻,“二爷。”

    他压低声音,“十?三系的长老高层因?为TOR(暗网)闹进了公司”

    这不?是小?事,还真无法推诿。江归一忍住骂人的冲动,侧头,正想?对陈窈说“你先回去,晚上我?再来找你”,她满脸崇拜,“二爷百忙之中抽空来找我?,真好。”

    江归一猜到她铺垫这句话的目的,真以为他被冲昏头脑什么都不?顾了带她进公司,想?都别?想?。

    男人冷脸,“秦倩——”

    陈窈头一歪,顺势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轻轻贴着他颈窝,似有若无对他耳边呼出团温热的气息,“听说曼谷的ZH办公楼很豪华。”

    江归一:“”

    秦倩:“二爷。”

    “你和岳山先回去。”江归一意味不?明地笑,“我?带陈小?姐下?船兜风。”

    他倒想?看看她又琢磨了什么坏点子。

    双胞胎兄弟目瞪口呆。

    陈窈摆着小?手?拒绝,“不?用不?用!邮轮上什么都有,二爷您去忙,我?就不?打扰您了。”

    “闭嘴。”

    她有气无力地靠回他肩膀,晃着的小?腿擦过他的腰,“哦。”.

    大厦坐落在泰国经济命脉Sathorn区,外立面由玻璃幕墙打造,太阳折射出的光,远远看去如同用琉璃打造般璀璨。

    陈窈挡了下?眼睛,下?一秒就被江归一拦腰抱起。

    闻确闻彻纷纷转头觉得没眼看。门口相迎的员工们弯腰至一半卡壳了。

    从江归一接手?十?三系以来,大部?分时候都像喷火龙,逮谁都要喷团火羞辱一番,加上行事作?风狠辣粗暴,男女一视同仁。即使那张脸绝代无双,员工私底下?都认为他比赵妄铭更恐怖。

    陈窈搞不?懂江归一怎么这么喜欢当代步机,无语地说:“二爷,我?有腿”

    “短。”

    江归一抽空回了个?字,继续听ZH最大几个?代理?分公司这个?季度的营收数据。

    陈窈有时候真的很想?抽他几耳光,让他跪着唱征服。她凑近,悄悄听耳机漏出的声音,分析盈率

    是否有漏洞。

    她并没有看见他嘴角弯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

    总裁区在顶楼,外缘有处椭圆型的秘书区域,都是男人,咖啡浓香扑鼻,电话、传真机的声音响不?停,见到江归一来了立刻起?身态度非常恭敬,更确切来说,是畏惧。没有多看陈窈一眼,得到了一声“嗯”便继续回归有条不?紊的工作?状态。

    可想?而知江归一平时的规章制度有多严格。陈窈琢磨着,前面的人打开了办公室大门,视野宽敞明亮,氛围简约冰冷,墙壁和角落残留大量装饰痕迹,应该是赵妄铭以前的东西,被江归一毫不?留情清除,还没来得及重新装潢。

    秘书送来茶水,接着又送进点心和水果。

    “你先坐会儿,我?先处理?点问题。”江归一撂下?这句就离开了。

    陈窈吃了块菠萝,朝天花板四个?角张望,又绕办公室摸索了几个?容易藏针孔摄像头的位置,确认没有监控,她把凳子搬到门后,走向?办公桌,打开了电脑。

    荧幕的光映进瞳模,没有密码直接进入主界面。她挑了下?眉,取下?梨花项链,翻开上面的铂金片,插入电脑。

    甄先生给的U盘早换成了自?制的病毒——通过根密码识别?才能访问的后门,以及一条待激活的指令。

    只?要ZH分机和江家的主机联网,分机就会自?动拷贝主机权限。输入她设置的秘钥,就能通过分机进入主机后门激活指令,摧毁所有想?要摧毁的数据。

    信息网,得来全不?费功夫。

    陈窈的计算机天赋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年的个?人资料也是她自?己销毁的。赵妄铭死亡当天TopOne的监控,本来可以自?行销毁,谁知道碰见江归一这倒霉玩意。

    另一边江归一刚处理?完不?听话的废物,立刻接到了Flex的电话,“二爷,有人正在破坏防火墙,试图篡改我?设置的指令。”

    “真是捣蛋鬼。”江归一并不?惊讶,继续慢条斯理?用手?帕擦手?指的血迹。

    他早知道陈窈不?安好心,但?她的计算机天赋着实?出乎意料。

    看来以后如果把她关起?来,还得多设置条禁止触碰互联网和电子设备的命令。

    “什么样的指令。”

    “非常狡猾的程序,最终指令是摧毁。”

    他靠向?椅子,脚翘到桌面,“让她进。”

    Flex惊讶:“什么?”

    江归一敲扶手?,沉吟片刻,“有秘钥吗?”

    “有。”

    “嗯,设置条追踪程序,精确到坐标定位。”

    “您是要追杀这人?”

    他低笑,“嗯,追杀她。”.

    二十?分钟后,陈窈已经收拾好所有痕迹,乖乖坐在沙发小?口喝着茶。门口传来脚步声,她侧头望,江归一正好跨进办公室。

    他换了套更加硬挺的西装,更加气势凌人。

    “无聊吗?”他问。

    她摇头,他缓缓走过来,坐到她旁边,身上的焚香味掺了点血腥味。

    江归一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衬衣,工字型的皮质背带,大臂的袖箍勒得胸肌、肱二头肌非常明显。像一种无声暗示。他眼皮微抬,“吃饱没?”

    陈窈抠了下?膝盖,“嗯。”

    他张开腿,放松的姿态,“自?己坐上来,主动点。”

    陈窈迷茫,他不?用手?指帮她吗?

    江归一读懂她的表情,莫名觉得好笑,还真把他当工具人?主要今天手?沾了血不?干净,他不?想?让里面被别?人的气息污染。

    他捏她的脸,戏谑地问:“你他妈撒哈拉沙漠?每回都要老子伺候,自?己不?会出水?”

    陈窈:“”

    “是你说要做,自?己想?办法。”他从茶几烟盒取出一根烟,“五分钟。”

    陈窈其实?没什么羞耻心,而且最后两天,他越放松对她越有利。

    她注视着他,使劲幻想?,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一点感觉没有。

    江归一有时觉得陈窈挺像块木头,他撑着脑袋,手?掌顺她肩部?往下?,指腹轻轻揉搓,“小?废物,回忆下?我?平时怎么做的,你学着自?己玩自?已,嗯?”

    陈窈想?了想?,“这有那个?吗?”

    “哪个??”

    “跳、蛋。”

    第044章 声东击西044

    跳、蛋。

    掷地有声, 吐词清晰,甚至在空旷的办公室略微有点回音。

    以至于这蛋字,调皮地蹦了两次。

    蛋——蛋——

    这是陈窈没想到?的, 她看到?江归一眼角抽搐了下, 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 眉目慢慢沉压, 不高?兴了。

    “”

    不愿意做,不高?兴。

    反抗不配合, 不高?兴。

    主?动配合,还不高?兴。

    陈窈想撂挑子,心里默念——

    江归一即将变成死人, 陈窈你要忍让, 不要跟他计较,算为自己积功德。

    她执起他的手,情真意切地说:“就是您上次用过的。”

    江归一觑着她,“我在这。”

    “嗯。我只需要一种。”

    “?”

    “椭圆形, 前?面有个2cm小口, 会震会吸, 有不同模式那种。”

    讨论学术般的精确描述。

    江归一抽出自己的手,毫不掩饰地看着陈窈, 仿佛透过衣服欣赏全身?各处,语气仍旧淡漠, “上次用那些, 你说我是贱人。”

    “那是爱称啊。”陈窈把他的手抓回来, “您不是也说我是 little slut 吗?”

    听起来似乎有道理。

    但?她是真骂他, 觉得?他贱,他那是dirtytalk。

    陈窈侧身?, 半边身?子前?倾,用脸颊蹭他的手掌,眼梢微微上扬。这角度看起来有种处于弱势乖顺的美感,轻易激起人的凌虐欲。

    “主?人,到?底有没有呀。”

    身?体各处叫嚣着发燥,江归一不想追究除了侵入系统她还存了什么坏心思。

    要怪就怪无药可救的X瘾。

    江归一的手翻转,反握住她,往前?拉。陈窈猝不及防,膝盖一滑摔进他怀里,腰被搂住。

    “没有,办公室哪来的玩具。”

    啪啪。屁股被连扇两下。

    男人的五指遽然?合拢,隔着牛仔裤紧紧抓住右边肉瓣,往腰间压。

    他的唇贴着耳廓,每个字的咬合,都含带一捧湿热的气。

    “可怜的小女孩儿,告诉主?人,要左手还是右手。”

    “食指,中指,无名指的顺序。”

    “几根手指,还是想再加一根。”

    每次这种时?候江归一的声线特别像吸饱水的海绵,本质不平整、沙沙的,但?小孔会滴出水,漏电的水。

    从?耳膜流进脑子,再从?脑子流向全身?。微弱的电流让陈窈轻颤了下。

    这声调和那日碎镜前?额头相抵他用的声调一样?,那会儿体感极矛盾,就像他这人性格糟糕透顶,奈何长了张动人心魄的脸——技术差,硬件好,痛苦又爽,欲生欲死。

    该死,明明只是逢场作戏。

    应该痛恨,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痛恨他的强制,痛恨两年前?害她进看守所,但?她竟然?因为几句话起反应了。

    他的手再次收紧,如果她的屁股是气球,应该已经被抓爆了。

    “不说话,那就一根手指都没有。”

    牛仔裤的布料压得?皮肤有点疼,陈窈打死都不愿意承认这种低级的官能。

    江归一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犟上了,这时?内线电话突然?响,电子音刺耳,让人无法忽视。

    一般只有必须经过江归一裁决的事才会打这间办公室。

    他拧眉,单臂搂紧她的腰,起身?,走向办公桌。

    牛仔裤掉在地板。

    江归一挥臂一扫,皮面书,文?件夹、笔全掉到?地上,他把陈窈放到?桌面,按住电话没接,盯着她,深色镶木和白皮,“归一”像滴到?雪地的墨汁,视觉冲击力十足。

    他伸出食指,在电话铃催促下,缓慢描摹“一”字,继而轻轻点了下那颗红痣,命令道:“张开,乖乖躺好。”

    “否则,受伤的只有你。”

    陈窈敢肯定如果现在反抗,他将不再有耐心。识时?务者为俊杰,对比疼痛,她更愿意暂时?的迎合。

    “再打开点。”

    她听话地照做,手掌下是冰凉光滑的桌面。

    江归一接起电话,是朴朴。

    “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

    他把电话放在桌上,按下免提,手伸到?后面,一拉,束在脑后的长发散落。

    “boss,吴汜从?到?泰国确实?干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江之贤把他放在最后处理,不是没有道理。”

    他看了眼专心致志的陈窈,“哪些?”

    接着,抽了几张湿纸巾,将天珠连同坠穗包起来,揉搓几下,然?后用食指绕好黑金色的绳子。

    “一共三件。第一件。到?泰国第一晚,吴汜和赵妄铭在TopOne强.暴了一位女服务生,之后赏给属下,她当晚自杀了。”

    陈窈转了转眼睛,猝然?被冰了下,她低头。江归一修长的指是固定的支点,他轻轻一动,天珠钟摆般,前?后小幅度晃动,不偏不倚敲向非常微妙的位置。

    一下,一下,弹性的碰撞,精确地读秒。

    哒。

    哒。

    哒。

    先清脆,后粘黏。

    击打的余波一阵阵,陈窈受不住,双腿并拢夹住了他的手腕。

    江归一回着电话,手往里探,把那颗天珠推进去,从?容道:“继续说。”

    “第二件事,赵妄铭死的当天,那女服务生的家人找上门,被他们打了一顿请出去,之后报了案,但?京畿警察署的警长收了贿赂,女服务生的母亲想让他们偿命,却被打断了腿,今天过世了。”

    江归一停住和陈窈对视,“还有呢?”

    “第三件事,吴汜正?在大量购买军.火,集结了雇.佣兵。并且刚刚,他在Deepweb发布了条追杀令,81枚比特币,悬赏您的人头。”

    江归一沉沉地盯着陈窈,掰开她的膝盖,食指按住天珠的末端,压进。

    “唔……”

    “什么声音?”

    拽着绳子尾端拉出来一半,再次推进去,陈窈跟着抽动,脸烧得?通红。

    “刚买的暹罗猫。”江归一说:“有点不识好歹,给她吃的不乐意。”

    他加重语调,揉捏得?那处通红,“喜欢反咬。”

    “您什么时?候喜欢养猫了?”

    江归一缓慢地将天珠绳串向外拉,转动着顶端,她不安分地扭动,摩擦着桌面发出响动。

    “最近。”

    “啊,不过暹罗猫很调皮的,好奇心特别强,不高?兴了还喜欢拆家。您有那么多?时?间精力照顾吗?”

    他没回朴朴的话,笑?着抬起手指,抵在她唇边。

    【舔。】

    如果没记错,办公室的门没有反锁。陈窈闭上眼,试着不去想如果有人推开门会看到?什么景象。江归一面带微笑?,衣冠楚楚,而她却暴露无遗。

    他凝视着她,用手背扇了下,然?后竖起食指。

    一。

    无声的数数,严厉的警告。

    象征贪欲的饕餮再次划过空气,打在陈窈娇嫩的皮肤。

    啪。强烈的炽热感瞬间蔓延。

    江归一竖起两根手指。

    二。

    “boss,你是在调教猫吗?

    “嗯,”他说:“再调皮就把她从?楼上扔下去。”

    听到?缠绵水渍声,电话那头的朴朴愣了愣,吐出一口气,“boss,回归正?题,据我所知吴汜不是冲动行事的人,过去他决定的事无一例外全部遂愿,这次他肯定会为了保证行动一举成功,找更多?的人暗杀您。我的建议是,赵妄铭葬礼那天不出现直接回国,因为他不敢在中国放肆。”

    “你的意思让我逃跑?”

    “主?要太危险了,这次不止吴汜,他和仇舒悦似乎也有联系。”

    江归一看着陈窈,“这样?啊。”

    第三下,打在靠下的位置。

    身?体不自由?主?抽动。陈窈皱眉。

    天杀的,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任凭别人抽打,办公桌的双手紧紧攥成拳。

    啪。第四下,他又推了推那颗天珠。

    她有点想哭了。

    “嗯,晚点再说,那猫实?在太调皮,我先调教调教。”江归一终于挂断电话,喜怒不辩地说:“小废物,进步了。”

    操。谁要在这种事情上进步。陈窈瞪着江归一,眼眸湿红。

    他眯了下眼。

    啪!

