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二十六天
突然错过了报名时间的德川茂茂恍恍惚惚地回去继续当着将军, 虽然他本人也十分积极地想要补充报名,但奈何在这一天之后他再也没能找到三郎——主要是指无法突破为了围观织田信长的刀剑付丧神之墙;更无法找到和三郎相关的人——指完全无法在诸多面孔相同的付丧神里找到属于三郎的那几个……
所以说果然要将一棵树隐藏起来的方式就是藏进一片森林。
这完全不能怪德川茂茂消息不灵通,毕竟三郎……其实根本没有开通报名通道!除了被他一拍脑门雇佣的天照院奈落, 剩下那些完全是直接默认自己要出力, 甚至没说一声就直接自己准备起来了!有一部分不仅默认自己要走还默认三郎报销军备费啊!
别问。问就是帮助一同攘夷的同伴克服难关/破坏这个世界怎容他人出手/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想为海贼王。
已经知道了这里是纷乱频出、冲突激烈幕末之时,面对这与时代完全不符的民风淳朴,饶是明智光秀也有一时失语。
三郎对此的评价是:“噢!很有精神!难得这么多人来帮忙感觉不错啊!有空一起玩相扑吧——啊,好像我年纪大了,赢面不大诶。”
明智光秀的评价是:“那就如曾经那样作为裁判。但这也是取得胜利之后了——这么多人如何一起带走才是难事。”
……所以你完全没有拒绝玩相扑的一时兴起是吗明智光秀。还有为什么就已经默认同意带人走了完全不带挣扎的。
最终解决带走问题的还是要看可靠的明智光秀——已成幽魂的男人带着难得露出的头疼表情,抵着额头悄然地修改了转移方式,将刀剑男士们改为直接以本体方式转移以留出给这群人的活动空间,并顺手将后备的奇袭计划做了相应更改。
时间流逝, 飞快地到了将要出发的时候。
之前时之政府因为和时间溯行军的人手差距太大,采取的一直是精兵模式。也就是通过监测各个世界的变化, 一旦发现有异变的倾向就通过锚定对应的时代、查询对应的历史事件确认哪些人可能成为时间溯行军的目标对象, 进行针对性的派遣刀剑男士。
但是缺点也十分明显。出现异变就代表历史岌岌可危,能留给刀剑男士应对的时间不多。而且, 时之政府进行监测的道具是“七的三次方”中代表平行世界的玛雷指环, 但是他们并没有最初的持有者白兰·杰索那种串联各个平行时空自己的能力——这更接近一种特异的体质或是精神的异变。因此哪怕在时之政府成立后以电子机械代替了不能长时间联通平行世界的人体和人脑,做到了持续性的监测, 但所能涉及到的世界和监测到的信息仍然狭窄和粗糙。
如坂田银时等人所在的这种在出声之前就已经悄然转入毁灭之途的世界并不在少数。
如果仍然持续这种战术, 如蚂蚁般蚕食了无数世界的时间溯行军终将触及能达到目标的数量下限, 酿造出能够扭转吞噬这个宇宙的奇点。届时不管是时之政府还是仍然幸存的世界都将迎来毁灭。
但是,也只有真的敌对之后,才能感受到织田信长(溯行军大将版)是个多难缠的敌人。
完全不会担心是否损伤颜面地撤退、毫不介意地将历史名人甚至是自己曾经的敌人收入麾下、毫不动摇地朝着目标前进……如果说能成为“织田信长”的人本就具有天赐般的眼光与才能, 他的人生、与他为了摆脱人生而跳出时间拉开的“修正历史”的大旗,都无异将他的才能淬炼到了更上一层。而更加可怕的是, 他的性格一如历史上那般暴戾、严苛、骄傲、爱憎分明、蔑视规则、极具人情——
冷酷无情的战争机器只是机器而已。机器的零件弥合总会有空隙,只要抓住间隙扭转就能一点点拆解。
但是人,所能做出的可能性是无限的。
织田信长是一个“人”。所以会有被他从历史中掳掠过来作为麾下大将的人反叛他,也会有人被他所吸引奋力为他作战。而又因为织田信长的目标唯有那么一个,他对于外物毫不动摇和当机立断的行动力几乎将他修补成了一颗无坚不摧的钻头。他与他的溯行军正如烈火一般向前肆虐,只要风向不改,那遭灾最大的必是烈焰所行的前方。
无尽的溯行军弥补了“人”□□上的脆弱,常人常事又难以动摇“人”的精神。甚至在无尽的平行世界中,无尽的曜变天目和平蜘蛛都成了唾手可得之物,因此物欲也因此淡薄下来。时之政府的困境就来源于此——也不是没有溯行枫军的大将转投时之政府,他们也曾经依靠这些找到过织田信长的大本营,但是这个男人根本不会挫败、不会放弃、不会被冲昏头脑,无法和谈、不听引诱,而且在无尽的车轮战中,时之政府的赢面也确实微弱。
好在,能够对敌的杀手锏终于还是出现了。
毕竟一个和尚挑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啊不对。毕竟一个织田信长难对付,但只要有了织田信长X3,那么他们会优先将矛头指向对方!说的就是你,溯行军的织田信长!
这不能怪之前时之政府没想到这一点。毕竟无论平行世界有多少不同,织田信长的本质总是相似的,真的再出现一个织田信长vol.2,那就实在是对方加入时间溯行军的可能性和对方撸起袖子再搞出一个第三个组织的可能性对半开了……
但这不是巧了吗,三郎虽然是织田信长然而是穿越版,因为历史不好所以改变历史很麻烦(因为要从头学吗),再加上阴差阳错成了审神者,所以干脆利落站在了时之政府这边。而明智光秀虽然是原·织田信长然而是改名换姓家臣版,本质并不见得觉得织田信长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但是既然溯行军的目标是三郎就不要怪他也出手……地站在了时之政府这边。
这两个时之政府唯一可信(不可信也不行毕竟明智光秀都已经能介入时之政府内政了)的“织田信长”,是幸运女神的眷顾,是他们唯一的、也是必然能吸引溯行军总大将织田信长目光的绝佳诱饵。
不知道多少世界已经沦陷,一旦成为手下败将,要么身死、要么和其余世界毫不知此事发生就已经被抹消的织田信长一样成为溯行军总大将眼中无需再关注的虫豸,因此机会只有一次。
“所以我也该留胡子吗……我不太喜欢胡子诶。”三郎诧异地摸了摸下巴,随即如往常一样将这种跳脱的小事抛开,“好久不见,上次有受伤吗?不过就算受伤了应该也好了。”
他注视着那位与自己、与明智光秀都截然不同的,仍然穿着战国时式样甲胄的“织田信长”。
“小光也说了你想杀我。不过等不到你,所以我就过来杀你了。”
隔着无尽的、犹如骨骼海洋的溯行军,宛如身处地狱的织田信长笑了起来。
“你看起来活得还不错嘛。姑且称赞一下你的胆量——但既然敢冒犯我,我要用你的头骨做酒杯送给十兵卫倒酒才行。”
第142章 在本阵的第一天
两个人连放狠话都放得风轻云淡, 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会认为他们是在开玩笑。没有叙旧的必要,也没有拖延时间的可能——在织田信长的话音落地的那一剎那, 两个人的声音就重合了!
“出击/迎敌!”
