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处置
见齐恒气压低沉进?来, 徐宁便知晓他?一定从葛太医那里听说了什么,这没义气的,还指望他?能保守秘密呢, 岂料反手就将自己给卖了——诚然无?可避免,齐恒非要追问, 你也?不能不答, 可就不会想点委婉点的说辞吗?
这样子就是要三堂会审,徐宁深吸口气, 将裹着孩子的襁褓往他?手上一放,那沉甸甸的分?量压得齐恒虎躯一震, 才几日?就重了这么些?阿笨喝奶别是鲸吞牛饮罢。
见对方面露困惑,似是不解她所为,徐宁故作?镇定,“我?还有事要忙, 殿下帮我?带会儿孩子罢。”
齐恒答应着,却没立刻避出?去, 今日?事今日?毕,他?可不能由着爱妻蒙混过关, 非问个清楚不可。
左右都是枕边人, 无?须害臊。
徐宁见他?如此, 也?不介意?, 兀自将松散的衣襟拢上,让半夏帮她篦头发——杜氏不许她洗头,怕伤风, 她只能想个巧宗儿, 这么密密地篦过去,再撒上一层类似滑石粉的发粉, 青丝也?就不会出?油了,同时还可避免长?虱子。
白芷则端着一大盘热水来为她擦身,拧湿的热毛巾从脖子一路擦到?脚底,虽然害怕受凉,让那层黏答答的细汗留在身上更加恼人。
为了挡风,红芍还吭哧吭哧搬了座炕屏来,奈何房间就那么点大,多?多?少少有走光之处,在齐恒的角度,颇觉着“犹抱琵琶半遮面”,难道想以此令他?服软,不再追究之前的所作?所为么?
然而齐恒真是想多?了,徐宁这会儿可没勾引他?的心思,对着这副腌入味的胴体她自己都嫌弃得不得了,更别说当成?武器,便是齐恒突发奇想要同她温存温存,她也?得将他?推一边去。
梳理完后,徐宁方才慢条斯理将孩子接过,“我?来吧,该喂奶了。”
她这样大喇喇地解开衣裳,半点不觉得尴尬,显然有恃无?恐——当着孩子总不好骂当娘的吧?
齐恒也?觉着了,暗叹妻子狡猾,可他?铁了心要将这事说开,反正阿笨听不懂。
“葛太医之事,是你有意?设计?”
他?就说为何那么巧,偏赶上生产当天不见人影,而葛太医麾下的爱徒常山也?不见半点焦急之态,但凡是个有孝心的,总该关切几句才是,可见不是临危受命,而是势在必得。
徐宁小心字斟句酌,“殿下言重了,我?没那么大本事……”
她哪能控制胡贵妃所作?所为,绑票不还是胡家人干的吗?她不过顺水推舟了一把。
齐恒气结,“有何区别?”
都是让自己身处险境,幸而这回吉人天相,若真有何差池,谁担待得起?
这会儿他?当然已?明白,什么螣蛇入梦根本是她杜撰好的,光是府里说几句闲话,哪那么巧传到?宫中去?她这是请君入瓮,等着胡贵妃钻坑里。
见他?眼神吓人,徐宁弱弱辩道:“你也?别怪我?,这都事先同娘娘商量好的。”
凭她一人本事,哪能收买钦天监,总得有人配合,才能叫胡贵妃顺利上当。在她看来本是一次大大的胜仗,本该举杯欢庆才是,岂料却惹来许多?埋怨,她才冤呢。
齐恒冷哼,“嚯,合着连母妃也?知道,只我?一人蒙在鼓里?你俩可真够能耐呀!”
那可不,徐宁面露得色,随即才意?识到?对面不是在夸她,忙正襟敛容。
她扯了扯齐恒衣袖,小声道:“我?们也?是为你好。”
胡贵妃屡屡生事,皇帝却总是雷声大雨点小,看着实在烦心,除非诱使她犯下大错,否则胡贵妃只怕还会继续蹦跶。水蛭咬不死人,可冷不丁吸你两口血也?够麻烦的,何况胡贵妃图谋匪小,纵使她将皇贵妃视作?最大的竞争对手,可焉知得势后不会再铲除别人呢?
要杜绝麻烦,最好便是先下手为强,这样风险是可控的。
一番温声软语,到?底令齐恒有所软化,他?叹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拿自个儿的身子冒险。”
徐宁心中微暖,他?最在意?的是她而非子嗣,对一个古代男子而言,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
遂含笑道:“殿下放心,以后再不会了。”
认错归认错,眼底可没有半点知过能改的意?思,显然她觉着这事办得十分?漂亮,若还有合适机会,不介意?再来一次。
齐恒蹙眉,溺死的都是会水的人,阿宁这胆大虽是好处,可若不加以收敛,早晚也?得害了她,他?务必得想个法子纠正。
徐宁并没注意到夫君态度异样,还当自己撒娇卖萌起了作?用,愈发志得意?满。正好阿笨吸奶也?吸饱了,徐宁将孩子调了个头,给齐恒看他恬静睡颜。
最初那层红色胎皮褪去后,阿笨显得白净秀气了许多?,五官也?舒展开来,而徐宁经过仔细观察后发现,他?并不是单眼皮,而是不甚明显的内双,无?非先前被层层褶皱覆盖住了,这样看,至少还有蜕变成?美男子的可能。
徐宁喜滋滋道:“倒是有点像他?堂伯父。”
说的当然是楚王齐懋,诸皇子中,数老四老五模样最为俊俏,但齐恒相貌偏威严冷冽,不似楚王温柔多?情?,故此,桃花反倒不及他四哥旺。
“万一以后说亲的踏破门槛该怎么好啊?”徐宁发起愁来,虽说古代男子三妻四妾乃寻常事,不过,能娶得知心人才算不虚此生,她真怕阿笨日?后挑花了眼。
当然学得跟楚王那样滥情?更不行。
齐恒望着她烦恼模样,心说八字都没一撇,你就想到?二十年后,会不会太着急了点?