    最痛的一下。

    这样?的感觉把陈窈推向顶点,却无法让她真正?释放。她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扭曲。

    他俯身?,呼吸喷洒在她脖子上,“这两天偷偷摸摸做了那么多?事,玩的开心吗?”

    “什么事?”陈窈反问,心理素质极高?。

    “除了仇舒悦还有别人吧。”

    江归一取出天珠,水从?柱体往下流,填满了他名字的笔划,打湿了穗坠,隐约透出流光溢彩的水光。他注视了须臾,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尖蹙起,有点走神。

    “没有。”

    他回神,还是觉得?心脏沉甸甸往下坠,有点酸。

    语气不善地问:“现在我的脑袋被悬赏81个比特币,有什么想法?”

    江归一消息灵通,这结果陈窈早有所预料,但?对付他,用的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啊,二爷您可要注意安全呐。”她双腿勾住他的腰,隔着衬衣摸他柔韧的肌肉,明晃晃地笑?,“不然?,直接回国?”

    对,我陈窈满腹诡计,那又怎样??为时?已晚,杀了我只能向他们验证我说的话为真。

    现在敌来,你江归一挡还是不挡?

    挡,多?家围剿,必折损,不挡,当缩头乌龟,好胜心允许吗?

    罪犯犯罪回现场欣赏,我自然?要来亲眼目睹,享受你面对世纪大难题无可奈何的模样?。

    江归一轻易领会陈窈的心理,只能说不愧是天才少女,而他果然?被精虫爬脑了。

    “小废物。”他懒散地勾着湿漉的天珠,从?她纤细的小腿滑倒大腿,留下水痕,衬得?皮肤剔透,嗓音沙哑道:“真以为我不会动你?”

    陈窈若无其事耸肩,笑?得?眉眼弯弯,“二爷,我可是你的狗啊,您舍得?吗?”

    办公室的灯打在她脸上,红晕之外还有一层光晕,看起来格外清纯、楚楚动人,仿佛呼吸都是甜甜的热带水果味。

    但?江归一知道她压根就是条毒蛇,静静地看她几秒,也笑?了。

    “你得?知道,江家人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无论是谁。”

    他把天珠潇洒抛向她胸口,抬起她的腿,沿着水痕细细密密的吻从?小腿往上,感受她瑟缩,他张口咬膝盖,吸吮出暧昧的红痕。

    “嗯”从?鼻尖闷出来的声音,绵软发黏。“柯丽露呢?”

    “做这么多?坏事,还想要奖励,贪心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男人偏爱黑色,站在顶光下也显得?冷肃。只是西裤的线条已不再平整。

    他用天珠绳串把头发随意绑高?,将她两条腿按右边桌面,接着掀起蓝色的吊带,绕过她头顶,翻到?她后背肩胛骨。

    同时?腾出手拨通内线,维持平稳声线吩咐:“门口的人滚蛋,内线掐了。”

    “是。”

    陈窈侧躺在办公桌,正?脸对电脑屏幕,手脚一起被他的大掌压得?牢固,她正?想说话,半张脸因强力冲击贴向桌面,喉间泻出呜咽。

    即使?充沛,也难以承受。

    而且他今天似乎克制太久了,格外亢奋放纵,又似乎在生气,发了狠,办公桌被撞出令人牙酸、头皮发麻的声响。

    天色泛起陈旧颜色,暮光初升。

    茶几瓷盘中的水果熟烂到?顶,如同腐坏般流出汁液。

    江归一呼吸浊重,往前?迈,再往前?迈,可陈窈不断逃跑,他攥住被拧成像麻绳一样?的吊带,从?背后将她搂紧,感受她鲜活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脊背听她心跳。

    他之前?不明白自己究竟想从?陈窈身?上追寻什么,但?他现在发现了,这种类似

    饥饿的渴求,绝对不是单纯的X欲。

    太不正?常了。

    不行,他得?问问马伯松什么情况。

    而陈窈却在想,只要忍过今天,走完最后一步棋,他必死无疑。

    第045章 声东击西045

    那日陈窈睡得昏天暗地, 醒来等江归一处理完工作,从办公室出去已是晚上十一点半。他命人?于街头停车,脱掉了西装, 带她和双胞胎一起逛曼谷RotFai和唐人?街。

    说逛, 实则纯享美食。

    陈窈品尝味道?, 往往只吃两口, 双胞胎则是垃圾桶。

    江归一是点钞机和吐槽博主的结合体,不是说这个偷工减料就是那个卖相差, 以致基本每家老板对他们翻白?眼。

    他全程嫌弃,不吃不喝,直到路过电影院, 颇有闲情逸致说想看电影, 庆幸的是最后?一场放映结束,没赶上。

    回到邮轮,江归一单独拉她到甲板。

    雨过天晴的天和海像掉进?一首蓝调的歌,风很?大, 他的头发飞舞, 月光映照下像银河, 非常漂亮。

    陈窈忍不住摸发梢,不似以往空灵的焚香味, 因?为在夜市里滚了一遭,沾染了些烟火气。

    他也学她绕了一缕头发缠在指间, 莫名其妙地问:小废物, 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

    这回答毫无?说服力, 江归一信了。他没去找马伯松, 把陈窈送回房间后?,独自在甲板站了很?久, 他的凝望和最隐秘的渴求,在这样含蓄的夜里,全部掩进?了低敛的眼睫之内。

    但第二天的事让江归一再次认清陈窈。

    晚间#ZH新任总裁江XX夺权谋杀#的词条引爆泰网,爆料人?证据确凿,长篇大论?分析动机和作案手法。趋于群众舆论?监督,第二天早十点,京畿警察署带人?上轮船逮捕犯罪嫌疑人?。

    警长巴萨叫苦不迭,和江之贤说话?时?恨不得跪下,“江先生?,我们实在没办法”

    “嗯,没事,给我五分钟。”

    江之贤凝视着江归一,“你知道?谁做的?”

    江归一陷入缄默,头脑和心脏有种被掏空的感觉,似乎所有感知都荡然无?存。少顷,他咽下酸涩,“不知道?。”

    “归一,这是以父亲的身份给你的忠告。”江之贤慢慢起身,看着窗外不透净的阳光,仿佛在雾光中看见一双顾盼生?姿的眼睛,他说:“有些东西,是你必须舍弃的,如果强留,只会两败俱伤。”

    江归一嘴唇旋即并拢,眼睑沉沉合敛,复而睁开时?,杀意尽显,“您能让我明日出来吗?”

    “怎么。”

    “我要那个人?付出代价。”

    “嗯。”

    江归一起身离开房间,门口警员为他戴上镣铐,“得罪了。”

    他嗯了声,与警员一起走向电梯,不巧正碰见那狡猾的幕后?推手。

    彼时?陈窈刚吃完早餐,从楼上掐着点来亲眼见证自己的成果。三分钟前?甄先生?问江归一的事,一句反问怼得哑口无?言。她扫了眼男人?腕部冰冷的镣铐,笑着打招呼,“二爷,早上好。”

    江归一冷冷睨着她,“我看起来像很?好的样子?”

    “别担心,相信您明天就能出来了。”陈窈不紧不慢地说:“毕竟您有位好父亲。”

    她屈身前?倾,勾了下他紧攥的手,轻声细语,“真狼狈啊,这滋味如何??”

    她都知道?了。

    近在咫尺,无?从名状的疼痛和酸楚从胸腔蔓延,江归一维持着表情的平整,“不错。”

    陈窈笑得更?开心了,“嗯,那您保重。再见。”

    她挺直腰与他擦肩而过,迈出电梯之际,脚步一顿,语气听不出情绪,“二爷,您最好多呆几天。”

    江归一盯着陈窈的背影,淡淡地说:“陈窈,你会后?悔的。”

    “抱歉,我从不后?悔。”

    谁都无?法影响陈窈,最后?一天,她成功利用江之贤和江颂竹挑拨,把各系的关系逼到临界点。

    一个赵妄铭怎么够报当年在看守所受的侮辱。没有江家这棵大树,谁能庇阴?

    她就是要让他们所有人?付出代价.

    葬礼地点选在泰国一座私人?岛屿进?行户外火葬。清晨棺材运上邮轮,所有人?前?往大厅听寺庙僧人?念诵佛经超度。半小时?后?,船抵岸,岸边停了一排游艇,后?面还有一百来号人?,估计是泰国本地与ZH集团挂钩的乌合之众。

    三百多号人?身着全黑素服,跟着队伍前?方?的灵车,浩浩荡荡前?往岛屿中央。

    气氛肃穆隐约透露不安分的硝烟味。

    陈窈环顾四周,记住地形,为自己规划逃离的路线。目光一停,某位高挑气质不同的寺庙僧人?引起她的注意。她看了眼江弘义,嘴角微微上扬。

    葬礼过程繁缀,搭建火坑,再次念诵佛经,陈窈没有信仰,不明白?人?死了有什么好超度,更?何?况赵妄铭那种人?死不足惜。

    就在她百无?聊赖时?,念经的僧人?突然掏出一把枪,指向江之贤,一声巨大的枪响伴随迸射的火光射了出去。江之贤委身堪堪躲过枪击,子弹在棺木炸开一个蛛网般的裂洞。

    顿时?爆发此起彼伏的尖叫,女?眷们四散奔逃,而下一刻各系带的人全部掏出枪,嘴上咒骂着射向平日有积怨的人?。

    尘烟弥漫,摆设全被撞翻。岳山和秦倩迅速拉着陈窈躲到一棵树旁。

    “什么情况?”秦倩慌张地问:“岳山你带枪没?”

    “嗯。”岳山站到陈窈面前?,用身体护她周全。

    陈窈拨开他,注视着混乱,血肉横飞,眼神冰冷而亢奋。

    没来得及观赏太久,旁边窜出一群人?,压制住岳山和秦倩,枪口抵住了陈窈的下巴。

    “找你好久了。”吴汜凶狠道?:“不想现在见阎王爷给老子听话?点!”

    紧接攥住她的胳膊一拉,扔掉她的手机,往海崖方?向拖。

    他现在不应该去杀江之贤吗?

    陈窈拧眉,“你抓我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逮江归一!”

    哪里出了差错?

    她沉吟须臾,出现不可?思议的表情。

    吴汜竟然对江之贤尚且抱有一丝期待,转而把怒火全部发泄到江归一身上,但他今天被羁押,这目标变成了她。

    陈窈五官出现了丝裂缝,但不是因?为担忧自己的安危。

    吴汜把杀人?之名推到江归一头上,由此推演到这件事由江之贤安排——这是假设条件,也是她心里确信的事实。

    吴汜毫无?人?性杀掉了赵妄铭,所以当他知道?江之贤把他当垫脚石时?,会毫不留情反扑江之贤。

    现在出现这意外,唯有一种可?能,她认为几率最小的可?能,吴汜没杀赵妄铭,并且坚信江之贤没有动手。

    不可?能!吴汜那样的穷凶极恶之徒,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怪物,凭什么心软!

    如果是她如果是她,毫不留情除掉前?面所有的障碍。

    到底为什么?

    “你杀了赵妄铭——”

    “老子没杀他!”吴汜红着眼咆哮。

    “那是谁?”

    “是江归一!他都被抓进?去了!”

    陈窈其实挺心高气傲,她不肯承认计策出现误差,摇头,“不是,就是你。”

    “我承认某些时?候我很?想杀掉阿铭。”沉默了半分钟,眼泪从吴汜眼睛流下来,“他那么蠢,不懂经营,每天就知道?玩女?人?,就是他妈的好色的臭流氓,这样的人?处处压我一头,凭什么,我不服啊。”

    陈窈肯定道?:“所以你杀了他。”

    “老子没杀他!我他妈已经犯过一次错了,螺丝死的时?候还叮嘱我日后?万事小心要和阿铭互相扶持,我每次想到这句话?就想起以前?三个人?趴在山头打扑克,看着满天星星说以后?要出人?头地,买大房子,开豪车,左拥右抱美女?,后?来螺丝死了,我和阿铭再也没有一起打过扑克,因?为三缺一。”

    他五官皱在一起,眼泪不停从眼睛溢出,流的脸上到处都是。

    陈窈无?动于衷,觉得吴汜脑子不正常。

    还有螺丝又是谁?

    “之后?老大来了,帮我和阿铭洗白?,给我们重生?,代替螺丝可?人?总会变的,谁能想到经历了千重磨难与考验,却无?法共甘,为了赚花不完的钱,为了拥有人?人?羡慕的地位,我们多少年没有坐一起打扑克了”

    吴汜哈哈哈大笑,涕泗横

    流着笑,“那天即使我真的生?气,他耍我,我真的想杀他,他喝多了,但他提到螺丝,我想到等会老大来了,我们可?以打扑克,我就不想跟他生?气了”

    “我跟他说干完最后?一票,什么都有了,问他要不要金盆洗手,他说好啊,到时?候把江家给小家伙们,我们每天睡到日上三杆,打打扑克,遛遛鸟……”

    “我开开心心跑去买扑克,阿铭就从楼上掉下来了!”

    “你推的。”陈窈执着道?。

    “放屁!是江归一这个坏种!他想夺权!所以杀了阿铭!”吴汜整个人?陷入癫狂,“他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来!柯丽露是他的人?,他先想把罪推到我头上,结果没想到自己父亲是端水大师,后?来他为洗脱罪名,把这罪名推给你,我差点就信了哈哈哈哈!”

    “老大倒好为了郦沛白?保护他,亲自把他送进?监狱,不过那边是我的人?,我提前?保释,他现在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陈窈忍不住出声打断吴汜,愤怒质问:“那你绑我干什么!你不是知道?他利用我吗?!”

    吴汜:“我告诉你一件我这两天发现的事,你肯定会高兴的,小姑娘。”

    “我也算看江归一长大,他从小到大就没有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过计划,更?别说牺牲自己的利益,你知道?他为了你做了什么吗?”

    陈窈翻白?眼,她真的不想知道?。

    “十三系早就是他囊中之物,他原本的计划是别人?收拾烂摊子时?,疯狂压价,再装成救世主接手干干净净的十三系。但他提前?接手,就为你这么个黄毛丫头搞得自己一身腥!”

    “我后?来一想啊,他为什么把罪名推给你,因?为他害怕今日出纰漏,你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所以他选择最蠢最稳妥的方?式,把罪名栽赃给你,让我的目标转移成你,这样我就会除掉其他想杀你的人?,他再从我手里把你劫走。”

    “他做那么多就是为了保护你,你说你对他来说有有多特别多重要!”

    陈窈静默片刻,想到电梯里江归一的眼神,撇开脸,“你挟持我真没用,江归一是反社会人?格,他只在乎的人?只有自己。”

    “你懂个屁!”

    “”.