无数的溯行军沉默地动了起来。它们眼中闪耀的鬼火般的光芒在轻轻摇曳, 在属于总大将织田信长的意识牵引下,整齐地向前压了过去。那些露出的白骨相互碰撞间是一种轻微的脆响,但在繁多的数量中,这种脆响也如波浪般前涌过来,是比起喊叫或狠话更加到位的威慑!相比之下,从一开始就人数更少,几乎是被半包住的刀剑男士们顷刻间就仿佛陷入了劣势!
隔着苍白的骨甲与烟雾版的漆黑浊气,织田信长与三郎遥遥对视。
那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与痛快, 漆黑的眼珠如鹰隼一样锐利地凝视着三郎尤显年轻的面孔。织田信长的手中还握着一振尚未被同化为溯行军的“烛台切光忠”——即使在时之政府的叙述中,这个时间溯行军的总大将脱离原本的世界后已经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春秋, 但他的身上仍然留着战国时代典型武将的影子。在溯行军们步步逼近, 离严阵以待的刀剑男士们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织田信长蓦然出刀, 高高举起的刀剑刀身反射着光芒, 耀眼得仿佛自己就在发光:“左右翼包围,中间后撤!”
比起人类更加令行禁止的溯行军在同一瞬间就已经照做!但是也是在同一瞬间, 平坦的地面被瞬间引爆, 尘土飞扬间, 无数刀装凝就的人形轮廓正手持铁铳朝外射击!
在织田信长的瞳孔中,年轻的男人态度认真了一些却仍然能捕捉到脸上的些许肆意和散漫,从头到尾只是坦然地接受着凝视、回以了凝视, 没有再开过一次口。
在三郎的后背,藏于阴影中的幽灵缓缓放下打完手势的手。他沉静如湖的眼眸因为背对, 看不到一星半点儿织田信长的眼神或是敌方时间溯行军的攻势。但是当他如生前一样握拳虚咳、眸光冷厉的时候,谁也不能质疑他对于此时此刻战场的控制力!
岩石、土块因为爆炸的余波被高高掀起,时间溯行军们因为织田信长的预判,几乎毫发无损。而在如幕布般的尘土中,刀剑男士们悍然出击。铳兵并不是只有第一时间启动,而是依照刀剑男士们唤醒刀装的顺序不同,整齐有序地间断射击!本应速度最高的短刀不进反退,如同斥候般隔着尘土远远望来,随之是长枪的猛然出击,具有破甲之能的强刃“破”了数个时间溯行军,洞穿了肉/体直直指向时间溯行军的大将!
而非总大将。
织田信长既然欣然接受了三郎这枚诱饵,又怎么会孤身前来。
在此地看似无尽的时间溯行军中,至少有三四名担任着时间溯行军大将职位的“历史人物”,想要为修正历史而效力,成为织田信长的嫡系而一并前来了这里。
织田信长是武将,那些“历史人物”也大多数是历史留名的武将。除了悍不畏死、精通兵法以外,武将还有他们深入骨髓的行军作风——不管再怎么身先士卒,武将与普通足轻的差距仍然太过明显,死亡的后果也天差地别。因此,即使麾下的不是人而是无意识的时间溯行军,即使时间溯行军之间已经没有多少兵种的差异,甚至绝大部分实力上也十分稳定,他们也仍然会习惯性地按照排兵的节奏……身边是一队亲卫,再外圈是一圈冲锋,间歇分布的是一队斥候。
这种分布,在鸟瞰的视角下,想必会很明显吧?
织田信长身先士卒的惯习,在麾下变成溯行军后,提升士气的正面作用几近于无。而除了容易身陷险地这种负面效果以外,还有一种隐藏规则——如果说地位就是阶级,那么阶级低的人,岂不是要比高一层的人更“身先士卒”才行?总不能上司都已经冲到了前面,自己反而还躲藏在安全之地?
这是战国时代、或者不止战国时代,无数次战役下固化了的思维。
擒王不成。
应先杀将。
极化后的枪付丧神舞动的枪刃犹如自带罡风,即使枪间已经串满了溯行军腐朽的骨骼与血肉,但那锐利的风仍然在不停歇地向前贯穿着。在攻击几在眼前的时候,护卫自身是超越一切的强烈意识,因此只统御在织田信长意念中的时间溯行军也行动起来,一边迎面而上,一边主动空出位置让大将避开。但伴着爆炸出击的又不止是枪——落后了枪刃一步,却也仅仅是一步,机动已经被提升到极致的短刀付丧神如羽毛般轻盈地踏过枪杆,极化后的盔甲闪闪发亮,比起不便于调换位置的枪更加灵活地去捕捉、刺杀!
这是再光明正大不过的暗杀。
刀装“盾兵”所启动后的盾牌轮廓垫在短刀付丧神们的脚下,在时间溯行军的袭击中不断变薄。这称之为送死其实也不为过——毕竟最先冒出头的必然会被集火围攻。但是刀剑付丧神们的神情太惬意了……在重复的将历史修复成原样的过程中,终于看到了一点终结的曙光。因此即使刀装“盾兵”破溃,即使刀装“铳兵”也消失,木屐和靴子都被割破而漫出鲜血,孩童一样稚嫩柔弱的短刀们也步履坚定地向前,直至深入敌阵,刺破人身!
不同于溯行军的,鲜艳的血渗了出来。
无数白刃似要将付丧神撕裂在半空。没有如织田信长一样明亮的用于指示的刀剑,但因为不知是被祸害了画风还是祸害了别人的画风总之找到了更好用的东西……三郎敲了敲当初用来指示将军逃跑的扩音喇叭,大声宣布道:
“第一队完成!”
几要被刀刃撕裂的短刀们在那一剎那放弃人身,或甜美或可爱或凶萌的身影渐渐虚化,只留短柱般的物品砰地掉落,被瞬间碾碎。
原本就已经做好了面对陷阱的准备,织田信长对这骤然出现的变故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甚至在看到短刀们悍不畏死的举动时,眉梢还流露出些许赞叹。他说道;“只牺牲一点吗,让我想到了今川义元的时候……不是溯行军而是付丧神的刀,也很不错!”
“啊?没有牺牲喔。”三郎莫名道,“毕竟我想了想,这也是一种出阵,审神者在刀剑付丧神出阵过程也可以强行让自己的部队回城嘛——所以说。”
他指了指自己的脚下。
“很多审神者和我同在啊。”
人类相较于时间溯行军,实在太过柔弱。如果不是当世的武将、不是名留历史的天才,那么人身往往更加孱弱。能直接上战场的审神者实在太少,但是若是全部交由一人指挥,又不可避免有所伤亡。
所以。
“并非是指挥付丧神,而是指挥审神者吗?”织田信长道。
“倒也不是,我的付丧神也在里面一起干活。”三郎直白道,“而且顺带一提,没有杀人,而是用了麻醉剂?大概是这种东西。”
他如刚才那样平静又有些无所谓地与织田信长对视着。
“因为这些人虽然成了你的部下,但还是‘历史人物’没有变对吧?”
第143章 在本阵的第二天
这一瞬间, 织田信长感受到了一股后知后觉蔓上来的冷意。
他深深地看着三郎,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好!也只有这样才配站在我面前!掠食与被掠食,本该如此!”
“没错!都是‘历史人物’啊!”