不过他?也?同意?该让阿笨少见楚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天耳濡目染好人也?得学坏,再说了,谁要像那混球?他?瞧着阿笨长?相可要正气多?了。
跟当爹的一样。
胡贵妃满以为葛玉章没胆子宣扬开来,岂料这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公然跑去御前告状,这会儿再逼他?改口也?迟了——胡贵妃本想以妻儿相威胁,岂料探子来报,姓葛的一早便将娇妻美妾膝下儿女远远送出?京城,皆不知去向。
狡兔三窟!
胡贵妃气结,这会儿也?只能咬死不认,奈何人证物证俱在,而景德帝亦火速派人抄检胡国公府。事情?来得突然,胡家人都无?准备,那些个金银财宝古董珍玩尽皆留在库里,还贴了封条,按侍卫长?的意?思,怕是要悉数收缴上去。
哭哭啼啼求到?跟前来,除了被胡贵妃训斥两句又能有什么办法?都怪你们办事糊涂,白白落下把柄被人指摘,连她也?跳进?黄河洗不清。
好在,胡家尚有几分?灵醒,任凭如何用刑拷问,愣是不肯牵扯出?贵妃跟吴王来。胡贵妃方才松口气,算他?们识相,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有自己在,胡家尚可东山再起,说白了,谁家还没点阴私龌龊,便是皇帝也?只能以贪污罪论处,将谋害皇嗣之名宣扬天下,他?丢不起这人!
胡贵妃满以为,皇帝至多?冷落自己几天、或者数月,过后她上前服个软儿,这事也?就悄没声儿地过去了。岂料圣旨传来,皇帝竟将她降为嫔位,并禁足昭阳殿,无?诏不得出?。
胡嫔双膝一软,当即跪倒在地,再想不到?皇帝会绝情?至此!她可是正一品贵妃,皇次子生母,如今却屈居区区嫔位,连丽妃惠妃等人路过也?能踩上一脚,让她情?何以堪?
其实,景德帝本来有点犹豫,胡氏伺候他?多?年,这些年亦算得尽心尽力,骤然施以重罚,还真叫他?为难。何况,胡氏口口声声称自己鬼迷心窍,若非静王妃信口开河,说自己腹中之胎贵不可言,她又怎会一时糊涂起了歪念?
邓太后道:“老五媳妇一向爱说笑,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她也?没单独讲给贵妃听,无?非当句玩话在哀家跟前提了一嘴,谁知道贵妃会往心里去。”
景德帝道:“只是个没出?生的皇孙,贵妃实在不必……”
胡氏心窄爱较劲他?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若非对他?有情?,也?犯不着隔三差五地闹一闹,景德帝人到?中年,还是挺享受红颜知己为他?争风吃醋的,除非涉及到?底线,他?愿意?网开一面。
邓太后冷笑,“这才叫稀奇,还没出?生就恨得跟乌眼鸡似的,意?欲除之而后快,等生出?来还得了?皇帝,哀家瞧着贵妃心胸可不小啊!”
正是这句话给胡贵妃画上了催命符,对胡氏在内苑的所作?所为,景德帝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是把手伸到?储位上来,就着实超越了他?能容忍的范畴。来日?他?若不立吴王为太子,胡氏是不是还得把他?干掉?便是立了,怕也?想着早日?当上太后呢!
第122章 指使
未免自个儿心软, 景德帝还特意将胡嫔禁足,以防胡氏得空出?来见他——女人的眼泪是攻克男人的利器,见面三分情, 他总不能?叫人说他狠心不是?
如此,胡嫔最后一道生门也被堵死?, 再是淌眼抹泪, 又有谁能?看?见,谁会动容?
吴王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再想不到父皇会雷厉风行至此,害他连半点准备都?没有。他并非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可是母亲她一向心高气傲,骤然落得如此地步,如何?能?撑下去?
只?得一面托人周全昭阳殿的衣食,盯着胡嫔不许自裁, 同?时?又四方寻机求情,父皇这里是走不通的, 谁叫胡家撞在枪口上,他身上淌着胡家人的血, 越发得避嫌, 不得已?, 只?得求宫中两位位分最高的主子, 邓太后是他亲祖母,陈皇贵妃虽与母亲有隙,然, 毕竟是个敦厚人, 多多少少会有些怜悯才是。
令他失望的是,皇祖母干脆闭门不见, 邓太后这把岁数,只?管颐养天年,谁得势谁失势与她何?干,以往慈宁宫冷清寥落,也不见嫔妃们来与她说说话,若非老五媳妇孝顺,只?怕她现在都?还点灯熬油似的混日子呢。
陈皇贵妃倒是给吴王指了条明路,让他去求静王夫妇,到底这事因静王府而起,只?要当事人既往不咎了,万岁爷多少得网开一面罢。
吴王遂怀着满心期待找到五弟,在他看?来,老五媳妇只?是受了点虚惊,实际又没啥损失,何?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家子和和美美不是更好?他愿意以钱财弥补,五弟只?管开价——胡家虽然抄没了不少,但好在有许多产业挂在吴王与胡嫔名下,那些是不必入官的。
齐恒被他这番厚颜无耻的言论给气笑了,“若今日受害的是二嫂,二哥还能?泰然处之么?”