    狂风大作,雨水模糊了阑珊的灯火辉煌,一如看不见的远方?。

    陈窈站在海崖边,冻得瑟瑟发抖,冷漠地望着雨中的黑烟。

    甄先生?到底去哪儿了?

    难道?她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儿?

    二十分钟后?,直升机的螺旋桨躁鸣震响,树叶、沙粒被风卷起来,漫天飞舞。

    那架直升机停在了陈窈的头顶。她抬头望,舱门抛下来一根粗糙的绳,穿沙漠迷彩作战服的男人?从天而降。腰腹间那把刀,闪着锐利冰冷的光,束在脑后?的乌黑长发,像旗帜般飘扬。

    那张脸依然俊美,只是下巴多了些青茬,略有风尘仆仆的味道?。他从高空俯视着她,目光很?深,随高度快速下降,那双漂亮的眼睛,倾泻的流光,一如既往,能飞出金色闪蝶。

    那瞬间的怦然要跳出嗓子眼,她微微张开嘴巴,无?意识念出他的名字。

    江归一。

    只是这次没有没回应。

    他降落到她前?面的位置,枪口对着吴汜。随后?从麻绳滑下来的双胞胎站在他身后?,同时?四周冲出二十辆装甲越野,车上的人?全副武装,均穿着防弹服,手持机枪。

    吴汜胁着陈窈大笑,“终于来了!”

    “嗯,来看你自掘坟墓。”

    “滚!”

    江归一示意属下勿轻举妄动,注视着被要挟的陈窈,虽然她比绝大数人?冷静,但他看得出来她浑身紧绷。他笑着说:“十四叔,你挟持一个女?人?做什么?我们好好——”

    “闭嘴,嘴里吐不出半句真话?。”吴汜警告,脚步胁着陈窈往后?退,“如果你敢叫你的人?开枪,她马上就会变成尸体。现在丢下武器,叫他们退到百米外!”

    空气渗透出杀意。江归一举枪的姿势不变,也没有下达命令。

    他们离得太近,再加上吴汜特意用陈窈当肉盾,任何?一颗子弹可?能射进?她的身体。

    江归一的射击技术足以让所有人?望尘莫及,他有信心两枪之内,陈窈不受到致命伤的情况能制服吴汜。

    但他犹豫了。

    “再不动,我就先打断她一条手臂。”吴汜喝道?。

    江归一耸肩,嗤笑,“哈,我做了什么,让你误解我在乎她?”

    语气是掌控全局的松弛。

    吴汜停滞一瞬,冷笑着扣动扳机,砰砰连开两枪,电光火石的霎那,子弹从皮肤擦过,打向旁边的岩石,碎片迸飞。陈窈闷哼声,江归一的瞳孔紧缩,盯着陈窈脖子两道?鲜血淋漓的痕迹。

    “退不退?”吴汜问。

    江归一满脸阴鸷肃杀,眸中充斥戾气。他咬了下后?槽牙,朝后?做了个手势,大吼道?:“闻确!”

    得令的闻确皱了下眉,打开呼机,“9981,退!”

    陈窈表情跟见鬼似的,江归一脑子坏了?她送他进?监狱,他还救她?难道?后?面还有计划?

    吴汜继续逼迫:“枪!”

    江归一何?曾受过这种威胁,气得半边脸肌肉神经性抽动,他冷笑,“你当我是傻逼?”

    吴汜咧嘴笑,“你现在不就是?”

    江归一没说话?,半响,“你想怎样?”

    “我他妈就知道?你喜欢这小姑娘,哈哈哈哈哈!”吴汜笑了会儿,收了笑容,头快速向后?撇了下,“从这里跳下去。”

    江归一双目缓定洞悉,举着枪,抬腿朝前?走,“除掉我,你报不了仇,人?不是我杀的。”

    “放你妈的屁!不是你杀的还有谁?少唬老子!”

    他笑,“是你啊,十四叔。你最应该杀的人?是自己。”

    “什么?”

    江归一先看到柯丽露指甲断了,猜测是她杀的赵妄铭,江之贤要利用柯丽露反将军。

    直到查出那个消息。

    “人?是女?服务生?的母亲和柯丽露杀的,她母亲为报仇,柯丽露为自保。是谁让两位柔弱的女?人?痛下杀手?”江归一看着吴汜,“是赵妄铭和你啊,十四叔。”

    吴汜表情松动,梗着脖子叫骂:“少泼脏水到老子这!”

    江归一的眼神犀利,仿佛有实质,直穿吴汜。

    而他每一步都为此加上了重量。

    “你们害得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受辱致死,利用强权害冤屈无?法洗刷,为母则刚,她母亲为报仇杀赵妄铭,何?错之有?”

    “你们压迫孤苦伶仃的柯丽露,逼她出卖色相,让她从影星变成只会脱衣服的妓女?,她看到你们如此残忍,为自保杀了罪恶的源头赵妄铭,何?错之有?”

    “而你包庇赵妄铭作恶,为他擦屁股,间接成为害他落得如此地步的帮凶。”江归一笑,“这一切都是你们自作自受,现在赵妄铭死了,你口口声声说要报仇——”

    “难道?你不应该先杀掉自己?助纣为虐的人?有什么脸面活下去?害无?辜之人?流离失所的人?有什么资格背负血债活下去?”

    他连连逼问,“这个世界每日因?为你和赵妄铭死掉多少人?算过吗?到底是谁杀了赵妄铭重要吗?他作恶多端难道?不该死?”

    吴汜双目赤红,“滚你妈的!”

    心理博弈江归一没输过,他知道?局势已然逆转,接下来该让吴汜付出代价。

    他看了眼淋了雨脸色惨白?的陈窈,克制地撇开视线,望着远处某个虚无?的点,等了须臾,听到背后?纷杂脚步,说:“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江之贤早就知道?这件事,他不告诉你的原因?是什么,知道?吗?”

    吴汜看向赶来的江之贤等人?,“妖言惑众!你们父子二人?做的局!”

    “吴汜,你不会忘记当年你联合仇丽舒对我母亲做了什么事吧?”江归一残酷地揭开真相,“还不明白?吗?他做的所有一切就是为了逼疯你!”

    吴

    汜怔然,随后?突然像被打倒,支撑人?的精气神全部跨散,脚下趔趄,站都站不稳。

    他看向江之贤,干巴巴笑了两声,“这样啊为了给郦沛白?报仇?”

    江之贤沉默不语,少顷,“不是。”

    “也对,是我傻逼了,听信你儿子的屁话?,怎么可?能单纯因?为她,你就是想杀我。”吴汜吸了吸鼻子,“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和阿铭都知道?,这次出境凶多吉少”

    陈窈冻得嘴唇打颤,低讽,“那你还来找死。”

    “是啊,可?笑吧,我们这样的人?也会有忠心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哈哈哈”

    陈窈心里生?出一丝异样,她突然意识到,原来人?和棋子不同,棋子是没有灵魂的躯体,人?的血肉骨骼由感情浇筑,而感情也许能短暂受控制,但它会自我衍变再驱使人?做出不同选择。

    她步步为营,却无?法对他们的经历共情,无?法探知一个人?是否拥有良心。

    这就是输的原因?吗?

    她意识有点漫散,渐渐回忆与母亲相处的点滴。

    同样吴汜也万分感慨,仰头,可?雨天没有星空,和褪色的时?光一样灰暗。

    他和赵妄铭、螺丝三人?无?父无?母出生?在毒寨,当时?的头目把他们当作兵器培养,完成任务才有吃的,杀掉人?才能活下来。

    后?来终于闯出去,他们以为终于可?以迎来新生?活,没想到毒和坏已经刻进?骨子里,根本无?法停止,日复一日,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

    而视为救世主的江之贤从未想救他们,反而亲手把他们推向另一个深渊。

    “螺丝的事是你设计的吗?螺丝的事是你设计的吧”

    江之贤说:“阿汜。”

    吴汜一听这名字,绷不住了,突然嚎啕大哭,扯着嗓子哭,枪都拿不稳,“我们这条命是你给的,你想我们做刀,我们就去做刀,你到底懂不懂刀尖舔血的日子有多累?我每天都担心有人?要杀我,每天晚上都做梦,那些恨我的人?,死掉的人?化作鬼,喝我的血吃我的肉。而你!你的手干干净净,你他妈还有什么不满意?!”

    江之贤只是静静地看着吴汜。身后?的江弘义和林忠低声叹息。

    没有得到解释甚至没有回应,吴汜又哭又笑,“这就是你,这就是你啊,我到今日才认清。”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大雨如注。

    “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会幡然醒悟,我听到被强.暴服务生?的母亲死掉,家中只剩下一个年幼的孩子,突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这么多年我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后?来跑去给他们钱,他们不要,骂我畜生?,说我猪狗不如……”

    “可?我他妈就是畜生?啊!我生?来就被当成畜生?养,我的血液里都是臭蛆,没有腐肉怎么活下去?谁给我机会了,谁又他妈的教?我做好人?了?我真他妈受够了!”

    吴汜枪口一转,毫无?预兆地对邓六奇砰砰砰三枪。

    邓六奇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飞来横祸,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骂了句操。

    人?群尖叫着炸开,他们手中的枪都被江归一的人?收缴了。

    吴汜又连开数枪,击中几位年长的男人?。

    “现在外七系最难处理的人?都死了,剩下的就是你们江家自己的事了。你还想做什么呢?”他想了会儿,“哦,你想杀掉陈窈。”

    陈窈还没来得及反应,枪口抵住了太阳穴。江归一向前?迈步,眼睛紧紧盯着她。

    吴汜面色灰败,视线在江归一和江之贤身上来回转,讥笑道?:“我为罪恶出生?,你为王座出生?,王座不需要爱。要怪就怪你生?在江家,母亲是郦沛白?,父亲是江之贤吧。”

    他闭眼,“争来争去,最后?孑然一身,没意思,真没意思……”

    “没意思能别拉着我吗?”陈窈攥紧手心,背后?都是汗,“我做错了什么?”

    太阳穴中弹必死无?疑,背后?是海跳下去还有一线生?机。但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得再争取。

    “好与坏是自己选的——”

    “闭嘴!恶妇!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的眼神,那不是一个好人?的眼神,你杀过人?吧?你肯定杀过人?!日后?指不定有多少人?因?为你死掉!”

    生?死关头陈窈懒得再伪装,吴汜让计划崩盘,她不耐烦,一字一句,“闭嘴!狗、杂、种!你没资格指责我!”

    江归一:“”

    众人?:“”

    “看吧这才是你的真面目!跟江归一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吴汜笑得狰狞,“我这辈子没做过好事,这次想做次好事。你个恶婆娘就和我一起死吧!”

    “做梦!你这种蠢货不配和我一起死!”陈窈谁都不信,决定孤注一掷,使出吃奶的劲推开他,语气鄙夷,“坏人?都做不好的废物!”

    吴汜稍趔趄了下,耳畔刮过一阵风。

    “陈窈——”

    “陈窈!”

    “陈窈!”

    吴汜看了眼跑起来的江颂竹,嘴角牵扯出一个弧度,他转身,举枪对准江归一的后?脑勺。

    “二爷!”

    “归一!”

    吴汜做出扣动板机的动作,是预料中的空弹匣的咔哒清脆声,他的胸口出现两个黑窟窿,鲜血汩汩流淌。

    真疼啊。

    他缓缓转身,望向那双鹰眼。

    和初见时?一样,翱翔的雄鹰,野心是辽阔的天空。

    “老大,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也是对你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的报复。

    吴汜如释重负,向后?仰倒,眼睛溢出的泪水割裂了视线,他恍惚看到了四个人?把酒言欢的画面,那日的天穹干净如洗,都是星星。

    江之贤在混乱和震惊中如梦方?醒,猛然回头,扒开朝山崖跑的人?,“沛白?!沛白?!”

    时?隔多年的名字,代表被命运既定的生?离死别重新判定。

    而在这两声呼喊中,砰地声,一颗子弹射了出去。

    “你疯了!”

    “是啊。”

    每个人?兜兜转转,走不出宿命的圈套。

    如同子弹精准无?误射向仇视的对象。

    噗——

    皮开肉破。

    但江归一感觉不到疼痛,眼里只有陈窈,他追随她一跃而下,攥住了她的手臂,骂骂咧咧,“真是个废物,听不到老子叫你别跳?”

    惊讶的表情还未在陈窈脸上形成,身体强行调转方?向,接着被圈进?温热的怀抱,比怀抱更?热的是男人?死死禁锢住她的手臂,从弹孔流出的鲜血,滚烫、炙热。

    大雨滂沱,天空暗淡无?光。

    急速下坠中,江归一怒气冲冲的眼睛,像有数以万计的蝴蝶同时?振翅,澎湃而生?动。

    她迷茫、仿徨地看着他,喃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知道?我想杀你,还要救我?

    砰!

    骨肉撞到岩石。

    扑通一声,海浪淹没了江归一未说出口的话?。

    第046章 以逸待劳046

    意识飘向虚无, 灵魂在黑暗里飘荡。各种记忆碎片如?走马灯在脑中轮番上映。

    父亲戴着平光眼镜,脸白净斯文,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你的人生不应该被蠢事影响, 不要?和那些人做朋友。”

    ……

    “脸上的疤怎么搞的?”

    “摔了一跤。”

    父亲挪开视线, 仿佛她?脸上的细疤异常丑陋, 漠然沉默地擦肩而过。

    ……

    高墙, 花园玫瑰鲜艳。

    “为什么我不可以去学校?”

    “等?你学会怎么露出和我一样的表情,就可以去了。”

    父亲的笑温和, 完美。

    她?试着牵动嘴角。

    “不对,再?练习。”

    她?坐在电视机前看了一部又?一部电视剧、电影,笨拙地学习影片中正常人的情绪和表情。

    ……

    女人的眼睛温柔善良, “妈妈知道?你的小脑袋和别人不一样, 但你还?有心,试着用这里去感受情感。”

    她?摸着心脏,摇头。

    “没?关系,它?就像一块

    钟表, 每次跳动都是为那一天计时。”

    大雨滂沱, 玫瑰园被红色染透。

    父亲背对她?, 低低叹息,“窈窈, 你不该跑出房间……”

    血。

    到处是血。

    眼睛、手、身体都是血,雨水无法洗净。

    她?摸着自己的胸腔, 心脏溢出的眼泪, 模糊了视线。

    ……

    “死亡是生命的消失, 遗忘是灵魂的消散。她?的灵魂永远与我同在。”

    “你该死。”

    “你确定不会被发现?”

    半夜大雨不断, 玫瑰在浇打?下尽数折腰,她?蹲下, 俯视着父亲,语气狂妄,“发现又?怎样?”