在场之人, 大概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时之政府的人才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之前就已经说过多次。世界毁灭, 是因为时间溯行军改变了历史,将整个世界搅得一团乱麻……织田信长脱离了原本的世界,并且多次掳掠走不同的“历史人物”……三郎和明智光秀正是因为缺失了“明智光秀”和“织田信长”而穿越、而诞生的人……
但是,这其中仍有悖论所在。
如果一个本该死去的“历史人物”在历史之外的领域活着,对于他原本所属于的那个世界而言,这个人是活着的吗?
如果一个本该活着的“历史人物”前往了历史之外的领域,那么他对于那个世界而言是否就算是死了呢?
后者的话,眼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织田信长、三郎还有明智光秀。由三郎和明智光秀所填补的那个历史上名为“织田信长”的空白, 无疑是证明那个世界已经将织田信长抛弃了——就像是织田信长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一样。
但是填补空白的前提,是靠着世界的自损实现的。
而换言之, 如果世界不惜以损耗自身能量也要以让人诞生、让人穿越, 来弥补人员缺失带来的影响,不正是证明了所谓“历史人物”正对世界影响至深吗!
那么前者的答案也出来了——正是如此!本应如此!而甚至比起后者还要更加糟糕的是, 后者至少能壮士断腕, 前者却不能在世界的层面上让人再死一次——死而复生,不是一种改变历史吗?可是要去找原本的历史人物, 岂不是又鞭长莫及?又或者, 本应在一千多年死去的“历史人物”在一千多年后与时之政府的争端而死, 那么这横跨了一千多年的时光悖论,又要怎么填补?
所以……若是你是以击溃这个世界为前提行动的话,你难道还会区分自己造成的损害是大是小吗?
这些“历史人物”不仅仅是时间溯行军的大将, 也是织田信长之于数个世界的“人质”。同时,织田信长以他们来掌握更多的时间溯行军, 他们则借以织田信长修正历史的目的去修正自己的不甘。亲密至极、忠诚至极、防备至极——这简直没有比这更加典型的,战国武将式的主公与家臣了。
“啊,我猜对了诶。”三郎道,“不过具体的解说不要告诉我啦,我对于很多字的东西没有办法。而且比起这个我觉得还有其他的你该注意一下啦?”
迎着织田信长的目光,三郎轻松道:“Just we*?还是Just a way来着?我英语成绩好像也——”
战场轰然发出爆炸的锐鸣!
“——也不太好,大概。”
方才短刀脱身之时,被斩落一地并不是刀剑本体或是其他什么装饰……而是正儿八经的江户特产炸/弹(桂小太郎倾情提供)。三郎所去的那个江户时代,从历史到角色都乱成一团,甚至有时还会让人十分怀疑当地人的精神状态——但是,与天人、也是与未来无数年后与外层空间接触的“历史”被编辑在了一起后,那个时代的科技早已如揠苗助长般发展了起来。
如果天时无法改变、人和无法动摇……那么能够一举变化的“地利”,岂非正是这些炸/药的用武之地?
最开始的爆炸只是迷惑和制造攻击机会而已,这一次的爆炸则是实打实的威力巨大。短刀带在身上的Just we并不大,但是这原本也不是用它们来决定一切——或者说,刺杀大将原本也只是明智光秀的推演而已。如果能按照设想来最好,如果不能成功……即便如此,付丧神中仍然要有人出现,在既定的位置点燃那根引线!
既然将三郎作为诱饵,那这一局本就是时之政府的先手。
普通的触碰式炸药太过明显,如果要尽可能多地杀伤敌人,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威力足够、埋藏很深……然后,在敌军进驻之时,引起连环爆炸,将他们困入瓮中。
比起时间溯行军,时之政府(明智光秀)才是那个孤注一掷的。
一旦败北,那么在场所有人都难逃一死……那么,就做一把大的又何妨呢。
地面已经承受不住爆炸的威力而向下塌陷,将三郎这一队伍的前方三尺之处生生炸低下了三寸,两边的队伍顿时更加泾渭分明。高热与火又简直是杀伤溯行军的利器,那些污浊的气息都像是燃烧的纸灰一样轻飘飘地被爆炸的热浪吹去,折断的骨骼转瞬腐朽成泥,然后又在旁边的爆炸中被掀起,如雨般星星点点地撒下去。但是在这连声的轰响里,织田信长就如被取悦了一样大笑着举起手中的“烛台切光忠”,光芒在刀锋上凝成细细一线,随着他用力挥下,刀就如同斩开了光一般!
“那又如何!全军出击!”
被短刀付丧神们击倒的只有距离在最前方的几名“大将”,更后方的他们余力不足实在无法攻击到(不然就攻击织田信长本人比较干脆)。因此满眼看去,时间溯行军仍然挤挤挨挨地看不到头。已经昏厥的“大将”在他的授意下被向后方安置,即使被三郎叫破了这群“历史人物”人质的一面,织田信长也依旧不受影响,既没有给这些已经败退的人一个眼神,更没有为了扩大“伤害”而干脆利落地将这几个人处决。他就像是再正常不过地站在了战场、下达了命令,然后神采飞扬、兴致勃勃开始向三郎的方向冲击,那双原本已经足够锐利的眼神,在真正将目光所向的人视作为对手而非猎物后,爆发出的光芒竟然更为慑人!
溯行军刚刚中间已经凹下去一块,如今正如大雁展翅一样重新压来。没有言语的对话,纯粹如提线木偶般受人驱使的溯行军在行动过程中变换位置竟然如呼吸一样迅速自然。机动更强的敌短刀混着敌打刀密密地往两翼移动直至分布到了最前侧,取代了阵型中骑兵的位置,太刀与大太刀已经集中在中间随时向周围救援。它们轻松跨过因爆炸而坑坑洼洼的地面,因为意识已经由一个人主导,因此跌倒这种事情有了一个在前后面的就不会再犯,直至跨越得比之前更深、更近、更咄咄逼人,直至真正地与刀剑男士们白刃相接!
在时间溯行军的尸骨之中,那个男人发自内心的、凶戾、嗜血、又带着一些让人悚然的孩子气的笑容,正如“第六天魔王”。
不是明智光秀不想做更多,而是在织田信长只注意到三郎的前提下,不被织田信长提早发觉的程度只有这么多——这大概来自于明智光秀毫不带有褒义的字面意义之推己及人。
但这其实也已经够了。因为再怎么想要削减对方、壮大自己,最根本能决定一场战斗胜败的,仍然是短兵相接。
时间溯行军如同骨骸的洪流一样密密地啃食过来,刀剑男士铳兵、弓兵、骑兵、投石兵、盾兵的刀装在接连不断地亮起、消耗、碎裂,然后直至真正的白刃相向。无数的刀剑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比起爆炸更加嘈杂,光线在无数刀剑的刃面中往返,直至被染上清透的血色。
从这一刻起,战斗再也不是之前三郎发出指令就能将刀剑男士拉回来的战斗。
胜败只在此一役。
第144章 在本阵的第三天
在这一次战役开始之前, 三郎和明智光秀(没错就是包括了三郎)思考了很久的对策。
时间溯行军最为突出的优点就是人数,这个优点足以盖过它们的一切劣势。因此首先要做的就是让织田信长主动入局,其次截断织田信长来自外界的增援, 最后消耗掉织田信长那边变得有限的人力, 彻底击杀这个令时空错乱、历史崩坏的罪魁祸首。
第一点毫无难度,最后一点只看真刀实枪,所以关键只在于第二点,如何截断外界增援上——
“我不太懂哦。”彼时的三郎困扰道,“时之政府毕竟看上去就很高科技啦,能穿越时空什么的也很合理。但是那个织田信长怎么学会定位啊穿越啊这种东西的?直觉吗?”