话一出?口他便知道自己?白?问?,二哥二嫂可没他俩这般恩爱,在吴王眼里,邹氏能?平安诞下小世子、给他传宗接代便已?是功成身退,至于她本人如何?,吴王并没那般在意。当然,邹氏若真为人所害,他也一定要为她报仇的,这无关感情,而是道义。
吴王到底没能?劝动齐恒,老五这厮打小就是个冷血动物,对?他这亲哥哥都?未必有几分尊重,更别说区区庶母了。
可是,女人的心总要软得多,邹氏不是跟老五媳妇交好么?让她帮忙劝劝,或能?见效。
见丈夫变了个人似的软语相求,吴王妃白?眼翻到天际,可她还是受命而来,白?给的好处何?必不要呢?吴王答应将百十亩田庄转到她名下,她总得为小宝攒些本钱才是。
反正也没人知道见面之后说些什么。
吴王妃精神抖擞前来探访,并未劝说徐宁宽宥,反而陪她结结实实骂了胡贵妃一顿,不对?,应该叫胡嫔了。
天底下竟有这种?毒妇,视人命如草芥,哪怕是她的婆母,她也深以为耻。倘若有人要害她跟小宝性命,她必定得生啖其肉。
吴王妃牢牢抓着徐宁的手?,“妹妹,你可别被那起子小人糊弄了,就算你求情放她出?来,她也不会感激,没准还得变本加厉来报复。”
婆婆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真要让胡氏东山再起,必定后患无穷,为天下太平,她老人家还是老实关着吧。
徐宁被吴王妃一番义愤填膺之语给逗笑了,“多亏嫂嫂仗义。”
吴王妃摆手?,“咱俩什么交情,说这些。”
她这样公?然背叛丈夫,没有半点愧疚胆怯,可见那棉籽油效果?着实不错,吴王以后不会再有别的子嗣来与小宝争竞了,哪怕为自身着想,他也得护住这最重要的血脉。
两人闲聊一回,徐宁道:“小宝的大名,我记得是叫齐沄吧?”
正好景德帝给阿笨选的大名是齐沣,一个水流汹涌,一个水流丰沛,他们这一代算是跟水杠上了。
只?徐宁忍不住吐槽,风云风云,再差个雄霸就齐活了。
吴王妃正准备问?问?徐宁,那纤体的香膏用了不曾,见齐恒进来,识趣闭嘴,这等私房话,还是留待以后再说吧,男人们别知道的好。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吴王妃起身告辞,齐恒亦欠了欠身表示送客。
他脸色不太好看?,“二嫂是来劝你帮胡嫔求情的?”
徐宁嗯了声,做戏的最高境界便是让周围人相信,她不能?叫二嫂白?干活呀,还有小侄儿那份家私呢。
齐恒道:“你随便听听即可,无须理会。”
想了想,“嘴上答应两句无妨,反正现在没法儿出门。”
这回,夫妻俩竟想到一处去了,铁面无私虽是正义之举,却多多少少缺了点人情味,尤其在景德帝这么个别扭人眼里,他可以处置胡嫔一家,可别人若也跟着落井下石,那就有失气度了。
不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齐恒尽管冷冰冰的,徐宁则表示同情心软而又毫无办法,她拗不过自家夫君,况且月子才刚坐到一半,也实在下不得床呀!
如此,情跟理都?能?占据不败之地。
徐宁笑道:“二嫂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该怎么说。”
吴王虽然也不笨,架不住太自负了,被身边人捧到云端,自然看?不穿底下九曲心肠,让他干着急去罢。
徐宁道:“对?了,满月礼筹办得怎么样了?”
难得可以偷会儿懒,她索性将一切托付给齐恒,看?他料理这些人情往来怎样——根本难不倒他,以前徐宁没嫁来时?,府里照样也得打点,不过多数为姜管事分内职责罢了。
这回是自家儿子,齐恒自得亲力亲为。
旁的都?好说,唯独宴请宾客有些为难,宗亲们倒也罢了,温徐两家必得亲至,然则为着长宁和亲一事,温贵妃已?跟娘家闹得势成水火,几乎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但若不请温贵妃,齐恒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不给外?公?外?婆下帖子就更失礼了。
徐宁也沉默下来,这可真是难办,其实温长宁每月都?有信来,说她在北戎过得很好——真假不论,有那些嫁妆傍身,塔骨木不敢待她太差。
可是仍不足以化解温家与贵妃恩怨,温太公?就明说了好几次教女无方,难以置信会养出?这种?卖亲求荣的女儿。
徐宁往日觉得这老头?心地不坏,如今才发觉是个老顽固,“他这样清高,当初送贵妃娘娘进宫选秀时?,怎么就不怕人议论他贪慕虚荣了?”
齐恒身为晚辈,不便言长辈是非,只?叹道:“本朝定制,凡官吏适龄之女必得参选,皇命难为,况且,娘娘她本是自愿的。”
若贵妃没进宫,当然也不会有他了。
徐宁道:“可表妹也是自愿的呀。”
温贵妃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非逼人往火坑里跳,若非温长宁心怀大义,自愿舍身明志,温贵妃又何?必成全——固然此为锦上添花的托辞,可礼部都?这么夸了,温家何?不干脆应下?垮着脸给谁看?,难道向皇帝表示不满?
虽说皇帝没给温家赐爵,可长宁封了公?主,温家在京城的腰杆也直多了,以往空有个皇亲国戚的名头?,根本无人放在眼里,如今远的不提,自荐要为大公?子授课的便多如过江之鲫,何?愁西席之选。
照她说,着实有点敬酒不吃吃罚酒。
齐恒无言以对?,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无论站哪一边,都?会伤另一边的心,只?能?无脑和稀泥。
徐宁也只?是背地牢骚两句,当面若敢这么说,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就得扣上来了。宗法制社会里,辈分还真挺有用处,当然,皇权永远在父权夫权之上,可谁叫温贵妃只?是被娘家伤透了心呢?她若真能?狠心断绝来往,那倒也无碍了。
正说话时?,杜氏端着一大盘艾蒿泡过的热水进来,给徐宁擦身的工作原本交由半夏等人负责,可杜氏自从发现女儿腰下长了几颗红疹后,便坚决将活计揽过来,她可不放心那些粗手?粗脚的毛丫头?们。
齐恒不忍见其劳累,再者也想在岳母跟前好好表现,便欲殷切接过,“我来罢。”
可杜氏对?他更不放心,女婿皮糙肉厚,连水温多少都?试不出?,哪里知道烫了还是凉了?碍于身份还骂不得,活脱脱给自个儿找罪受呢。
徐宁也不愿要他插手?,月子期间让男人伺候总是怪怪的,等她瘫痪或者变成植物人也还不迟。
齐恒只?好讪讪掩上门出?去,有点失落,原来他这么不招人待见。
好在,徐宁柔声呼唤令他精神一震,“殿下。”
齐恒及时?转回半颗头?来,终于意识到他的好了?他可不是好吃懒做的废物。
徐宁指了指地上那盆脏水,“烦请您把这个倒了,不介意罢?”