    ……

    “小废物”

    喉间一热,陈窈止不住咳嗽,呛出血性泡沫痰。喉咙到肺部有种痉挛过度的涩疼,意识被疼痛拉回现实。

    她?缓缓睁开眼,头顶是波纹瓦片、木头、铁皮搭建的天花板。

    环顾四周,一盏吊灯,没?有电视,没?有装饰,没?有任何多余家具,除了锅碗瓢盆等?必要?的生活用具。

    设施简陋,像批凑而成。

    轮船没?有这种原始的房间,江家人不可能准备这种房间。

    没?被带回江家?

    她?警惕地摸了摸脖子,项链还?在,他的天珠也在,刀不知所踪。但救他们的人包扎了伤口,说明没?有危险。

    鼻端萦绕的霉味、鱼腥、血腥让人有点反胃。她?又?咳嗽几?声,呛出血沫。

    典型的溺水后遗症。

    比想?象中好太多,起码身体没?受伤。

    缓慢恢复知觉的手指传来被攥住的压力感。因?为太过冰冷,陈窈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人的手,侧头一看。

    平躺左边的男人,头、上半身几?乎缠满绷带,裸露出来的皮肤全是各种程度的划痕和淤青,尤其左半边。

    平日乌黑长发散开,衬得那张脸、唇更?加苍白泛冷。像一尊精致美丽、了无生机的玉雕。

    脑海闪现当时的场景,她?整个人正面被江归一抱进怀里,头被按进胸膛,他仰面入水,后脑勺砸向水面,似乎还?撞到了暗礁。

    而山崖的高度超过安全距离,意味非死即伤。

    她?呼吸稍滞,看着平日强悍现在格外脆弱的男人,嘶哑着嗓子,“江归一?”

    无人回应。

    陈窈失去理?智判断,抬手凑到江归一鼻端,呼吸微弱温热,她?松口气,注视他良久,试图抽回手,但他攥得太紧,她?四肢乏力酸痛,没?办法只能任由他握着。

    她?回正身体思考现在的处境。

    江家没?必要?呆了,立刻走身体不允许,也不现实。可江家人找到这怎么办,万一把她?处理?了

    眼皮越来越重,陈窈很快再?次陷入昏睡。木屋内的光线渐渐低垂发暗。

    六小时后她?再?次苏醒,一道?强烈的视线聚焦脸上,她?知道?是江归一。

    她?不觉得他们之间值得交流,哪怕惊讶他救她?,但她?认为他之前做的混账事,莫名其妙害她?被吴汜挟持,换他救她?一命,前仇恩怨一笔勾销。现在扯平了。

    “你、你是谁?”男人语气冷漠,但能听?出来他结巴了。

    不会发生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吧。

    陈窈侧头,江归一半坐着,反手撑在床头,从这角度,正好看见腹肌向下内收的弧度,她?先被他的好身材吸引了半秒,再?抬高视线,与他四目相对。

    屋内并不敞亮,但仍能看清他的眼神。

    和平日似乎有点不一样,非要?形容——

    清澈的愚蠢。

    陈窈:“”

    她思维出现片刻僵直,迟滞地从床上爬起来,摸他后脑勺,果然有个鼓包。

    江归一皱眉,“疼、疼。”

    “”

    陈窈无所适从地垂下手,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盘腿而坐,“你是谁?”

    江归一面露茫然。

    “你记得我吗?”

    他抬手,慢慢指向她?的眼睛,“记得。”

    陈窈愣了下,“我叫什么?”

    他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他抬起手腕,“归一。”

    装的?陈窈故意框他,“那只是手串的名字,不是你的名字,你叫……江乌龟。”

    祸害遗千年,千年王八,乌龟王八蛋。

    看着那张伟大的脸,她?故意说出他讨厌的名字,“小名,龟宝。”

    江归一的表情变得不可置信,随后扭曲,似乎难以接受这种蠢名字是自己的名字。

    傻了,但没?完全傻……

    陈窈:“”

    脑损伤逆行性失忆症,就是不知道?大脑组织里哪部分受到损伤,可以肯定影响人格形成的额叶和控制语言的舌咽神经多少受到影响。

    这种程度的损伤,意味他们不止昏睡了一天。

    “你、你是谁?”

    即使有再?多的仇怨,她?不屑算计傻子,没?搭理?江归一,看着墙边排列的蓝色塑胶桶,琢磨从是出国还?是呆国内。

    “你、你是谁?”

    “闭嘴。”

    “你是、是谁?”

    伪装对付傻子毫无作用。陈窈不耐烦地敷衍,“我是你妈。”

    江归一:“”

    安静了一会儿,他笃定道?:“不、不可能。”

    陈窈抬头,扫了眼他上半身精悍过人的肌肉,“为什么不可能?”

    “不、不可能。”他坚持。

    这傻子。

    “我问你为什么。”

    江归一抬掌从自己额头慢速滑向她?的额头,明显的倾斜。

    “”

    天杀的,傻了还?要?嘲讽她?身高。

    “不是亲妈,是继母,我们有仇。”陈窈直起腰,半跪着,双手攀上他的脖子,淡淡地说:“再?烦人,掐死你。”

    男人长而密的睫毛缓慢地扇了下,“为、为什么?”

    她?想?起之前在赌.场江归一问的那句话“如?果我有天无法动弹,没?有还?击能力,或者脑子不好使了,你会杀了我吗”。

    一语成谶。

    陈窈默了几?秒,松开手。还?是去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好了。她?慢吞吞爬起来,胳膊被拉住。

    “你、你要?去哪儿?”

    “关你屁事。”

    她?说是他的继母他们有仇,江归一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继母,但可以确定他们没?仇。

    他攥住她?胳膊不放,天生的蛮劲让她?倒嘶气,他看了眼她?脖子的伤痕,又?看向被自己紧握的胳膊,一只手包住绰绰有余,甚至能感觉到骨骼。

    他卸去一些力道?,小幅度拉了下。

    “松开。”她?的声音很冷。

    他脑子一片混沌,语言无法组织清楚,“可是、可是我……”

    ——可是我只记得你的眼睛,

    这句话太长了,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我让你别烦人,听?不懂?”

    江归一觉得嘴里像吃了瓣酸橘子,小声问:“你、你讨厌我吗?”

    不久前他问过同样的话。陈窈缓缓回头,眼神审视。

    男人五官每个折角都锐利而完美,深邃的丹凤眼,高耸的鼻梁,唇形有棱有角。

    还?是那张艳丽绝伦的脸。

    但眼睛装得东西完全不同,没?野心,没?攻击性,没?有那么多复杂,很简单,一眼就看懂了——方才是空荡茫然,现在是委屈。

    救命!他委屈什么?真?把她?当继母了?

    莫非又?在装?

    她?想?了想?,反手抽他一巴掌。

    短短半秒之内,江归一的表情经历错愕、彷惶、生气、慌乱诸多转变,最后定格成委屈。他嘴唇幅度微小地翕动几?下,抿成直线。

    “这是长辈对晚辈的教育。”陈窈从容淡定地解释。傻子才不算计傻子。

    “哦。”

    若非他之前非要?纠缠,与江之贤的关系必定更?亲密,那么不用下险棋也不会失败。

    “不用质疑我的年纪,你父亲很风流,你不止我一个继母。”

    “哦。”

    她?眯着眼,“阴阳怪气哦

    什么?”

    江归一定定地用那双金色的眼睛盯住她?,手往后摸,举手投足尽显迷茫。

    显然过多分析傻子不明智。陈窈扒拉他的手,没?扒开,脑子潜意识的指令攻击他的伤口,瞥到渗血的纱布,她?咬了下牙,笑着问:“你饿不饿?”

    江归一点头。

    “我也饿,现在要?去找东西吃,松手行吗?”

    他听?话地松手。

    陈窈爬起来,鞋子居然还?在,穿鞋子之际身后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加快进度,起身大步朝门口走,这时门外传来伴随口琴声的古老歌谣。

    推开房间木门的霎那,一望无际的海洋毫无阻隔地映入视野。只需再?往前走五步,便能一脚踏进海里。

    旁边几?座飘摇在海面的高脚木屋,建在岛屿和海洋的接壤处。

    目光再?放远,几?条船体狭窄,头部高耸的捕鱼小船悠悠荡荡,星点亮光处,人影绰约,他们似乎正在做饭,袅袅炊烟随风消散。

    毋庸置疑,这确实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桃源。

    世上最后一支海洋游牧民族,巴瑶族,无国籍、居无定所,世世代代鲜少踏足陆地上的现代都市。

    陈窈沉默,难怪屋里那么多桶,原来是储存淡水的工具。

    跳海活下来。

    被巴瑶族捡回部落。

    这两者发生的概率百分之一。

    居然不可思议地同时发生。

    “不、不想?叫……继母。”江归一走到旁边,“名、名字。”

    还?有江归一变成傻子。

    陈窈第一次觉得人生无常,注视木屋下面拴的独木小破船,凭它?,凭她?,应该无法划到陆地。

    想?到什么,她?身体后仰,看向男人后背,伤痕累累,视线收回,瞥到他肋骨处的圆形疤痕。

    他似乎从遇见她?就一直在受伤。

    她?望向远处,一条小船从辽阔的海面朝他们驶来,船上的人高举双臂挥手,说着听?不懂的语言。

    “名、名字。”

    她?无奈叹息,“陈窈。”

    “陈幺、幺。”

    江归一含混地嘟囔。

    又?听?错了。

    陈窈抬头,纠正道?:“陈窈。”

    江归一低敛着睫正在看她?,远处亮白和近处昏黄的光揉杂,将他整张脸笼罩在温暖朦胧的光晕里。

    “幺幺。”

    这也没?障碍啊。

    “幺幺。”他笑了,“好、好听?。”

    她?不敢相信自己奇迹般有点不好意思,别开眼。

    天杀的,肯定是那张脸太祸害。

    陈窈脑羞成怒,“乌龟王八蛋。”

    江归一也不生气,修长的食指戳她?脸,“红了。”

    她?拍他的手,“滚!”

    这时海面小船靠岸,一位男人踏上水平台,黑皮,卷发褐瞳,长相非常野性。他是这里的组长萨鲁耶。

    江归一眼尖瞅见他腰腹的刀,猛然上前,一把抓住刀柄,“我的!”

    萨鲁耶:“#*%@!”

    江归一怒气冲冲地重复我的,萨鲁耶叽里呱啦回他死不松手。两人你拉我扯,木屋的水平台非常薄,走几?下,木板摇摆,好似即将断裂般。

    陈窈:“……”

    她?无语望天,肚子饿得咕咕叫,有点想?杀人。

    第047章 以逸待劳047

    “老?大, 还是没?找到。”

    江之贤俯视脚下这片并不深的海域。

    为了个女人竟然把自己置于如此险境,真的白教他了。死了,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不过, 捞了整整两天, 方?圆几里、包括毗邻的岛屿找遍了, 什么都没?有, 大概率被人带走了。

    这座私人岛屿在东南亚实际是非常有名的黑色产业,没?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跑来旅游, 难道是其他家族的人?

    他想到几个与十四系产业挂钩的家族,吩咐道:“去查下本土各大家族的动向。”

    江弘义:“是。十二系群龙无首,现在怎么处理?”

    江之贤回忆当?时的混乱, 江颂竹奔跑的样子在他脑海形成画面, “老?三?在做什么?”

    “去别的岛问情?况了。”

    “暂时给老?三?吧。”

    “是。”

    他继续有条不紊地安排大方?向,把控着所有局势。

    江弘义有时也拿不准江之贤对江归一,亦或他所有孩子的态度。记下一些?事?项后,看着江之贤的背影说?:“吴汜和?邓六奇的遗体不能再?放了。”

    下过雨的天, 月光星光都特别亮, 崖边的男人似乎被吸引, 仰起头遥望这片干净的夜空。

    他不再?年轻了,脸上已有岁月流逝的纹路, 就?连那双雄心壮志的鹰眼也都透露出疲惫,显得那么沉重。

    “阿汜的弹匣一颗子弹都没?有?”

    “早就?打完了。”

    “嗯。把他和?阿铭一起烧完送到寺庙, 多请些?高僧念满八十一天的佛经。”江之贤沉沉叹息, “保佑他们下辈子能生在普通人家当?一世好?人吧。”

    “是。”

    须臾, 江之贤回头, 神情?有些?恍惚,“随行的人都查了?”

    江弘义与他对视, 语调平直地说?:“她已经去世很久了。”

    江之贤摇头,“不,除了她,谁会和?我关注归一的安危拔枪打阿汜?”

    “归一也中枪了,现在生死未卜。”江弘义转移话?题,“您还要放任吗?”

    江之贤定定看了他几秒,“还不到时候。”

    “十二、十四系剩下的老?鼠?”

    “尚且有救的送进单间公寓,其他——”他回头望向海,轻描淡写地说?:“喂鱼吧。”

    一直默默无言的林忠陡然打寒颤,头皮阵阵发麻。饶是见多这场面的江弘义也震惊万分,沉默数秒,“一个不留吗?”

    男人手背朝外摆了两下,非常轻的力道,含义昭然若揭,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必再?浪费时间。

    远处,黑蓝色的天与海广袤无垠,仿佛是为即将到来的物竞天择准备的幕布。

    而另一边,高悬的月亮照亮一隅,银白的光冲淡了暗色海面,恢复了最初的藏蓝。

    “幺幺,那是、是我、我的。”

    “闭嘴!”

    江归一不明白为什么陈窈不吼偷东西的丑八怪,要吼他。她又飞来一记眼刀,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刀柄,低头,突然发现她有鞋子,他没?鞋子。

    偷东西的丑八怪。

    江归一气愤地踢了脚破破烂烂的木板。

    “再?用力点,这房子塌了,别说?刀,人也没?了。”

    “哦。”他推了下栏杆。

    “还推?”

    “哦。”

    “你?再?哦一个试试看?”

    江归一抿唇,陈窈懒得搭理他,笑着对萨鲁耶比手势,用肢体语言表达想法,但效率太低了,她抱着期待尝试,“English?”

    萨鲁耶笑眯眯地摇头。

    “萨瓦迪卡?”

    “萨瓦迪卡。”

    陈窈:“”

    要命,她不会说?泰语。

    这时旁边传来句磕磕巴巴的泰语,萨鲁耶把刀一拍回了句泰语。

    她看向江归一,探究地问:“你?为什么会说?泰语?”

    男人茫然,“不、不知?道。”

    陈窈:“”

    人脑精妙而复杂,不同的组织分区掌管不同的记忆形式,后天程序、感觉、情?绪、空间等等。

    江归一的幸运值确实高,没?直接变成弱智,也没?失去语言天赋。

    陈窈不再?细想,“我说?一句,你?跟他说?一句。”

    她抓住他的发梢用力一扯,无视他发懵的表情?,警告道:“刀,我会帮你?拿回来,别整幺蛾子,听懂了?”