时之政府员工直截了当道:“——直觉这种东西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也派上用场吧!毕竟是敌对方,要知道对方是依靠怎样的技术也有些困难,目前所知的信息是他与‘七的三次方’……不, 或许还在这更前一些,和‘七的三次方’的前身尚未分散成七个圣杯之滴、又继而分散为指环与奶嘴前*, 应该就有了关联……”
三郎:“啊, 字太多好麻烦。小光你来说。”
明智光秀:“唔。未来的科技我也不太明白呢……那个家伙(织田信长)和他麾下的大将们不是可以以意念就指使时间溯行军吗?这样一来,应该是将自己变成了‘信号塔’一类的东西。”
三郎:“那种屏蔽信号的东西叫什么来着……总之能用吗!”
时之政府员工:“……没用的, 又不是电信号, 你们倒是看我一眼啊!”
“嗯,如果没有办法阻止信号, 又不能让那边的信长有增援。”三郎苦恼到, 忽然间眉头倏地放松, “那就只能这样了吧!边打边撤退!”
“让那边的织田信长始终作为先锋部队追击吗?”明智光秀即答,“这样很难一直吊着他跑,即使是三郎你作为诱饵也——”
他的声音倏而停了下来。
大概停滞了几秒后, 明智光秀的声音才又轻轻地响了起来,冷静如冰的语气在这一刻与三郎昂扬的语调重合了:“只要让织田信长没发现我们在撤退/只要带着那边的信长一起撤退!!”
彼时的战术, 便成就了今日的无数声爆炸的巨响。
接连不断的爆炸完全遮蔽了天空,土层停不下来般地不停颤动。在最初的两次爆炸突袭后,土地里深藏的威胁品也几乎被清空,新生的爆炸已经是由时之政府方处发射开炮的产物。翻卷的热浪携着火星席卷到溯行军的身上,但在灼烧掉秽气之前,这些星星点点的火苗就已经被早先消逝的溯行军身上重新漫出的、更加森冷的污秽悄无声息地浸灭。在敌人众多、牺牲的敌人也众多的前提下,热武器的作用竟然被削弱到了极点!
无尽延续般的炮击,所带来的只有仿佛永不会落地的尘埃。空气已经完全被轰击成灰黄色,无论是三郎这边、还是织田信长这边,视野的可见度都肉眼可见地下跌,在无尽的灰黄空气中只能看到不断闪动的、或友或敌的黑色身影。
织田信长目光冷厉地看着前方,小指轻轻在手中“烛台切光忠”的刀镡上叩击。
人既然是想要使用武器,那就不会想要化身武器。因此再怎么如臂指使,时间溯行军也不可能真的化为他的眼眸,他作为明智光秀所说的“信号塔”统率着成千上万的时间溯行军,就必然做不到将每个溯行军每一个的行动都控制住那样精细。因此刀剑男士们的战线阻挡在前,不断侵吞蚕食时间溯行军的数量,反馈到他这里,也只得出各路大军推进受阻的结论。
想通过遮蔽天象,创造出信息差?让他无法把握住时之政府这边的动向,然后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织田信长冷峻的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意。
层层的溯行军在他的眼前散开,空出狭长的道路。织田信长单手持刀站在原地,数个溯行军紧挨着他的衣角环视四周。他意气风发地对着尘土飞扬的前方放声大笑:“太慢了!那就加快点进程,既然想要尽快杀我,就给我滚过来啊!!”
“道路已经给你开好了!”
如果有谁能比明智光秀更加清楚,要解决一切的纠纷就必须杀死织田信长的,那必然是织田信长本人。那些历史中数次有过的“身先士卒”“以身试险”的举措,在这一刻又奇异地浮现了出来——若是已有一颗星球作为战争之地,彼此仍然只能一点点相互蚕食地拉锯,岂不是太无趣了吗?
在他其他的溯行军大将前来援助之前,何不尽兴一回!
空出的道路是切实存在的,织田信长是其中最香甜的诱饵。即使肉眼可见,敢于冒险穿过去的人都会被两边的溯行军夹成碎肉,但是就连危险都是如此明确,胜果几乎有了近在咫尺的错觉。只要短刀付丧神的机动够快,或许就能在被包围前穿过;只要数个付丧神能彼此接力,前面的人牺牲了后者也能抵达;不管跑的够不够快,不管参与的付丧神够不够多,只要有一个能够成功落到仅仅只是人类身躯的织田信长身边,便能将胜负变成定局……
织田信长如此明确地指出了自己的方位,就算知道这个家伙所作所为不可能是真的鲁莽轻率,但当目的就在眼前的时候,谁能够不动摇!
炮声激烈。在干涩的、震耳欲聋的轰鸣里,也在片刻的呼吸声中仍然空无一人的道路里,织田信长已经蓦然举刀:“在那!突袭!”
……
在轻松惬意地使用时间溯行军之前,织田信长首先是个历经了多年战役的武将。
付丧神没有反应,本就是一种反应。不比能够被他操控、即使废弃也不可惜的溯行军,刀剑付丧神的行动需要指挥、需要传令。时之政府针对时间溯行军多年,了解了他们的诸多行为,那时间溯行军这方为何又不能掌握时之政府的情报?
太过冗杂的情报会干扰判断,所以并不是所有刀剑付丧神都能够和明智光秀或三郎对话。之前刀剑付丧神能够被呼唤走,证明时之政府采取的不是将刀剑男士分批次编队,而是将审神者分批次编队。因此普通刀剑付丧神的情报恐怕还要先绕一个弯才能传达。
这遮天蔽日的尘土,不仅仅让对织田信长不能判断出时之政府的局势进而控制溯行军的限制,也是对于时之政府这边信息传递不实时的弥补。
……面对这种情况,如果是“我”的话(同为“织田信长”的话)。
——就在这里,还在这里!一定仍然在距离战线最近的地方,就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发现有要输的苗头就果断撤退,面对强敌迎难而上,本质上都是同一件事。因为战场的机遇转瞬即逝,单看谁能抓住罢了!
织田信长如此笃信着。
时间溯行军在明确的方位指示下如流水般合拢,气势如虹地向前推进。付丧神们越来越多地汇聚在前方,试图阻拦敌人的前进。但彼此都知道机遇只在一瞬之间,织田信长自然不可能给予对方转移阵地的时间。不,不如说付丧神的抗拒越是激烈,织田信长便更能确定自己的判断,甚至不需要过多思考,刚才的那些种种推断,本就是他脑中一闪的灵光!这对于久经沙场的老将,本就是呼吸般自然的事!