细致活不行,粗活想来没问?题。
男人就得卖力气嘛。
齐恒:……
第123章 和好
看静王听话地端着那盆水出去, 杜氏方抽空告诫女儿,“私底下别总是颐指气使的,就算殿下爱重你, 也得顾着身份之别,他是君你是臣, 哪能动不动呼来喝去?”
徐宁心说难道要公?然颐指气使?那齐恒更没面子吧。
当然娘也是为她好, 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将尊卑之别牢记在心, 便是徐宁亦很清楚,她能这么旁若无人对待齐恒, 无非仗着对方宠她罢了,可若哪天齐恒不再宠她、或者根本就拿她当个正妻的摆设呢,那她该何以自?处?
徐宁不能细想,再想下去情绪就不美?好了, 本来月子期间就容易多思多虑,倘若齐恒跟其他男人没两样?, 日后逃不脱变心的可能,她愈发得趁着他还爱她的时候作天作地, 不然, 倒像是吃亏了似的。
贤惠, 像二嫂贤惠了半辈子, 抵什?么用?
徐宁吸吸鼻子,不说这些?了,“娘, 我让你买的炸酥蟹, 捎来了没?”
因伤口?还未养好,齐恒禁止她吃鱼虾之类发物, 又为着要喂奶,天天只能吃一碗不加盐的大?猪肘子汤,徐宁觉着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她并不排斥肘子,可顿顿吃也腻呀,何况还是白花花的清汤。
这不,逮着机会让娘帮忙打打牙祭。
杜氏亲手剥了只蟹往她嘴里?送,嗔道:“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从来只会辖制她娘,自?己造了什?么孽?
徐宁看着拇指肚上黄豆大?小的肉沫,很不满意,“娘,这么点塞牙缝都不够。”
炸酥蟹本就用的是小螃蟹,剥出来就没了。原就是连壳吃的东西,裹着面粉炸得脆脆的,一咬一声响,正好还补补钙。
杜氏道:“空嘴吃你不怕咸?”
起身给她倒杯热水来。
徐宁性?急,左右开弓一手一个,很快就消灭了大?半,杜氏看得咋舌,月子餐是有多难吃,这点零嘴都当成宝。
徐宁拉着母亲正欲诉苦,冷不防瞧见齐恒进来,忙闭上嘴。
却忘了唇上还沾着金黄的面粉渣。
齐恒明明瞧见,也只做不觉,只丢给徐宁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意思以后得空再收拾她。
徐宁暗暗叫苦。
杜氏却会错了意,以为二人当她的面眉目传情,遂赶紧叮嘱女儿,出月之前千万不可同房,旁的也就罢了,这条绝对纵容不得,关系到终身哩。
徐宁:……娘究竟想哪儿去了。
这么看来,自?己不会是徐家?最纯洁的一个罢,阿弥陀佛。
尽管徐宁对吴王妃的“劝说”不置可否,但吴王还是坚持不懈地送各种赔礼来,大?概坚信“女人是水做的”,假以时日必能打动。
除开过于贵重的那些?,其余的徐宁都照收不误,她受了惊吓,拿点精神损伤费不算过分吧?不要太贵重的东西,主要怕那些?是赃物,到时候清算还得退回去。
半月之后,徐宁自?我感觉良好,恶露也排得差不多了,每日除了兼职奶妈外,也让姜管事将宾客的清单拿来过目,虽说姜管事对该请哪些?人心里?有数,可具体的座位安排也是难题,得根据官职、辈分、远近亲疏等等做出调整,他一个下人自?不敢擅专,还得主子拍板定案。
杜氏怕女儿太过劳累,徐宁却闲着也是闲着,她乐意找点活干,如?今铺子里?那几个丫头帮她管理得井井有条,掌柜们?也都宾服住了,她倒觉得无所事事。
也不能生了孩子就成天围着孩子转呀。
杜氏劝说无果?,觉着自?家?这个女儿大?抵真是有造化的,她也不盼鸡犬升天,可若宁姐儿有出息,当娘的总是倍感欣慰,谁说女子不如?男?她生的丫头比那些?纨绔子弟强的多哩。
徐宁将姜管事送来的名单改了改,大?致安排好座位,只留下最亲近的几家?随机应变,怕临时有事空出来、或者添张桌椅什?么的,也有余裕。
唯独温家?那边,究竟该如?何安置为好?
齐恒这日从永福宫回来,叹道:“娘娘说下月她要吃斋,就不来满月宴了,你得空带着孩子去一趟便是。”
听起来就很像托辞,吃斋哪天不行,非得撞日?大?概贵妃也觉着同娘家?见面尴尬,索性?避开,也省得儿子难做。
徐宁道:“这样?对娘娘太不公?平了。”
堂堂一个贵妃还得给臣子让道,若非念及旧情,贵妃想收拾娘家?也不过区区一指头的事,左右齐恒早已长?成,她压根用不着温家?,温家?敢公?然与她置气,无非仗着贵妃纵容而已——好人就得被拿枪指着。
齐恒感慨,“但外祖父外祖母当年对母妃亦是真心疼爱。”
流放边地那会儿,一家?子都过得苦,仅剩下的一点肉菜也让给她吃,罪民要服苦役,温贵妃那时候身子不好,锄两下便气喘吁吁的,家?里?也常帮她分担,略微粗重点的活计都尽量代劳——这些?,自?然是母妃后来告诉他的,那段日子虽然辛苦,但却是她最珍视的时光,一家子在一起吃糠咽菜,心里?也无比满足,好过现在,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隔天边,一年到头都见不上一回。
徐宁道:“可若外祖父不犯事,也没那些?麻烦了。”
虽然是冤假错案,但可见温太公实在没多少政治头脑,站队都站不好,轻易被人摆布,愚蠢怎么不算一种过错呢?
见齐恒投来嗔怪的眼光,徐宁只能举手投降,罢了,人自?家?都没意见,她一个外人就别随意品评了。
当务之急是如?何让太公?与娘娘重归于好——徐宁虽往温家?去的不多,但也知道那边当家?做主的其实就只有一位,当娘的怎会不心疼儿女呢?温老太太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必然是着急的。
没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少不得她来当和事佬。
齐恒咦道:“你想怎么做?”