    “刀。”

    “嗯。”

    得到保证的江归一乖巧地当?起翻译,但说?话?打磕实在太慢,陈窈饿得眼冒绿光,恨不得锤他脑袋,恢复他的表达系统。

    经过一番周折沟通,陈窈得知?萨鲁耶不止是族群与外界沟通的桥梁,还是有名的冒险家。

    巴瑶族不需要钱,往往围绕岛屿捡漏,或打鱼养海藻拿去集市换生活用品。前两天萨鲁耶处理完物资,恰巧碰见江家的华丽邮轮,想去捡垃圾,没?想到看到她和?江归一跳下来,他以为他们受到迫害,水性极佳的他捞

    了人就开溜。而江归一的刀,萨鲁耶认为是他们用掉他储存的伤药的报酬。

    三?人终于就?地而坐。萨鲁耶的家人在海啸与疾病中生亡,家中许久没?这么热闹,他在水平台搭建小灶,豪迈地拿出这两天打捞的海鲜。但他没想到那长发男人那么能吃,一口气干掉十五个生蚝,两只海胆,并且现在开?始吃鱼了。

    陈窈也没?想到江归一完全不挑食,明明之前那么嫌弃她的零食,到夜市一口不吃,这会儿跟猪一样狂炫。

    这还是挑剔的江二爷?简直像重置了内在灵魂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隐藏的双重人格?

    她握着树枝削成的筷子,琢磨得出了神。

    面前推来用叶子包住的鱼,剔了刺,碎成了易咀嚼的小片。

    “幺幺,吃。”

    她静静地注视抓着鱼尾巴啃的男人,“为什么剃刺?”

    他含混不清地说?:“你?、可以多吃、吃点。”

    如此单纯的回答,没?有任何算计。

    陈窈吃了口鱼,“江乌龟。”

    江归一眉心蹙起,应了声,“嗯。”

    她没?再?说?话?,看着波光粼粼的海水,鱼肉的香味萦绕在空气,心里升腾的异样,新鲜陌生,但不让人讨厌。

    “你?告诉他,我会帮他改造船上的引擎,再?加一个简易的海水过滤器。让他把刀还给你?。”

    江归一笑得很开?心,“好?。”.

    吃完饭萨鲁耶拿出一堆破铜烂铁哐哐扔进船里,跳下去,对陈窈伸出手。

    因为江归一总重复“幺幺”这两字,他猜想应该是她的名字,尝试说?出自己学习的第一个字汉语,“幺幺。”

    学习得还挺快。陈窈不想掉进海里,没?扭捏,正想搭上萨鲁耶的手,一只纹着饕餮的手横空拦截她的动作,接着腕被攥住,过于强势的力道太熟悉,陈窈吓了一跳,扭头,“干什么?”

    江归一表情?严肃,“他没?、没?洗手。”

    陈窈:“”

    男人长腿一迈,跨进小船,朝她伸手,眉目含笑,“幺幺,慢、慢点。”

    陈窈扫了眼他大臂的纱布,“手不疼了?”

    抬臂那一片连着的筋骨疼得厉害。江归一犹豫要不要说?实话?。

    这间隙,陈窈从他的表情?判断出答案,她搭上萨鲁耶的手,从水平台跳下来,船体微微一晃,没?站稳,身?体前倾,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萨鲁耶心脏怦怦跳,情?不自禁努鼻子嗅她的味道。

    江归一瞳孔放大,看着萨鲁耶的行为,身?体无意识做出反应,他猛地攥住陈窈的胳膊,往自己怀里拉。

    萨鲁耶的思维原始,面对挑衅的动作,下意识想把人抢回来。

    小船左右摇晃,海水涌进。

    “干什么!”陈窈莫名其妙,生怕掉进海里,“放手!”

    “不!你?!你?搭他的手!”

    她狐疑,“你?为这事?生气?”

    他理所当?然,“你?、你?是我的!我的继母!”

    这货的占有欲完全是骨头里生出来的。陈窈突生带孩子的无力感,使?劲甩开?两人的手,“滚上去!别烦人!”

    江归一扬着眉冲萨鲁耶说?了句泰语。

    情?绪皆形于色。不用猜也知?道他说?什么,她面无表情?,“你?滚。”

    江归一不可置信,呆呆地指自己。

    “是的,你?滚。”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他僵硬了一秒,抿住唇,一脚跨上水平台,见萨鲁耶不动,粗暴地拽着他往水平台拖,磕巴着嚷嚷:“他,他也滚!”

    “有病。”陈窈捡起扳手,“傻了也一样有病。”

    “我、我不傻!”

    吼完江归一对萨鲁耶疯狂灌输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萨鲁耶被念得发懵,一时没?反驳。

    陈窈莫名觉得觉得江归一像条暴躁的喷火龙。

    真的好?傻。

    她蹲到小船引擎的位置,忍不住笑了下,开?始改造废旧过时的结构。

    江归一和?萨鲁耶并排坐在水平台,眼巴巴盯着船里的纤细身?影。萨鲁耶突然问他们什么关系,又说?如果幺幺一直呆这里。

    江归一拧眉,“你?、你?不准!不准叫幺幺。”

    “那不是她的名字吗?”

    “只有我、我可以这样叫。”

    “为什么?”

    “我的——”

    “你?的继母嘛。”萨鲁耶捂着胸口,看着陈窈满脸陶醉,纯然陷入爱情?的模样,“她可真吸引人,我一看见她心脏就?怦怦跳,这应该叫一见钟情?吧。她和?我说?一句话?,我就?想把所有的东西给她,如果她呆在这里,我想和?她一起生孩子——”

    “闭嘴!”江归一阴郁地盯着他,嗓音掉冰碴,“再?说?一句,我、我保证你?会后悔。”

    萨鲁耶哽住,“你?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

    江归一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狠戾,他单纯不高兴,低头撩了缕发梢,“谁让你?总想抢我的、我的。”

    要不是陈窈,他才不救他。天色渐暗,萨鲁耶抓了抓浓曲的卷毛,“我家只有一张床,晚上你?和?我一起睡船里吧。”

    江归一凝望着灯火下的身?影,心脏和?脑子同时滋生无从遁形的情?愫。他总觉得特别熟悉,就?像曾经有过同样的感觉。

    他看向自己左手掌的细疤,听着海浪的声音,回想与陈窈接触时心跳的频率。

    她这时抬头望来一眼,是这双像雾霭迷蒙的眼睛。

    心脏空拍。

    他缄默定格与她视线交汇,很快得出结论。

    ——如果她对我笑一笑,我就?想把所有的东西给她。

    ——我和?萨鲁耶一样。

    ——原来这叫一见钟情?。

    ——我对我的继母一见钟情?了。

    没?有任何伦理道德的脑子很快接受了这个观念。

    江归一腾出须臾思考自己是谁,没?想出所以然,动了动脚,掀起小波浪,“不和?你?、不和?你?睡,我和?幺幺睡。”

    萨鲁耶不解,“她不是你?继母?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

    “嗯,所以我、我和?她睡啊。”

    “?”

    江归一起身?,拍拍屁股,再?次强调,“你?、你?去船上睡,我们上床、床睡。”

    第048章 以逸待劳048

    和江归一睡觉, 陈窈没产生过多想法。齐齐平躺后,她开?始琢磨计划。

    明天或后天就可以拜托萨鲁耶送她一个人?离开?,至于?江归一, 他身?上有伤, 带傻子出行也不方便, 而且万一他恢复记忆, 于?她不利。

    想的正入迷,左手小拇指被勾住, 她挑眉,“干什?么?”

    “我、我怕。”

    “”

    算了,牵手也不会掉块肉。陈窈继续琢磨, 男人?的手指慢慢缠进指缝, 严实?扣住,“幺幺,你、你在想什?么?”

    陈窈懒得搭理,快入睡时, 耳边一热, 肩窝发沉, 她不适应地扭头,男人?腰弯折, 头靠在她肩膀,嘴角噙笑, 睡得香甜。

    人?对傻子格外宽容, 亦或潜意识认为他不具有威胁。陈窈没推开?江归一, 回正头, 慢慢闭上眼?。

    等陈窈呼吸平稳,江归一睁开?眼?, 他觉得自己很?聪明,撒个谎陈窈就给他靠了。

    昏昧的光线,他的视线从她的睫毛、鼻尖、嘴唇,游弋到脖颈,微微起伏的胸口,又重新挪回脸上。

    仿佛重演的熟悉感。

    想到过去的自己和陈窈有目前无法探知?的回忆,哪怕共有躯壳,江归一心里有点酸酸的。

    想把她揽进怀里抱着睡,身?上的伤不允许。

    莫名其妙想舔舔她咬咬她,考虑到会挨骂只能作罢。

    他安静地注视良久,直到意识陷入混沌。

    这天晚上,江归一幼年?的记忆随淤血的消散重回脑海,变成?一个个零

    碎的梦。

    母亲从不对他笑,总掐着他的脖子哭,说她这辈子没做过坏事,为什?么生出他这样的怪物,和父亲一样的怪物,如果没他就好了,没他她早就自由了。

    父亲讨厌他的黄金瞳,说这是不详之兆会害的江家家破人?亡,从不正眼?看他,把他丢进后山山洞,叫奇怪的佛僧扒光他的衣服,往他身?上画满像枷锁一样的咒文,整整八十一道,围着他唱歌跳舞,整整八十一天,他躺在石床中央,数了一次又一次小数循环,出山门那天他得到了一颗珠子,他们说这是由大成?就者和高僧大德供奉流传下来的最后一颗雄象天珠,这是奖励。

    其他人?也不喜欢他,叫仇丽舒的女人?总悄悄掐他的背和腰,骂他小结巴,小畜生,把他关进柜子,放狗咬他,踩死?了他的小蚂蚁,骂母亲是不要脸的婊子,他生气地咬死?了她的狗,腥臭的血从嘴里一直流进喉咙。

    他以为这叫还击,可所有人?都惊恐不安地往后退,斜着眼?捂着嘴议论他。

    二少爷是天生坏种。

    他们的嘴脸太丑陋,他不想理他们,自己爬起来,满身?是血去找母亲,想告诉她自己打赢了,想洗澡,因为血太臭了。

    母亲盯着他良久,转身?离开?。而后便是一场大火,熊熊烈焰中,母亲抱着他说:归一啊,别?怕,很?快就解脱了。

    那是母亲第一次对他笑,他很?乖,热得满头大汗也没埋怨。

    那真是一个香甜的梦。

    梦里母亲抱着他,温柔地拍着他的背,唱动听的戏曲,“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

    但梦醒之后,所有人?告诉他,母亲本来可以活下来,为了救他,在大火中烧成?灰烬。

    这孩子就是灾星啊。

    说不定是他烧死?了自己的母亲。

    逝去的人?化?作执念在江归一心底生根,成?了午夜的梦呓。

    “妈妈”

    “为、为什?么”

    “我不、不是”

    他不是五岁稚童了。

    再经历一次当然明白母亲笑容背后的目的。

    梦中感觉不到疼痛,是假的。

    天生坏种不会悲伤,是假的。

    没有爱,没有同理心,不会懊悔,所以愤怒、仇恨、悲伤这些?负面分情绪会无限放大,如今再经历一遍,乘以数倍压到心间,压得江归一喘不过气。疼痛在心底无限蔓延,凝聚成?他眼?角滑出的泪。

    原来归一真的是他的名字。

    八十一道枷锁镇压,八十一天诵佛辟邪,九九八十一,九九归一。

    火,扑不灭的火,烧得梦境通红.

    陈窈热得全身?发汗,还有种鬼压床的感觉,她缓缓睁眼?,瞅向压在自己肚子,一条比她大腿粗、肌肉扎实?的胳膊。

    她面无表情地搬开?胳膊,下一秒又跟八爪鱼似得缠了上来,再次搬开?,再次缠上。

    来回数次,陈窈烦躁地戳肩头的脑袋,指腹氲湿。

    伤口感染发烧?

    她伸手托他的下巴,愣了愣。

    泪?居然流泪?

    她把他的头放到枕头,转身?与他正面相对,“江乌龟,江乌龟,醒醒。”

    连连叫了几?声?,男人沾着泪滴的睫才缓缓掀开?,经过眼?泪冲刷后的瞳孔透亮,如同两颗瑰丽的金色水晶。

    她被惊艳得失语,回过神发现他眼神比昨日清明了些?,不再像平铺的白纸,倒像被揉皱了,瞳仁的纹路是折痕,眼?泪充盈在里面,渐渐饱满,一颗颗滑出来。

    陈窈迷茫,不禁用指尖碰江归一长长的睫毛,泪珠浸进皮肤纹理,她像被烫到,缩手,他抓住,又委屈巴巴地掉下几?颗眼?泪。

    她不知?所措地问:“为什?么哭?”

    男人?抓着她的手放到心脏,“疼。”

    “幺幺,我疼。”

    她哑然,半响,干巴巴地说:“别?哭了,丑得很?。”

    他哭得更厉害。

    陈窈面露无奈。

    身?高两米多、肌肉精悍,之前对你做畜生事,逼你叫主人?的男人?,哭得像吃不到糖的孩子。

    是谁都会无奈的。

    过去的人?生也没碰到过这种傻子。

    她叹气,“能不能别?哭了?”

    “不能”

    “”

    两人?僵持片刻,陈窈又叹了口气,只好帮他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她烦躁地把眼?泪全糊到他脸上,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想怎样?”

    江归一眼?睛通红,边掉眼?泪边抽噎着问:“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陈窈没意识到他语句通畅了,敷衍道:“只要你不哭。”

    他泪眼?汪汪地想了会儿,企盼地看着她,“想要你爱我。”

    陈窈怔住。

    此时太阳从海平线升起,部落小船出动,人?声?、引擎轰鸣、海鸥鸣叫、波浪起伏声?,全部入耳。

    称不上喧哗嘈杂,她却耳鸣般,双唇开?开?合合,不可思议地问:“你说什?么?”

    “想要你爱我。”江归一重复:“我想要幺幺爱我。”

    不结巴了人?也疯了。

    陈窈扔开?他的手,翻身?起床。他着急地起身?,半跪着,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双臂牢牢箍住,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怎么都挣不开?。

    “我保证以后乖乖听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要什?么,我有的任你挑选,没有的我去找——”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陈窈冷漠打断。

    “知?道。”江归一躬着背,降低高度,在她耳边低语:“我想要你的爱。幺幺,我想要你的爱。”

    从后面抱住她的男人?,绝对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艳鬼江二爷,那个男人?是凶残的野兽,暴戾的掠夺者,绝对不可能跪下,更不可能以这种祈求的姿态,祈求用所有换她来爱他。

    她看着漏风的木板门,从缝隙里能窥见纯净的蔚蓝海面。

    “如果你记起所有的事情,再回忆方才说的话,只会觉得可笑,甚至耻辱。”

    江归一不假思索,“那我不要那些?记忆。”

    “可我有。”

    “曾经的我是什?么样?”