机动最强的溯行军·苦无如毒蛇一般,倏而从正与付丧神们白刃战的人形溯行军身上弹出。
既然知道时之政府是以“另一个织田信长”作为陷阱,织田信长乐意咬钩的同时,又何尝不是真切怀有将这口鱼饵要死的杀意。
溯行军·苦无蛇骨一样的身躯几乎扭成了弹簧,在付丧神的猝不及防下从他们之间的缝隙中穿过,在尘土满天的环境下真的化身成了最剧毒的蛇在地上游走,连口中衔着的短刀上的寒芒都模糊在了沙尘里。
单纯地凭着方位上的指示,它们不断向前、向前,敏锐地从那些与他们截然不同的纯净灵力中分辨出付丧神的密集程度。一部分被迅速斩杀了,但快速腐朽的尸骸仍然作为伪装,遮蔽着同类在土壤下潜行的动作……直至,在“看”到付丧神保护圈内与刀剑男士截然不同的力量特质时,溯行军·苦无才破土而出,骤然甩刀从白衣青年的喉头一掠而下!!
那个青年的脸孔,确凿是织田信长心心念念想要杀掉的人无误。
但是被几乎能将整个脖子切断的一击斩过,他被刀锋掠起的地方也只像是水波一样泛出淡淡一层涟漪。溯行军·苦无很快被付丧神围攻后腐朽成骸骨,但青年只是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处,隔着仍然遮蔽了视野的空气,注视着炮弹以位图的分布落在大地上。
“反应太慢了啊,你。”他轻声细语,慢条斯理道。
即使真正的视野几乎完全无法起到作用,时之政府与时间溯行军,明智光秀与织田信长,灵魂与意识也如跨过了眼前的一切,高高落在棋盘两侧,各执一手,隔空对线。
第145章 在本阵的第四天
茫茫宇宙中, 一颗行星正在移动。
在广袤的宇宙之中,一颗尚未诞生出原始生命的行星实在太不起眼。相较之下,钢铁的战舰、成群的军队、以及宇宙中无声的爆炸之光, 都要更加引人眼球。军队无疑是时间溯行军的军队, 爆炸的光芒也无疑是热武器产生的附带效果,但战舰的话……
当然是虚、不,吉田松阳所带领的“后勤部队”,全名为“在后方辛勤控制行星转向之部队”。
……招人之前你可没说是这么个后勤部队啊三郎!!
由于目前的时代还没有劳动法出台*,所以吉田松阳这种职务上的货不对版,暂时可供没有维权的途径。不过他原本就对于具体的工作项目无所谓——尽管工作内容一言难尽,但这确实是远离了前线争端、毫不作伪地舍弃了他的战力。
所以在虚幻的精神世界中、与他如镜像般相似相对的人格也能维持沉默,冷眼旁观。
“织田信长没有取得天下, 而是德川家最终成为了将军……多少能够体会到一点时间溯行军的心情了。”吉田松阳说道,“不过, 正是因为没有遇见过才会幻想这样的可能性。如果织田信长获得了天下, 最终子孙又沦为与德川幕府历代将军一样只会支使别人的人,大概此时又会幻想如果德川家最终赢得天下会是什么样的光景了。你不这么觉得吗?”
他目前所在的主控室内, 除了他还有数十个人在忙碌地操作着面板。但显然吉田松阳的话并不是对他们所说, 而这样对着虚空对话的事也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所以,不再回头就很好。”吉田松阳道, “不用想着如何和过去一同腐朽。只需要等待这一次胜利、然后和弟子们一起吃饭、然后在阿尔塔纳的衰弱下老去、或许会因为此时还旺盛的生命力会在送走所有人后才会死去。亲眼目睹了他们的全部人生, 那么在我步向沉眠的时候也不会再感到担忧与遗憾。这么想了以后, 未来也值得期待了起来。”
在敲打键盘、拉杆挪动的机械声中,温和的青年对着精神中另一个自己自言自语道。
“即使是你,也碰撞出了我这样不是你的碎片。所以就算百年、千年后阿尔塔纳再度溢出, 构筑的人形也不一定会是你。我很喜欢这样软弱的当下——”
“警告!警告!”
“吉田松阳先生!发现溯行军部队接近!请指示!”
“因此,在这个躯壳的余生之内, 都要请你好好看着我的‘当下’。”
在同行人员焦急的提醒与骤然响起的警告蜂鸣中,吉田松阳温和的面孔仍然带笑。在精神的世界里,安静地聆听了他所有话语的虚停驻在原地等待他的作为,而现实的世界中,吉田松阳镇定自若地抬起手轻压手腕,躁动起来的气氛就简单地被他压制了。
“发布对外警告,三分钟后右翼分散后进行火力攻击,主舰队加大引力阀,以掩盖主战场为第一要义。覆盖范围内的行星坐标是什么?以一小时为间隔逐步向范围边缘引爆。”
曾被虚使用的太刀仍然挂在吉田松阳的腰间,但因为主人的平静,也隐去了所有的锋利。这一副被阿尔塔纳渗透、灌溉,即使在宇宙中也能战斗的身躯,失去了战斗与破坏的欲望后,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一样松乏着下来。
在这里的是“吉田松阳”。
战舰外爆炸的光芒接连不断,也只有光芒能穿透进来,如灯般明明灭灭地映照出吉田松阳的脸孔。在舰队之外,首先追着织田信长而来的时间溯行军首先遭遇了火力打击,比起杀伤力,更加明显的后果是随着爆炸而如薄雾般弥散在宇宙中的无数尘埃。
无论是选择战场,还是后勤部队的作用,乃至后勤部队携带物品的上限,在这场战役开始之前都曾被精密地计算过。
因为让织田信长配合撤退必不可能,想要持续引诱住织田信长让他看不清自身危机也不可能……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吧?
连同整个战场一起转移。
……总之先不要说这种想法多异想天开,只要接受了这种横看十分三郎竖看也很明智光秀的战术,一下子就连思路都开阔了很多。
如果不想要被时间溯行军后续的支持部队找到,首先就不能设置任何的明确路线。正因为对面的敌人也都是历史留名的角色,想要追求什么地利才会容易被反过来看破。既然如此,不如抛却一切,将小行星变为在宇宙中荒芜流浪的定位,这才能做到真正的出其不意。
在行星中植入发动器之类的既不现实,短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的能源。以吉田松阳的这批舰队,更不可能有牵引一整个星球的能力。时间溯行军们虽然没将技能点在科技侧,但和时之政府斗争了这么多年,对于时之政府能达到的上限也预估颇为准确,因此吉田松阳这支后勤部队反而因为“弱小”处于敌人的盲区之中。
连对溯行军部队开火也是一样。
越是有“大将”带领的时间溯行军越容易被蒙蔽,将吉田松阳等人视为普通的宇宙舰队。原本这种认知应该是荒谬的——可是,在织田信长自己搅乱了无数个世界的时间线、让世界的过去与未来乱作一团后,这种本在人类文明后期才会出现的跨越宇宙的情形便无比常见。急于与织田信长汇合的时间溯行军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清缴拦路的无辜舰队身上。舰队反击越快、手段越普通,才越显得无害与无关。
覆盖范围,是这个后勤舰队所发射的指令能抵达的最大范围。引爆行星,是时间溯行军难以精确定位织田信长,却不代表不能确定大致位置,因此好将溯行军援军调虎离山。
而在这种种掩藏之下,吉田松阳所真正负有的任务是,控制主战场中深埋的无数点阵炸弹。
以爆炸的冲击力,让主战场所在的小行星偏离既有的引力轨道,飞往他处。只要是在指令范围内,吉田松阳都可以以这种方式改变主战场小星球的所在位置。
而能受得住这种持续的紧绷与精神压力的人,能精准地在无数高科技仪器计算出的时间里摁下开关的人,也确实非吉田松阳莫属。
越是接触,他就越能发现三郎与明智光秀的有趣之处。那种能轻易将重任赋予他人的奇妙信任感,与几乎将一切筹码压上精密计算至最后的赌性,即使互补也太过疯狂。以至于到了现在,点阵接连爆炸,主战场所在的星球已经渐渐挪移到了接近信号边缘的位置,吉田松阳却还有闲心去想——
那位时间溯行军的织田信长,要几时才能意识到战场的微妙之处呢?