徐宁踌躇满志,“你别管,安心筹备满月宴便是。”
她儿子人生中第一件大?事,务必得办得热热闹闹尽善尽美?,徐宁才不想有何缺憾呢。
回头便找葛太医来,她这里?已安顿得差不多了,无须天天盯着,照着方子煎药就行,便真有不懂,去问他徒弟常山也是一样?,常山如?今已成为太医院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才封了吏目,假以时日定可平步青云。
听说要去为温家?二老诊病,葛太医很是不悦,上年纪的人谁没个七病八痛的,这叫富贵病,也不算什?么疑难杂症,无非耐心些?、慢慢治着就是了,根本用不着他这等神医出手。
一眼看出王妃不过借他的名头尽孝,好精的算盘!
徐宁柔声道:“我正因信不过旁人,才只能求大?人襄助,大?人莫非连我这点小小心愿都不肯满足么?”
葛太医嗤之以鼻,他跟静王妃打了这两年交道,已然看出对方是什?么德性?,用得着你的时候便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用不着了便弃如?敝履一脚踢开,傻子才肯上当!
再说,他帮忙扳倒胡嫔娘娘,自?认已仁至义尽,不能总逮着一只羊薅吧?他也想安生歇歇,去跟娇妻美?妾团聚一番呢。
徐宁眼珠一转,“您这样?贸然出走,就不怕吴王暗中捣鬼?”
葛太医轻哂,以为他想不到?正因害怕二殿下寻衅报复,他才想出去避避祸,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徐宁莞尔,“非也,如?今皇城脚下,吴王不敢轻举妄动,殿下与我也还能护着你,可若大?人一走了之,只怕半路……”
她轻轻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暗示吴王可能派遣刺客,假托漕帮或者山贼之名,杀完了再一弃尸,又有谁能为他洗雪沉冤?
葛太医脸上果?然不自?在,轻咳了咳,“如?此,微臣便多留两日罢。”
他不敢去太医院,担心吴王找他麻烦,这般,温家?倒是个不错去处,离宫远,小住几日也很正常。不过,王妃还是得给他派几名护卫呀,他真怕明早起来发现颈部凉飕飕的。
徐宁自?然答应。
温家?的事解决了,剩下便是娘娘那边,要哄不能只哄一头,两头就得兼顾,须知大?人怄气起来有时候比孩子还认真。
徐宁假托贵妃的名义请葛太医去温家?看诊,只因人老了愈发惜命,没什?么比风烛残躯更重要,可是温贵妃……她实在想不出娘娘缺什?么,或者说,该用什?么法?子讨好?
婆婆又不像邓太后爱听戏,请个小戏班子便喜上眉梢。
思来想去,还是得从吃食着手,口?腹之欲是谁都避免不了的。
徐宁对温贵妃的饮食习惯不了解,只能求教齐恒,怎料齐恒也说不上所以然,支支吾吾半天,只能说出个粳米粥——跟没说有何区别?宫里?粥饭那是必备的主食,毫无新鲜。
不怪齐恒敷衍,他是真不知道,宫中素来讲究食不过三,非但皇帝如?此,谨慎些?的娘娘也会有样?学样?,下毒虽说是个笨办法?,保不齐有人起糊涂念头,因此不让别人摸清口?味方是上上策。
再者,自?从他进学之后,多跟兄弟一起,母子俩也甚少同桌用饭了,温妃秉着一片慈母之心,准备的往往都是他爱吃的菜肴,他又如?何知道母亲爱吃哪些??
看他这模样?,徐宁便知道为何女儿被叫做小棉袄了,儿子们?都是没心肝的白眼狼!她以后可不能把阿笨教成这副德行——当然她也没温贵妃这种慈母之心,厨房里?天天都是别人爱吃的菜,她可受不了!
齐恒自?觉歉疚,答应到温家?那边打听,外婆对母妃的喜好想来了如?指掌。再者,她也是盼着两边重归于好的。
徐宁道:“记得问几样?边地常备的菜肴,我好收拾了让人送去。”
忆苦思甜,回忆往往是最能触动情肠的东西,不信娘娘看了不动容,当然,也不能太难下咽,那就适得其反了,到底娘娘养尊处优了这些?年,由奢入俭难。
边地贫窘,食材想必高明不到哪儿去,但只要不是蜈蚣蚂蚱那种玩意儿,徐宁都有办法?做成人类爱吃的模样?,谁叫她来自?一个美?食大?国呢。
第124章 秘技
徐宁原本只是让葛太医帮温家二?老调理一下?身体, 开些?温补的药做做样子即可,岂料葛太医回来?后却一脸严肃告诉她,老大人腿上?长了附骨疽, 怕是要刮骨疗毒。
徐宁似懂非懂,怎么?还学上?关二?爷了, 听起来?是要开刀?
葛太医叹道:“老大人这脓疮想必有?年头了, 一直忍着,自个儿胡乱敷些?草药, 却是治标不?治本,若不?趁早剜去, 恐危及性命。”
幸而这回他发现得及时,再迟些?,便是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
不?过这样大的事,他无法独立承办, 得多请几位同僚助阵,再者得备一套趁手的刀具, 并?止疼的麻沸散,方敢尝试。
徐宁忖道, 要上?报太医院, 势必得传遍宫里, 娘娘那?里估摸着瞒不?住了。罢了, 性命攸关,哪里还顾得上?面子不?面子的。
遂亲写了一封手谕让白芷带进宫去,温贵妃果然心急如焚, 父亲可真是, 这样的事也瞒着她,难道真没把她当至亲骨肉?