    陈窈脑海闪过很?多画面,闭着眼?说:“狂妄自大、自私刻薄、运筹帷幄的混蛋。”

    然而这混蛋抽风和她一起跳海,变成?了傻子。

    “可我不是呀,我会永远对幺幺好。”

    她想到什?么,觉得可能是自己误解了,“你说的爱,是母爱?”

    “不是。”

    “我是你的继母。”她只好这样说,“是你父亲的女人?。”

    “父亲不好,他有很?多女人?,他的心不完整,你爱他会难过,爱我,我不会让你难过。”

    陈窈惊讶于?江归一的无障碍直白,迟钝半天,“你脑袋真撞坏了?说什?么傻话?”

    “我不傻。”江归一立刻反驳。

    “那为什?么这样?”

    “我看见你心脏就怦怦跳,萨鲁耶说这叫一见钟情。”江归一用胸腔贴近她的脊背,“你听,幺幺。”

    心跳声?通过皮肤传进身?体,热烈、钝重有力。

    心不会说谎。

    陈窈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想逃离此刻局面。

    “我不是父亲,也不是那个混蛋。”江归一俯低身?体,下巴搁在陈窈肩窝,顺滑长发从纤细肩头慢慢滑散,他用坚实?的双臂圈住她,“我是江乌龟,幺幺,我是你的龟宝。爱我吧,我不会让你伤心的。”

    缄默少顷,陈窈冷淡地说:“我没有爱这种东西,永远不会有。”

    他想了会儿,“没关系,呆我身?边就好了。”

    心中生出无名之火,陈窈猛地挣脱他的怀抱,转身?,面无表情盯着他,“你是不是有病?失忆前缠着我做.爱,失忆后缠着我要感情,我上辈子挖你家祖坟了?非要缠着我不放?”

    她越说越快,到最后尾音收的戛然而止。

    江归一歪头,“做.爱?”

    陈窈:“去死?。”

    江归一抿唇,一副又要哭的样子。

    “哭个屁!不准哭!”

    “哦。”

    “不准哦。”

    “好吧。”他捞起她的手,“幺幺,那我们生孩子吧。”

    “?”陈窈反手狠狠甩了个耳光,恶狠狠地说:“傻叉吧你,脑子不好

    就去治,别?说些?猪狗不如的话。”

    江归一颓丧地坐回床,上半身?昨天从犄角旮旯翻出的破烂衬衣,扣子全解了,显得肩背更加宽直,锁骨长而陡立,深刻流畅的肌肉线条延伸至沙漠迷彩裤。乍一看,性感又风流。

    然而,他抿着两页红唇,雪白的眼?尾通红,睫毛浓长,捂着脸一瞬不瞬地望着陈窈,活像个自闭而美丽的瓷雕像。

    过了两秒,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陈窈抱臂,想看他能哭到什?么时候。

    五分钟后萨鲁耶进来看到这诡异的一幕,风中凌乱很?久,开?口用泰语问吃不吃早餐。

    江归一抽噎着问:“他问我们吃不吃早餐”

    “吃。”陈窈转身?就走。

    江归一在坐床上继续哭或吃早餐哭之间犹豫半秒,选择没骨气地光脚跟了上去。

    萨鲁耶茫然地想,现在继母和儿子都这样相处?

    早餐氛围非常诡异,陈窈全程冷脸,江归一咔咔炫完食物就开?始掉眼?泪,萨鲁耶东瞅瞅西瞅瞅最后不停摸脑袋。

    吃完早餐陈窈把门一摔回房睡觉,江归一屁颠屁颠坐在床头默默擦眼?泪。睡完午觉,她出去吹海风,他坐旁边哭,她上厕所,他在门口哭。小木屋拢共不到三十平方,避无可避。

    整整一天,陈窈脑袋都被哭炸了,吃完晚饭萨鲁耶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迅速溜回船上。

    黄昏拉开?帷幕,她扶额,食指压着太阳穴,“我怀疑你是上天派来克我的,真的,两年?前把我送进看守所,两年?后破坏我的计划,现在傻了还要折磨我……你快点恢复记忆做你的江二爷,完成?你伟大的抱负行不行?”

    “这样你就爱我了吗?”

    她望洋兴叹,“你是猪吗?听不懂人?话。”

    “听不懂。”江归一口吻几?近呢喃:“幺幺,你不爱我,我会死?的。”

    “那就去死?。”陈窈指着前面的海,冷酷无情地说:“从这跳下去,不憋气,不出十分钟就能欣赏黄泉路的彼岸花。”

    噗通——!

    江归一反向跳下了海,双臂摊开?,眼?睛盯着她。

    陈窈视线低垂,隔着清澈海面与他对视。

    他眼?神透金明亮,却被海水充斥,透露出难言的寂静和悲伤,沉甸甸的,下坠速度很?快,他的身?影迅速沉没、消匿,海面恢复平静。

    陈窈压根不信江归一会为无聊可笑的爱情舍弃自己的生命。

    她起身?准备回房间,走了几?步陡然惊醒,像触电般蓦地踉跄着倒退几?步。

    该死?的。跳下去的是那执拗的傻子。哭了一天不忘给她挑鱼刺,做海胆包饭,伸手帮她挡太阳的江乌龟。

    陈窈匆忙回跑,木板踩得吱吱呀呀,大声?喊道:“你他妈有病是不是?赶紧滚上来!”

    无人?回应,她脚下发软,半跪在木板,“江归一!”

    “江乌龟!”

    哗啦——

    男人?从木屋下钻出水面,乌黑发丝贴在脸颊,面部被水雾覆盖,新鲜干净,眉眼?又格外蛊惑邪气。

    简直像从海里诞生的男妖精。

    “幺幺,你舍不得我死?。”他双臂搭向水平台,直视着她,眼?睛湿漉漉,“你要来爱我了。”

    风卷起头发,陈窈心里怦然,她猜想,自己可能脸红了,可能没有。慌乱别?开?眼?,发声?格外艰难,“又疯又傻,你真没救了。”

    音节刚消失,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脖子,不容抗拒地往下拉。红润的唇直直贴上来,带着海水的咸腥,她放大的瞳孔倒映他额头的水珠、弧度优美的睫毛,以及夕阳余晖。

    江归一含住她微张的上唇瓣,轻轻挤压吸吮,她想起身?,他伸出舌头舔舐嘴角钻进口腔,往里勾,一根拉稠的银线牵拉在两人?唇间。

    江归一忍不住心满意足地嘴角上扬,显露出前所未见的快乐模样,又有点腼腆。

    他喘着气说:“幺幺,你好甜呀。”

    第049章 以逸待劳049

    继母与儿子的角色扮演游戏结束, 陈窈警告江归一不可以亲嘴,他乖乖答应,非常狡猾地换了种方式索吻——躺床上吻脸颊代表我们要睡觉了, 睡前?要求吻额头代表今夜好?梦, 清晨要早安吻代表好?运降临, 早餐吃光光也要亲脸代表奖励

    不亲就掉眼泪。

    陈窈受够了魔音绕梁, 只好?按照这套蛮不讲理的方式啜江归一的脸。结果他蹬鼻子上脸,索要亲亲的频率高到令人?发指。

    江归一把海草和贝壳编织的发圈戴到陈窈发顶, 满脸骄傲,“幺幺这是我为你做的海洋之冠,独一无二。”

    陈窈毫不留情拆穿, 指着?旁边两个发圈, “第三个。”

    他像没听?见,“幺幺好?像海的女儿,漂亮的小公主。”

    “哦。”

    江归一往她?跟前?凑,指着?自己的脸, “奖励, 亲一下。”

    “滚蛋。”

    “不给奖励, 我会难过,难过就会哭。”

    陈窈有种被拿捏的感觉, 气愤地往他脸上盖了几道牙印,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他只会捧着?脸傻呵呵地笑。

    而萨鲁耶为期三天的暗恋加初恋惨淡收场, 本?来就伤感, 看?着?傻乐的男人?趁陈窈看?不到的时候, 昂头冲自己炫耀挑衅,他整个人?崩溃, 催促他们快点滚蛋,别在这白吃白喝。

    江归一和陈窈正聊到秦始皇,吹捧他偶像干翻六国的威武事迹,闻言,果断拒绝:“不要。”

    “好?。”陈窈无视江归一,“我们今天晚上就走。”

    “为什么!”

    “你该回家了。”

    江归一朝海里?扔石头,“不。”

    “告诉他,送我们上岸,我帮他做海水过滤装置。”

    江归一像叛逆期的少年,梗着?脖子说:“我不。”

    陈窈淡定起身,“你不,我就跳海。”

    耍赖皮谁不会,大事绝无让步的可能性。

    况且,三天,江家仍旧没寻来,只有一种可能,有人?知道他们所在地,通过某种手段让江家鹰犬绕开?这,或错误引导。

    如?果是甄先生那?是万幸,如?果包藏杀心?,等?转移了搜救人?员的视线,那?人?就会亲自前?来解决他们。三天足够做这件事,第四天极有可能是他的行动日。

    没有电子设备无法求救,江归一还是傻子,出于安全考虑,今天必须离开?。

    江归一仰起脸,注视她?,缓慢眨眼,“幺幺”

    陈窈熟知他这张脸流泪的程序,轻拂他的额头,笑吟吟地说:“小可怜龟宝,你敢掉一滴眼泪,我马上把舌头伸进萨鲁耶的嘴巴。”

    江归一瞬间僵化,心?碎了满地,眼圈通红地扭头,冲萨鲁耶用泰语吼出陈窈的要求。

    “再让他帮我弄件衣服。”

    “给她?件漂亮衣服!”他盯着?萨鲁耶这狐狸精,骂道:“四肢发达的黑皮猴子!”

    萨鲁耶不敢相信,这家伙早上还说他们是朋友,现在居然骂他黑皮猴子。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两人?扭打成?一团,抄起手边的东西往对方身上砸。

    突然,一个贝壳砸到陈窈脑袋,她?揉了下脑门,直接薅住江归一的高马尾,用力一拉,“适可而止,别逼我扇你。”

    江归一仰着?头对陈窈笑得露出白牙,再朝萨鲁耶翻了个硕大的白眼,爬起来,挨着?她?坐下,委委屈屈地说:“幺幺,他没好?我看?”

    “是是是,你最好?看?。”陈窈仰起头,张口就来,“全世界第一好?看?的长发王子,地球的沧海遗珠,太阳系的中心?轴,宇宙最闪亮的星星。”

    江归一似乎完全听?不懂讽刺,心?满意足地笑了,飞快在她?脸颊偷了个吻,“幺幺公主,最好?看?。”

    “好?假。”

    “比真金还真,最好?看?,我超喜欢。”江归一蹭着?她?的头,迎着?明媚阳光笑,“乌龟王子和幺幺公主永远幸福生活在一起。”

    陈窈搞不懂为什么同一个人?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她?不想搭理傻子,只觉得耳根子被太阳晒得很烫。

    也许这里?没勾心

    ?斗角,也无需防备,陈窈身体和心?都暖烘烘的,她?舒适地眯起眼,没一会儿开?始打盹。

    江归一轻轻搂住陈窈的肩膀,吻了吻她?的发顶,然后窝起手掌抵在她?额头,看?着?她?笑。

    海天一线承接几近依偎的身影,随风飞舞的发丝纠缠着?像在亲吻.

    上了岸陈窈吩咐江归一和萨鲁耶收集木炭砂石等?材料,在水井旁用泥巴砌出四重过滤装置,之后又利用保温杯和塑料薄膜修了个太阳能蒸馏器。

    萨鲁耶喝到接近纯净的淡水,眼泪滑过质朴的脸,他手舞足蹈地对陈窈表示感谢,她?没什么反应,指了下刀,意思该物归原主了,随后拿着干净的衣服和水去另一边洗澡。

    萨鲁耶把刀还给江归一,“她?真的太厉害了!改造的引擎船快了一倍,还会做这些?,真不知道她?有什么不会的。如?果她?一个人?掉进海,我肯定把她?强扣在我们族。”

    话落,刀光一闪,锋利的刃横在他脖子前。萨鲁耶吓得手中杯子掉地上,质问道:“干什么!这刀很快的!”

    江归一对心中突如其来的暴虐茫然几秒,收刀,冷哼:“提醒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萨鲁耶早看?穿这表里?不一的傻子,嘟囔:“坏家伙,就知道挤眼泪骗人?。”

    男人?歪头,表情天真,“没骗人?我就想哭啊。”

    萨鲁耶:“”

    江归一扛着?刀潇洒转身,朝陈窈离开?的方向?迈步。

    “你干嘛,她?在洗澡!”

    “我要保护她?!”他大摇大摆走了两步,幽幽回头,“别跟过来,还有别模仿我!清醒点!你挤眼泪幺幺也不会理你,她?不喜欢笨蛋!也不喜欢黑皮猴子!”

    萨鲁耶:“%#*$&!”.

    江归一怕陈窈碰到山林野兽,沿着?脚步,一路麻利劈开?遮挡的树枝,终于在茂密树林看?到她?的背影。

    他把刀别在腰腹间,刚抬头。

    她?反手用大拇指勾住肩部两条细吊带,往旁拉,黑色的裙子层叠着?往下滑,滑出优美的蝴蝶骨,盈盈一握的腰,圆润臀线以及笔直纤细的腿。

    一具骨感美好?的酮体白晃晃映入瞳膜,每道线条,每个折角,所有一切,犹如?箭矢,正击江归一封印的顽固外壳,箭头碰撞滋滋震颤,有什么熟悉而陌生的东西由里?向?外膨胀,崩出裂痕,嘭地爆开?。

    血液窜进脑子,然后涌进某个点。

    他喉结滚动着?,吞咽着?,然后低头略迷茫地看?了眼蓬勃的欲望,往旁边躲,顺便捡了片芭蕉叶做遮挡,再次直勾勾看?向?她?。

    她?反手解开?金属扣,随手挂到树枝,随后拈住腰带,弯腰,翘起屁股,抬腿。

    这幕简直是伊甸园的诱惑。

    脚下是野生动物踩出的脚印,散发臭味的粪便,扭曲撕碎的骸骨,只有她?洁白又粉红,即使不靠近,也能想象其中幽香蜜甜。

    耳边飞虫翅膀焦躁拍打,江归一目不转睛地窥伺着?,鼻腔黏膜刺痒躁动。

    当她?舀了勺水浇湿身体。

    温热的血从江归一的鼻子流出来,他用手背一抹,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她?充满魔力,他只有被吸着?往前?走的份。

    本?能提示,切勿打草惊蛇,否则猎物会逃跑。

    所以江归一避开?了树枝石头,轻手轻脚靠近。

    很好?,慢点。

    距离半米左右,陈窈终于有察觉,迅速抓过旁边干净的衬衣套在身上。

    但太晚了。

    江归一扑上去,从背后胁住她?。

    “啊——”陈窈尖叫,她?真的被吓到了,以为是野生豺狼虎豹。

    男人?右手虎口卡住她?的下巴,四根修长的指掌住咽喉,同时左手从来不及扣上的衬衣滑进去,高大身影笼下,形成?近乎禁锢的拥抱。喷在脖颈的呼吸与体温一样烫,他吻了下她?的脸颊,安抚着?,“幺幺,别怕,是我。”

    这姿势太熟悉,陈窈低头看?了眼男人?手背的饕餮纹身,身体抖了下,“你恢复记忆了?”