毕竟用以诱敌的星球有限,“后勤部队”要是在源源不绝向这赶来的溯行军前暴露出知晓时之政府的动向,那这次的作战就彻底失败了。因此,他这些舰队能移动的范围相当有限。而没有后勤部队的调虎离山,时间溯行军的援军赶到就是时间问题。与此同时,一旦彻底脱离“后勤部队”的控制,小行星这种存在……是很容易相互吸引和碰撞,涅灭在宇宙中的。
这是真正的和时间赛跑。
饶是没能参与进去最前端的战斗,吉田松阳仍然能感受到那种几乎将神经拉到极致的细微兴奋感。织田信长与明智光秀所在的小星球已经远在目力所不能及的位置,而滴滴乱响的仪表盘上,代表现有的点阵炸弹的数字也正逐步下降——
在已然变得遥远的行星中,爆炸声又一次轰响。
大地如不堪重负般颤动,有的时间溯行军被夹在了塌陷的裂缝中,有的被爆炸掀飞筋骨俱折。腐朽的血气一层层累加,连空气都被污染得浑浊不堪。只是相较之与刀剑付丧神的战斗损耗,这点人员损伤几乎算得上是极为乐观……
目睹刀剑付丧神也同样因为震动而身形不稳,反而是冒牌货(明智光秀)身形始终岿然不动后,织田信长敏感地拧紧了眉,直觉哪里不对。
他握着刀柄,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出具体的不安源头,干脆一横心,凌厉的眉眼中渗透出些许刀锋般的锐利:“前锋做殿军,现在撤——”
话音未落,他已经发觉了问题所在。
“我就说哪里不对……虽然不想被人干涉,但是没有任何援军赶到,是想将我困在这里吗?”
织田信长道,眉宇舒张起来,竟然露出一种顽童般纯粹的愉快来。
“——也就是说,你那边也没有援军呢。”
“没有造成大量伤亡却一直持续的爆炸攻击,是靠这个吗。”
“但,你那种尽在掌握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无趣了。”
第146章 在本阵的第五天
此时必须重申——织田信长是个完全没有点亮科技树的男人。
不然他转职研究军火或者时空隧道, 单靠麾下这八亿四千万的时间溯行军完全可以做到原材料无限产出,试错次数无限增加,研究进度无限推进……总之织田信长没有在和宇宙的原理等等理论死磕, 而干脆利落地选择了直接以武力达成目的, 这已经说明了一切。也就是说——
他是真的对于目前受困的成因一无所知。
他也是真的在为此兴奋、激动和冷静至极。
现实并非游戏,明智光秀更不是多话的人,因此没有谁会为织田信长解释此时他的援军失联的原因。但是单单在意识到时之政府意图的那一瞬间,织田信长就已经嗅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鹰隼般的利目头一次从明智光秀身上移开。溯行军遵循着他之前的指令,仍然在和刀剑男士们真刀实枪地拼杀,但同时大地因爆炸而生的震颤、被气浪掀飞的溯行军的地点,也纷纷借由他们不断地传递向织田信长——比任何部队都要如臂指使的时间溯行军, 本身也会是最好的斥候!
“我之前就想说。”织田信长道,“这里的爆炸整齐得太缺乏新意了。”
“你不敢和我当面相见, 是不是?!可笑, 自冒‘信长’之名,竟也是只敢以影像见人的鼠辈!”
——甚至比起爆炸的意图, 织田信长更加准确地锁定了明智光秀极力想要掩盖的三郎所在!
即使在这次战役开始前就已经考虑过有过是否会被看穿, 但当真的被织田信长叫破时,明智光秀仍觉心头一惊, 几乎下意识地去回想到底出现了什么疏漏。借由灵力与纸人而看似与常人无区别的这副身体, 就算他握拳再紧也没有任何痛感, 更遑论因此受伤。但在挥之不去的硝烟气息里,他仍然渐渐冷静了下来,神情凛冽地注视着织田信长。
“那又如何?”明智光秀道, “区区信长之名而已。比起这个,多少担心担心别身陨于此?”
就算被看破了也没有关系。对面的“织田信长”并不是他简单地拿自己的思维去推测就能预料出行动的人, 但是这又如何,仅仅是棋逢对手而已——他和三郎作为光秀与信长争霸天下的那些时光,棋逢对手、路遇强敌的时候难道还少吗!
面对的是上杉谦信也好、武田信玄也好、本能寺之变里死亡的宿命也好、还是这一次的“织田信长”也好……明智光秀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料敌先机,将一切掌握在手。但是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只要有一点三郎的生路……他也绝对不会放过。
大地的震颤仍在继续,但比起之前的地动山摇,头一次呈现出一种渐渐平静下来的迹象。
但这至少对于织田信长而言已经停下得太晚了。
作为主动被时之政府主动引诱吃下鱼饵的人,织田信长从一开始就做好了面对“主场优势”的心理准备。因此不管是折损了先锋大将还是层出不穷的爆炸都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甚至这些过于整齐得爆炸一开始也很能被他理解——间歇性的爆炸嘛,毕竟想要不引起连锁反应,引爆的深度与间隔自然要提前仔细排布。但在发觉自己的援军迟迟不到后,这点异常就迅速被他翻了出来——爆炸可以理解,但是随着炸弹埋藏得越深,威力岂非也有所折损?在这种前提下仍然精密地进行一次次引爆,不是有问题就有鬼了!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织田信长是个人类。
即使他创建了数以亿计的时间溯行军,超脱了常人意义上的生老病死,但这只是因为他主动离开了自己的世界、摆脱了自己的命运,因此“停滞”了。他的身体仍然是人类的强度,每天也依然需要吃饭喝水,在面对的敌人是刀剑男士时,只要被近身就很可能在高武力值下灭亡。
而单单时之政府所在的时代,就已经是西历2205年。
1945年就已经有了原子弹试验,这百年间不可能没有更高杀伤力的武器问世。时之政府之所以曲折地用刀剑男士而非杀伤力大的武器去应对时间溯行军,除了世界意识本身对于外来者的排斥以外,更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时间溯行军一直是在历史中与时之政府对线,后者不可能自己断绝历史自取灭亡,而织田信长又神出鬼没难以锁定位置。
但这一次,织田信长自己出现在了不是历史之中、也方位明确的星球上。
没有在这一次对身为人类的织田信长运用什么放射性或是更加具有杀伤力的武器,绝不是时之政府心慈手软。这些在刀剑男士们的防卫下屹立的建筑隐约可以看到人来人往,但是他不信在三郎口中出现过的审神者能让时之政府放弃如此机会……最有可能的结果,便是地上的设施随时可以舍弃,敌人(时之政府)的本阵在其他地方。而且,此地除了审神者,应当还有他数次未能袭击成功的时之政府总部的成员,以及那个必定切实到来了这里的冒用“信长”之名的人。
只敢用立体影像出现(明智光秀:没错我就是立体影像),藏身于不会被炸药波及的安全之地的……小人。
想透这些的瞬间就已经锁定了方位,织田信长对于明智光秀的反问嗤之以鼻,利目已经掠过了迷惑性的地上设施,注视着他所锁定的方位。在终于渐渐沉落灰尘沙土、显示出些许明朗天气的空气里,他浮现出傲慢、凶狞笑容的脸上嘴唇张合,眼看就要说出第一个字音——
“不能这么说喔!”三郎认真道,单手一摊对着织田信长摆出了介绍明智光秀的架势,“这个也是‘信长’。”
织田信长:“哈?”