她却清楚记得, 以前?在边 地时饮食匮乏,只附近有?一畦池塘,每逢夏末秋初生些?菱藕,父亲在冰凉的池水里碰运气,摸黑总能带回几节来?,便是一家子难得的佐餐佳肴,想必从那?时起便留下?了病根,可既然有?这症候,死撑着作甚?如今日子可好过多了,再不?比从前?低眉顺眼仰人鼻息的时候。
她虽然告诫家中低调,也没让他们没苦硬吃啊。
听徐宁的意思,若非实在受不?住疼露了出?来?,葛太医还未必能发现。温贵妃再也按捺不?住,求了口?谕便急急忙忙备车出?宫,直奔朝思暮想的娘家去。
过后听来?访的温家下?人说?,手术很成功,原本葛太医对他自个儿研制的麻沸散不?十分有?信心(因方子早就失传了),岂料温老爷子愣是一声不?吭纹丝不?动,由着他剖开皮肉仔仔细细剜去疮毒,后又敷上?拔毒生肌的药粉——便是铁骨铮铮的八尺男儿到这关口?往往也止不?住泪流满面,老爷子可真是条汉子!
徐宁听得忍俊不?禁,太公只是怕在女儿跟前?丢脸吧?先前?单方面冷战许久,怕是自个儿也有?些?下?不?来?台,若还让女儿见到自己?软弱狼狈模样,该如何?收场?他这一家之主可就当不?下?去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
罢了,如今总算重归于?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算温太公对和亲一事仍有?微词,也不?好再借这桩拿乔,除非他拒不?接受葛太医诊治——又哪里舍得这条命呢?他还盼着长宁平安回来?见她爷爷呢。
料理好娘家琐碎,温贵妃方才安心回宫,又顺道来?王府探视儿媳。
见婆婆春风满面,徐宁便知道,她一定跟温家谈妥了——如此甚好,她还想美滋滋收两份礼金呢。
满月宴怎能不?来?呢?这可是光明正大宰客的机会。
徐宁含笑道:“如今该再无嫌隙了吧?”
作势要起身行礼,温妃忙按着她,坐月子还管那?些?虚把式作甚,老老实实养好身子比什么?都要紧。
她望着徐宁嗔道:“你这孩子,谁要你多事。”
显然已经猜到,永福宫那?些?小菜都是徐宁差人送的,但,若非家里告知她口?味,她也断乎想不?到此处。
徐宁知道婆婆明贬暗褒,欣然接纳:“娘娘尝着可还适口??”
温贵妃感慨,“菜式倒是一样,可到底与当初不?同了。”
譬如有?道赛螃蟹,用鸡蛋与鱼肉制成,口?感嫩滑,滋味可与真正的蟹肉媲美,因而得名,原是平民家庭吃不?起山珍海味的代替。徐宁还特意加了蜂蜜与砂糖调和,甘美无比。
可是边地哪里捕得到鲜鱼?往往是拿豆腐捣碎了代替,加点酱油就能下?饭了,儿媳妇虽然一番好意,可的的确确适得其反。
徐宁摸摸鼻子,这倒的确意想不?到,说?起来?她并?没吃过真正的苦,徐家虽非钟鸣鼎食之家,也从不?缺衣少食的,难怪贵妃觉着她为?赋新词强说?愁。
但,对徐宁一番心意温贵妃还是挺珍视的,“也难为?你赤胆忠肝替本宫着想,旁人就没这片心。”
这说?的自然是齐恒,还是独子呢,就任由她跟母家闹僵,也不?想点办法?哪怕着急一下?呢。
徐宁坦然腆着脸,并?非她不?为?自家夫君分辩,实在这人情?商堪忧呢,娘娘的话句句在理,哪点冤了他?
当然她不能陪婆婆骂儿子,遂及时转移话题,“娘娘,满月礼那?天您会来?罢?”
少了这位贵宾,总归是不够排场。
温贵妃道:“自然。”
如今跟娘家都冰释前嫌了,还有?什么?可忌讳,至于?吃斋,她才不?愿吃斋呢,谁甘心回到以前?苦日子去?
“沣儿呢?抱来让本宫瞧瞧。”
温贵妃是不?会跟着唤阿笨小名的,她的孙子理应聪明伶俐。
徐宁让乳母将孩子取来?,温贵妃搂在怀里爱不?释手,“果真跟恒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徐宁恍然,原来?齐恒以前?也长得不?好看呀,那?她就放心了。
此趟身无长物,温贵妃干脆解下?一个赤金盘螭璎珞圈给阿笨挂在脖子上?,大大的一个圆,套在上?头未免太宽松了点,“回头让工匠改一改,收收紧。”
徐宁答应着,多的部分正好再打一对手镯——给自己?带。
反正她还得养阿笨十几年,先揩点油也无妨嘛,徐宁心安理得占儿子的便宜。
温家事毕,日子也已定好了,徐宁让姜管事将请帖挨家挨户分发出?去,确保万无一失。然而,总有?耐不?住性子的想提前?来?看看阿笨,譬如杨九儿罢,她自己?没孩子,看别人的孩子分外亲切,轻轻握住阿笨那?细小柔软的指尖时,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徐宁暗道大惊小怪,故意逗她,“这么?喜欢,干嘛不?自己?生个?”
心里很清楚,八字没一撇的事,男女主多半还没圆过房呢,甚至到结尾都看不?出?有?上?三垒的迹象——整部书都忙着谈情?说?爱去了,哪里有?闲工夫造人?
本是随口?一提,怎料杨九儿却扭扭捏捏告诉她,昨晚上?跟三皇子已经行过周公之礼了。
徐宁愕然,进展比她想象的要快呀,人不?可貌相,看来?男主不?是天生的性冷淡。
杨九儿却很苦恼,昨晚上?两人贪杯,多吃了几口?酒,迷迷糊糊的……她也不?知怎么?就走到那?一步了。根本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虽说?两人成婚已经大半年了,她还是没法将齐忻当成丈夫,起初相敬如宾,后来?倒是渐渐敞开心扉,也不?过多说?些?话,连知己?密友都谈不?上?,何?况郎情?妾意?