    “为什么这么问?”江归一陡然想到之间陈窈说的话,“因为我们曾这样过吗?是做.爱吗?”

    陈窈松懈下来,冷着?脸,“放开?。”

    “好?渴呀,幺幺。”江归一亲她?的耳垂,声音沙哑,“我的嗓子都冒烟了。”

    贴着?皮肤的手掌烧烫,心?跳隔着?衬衣撞击着?她?的脊背,陈窈瑟缩了下,抓住他的手臂,“那?就去喝水。”

    “这里?的水不干净,上面?一层漂浮物,水壶里?还有白色盐渍。”江归一的唇贴着?她?的脸颊,“那?天在海边,幺幺嘴里?的水是最干净的,我想喝,幺幺,给我喝点吧。”

    他在征求她?的同意,即使她?没有反抗能力。

    江二爷和江乌龟真的像两个人?。

    陈窈少见茫然地发了会儿呆,又听?到男人?用迫切而恳求的语气在她?耳边低声:“幺幺,求你了,给我喝点水吧,我的嘴巴现在就是撒哈拉沙漠,没有水会干涸,你忍心?吗……”

    这雷同的比喻。

    她?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幺幺。”江归一急得眼睛通红,“给一点吧”

    大概鬼迷心?窍,或者,好?奇心?作祟,想试试和同一具身体不同性格接吻什么感觉。陈窈听?见自己说:“一点,就一点。”

    话音落,江归一整个上半身前?倾,保持从背后抱她?的姿势,歪着?头吻住她?的唇。

    是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温度,却是截然不同的吻法。

    他温柔而用力地吮着?她?的唇,吮到自己呼吸急促,她?不自觉张开?唇迎接,那?软滑的舌头才钻进来,小心?翼翼舔舐,试探着?勾绕。

    没有血腥,没有药味。

    她?此刻才尝到江归一本?身的味道。

    这是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好?像要化在唇齿间了。

    心?脏也开?始疯狂跳动,发胀,融化。

    这就是母亲说的感觉吗?

    不知过去多久,陈窈被江归一抱起来,她?下意识不想让他受伤的胳膊承力,只好?搂住他的脖子,他仰起头,潋滟的唇微张,收回的舌尖勾牵出透明细丝。

    两人?喘着?气,瞳孔互相倒映彼此。

    “幺幺,好?喜欢,”江归一满脸神魂颠倒,“我好?喜欢。”

    陈窈看?着?他有点失神。

    江归一突然快速眨了眨眼,放她?下来,食指挪到唇前?,伸出舌尖舔了下。

    “这是,幺幺的水。”

    陈窈僵硬扭头,“不是,我刚洗了澡,没擦。”

    “味道一样的。”江归一迈出一大步,杵到她?面?前?,“幺幺。”

    不用想也知道他即将说出口的话,陈窈瞥了眼庞然大物,恼羞成?怒:“闭嘴!”

    男人?低头,勾她?的手指,“可是,我很渴——嗯?这是什么?”

    衬衣衣摆被撩起一角,陈窈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归、一。”

    男人?吐词清晰地念了出来。

    随后略加思索,补充道:“生死归一。”

    “真好?看?,这是你自己刺得吗?”

    他忘了。

    他竟敢说出这种话。

    陈窈挥开?他的手,往后退半步,冷冷地睨着?他,“你刺的。”

    江归一恍然大悟,“原来我以前?就那?么喜欢幺幺,那?么爱幺幺。”

    “你在说什么?”

    “真的呀。”江归一恢复的记忆正好?有这么一段,他解释道:“宋代八字军刺字明志,抗金报国,岳母刺字就是这样的,还有国外的军人?上战场若死掉了,可以通过皮肤的刺青相认。”

    “这是誓言,生死归一的誓言。”

    他扯下束发的天珠,又拿起刀比划,“你看?这上面?也有,我怕丢了找不到,被别人?偷走才刻的名字。”

    陈窈怔然数秒,但这件事给她?的屈辱太大,思路很快清晰。

    她?死死盯住他的眼

    睛,压住情绪,从牙关逼出质疑,“你失去记忆,怎么知道自己过去的想法?”

    “你只是忘了怎么逼我叫你主人?,说我是你的狗而已。”

    “而且,你说过去的自己爱我,你怎么不给自己刺上我的名字?”

    江归一静默须臾,眼睛发红,看?起来要哭了。

    “你因为这件事讨厌我?”

    陈窈烦透他这幅蠢样,“我讨厌你的事情多了去了。”

    他又问:“那?你讨厌现在的我吗?”

    “讨厌。”

    “骗人?。”

    陈窈咬唇,收拾挂在树枝的衣物,“谁无聊讨厌一个傻子。”

    江归一这次没反驳,他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坦诚地说:“幺幺,我恢复了一些?记忆,我不喜欢那?些?记忆,它们让我感觉很陌生,而且引导我做一些?错误的事。”

    “你不要把我当成?江归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在自己身上刺你的名字,但我很愿意。”

    陈窈停下来,回头静静地注视他。

    她?一度怀疑江乌龟是江归一的隐藏人?格,可他恢复的记忆明显是属于江归一。

    “可惜现在没墨水。”

    男人?脱掉上衣往旁边一扔,解开?缠住刀鞘的绷带,握住刀柄,刀尖朝自己。

    这动作的暗喻太明显。

    陈窈瞪大眼睛,“干什么?”

    江归一用实际行动回答。

    削铁如?泥的刀尖刚抵进肋骨的皮肤,血珠就冒了出来。

    疼。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睫毛轻轻颤动。

    但手上动作没停。

    利落,优雅,快、准、狠。

    刀光眼花缭乱,刀尖在皮肤上划过,似爱抚,更似凌迟。

    几乎是无声的过程,“幺幺”两字镌刻成?型。

    鲜红的、刺目的血线,沿劲瘦的腰线流淌,曼珠沙华般妖冶旖旎。

    陈窈惊觉,衣服一扔,跑过去抓住他的手,“你疯了?!”

    男人?额头细汗密布,唇色苍白,他用指腹蘸取从“幺幺”二字溢出的血,点涂在她?腰腹的“归一”。

    他露出笑容,漂亮的金色眼睛如?同烈阳浇灌,太过纯粹,显得更疯魔。

    “幺幺,不要讨厌我,爱我。”

    陈窈的手指不自觉颤抖。

    她?张了张唇,反复三次,却失去了语言能力,三缄其口。

    她?忽然想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男人?扔掉刀,缓缓折膝,双膝跪进泥泞,湿润沾满血的双手握住她?的膝盖,高傲的头颅垂低,钻进衬衣裙摆。

    “幺幺,救救我,要死了。”

    第050章 以逸待劳050

    山林遮住细碎的叫喘, 经过岛屿的海水愈流愈快,陈窈仰着头,眸中?水色荡漾, 盘旋在高?空的飞鸟俯冲而来, 又向森绿飞掠而去。

    到底怎么变成这样的

    难道是看他毫不犹豫丢掉了刀, 还是过往高?高?在上的人跪进脏污的泥泞地。

    肯定是报复。

    报复他, 曾逼迫她做过同样的事。

    “幺幺……幺幺……”

    湿热的呢喃融进血液。

    这傻子。

    怎么有这么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傻子呢……

    纤瘦白皙的指尖穿插进乌黑头发?,按压贴紧头皮。过了会儿?被托起来, 双脚腾空,视野升高?,陈窈下意?识抱住他的脑袋, “别……”

    江归一抬眼, 睫毛鸦羽般湿润光亮,硬挺的鼻骨深没,以?致他的呼吸不顺畅,浊重粘稠, “幺幺, 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来。”

    大?腿被握住, 脚丫晃啊晃,脚后跟撞到坚硬骨骼。

    听见?陈窈小猫儿?似得?喘气, 江归一从嗓子冒出一声哑笑,头埋得?更深。

    一路走到古树下。

    ……

    萨鲁耶苦等右等, 两人终于手牵手出现, 江归一头发?凌乱, 衬衣全是血, 春风满面,陈窈脸颊潮红, 但表情有点滞纳像陷入某种沉思。氛围奇怪,他多看两眼,江归一挡陈窈面前,冲他呲牙咧嘴。

    萨鲁耶无?奈地笑,“你们这样回曼谷应该不太行,我?先?把你们送到附近商业岛屿吧。”

    三人上了船,陈窈遥望海面,目光虚焦,心事重重。

    江归一因为尝到最甜蜜的水,望天傻笑,倏地脑袋发?紧发?晕。

    记忆停留学生时?代,潜意?识排斥后面的经历,听到陈窈说的话,看到她身上刺青,脑海闪过弄哭她的零散画面。

    不知道是不是气血冲散了淤血,锁住的记忆隐隐松动,江归一双指按压太阳穴,靠着陈窈闭上眼。

    不管前路如何,亲疏背离,此时?此刻,他只?想做江乌龟。

    小船驶离海域,谁都没注意?天空盘旋着一袈无?人机.

    上了商业小岛,萨鲁耶带他们去诊所?包扎伤口,之后进了家服装店。江归一挑了件黑色的花衬衫在外面换上,陈窈本想随便挑件衣服,江归一和萨鲁耶同时?指着店里挂的最高?的白裙子,异口同声说:“这件。”

    等陈窈进了试衣间,店主说一共1500泰铢,萨鲁耶惊讶,“这么贵?”

    “那?可是整座岛唯一的白裙。”

    萨鲁耶表情为难,欲言又止。江归一脑袋隐隐作疼,他皱了下眉,毫不犹豫解下天珠递给店主,“换我?身上这件衣服和那?条白裙子。”

    萨鲁耶不知道江归一的珠子的价值,但起码比两件衣服值钱,他连忙制止他的行为,拿出所?有仅剩的积蓄拍到桌子上,“够了。”

    陈窈从试衣间出来看见?这幕,看了眼江归一手中?的天珠,又看了眼桌面皱巴巴的纸币,绕过他们从衣架挑了件粗麻裙子,结果被萨鲁耶制止,他笑得?露出白牙,用不流利的中?文说:“漂亮。”

    她愣了愣,转头对江归一说:“你问萨鲁耶,这不是他所?有的积蓄吗?”

    江归一凑近,晃着天珠绳串,“幺幺,这也是我?所?有的积蓄,我?也可以?为你买裙子。”

    陈窈茫然?,“为什?么?”

    店主低笑,“因为他们都喜欢你呀。为自己心爱的姑娘买条裙子不是很?正常吗?”

    江归一搂住陈窈,纠正道:“她是我?心爱的姑娘,不是他的。”

    店主笑眯眯地劝萨鲁耶别逞强,他说没事,那?颗珠子对我?朋友很?重要。

    江归一拍打萨鲁耶的背,财大?气粗地说:“等我?回去,叫人给你送百倍的钱。”

    萨鲁耶笑,“傻不傻,说什?么大?话。”

    “真的,我?应该很?有钱。”

    “那?麻烦你把这三天吃的食物一起结算。”

    “小气的黑皮猴子。”

    两人一言我?一语,陈窈若有所?思.

    从服装店出来,正巧碰见?一对举办婚礼的新人。草坪精心布置玫瑰拱门与来宾座椅,穿着传统服饰的新娘和新郎热情洋溢招待宾客。佛僧为他们戴上双喜纱圈后,即使没受邀,观礼的游客也可以?上前洒水祝福。

    三人身上没钱厚着脸皮去蹭婚宴,在门口被拦住要求写祝福语。

    陈窈模仿萨鲁耶的字迹,几乎复刻。

    江归一呆滞半秒,隔着衣服摸了下肋骨,快速在白纸用泰语写下两句话,把其中一张塞进了刀柄的空隙。

    招待为他们戴上花环,他怔怔地看着,突然?握住陈窈的手,“幺幺。”

    “怎么了?”

    他扭头看她,眼睛通红,啪嗒啪嗒掉下眼泪,“如果我?们以?后结婚,也在海边举行婚礼吧。”

    “傻子吧你。”陈窈侧目,看到他泪眼汪汪的,无?奈地问:“你又哭什?么?”

    江归一哽咽了,没头没脑地问:“你会嫌弃我是天生坏种吗?”

    她默然?地擦掉他的眼泪,“别傻了,你不是天生坏种,天生坏种不会像你这样掉眼泪。”

    “可是那?些人都那?么说我?。”

    “那?是他们嫉妒你。”

    话落从旁边走来一位老人,拉住江归一往旁边扯,似乎有什?么要紧事。

    “我?不认识你。”

    老人说:“有人找您,关于你身边女人的事。”

    陈窈诧异挑眉,关她什?么事。

    江归一稀里糊涂走了几步,总觉得?有点怪异。

    这时?结婚仪

    式步入尾声,新娘高?高?抛出捧花,宾客们的目光追随着捧花,从抛物线的角度似乎要落向现场穿白裙的女人。

    江归一眼皮陡然?抽动,反射性推开老人,拔腿往回狂奔。

    “幺幺!”

    陈窈侧头,双手接住从天而降的捧花,如此偶然?的祝福,她低头摆弄了下,花束翠绿的根茎里露出一角金属材质的物品。

    冲过来的江归一夺过捧花扔向半空,搂住她,用泰语大?吼:“萨鲁耶!快钻到桌子底下!”

    “什?么?!”

    “快!”

    江归一猛地扑倒陈窈,两人摔到草坪。他迅速翻身,用整个身体包裹她。

    轰地声,突兀、巨大?的爆炸声骤然?炸响,花束在火光中?碎成焦黑碎片,脚下土地震荡。

    灼烧热浪从体感流过,瞬间耳鸣眩晕。

    江归一挡下了铺天盖地的碎玻璃和爆破余波,紧接着攥紧她的胳膊往上拉,“萨鲁耶!起来!往船方向跑!”