明智光秀:“三郎?!!你什么时候……?!”
出现了,最意外的情况出现了!!毫不在意自身安全、完全不会吸取教训的人没有给明智光秀一点挽救和误导的时间,直接出现了!
就算没看到也能想到此刻深藏在地下的本阵中会是怎样一副鬼哭狼嚎……已经习惯了突发意外的明智光秀饶是最能冷静下来的一个,也不由得进行一些发自内心的困惑提问:“长谷部呢?!之前应该已经和您说过,地上的由我来应对即可!而且爆炸随时可能再起,还是地下发生了什么变故?!”
“啊?没有啦。”三郎坦然道,“我在旁边看了蛮久的。虽然知道要协调时之政府的那些人很重要、一旦后勤部队断联后就由我来决定爆炸实时机……但是实在很无聊诶。而且时之政府的人很多都在这里,大家也都应付得过来啦。”
“还有,虽说是商量好了一旦爆炸我就下去,但是只有我藏下去太狡猾了。看到你被抹脖子果然还是感觉怪怪的。嗯,果然还是这样比较好吧!”
“你说我藏头露尾,但我看你让溯行军来偷袭也没好到哪里去。那现在,我就在这里。”三郎对着织田信长道,“能杀得了我的话……就试试啊。”
第147章 在本阵的第六天
对面的是虚张声势也好, 成竹在胸也好。尽管织田信长本人也是个十足任性的人,但这种被打乱步调、无法看透对方的情形还是让他心中横生一股躁意。那些曾为敌人的武田信玄、上杉谦信、今川义元……他从未因为面临强敌而恐惧过,甚至直至刚刚, 他发现了自身的困境、发现了面前他所蔑称的“伪物”也有让人激动到战栗的智谋与才能, 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将对方斩于马下。但是现在——
现在……
那种忽视了什么的直觉始终在脑中挥之不去,并未因为窥破炸弹的真相而消失。
不管时之政府是以什么手段拖延了他的援军,又能拖延到何时,至少此时此刻他确实因此暂居下风。他始终保有的自信既来源于武将的本能——如果主将自己气馁退缩,那么军队就离溃败只在一步之遥;也来源于时间溯行军这种只要污秽仍存、就能持续产出的特性。这份兵力本身就是他的依仗,因此他决计不会落到孤立无援的地步。
那么,同为“织田信长”,这一位伪物(三郎)的自信又是由何而来
这个荒芜的星球, 这片已被爆炸弄得尽破烂的土地,有或没有什么都是如此一览无余。如果有变量的话, 无非来自天上地下——
几乎下意识地, 织田信长抬头向上看去。即使有了短暂的停歇,激荡的灰尘却没有那么快落定, 于是满天仍然是遮天蔽日般的尘雾。但除此之外, 天空没有任何异物,干净得令人诧异。
而后, 一只手掌蓦然从土层中冒出, 如毒牙般死死扼住织田信长的脚腕!
这简直是出乎意料到了像是恐怖片的程度, 更加令人战栗的是,在这只手冒出之前,四周的时间溯行军竟然全无反应!
织田信长举刀欲刺, 但是更多的手从土层下伸出、抓握,小腿几乎毫无阻碍地就陷入了被轰炸得松软的泥土中……不, 不对!下面是中空的!
饶是织田信长身经百战,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想道:这怎么敢的啊!
这种接连不断的爆炸下,竟然会有伏兵藏在地下!
爆炸不是做伪,织田信长就是最能直观感受到爆炸冲击的人。何况在这些密集的爆炸中,他也不得不数度转移位置!因为时间溯行军由污秽化生,对于灵力极度敏感,导致付丧神和灵力高深的审神者都无法绕过溯行军抵达他的所在,反倒是爆炸更容易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就算时之政府真的狠心愿意将审神者作为伏兵,那些肉体凡胎不可能抵抗得了近在咫尺的爆炸冲击,也不可能无声无息时刻追踪且跟上他的位置,更不可能在他的溯行军护卫下还能成功袭击!
根本不可……能……
数把白刃随着主人一同破土而出,土块细碎如雨般淋到织田信长的头脸上。在时间溯行军蓦然回护过来的刃光下,这些奇兵明明毫无交流,却默契地彼此错开,向内、向外,背靠背地挡住了溯行军的攻击,也将刀尖落到了他的颈项上!
遥遥望去,那边相貌几乎一致的两个“伪物”也正同样地看向他。一个神情昂扬自然,是近乎孩童般无知无觉的残酷残忍;另一个眉宇温和,身躯隐约透出些许雾般缥缈半透的质感,目光正如浮冰般冷漠。
“是……哈哈哈,正是因为我在移动!”
已然了悟自己落入此境地的原因,织田信长抚掌大笑!
“正是如此!正是爆炸得如此规律,我才会被‘赶’到此地啊!”
不管用了几层防御装置,能近距离抵抗住冲击力的人类几乎没有。而若是选择刀剑付丧神,以付丧神与溯行军仿佛相斥两极般对立的本质,这种埋伏必定会在第一时间被发现。但是,织田信长刚刚才灵光一现过,发现这里的爆炸分布实在过于规律了——
规律到上下层之间的炸弹可以分批引爆而不是相互牵连。既然如此,开辟出一块埋伏之地又怎么会是异想天开
他算不到如何将这些排列的如此精准,他的“伪物”(三郎)也算不到这么精准,具有相同样貌的影像(明智光秀)也不可能靠一己之力做到。
但,时之政府可以。
即使双方的交战区域是在历史的间隙中,但是时之政府是存在于23世纪的角色。灵力的使用方式乃至这方面的人才都因为时间的缘故被掩埋和变得极度缺失,用以对敌的兵力远逊于时间溯行军的八亿四千万……但是,对于模型的建设,对于数据的计算,这也是时间缘故下他们所持有的无法被人超越的优势。
在织田信长入瓮之前,所有人就已经将地利发挥到了极致。
“我还有一事不明。”事到如今,织田信长竟然还能气息稳定地开口,“这里的看起来不是审神者啊。”
“这个时候就不说援兵之类扫兴的话!那个伪物日后如何暂且不论,我若死在此处,麾下大将仍会承袭我的意志继续改变历史,既是我想要改变历史……也是他们所有人都想改变历史!我死之时,你等必也会被我的溯行军碎尸万段,为我陪葬!”
“所以。”
“是为时之政府而死,还是投降我这边随我绞杀伪物。你等当真想清楚了吗!”
“为名,为财,还是为未能追及的遗憾之事,皆在我处才是有望可得!”