徐宁听着就觉得这姑娘口?嫌体正直,三皇子腿脚不?便,你若不?愿意直接推开就是,就这么?半推半就地入了港,可见心里还是默许的。
也难怪,杨九儿穿来?之前?是个傻子,杨家早当她是隐形人,何?嫔进了冷宫,上?头亦无婆母过问,两边的家长放任不?管,连小两口?暗生情?愫都懵然不?知。
既然已经擦枪走火了,徐宁觉得自己?作为?过来?人该指点一二?,若想要孩子,以后就好好相处;若暂时不?想,就另外做点别的功夫,别等事到临头才后悔。
杨娇儿今日并?非同她聊这些?,她压根还想不?到那?么?长远,身为?情?窦初开的少女,她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甚至不?知该如何?继续面对齐忻——为?了躲他,才特意跑到静王府来?。
徐宁避免使用喜不?喜欢这种过分深奥的字眼,只审慎问道:“昨晚上?,你可觉着舒坦?”
杨娇儿红着脸摇摇头,随即却又迟疑着点点头。她从来?没经历这等事,只感觉奇奇怪怪的,肯定谈不?上?舒服,但好像,她也没那?么?排斥?
原来?三皇子是个童男子呀,难怪功夫不?到家。徐宁按捺住挖到八卦的喜悦,正色道:“夫妇之间贵乎坦诚,你得将自己?的感受明确告诉他,这样,他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再有?下?回,好歹不?是摸着石头过河,熟能生巧,这档子事尤其得勤加练习方可获取欢愉。
杨娇儿怯怯道:“这样他会不?高兴吧?”
若自己?老实跟他说?了,她几乎可以想见齐忻的反应,多半臭着脸离开她的闺房——既然她不?喜欢,那?就无须打扰了。
徐宁耐心道:“你可以慢慢同他解释呀,如若他尊重你,必定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整本书男女主都在解决沟通不?良的问题,徐宁自觉看完都变恋爱大师了,作者或许在按头嗑她的绝美cp,可徐宁只觉得纯纯水字数之嫌,正常人哪有?这么?不?长嘴的!
杨娇儿臻首低垂,片刻后又弱弱抬起,“可是,我想让他高兴。”
徐宁彻底服气了,所以说?,男女主早早就是双箭头对吧?那?还分分合合多次,简直有?毛病!
她深深吸气,告诫自己?不?该同书中人物较劲,只低首下?心道:“这也好办,让他以为?你乐在其中就行了。”
床帏之内要假装还不?简单,反正天底下?的男人都自大得很,满以为?个个都是金枪不?倒一夜七次郎,殊不?知多的是银样镴枪头。
女人要哄骗他们太容易不?过了。
徐宁便悄悄传授了几句不?传之秘,虽非切身体会,却是她从前?世看的小电影里得的经验之谈——不?得不?说?,那?种片子其实挺考验演技的。
杨九儿认真点头,同时发出?灵魂拷问,“姐姐,你也这么?干过吗?”
徐宁很随意地摆摆手,“偶尔啦。”
有?时候实在没精神,又不?想扫对面兴致,适当敷衍一下?有?助于?维持家庭和睦。
反正齐恒又不?是纵欲狂魔,很容易解决,不?至于?大战个三天两宿的。
杨九儿:……
大人的世界真奇妙,长见识了。
第125章 见面
经?徐宁一番开导, 杨九儿心情轻松多了,大概是她自己看得太紧张,这事其实没?那么重大, 她跟齐忻无非发生?了一点超越友情的关系,对, 没?错, 就是这样。
她骨子里是个?现代人,很不该把贞洁看得比命大, 就当?是酒后的一场意乱情迷不行么?至于今后……看情况吧,反正她对他没?那么讨厌, 只要他不用强,适当?配合也未尝不可。
整理好情绪,杨九儿方拿出随身携带的礼物来,原来她给阿笨织了几条围嘴, 小孩儿喝奶总是咋咋呼呼的,很容易漏撒到衣襟上, 动不动换衣裳得多麻烦,有了这个?就方便多了。
徐宁谢过三?嫂好意, 可拿着那块布料左看右看, 还是没?瞧出杨九儿说的好处, 这样薄而?透气, 做成内衣只怕还实用点,若要当?围嘴,只怕还得缝一层棉花内衬不可, 否则淅淅沥沥全都渗下?去?了。
幸亏来往的是她, 换成别人,定得埋怨送礼的不懂人情世故, 好在,短时间里应该没?别人要生?孩子了。
徐宁命半夏好生?送杨九儿出门,半夏回来却?道,方才在大堂里瞧见静王殿下?,脸色仿佛不太好的样子。
徐宁顿觉悚然,方才那些话不会让齐恒听去?了吧?她自认音量放得够低,周遭也都是些口风紧的人,按理不会说三?道四。
再者?她也没?说齐恒坏话呀,只是悄悄抒发了点感想而?已,本来讲的都是事实。
正胡思乱想时,齐恒推门进来,徐宁立刻正襟危坐,一副好学生?上课不专心被抓包的架势。
齐恒莫名其妙,“方才三?嫂来过了?”
他只远远地瞧见个?背影,没?过去?打招呼,实在那府里上下?性子都别扭古怪得紧,一般人都得敬而?远之,也就徐宁这样的跟她十分投契。
徐宁心说我俩可是从未谋面的老?乡,能一样么?
“殿下?这会儿怎么回来了,今日似乎并非休沐?”
当?然她更?关心齐恒回来多久了,应该不会站在门外偷听吧?此非大丈夫所为。
齐恒道:“今日甚是奇怪,父皇让我去?户部衙门,还特意嘱咐我看看往年账目。”
徐宁脑袋飞速转起,户部掌管钱粮,乃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向来是由吴王负责的。莫非皇帝对胡嫔余怒未减,特意给机会让齐恒动手?
不由得喜形于色,“这可是扳倒吴王的大好机会,殿下?可别错过。”
齐恒摇头,“不。”
皇帝若真许他对付吴王,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来,何必这样迂回辗转。何况罪魁乃胡嫔与胡家,皇帝已经?发落过了,等于惩罚的范围与程度都有了把控,他再生?事反而?不妙。
徐宁咦道:“或许皇上对往年呈上的账目心存疑虑,想让您查个?仔细?”