    陈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向海岸边奔跑。

    同时?周围响起枪声,花瓣和草屑漫天纷飞,宾客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一群身着黑衣装的人持枪镇定自若。

    “速度解决穿白裙子的女人,他们的人马上到了。”

    “非必要情况,不可伤到江二爷。”

    “是。”

    伪装成宾客的雇佣兵拎着枪朝显眼的白裙女人和长发?男人追去,他们尝试开了几枪,人实在太多,打中?了其他人的腿。

    “不行啊!太近了!”

    “你们几个拿家伙从两边包抄!”

    没跑几步,陈窈气喘吁吁,“那?些人是来杀我?的吧。”

    “好慢啊。”江归一咕哝着,拦腰把她扛在肩头,两条大?长腿交替,跑得?飞快。

    胃腑磕在肩骨,眼睛是一片晃动的草地,陈窈闭眼,上起不接下气地说:“快、快放下来!我?要吐了!”

    “吐!”

    “”她抓狂道:“我?胃要颠出血了!”

    江归一慌张地放陈窈下来,“幺幺,有没有事?”

    陈窈脸色苍白地摇头。

    这些人冲谁来昭然?若揭。

    江之贤精心培养的棋子,公然?违背他的命令,不管不顾跟她跳了海,他怎么会允许蝼蚁决了千日之堤。

    吴汜本来就要死,借他之手除掉她,一箭双雕。

    远离江归一,就能平安无?事。

    还是慢一步。

    陈窈无?奈叹息,“早知道不该管你”

    说时?迟那?时?快,余光里一壮汉提刀劈来,江归一坚实有力?的迅速搂住她的肩膀,手掌覆盖眼睛,陷入黑暗,她听到铮锵抽刀声,随后一并响起的是骨头分离和惨叫声。

    萨鲁耶惊恐得?眼睛和嘴巴撑成圆形。

    刺刀雪亮,鲜血飞溅,男人俊美无?暇的半张脸留下泼墨状血痕,几滴血顺眉骨蜿蜒,他眉眼压紧,眼底满是凶戾嗜血的暗光。

    “江乌龟……”

    江归一冷厉的表情转成迷茫,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局势容不得?人琢磨。

    “抢他手里的武器!”江归一的本能驱使言行,命令道:“快!”

    萨鲁耶全身抖索,咬着牙从斩断的手里扒出枪,“现在……现在怎么办?”

    江归一眼睛眯起,活动了下后颈,五指拎起趴在地上男人的人头发?,玩命往地上重砸,“保护幺幺!”

    连续干掉几人,他的头钝痛,某些记忆因为血腥场景蠢蠢欲动。余光扫到陈窈的裙子沾了点血迹,抽过桌布盖到她身上,抬腿踹翻桌子,蛋糕酒杯哗啦啦倒进横流的血洼。

    他按住她的头,蹲下,横扫腿,刀锋利索切断敌人跟腱,反手将其摁在地上,抢走手里的枪。

    “江乌龟?”

    江归一低头,染成血色的眉目瞬间柔和,“幺幺,别怕,很?快就好了。”

    他反手将刀插进摔烂的蛋糕,挡陈窈面前,上膛射击,一气呵成。

    砰砰砰!

    子弹射向追来的人,果决而不留情,每一枪致命。

    “操!快开枪!”

    “不行啊!你忘了老大?怎么吩咐的!”

    “傻逼!看看你面前的是谁!那?他妈是艳鬼!再不开抢!他会干掉我?们所?有人!”

    “避开胸口脑袋!射击!快!”

    生命埋葬土壤,战火纷飞,谁也不知道下一发?子弹击穿的是谁的心脏,输赢此消彼长。

    各式各样的炮弹轰天震地,尖叫声震耳欲聋,漫天火光中?,长发?飞扬的江归一宛如战神,一手握刀,一手拿枪。

    他不知道谁想取陈窈的命,他知道背后是心之所?向。

    想杀她,先?从他的尸骨踩过去。

    轰——

    他手指迷茫地蜷缩了下,表情有一瞬间的人空白,随即各种尘封的血腥画面与眼前重叠,脑子快炸开了。

    兽斗场。

    拳击场。

    雨林。

    医院。

    ……

    他的身体摇晃,脚下打趔趄。

    “他不行了!快!烟雾弹!”

    砰!

    一颗子弹射进肩膀,血肉穿透,江归一身体倾斜,钢铁般的脊梁宁折不弯,他以?刀支撑,血流进腕部天珠,泪水从眼里涌出。

    他的幺幺怎么办

    砰!

    陈窈意?识到不对劲,掀开身上的桌布,江归一像个血人,身体颓然?侧倒。心跳戛然?而止,她连忙接住,“江乌龟!”

    “幺幺。”

    江归一双目充斥血泪,他缓缓单臂抱住她,清香的气息渗入肺腑,让人不禁想放纵意?志,沉沦。

    他半阖眼,呆望着染红的白色裙角,泣不成声,“对不起,幺幺,我?不够强,没保护好你。”

    陈窈一怔,指腹抚过江归一侧脸的血痕,“傻子,你知道什?么,不关你的事”

    他呜咽一声,大?哭起来,语不成序,“我?知道,是我?的错,肯定是父亲,肯定是他……”

    “为什?么……”

    “对不起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我?好爱你。我?爱你,幺幺。”

    “快!杀了她!”

    “幺幺”

    江归一恍若身处冰天雪地,炙热的心脏被严寒侵袭,记忆随疼痛七零八落,而后被厚重冰冷的风雪吞没,熟悉的虚无?感再次浮现。

    “傻子!别说话了!”

    陈窈按住男人肩膀的枪伤,鲜血从指缝汩汩溢出。他抓住她的手腕,源源不断的热泪砸得?她心脏紧缩,重重下沉。

    “三天实在太短了”

    “什?么?”

    江归一拉下束发?的天珠,这是彼时?他所?拥有的最值钱的东西。

    温柔微光映在深邃眼眸,他在枪林弹雨中?笨拙地缠住她的手指。

    “乌龟王子和幺幺公主永远幸福生活在一起……”

    眼前眩晕发?黑,蔚蓝的海水逆流,明媚的天空旭阳黯然?失色,她的身影,眷恋、渴求、爱欲一同渐渐覆灭。

    江归一贴住她额头,伸出手想去揉那?双看起来快要哭的眼睛,最后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眼尾。

    灼烫的触感仿佛烙在灵魂深处。

    “江乌龟”陈窈喃喃。

    江归一仰望血红的天,祈求上天眷顾,躯壳与记忆抵抗太久,他终是失去力?气抵抗,头垂在她肩头,疲惫不堪地缓缓闭眼,声音艰涩,“谁来救救我?的幺幺公主”

    陈窈拍他的脸,心中?恐慌无?限扩大?,“江乌龟?”

    男人的长臂无?力?下坠。

    陈窈失声,“江归一!”

    她没注意?枪口已经指向脑袋。

    但萨鲁耶注意?到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挡下那?颗子弹,如同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第一眼心脏就怦怦跳。

    砰!

    背后被男人护住,她不可置信回头,萨鲁耶胸前的衣服出现血点,随着他歪倒的速度,快速扩大?。

    “萨鲁耶……”

    萨鲁耶抬起手,用指腹抹掉她下巴的泪,用不流利的中?文说:“不哭,快跑”

    她哭了吗?

    真的眼泪。

    不是生理反应,不是欺骗手段。

    在她过去的人生只?有两次。

    一次,看见?母亲的尸骨。

    一次,父亲失去生命特征。

    陈窈天生脑部发?育异常,无?同理心,无?是非观念,情感无?能,报复心极强,视生命如草芥,谎言信手拈

    来,只?要能达到目的。

    特点与APSD反社会人格非常相似,学术界统称这类人为phychopath,精神变态患者。

    天生坏种,犯罪分子。

    父亲从小把她关家里,通过影视剧小说学习别人的表情,母亲读了上千部文学作品帮助她理解感情。

    两人接连去世,世间再无?禁制。

    为父报仇?假的。

    仇恨?假的。

    为欺凌之仇,以?身入局创造游戏。

    输了就算了,怪她无?法理解复杂的情感。现在一个傻子,一个原始人,竟然?让她流眼泪。

    这不和蠢蛋吴汜一样吗?

    这种孱弱的情感框架,陈窈想嘲笑,可眼泪模糊了视线。

    太奇怪了,竟然?落下泪。

    一滴一滴的眼泪,流进身体,盘曲禁锢在心脏的枯枝抽出绿芽,那?是鲜活富有生机的绿色。

    “什?么幺幺公主和乌龟王子,傻不傻”

    陈窈深吸气汲取氧气,数次后,擦掉眼泪,发?抖的手指探江归一的鼻息,而后轻轻拂开他脸侧湿黏的头发?。

    接着探萨鲁耶的鼻息。

    桌布一拉,盖住两人。

    陈窈把天珠绳串绕到腕间,捡起地上的枪,站起来,血浸透的白裙随风飘扬。

    她还是不知道爱是什?么,但真心换实意?。

    必须改掉必死的局面。

    敌人正想开枪,只?见?女人手里握的枪指向刚刚为她赴汤蹈火的男人。

    什?么情况?!

    “叫你们管事的人过来,”陈窈挪动枪口,面无?表情地说:“不然?我?打爆他的头。”

    众人:“”

    半分钟后,一位穿长风衣的西方男人走过来,距离一米之外的安全距离停住。他是尼日利亚家族的高?层。莱恩冷哼声,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还用鸟语骂了句。

    陈窈听不懂,但确定不是什?么好话。她用英文平静道:“我?知道是谁想杀我?,他应允了你们什?么条件,只?要你们留我?一命,我?可以?给你更好的。”

    莱恩不屑,“就你?”

    “我?有进入江家主机的秘钥,你应该清楚这意?味什?么。我?设置了五层密码,你过来,我?告诉你第一层,你去验证,如果正确放我?走。”陈窈云淡风轻地说:“当然?你可以?现在开枪,我?也可以?开枪打死江二爷,到时?候江家找麻烦,就不干我?的事了。”

    软硬兼施,莱恩有点动摇,“他为你挡下一切,你舍得??”

    “你没听过中?国一句老话?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殉情是我?们民族最美好的故事。”

    陈窈不耐地说:“行了,别废话,再多聊两句,不必我?开枪,他的血就流干净了。”

    “给你五秒钟。”她开始报数,“五、四、三——”

    “敢耍花招你死定了!”

    莱恩阴沉着脸迈步,反正密钥拿到,一样可以?杀了这女人。陈窈一眨不眨地盯着,盯得?他头皮发?麻。

    越过半米,只?剩三十公分时?,她突然?对他笑了下,纯净美好得?像一朵盛开在地狱的白莲花。

    莱恩正想等下和她共度春宵也不错。下一秒,砰砰两声,膝盖上方出现两个血窟窿,他痛嚎着跪地,手上的枪被踢飞。

    莱恩的下属惊得?说不出话,一时?间只?有杀猪般的哀嚎响彻在烟尘中?。

    但很?快哀嚎戛然?而止,因为莱恩脖子上插了根银叉——陈窈从蛋糕里抠出来藏在左手的。

    银叉捅进了动脉,他捂住脖子不敢拔,经验之谈,拔了立刻血溅三米高?。

    下属终于反应过来,却听到女人淡淡地说:“再让我?听见?枪声,我?立刻杀了他。”

    “现在,让医生带好推车、止血药,煤气罐,还有火药,滚过来。”

    枪口抵着脑门,莱恩忍痛挥手。

    陈窈一脚踩在男人大?腿弹孔,用力?碾压,看着他牙关打颤,她用枪抬起他的下巴,冷笑着,“该解决我?和你的事了。”

    莱恩恨不得?把陈窈挫骨扬灰。谁能想到计划失败,不是因为大?名鼎鼎的艳鬼,而是这个表面温顺柔弱,实则狠辣精明的东方女人。

    “知道我?最讨厌哪两种人吗?”

    他看见?她冰冷的眼睛里狼狈的自己,瑟瑟发?抖,脸庞挂满冷汗。

    “第一种,明明蠢如猪,却掌握别人生死的人。”

    “第二种,逼我?做恶的人。”

    沉默须臾,陈窈毫无?征兆对他肩膀开了一枪,“你们有点脑子把那?傻子带回去,我?拿到护照,两全其美。”

    “等到国外,我?再混个没什?么用的博士学位,人模狗样地活着,晚上看看电视剧,吃包薯片,或者当个间谍为祖国做点贡献,好歹算没白活。”

    “该死的蠢货,真烦人。”

    她坐在坍塌的桌子,拖着腮自言自语,出神地摇头,惋惜遗憾地说:“母亲让我?当好人,看来要让她失望了。”

    两名白大?褂跑过来,如她所?料,是诊所?的华裔医生。陈窈只?信任无?关的人,等他们走近,有条不紊地说:“炸药放我?面前,把他俩带走,再告诉岛上的游客和土著,还有对面那?些蠢货,这里马上要爆炸了,尽快撤到另一边。”

    “小姑娘,你——”

    “不想死就滚!”

    两名医生满头大?汗地处理江归一和萨鲁耶的伤口,费劲地把两位强壮的男人搬上推车。

    陈窈看了眼江归一,“把他的刀带上。”

    说完再次望向三分红的天边。

    半小时?是能拖延的最长时?间,当心理临界点崩塌,他们不会在意?莱恩的死活,也不会放过她,若没有等到救援,必死无?疑。

    她当然?有办法报仇,宁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全杀掉就好了,可一旦开杀戒就是条不归路。

    陈窈有些惶然?,双眸被弥漫的尘烟模糊,只?能瞧见?柔软又坚韧的轮廓。

    她回头再次望向远去的身影,数秒后开始专心致志捣鼓。

    莱恩起初不知道陈窈拿煤气罐的用途,直到她用一堆破铜烂铁做出发?射器,然?后往煤气罐塞火药和金属片。

    他惊恐万分,喉咙发?出呜呜声。

    陈窈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来你知道这是什?么。”

    经过改造煤气罐会爆炸三次,落地引爆内部炸药,紧接着罐体破裂产生的金属片二次伤害,最后液化气在高?温下迅速气化燃烧,形成更大?规模的爆炸和火灾。

    简单而言,陈窈做好的装置,只?要点燃,等于150公斤T.N.T.炸.药,或,3000枚手榴弹同时?爆炸。

    炸毁半边岛绰绰有余。

    她继续搓引线,“你们炸我?一下,我?炸你们一下,公平。”

    操。莱恩看了眼还在抽烟的属下们,心里疯狂叫骂,骂得?最多还是江之贤。

    他要知道这女人是犯罪天才,绝不轻敌。

    他爬过去,想拉住她的裙角求饶。

    “你长得?不够好看,没用。”陈窈踩住男人的手,睥睨着他,眼神淡漠轻蔑,“你可以?开始祈祷有好心人来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