不得不说,不得不说。
这种几乎受人宰割的地步仍然维持的冷静与气度,这种随着敌人也能挖角的坦然,乃至之前对于敌人必要置之于死地的执念与恶念,都是这个男人身上令人目眩的一部分。比起要天命眷顾,他更像是要主动将天命扼到自己身边,明明为了躲避爆炸才会被步步引入埋伏地,但在袭击时、被伏击时、乃至现在开口时有的却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疯狂狠厉。
这是个一旦能逃脱,必然会以比之前十倍、百倍之势卷土重来的敌人。
“……你还真是个麻烦角色。”土方十四郎啧了一声,“谢了但是算了。我们这点事不劳你操心!”
“把人家的世界弄得乱七八糟的家伙哪来的脸说这种话!”
理所当然的,在此刻的伏兵只会是真选组、攘夷志士、万事屋等人。
自告奋勇报名参加的这批人一大部分都和虚一起,只有最尖端的部分战力才在此处,在明智光秀不动声色的观察下悄然变动位置,直至此刻破土而出。
无需废话,也无需犹豫。数把刀刃同时出动,劈开溯行军的肚腹,也毫不犹豫地斩向织田信长的头颅!
似曾相识的银色弧线在织田信长的颈项上若隐若现。
“实在可惜。”
在织田信长仍然平稳的喟叹声中,他握刀的手蓦然一动,剎那之间已经化为溯行军,劈头盖脸朝着前方横劈而去!
第148章 在本阵的第七天
如果还是人类之躯, 明智光秀此时已经连额上的血管都突突直跳、紧张到头痛欲裂了。
但那一刻,吹透了他整个躯体的、硝烟气味的风,竟让他心灵难得得平静了下来。终于能够超越一点生前的目力所及之处, 形如鬼火的溯行军灵光正自视野中心徐徐绽开的鬼火, 一瞬就点亮了他幽深的瞳孔。敌方大将自前端开始化出溯行军骨爪的贴身刀刃尾端还留有一些金属之色,口中应衔得的短刀本体尚且是一团凝固的污泥,而后是真选组千锤百炼下枫急速的应对,是一瞬间从敌对的刀刃之中横扫而出的灵光,也是在比起方才震耳欲聋的炮声下仿佛碾碎一颗石子般轻微清脆的……
枪响。
“啊。”
三郎苦恼道。
“打偏了。我用铁炮的时候明明很拿手?”
但凄艳的血色仍然从织田信长紧捂着颈侧的指缝中渗出。
明智光秀终于能够轻松自如地说道:“你实在是太冒险了……但是,不愧是你,三郎。”
“不过是区区平行世界的织田信长——肆意妄为,将其他人胡乱定为伪物。三郎是真是伪, 你问过我了吗?”
那种幽潭一样的双眼在这一瞬间前所未有地炽亮起来,简直就像映入了火光。在脱离了固有的平静宁和的表象后, 那双眼睛锐利、狂妄、不屑一顾, 是比曾几何时隐约流露出来的一点“本性”更加尖锐偏执的、张扬可怖的、清醒的疯狂。
这是一双“织田信长”的眼睛。
织田信长捂着伤口的手背已经流满了血,但是与明智光秀对视的那一瞬间, 他才恍然大悟:“他说你也是‘信长’……原来是这个意思!哈、哈哈哈!”
“信长屈居于信长之下, 这种荒谬的事情实在是太好笑了!”
即使在他毫不遮掩的大笑声后,这个男人很快就被流进气管的血引得连连咳嗽, 除了手掌之外的地方也布上了血色。他的神情也丝毫不见软弱, 只是冷肃的面容终于展开, 轻快得几乎带着些与年龄矛盾的少年意气。
“别说什么打偏了。以杀我为目标的话,这不是打得挺准的吗。”
三郎困扰道:“没办法啊,因为你随便抓历史人物才让我还有其他很多人穿越的嘛。虽然也没有人拜托过我, 但是有的时候,所有人都努力想让我活下去, 结果你在里面捣乱什么的……果然还是会不爽?对吧小光。”
三郎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枪口仍然笔直地指向前方。刚刚开过一枪、甚至瞳孔之中仍然映出鲜艳的红,他的眸光仍然如赤子般全无尘埃、绝不动摇。
与和他亲密站在一起的明智光秀相对比,正如镜像两侧。
“原来是输在了这里。”织田信长道,“我以为我的敌人有时之政府、有时之政府的援军……结果回头来,你们的敌人只有我嘛。嗤、哈哈……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五十年在人间!无以计之数年在历史间隙!纵然意图逆天改命,兜兜转转,今日与天相比,方觉只是渺小一物。过往世事,皆梦幻似水。”
时至此时,再有多少的复盘、多少的揣测,也已经不必再说了。就像是三郎的出现固然另明智光秀吃惊,但实则本就是预定之中的事情,吃惊的更多的是三郎的发言。也像是深藏地下的为什么是真选组等人,本质原因其实是作为历史人物,脱胎于刀剑中的时间溯行军对他们的杀意实在太轻,以致于在织田信长未能反应的一开始不会被围攻。更像是曾经与织田信长面对面战斗过,深知对方有能力催化刀剑为溯行军的明智光秀,吃过一次亏后从一开始就在警惕织田信长的佩刀,并早有提醒过土方等人。还像是这最后一枪是因为比起时之政府的其他武器动静更轻、型号更老……是织田信长持续在整个战场、持续在三郎和明智光秀的注意力终于被所谓援军充分的调开后,才有的一击必杀的间隙。
所有的溯行军的行动全在主将的一念之间,真的是什么好事吗?
主将所疏漏的地方无人能够补齐,主将不曾关注的地方也无人能去在意。只要不是时之政府能搅出大动静的武器,只要不是与溯行军本性对立、天然能引起溯行军注意的刀剑男士,杀死一个同样肉体凡胎的男人,又会有多难呢?
只是……能让这个男人的注意力离开的瞬间,就需要耗尽心力才可能达成罢了。
刚刚化为溯行军、又很快被围攻消灭的佩刀仍然被织田信长紧握在手,只是此时此刻,刀身上锈迹斑斑、残破不堪,只被男人支在地上,好一并撑出站立的模样。
“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
织田信长兴致昂扬,在接连的咯血中放声道!
“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这一具比起犯下的修改历史的恶业而言过于脆弱的□□,无疑正走入濒死之中。但是,就和他之前的狂妄、之前的肆意一样,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够无视他强烈的个人意志而去嘲笑他脆弱的躯壳。一如此刻胜负已分,但溯行军已像是断电般一动不动,而最近的真选组、更远一些的三郎明智光秀、时之政府,都也没有补刀,只是静待这个兴致盎然的男人如历史中记载一般,大笑着唱完自己的辞世之词。
“方才我说我死之后,仍会有人承载我的意志,妄图修改历史。”织田信长道,“哈、哈哈,骗你的!他人作何想法,与我何干!是修改历史也好,不修改历史也好,往后有我也罢,无我也罢。我也只承认此时此刻、此天此地,世间唯我一人是‘织田信长’!”
血液几近流净,他却仍然以垂死之时的力气,折断了手中的残刃。数以万计的时间溯行军神情狰狞,眼中鬼火摇曳,在瞬间共同举刃,在渐渐明朗的日光下,如清晨薄雾般溶化成沙。
并非颈部动脉破裂而死,而是切腹自尽。刃口深深,伤口已然深入掌骨。
而这又仍是与如未修改历史之时,“织田信长”的死时全然一致。修正历史、维护历史……世间种种缘法,谁能说得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