胡家揭露的只是冰山一角,这些京城世家盘根错节互相勾连,背地里的关窍多着呢,若治理得当?,或许也是个?证明自己的大好机会。
齐恒缓缓摇头,“我觉着没?那么简单。”
贸贸然得罪一大批人,也等于自断后路,蝼蚁尚且贪生?,他若斩尽杀绝,不知要面临多少麻烦——朝廷积弊已久,要治理也只能徐徐图之,这东西又不比毒疮可以一整块剜去?,若不能及时补好,只怕接下?来他便是被献祭的那个?。
故此齐恒借口更?衣先?回家中来,为的就是留出时间给那些人“准备”,这会儿风声已经?放出去?了,想必他们会交给他一份满意的答卷,或是推几个?出头鸟卸磨杀驴,或是将往日亏空的账面填平,总之直觉告诉他,最好是先?按兵不动。
饶是齐恒聪慧过人,也摸不准景德帝究竟何意,按说吴王被胡嫔连累,多半就要退出储位之争了,可就算要扶持他,也不必做得这样显眼,这不明摆着让他被二?哥针对么?吃进嘴的肉谁肯吐出去?,何况父皇并未明确让他接掌户部,而?是从旁襄助,这样模棱两可的差事,更?令人横生?戒备。
徐宁也猜不透所以然,可作?为侥幸看过结局的人,她的态度自是十分乐观,“皇上器重殿下?,也肯委以重任,您也别太多思多虑了。”
齐恒不愿她太担心,也便顺势岔开话题,问起她身子恢复得怎么样,若仍有不虞,他不介意多推迟几日。
徐宁愉快地甩开膀子,“已经?壮的像头牛了,不信你瞧。”
怎料太久没?活动,差点脱臼,亏得收势及时,饶是如此,也疼得她龇牙咧嘴。
齐恒倒觉好笑,让人取冰袋来帮她冷敷,又叮嘱道:“别逞强了,到正日子那天再出来见客,又没?人催命。”
徐宁撇撇嘴,到底也只能乖乖照做,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还是多听听“老人言”吧。
既然夫君不愿她操心,徐宁乐得当?甩手掌柜,整日干躺着无聊,她索性琢磨起吴王妃送她的纤润膏来,用着有十来日,瘦是没?见瘦,肌肤倒的确白皙细腻了不少,可这么坐着不晒太阳,是个?人都能变白。
好在不是那种死白死白的惨淡皮色,稍稍上点胭脂,还是挺健康的。
半夏等人更?是不住嘴地夸她,产后更?见风韵,从前只是亭亭玉立的荷花,如今却?像艳冠群芳的牡丹,端的是花中之魁。
明知人家不过在拍马屁,徐宁依然听着很高?兴,果然封闭久了虚荣心也会成倍滋长。
她光顾着给阿笨做虎头鞋虎头帽,等到了满月宴的前夕方才想起,她自己的衣裳还没?准备呢,本来季季都会新做,可最近的一批也是四月送来的,那时候她还大腹便便呢。现在脸虽然没?瘦多少,肚子上那块累赘可结结实实去?掉了。
徐宁赶紧让人翻箱倒柜,务必要找出一套纤秾合度、最能修饰她身段的礼服来,然而?,不是袖子窄了就是腰身宽了,总没?一件上下?都合适的衣裳。
红芍当?机立断,“这会儿也没?处请裁缝,婢子帮您就地改一改罢。”
徐宁有些踌躇,礼服都是内务府的手笔,针脚繁琐的很,万一拆开了无法还原怎么办?她可不想花大价钱再去?定做。
红芍自信满满地道:“您瞧着吧,必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着就让半夏掌灯,白芷帮她穿针理线。
几个?平日互相看不惯的丫头此刻难得众志成城,徐宁也没?想到红芍有这份手艺,恍惚有种勇晴雯病补雀金裘的既视感。
先?前担心她美貌糟蹋,这会儿即便有谁上门求娶,徐宁也舍不得放人,如此物美价廉的裁缝往哪寻呀!
趁底下?忙碌,徐宁让厨房准备一大锅糖蒸酥酪,累够了当?然得适当?补充营养,正好她自个?儿也想解解馋。
坏处却?是,次早起来发现衣裳又短了半寸,好在用腰带可以稍稍弥补,勉强也抵得过了。
齐恒很仔细地搀着她出房门,跨过门槛时还特意抱了她一把,生?怕她摔着似的。
徐宁啼笑皆非,“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用得着这般作?态。”
搞得她跟大病初愈一样。
齐恒一本正经?,“新嫁娘当?然得尽心呵护,没?听过一句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徐宁轻轻瞪他一眼,以前给他机会不调戏,这样庄重的场合反倒轻嘴薄舌起来,男人都是贱骨头。
她推他一把,“你先?出去?待客吧,女眷们我来迎接便好。”
齐恒方才笑着转身离开,看他步履轻快,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齐家治国平天下?,至少第一项已经?大功告成了。
徐宁则默默打量来访的官家命妇们,还好,跟这些人比起来,她的腰身还不算太粗,怪道俗话说心宽体胖,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久了,难免会显得富态。
这让她身材焦虑减轻了不少。
尤其在见到几乎快认不出的大姐姐之后,要知徐馨以前也是很苗条的,如今却?跟吹气球一样胖起来,横平竖直立在那里,简直像一座肉山。
也难怪,已经?七个?多月了么。
徐宁正欲上前招呼,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三?妹妹。”
她这才注意到挤到一边的徐婉,本就生?得弱不禁风,偏偏今日宾客众多,乍一看去?,她简直像被徐馨夹在胳肢窝里似的。
徐宁终忍不住笑出声来。
二?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徐馨暗暗腹诽:这是嫉妒,每天一碗碗补药喝下?去?,能不见胖吗?等生?完,自个?儿肯定会跟从前一样美丽动人,肯定比现在的静王妃强多了。
徐婉倒是不用担心外貌歧视,可她敏锐地意识到对方是在嘲讽自己没?儿子,一家子姊妹里头,独她膝下?空空荡荡,原本想着青桃生?了就去?母留子,偏偏这贱婢狡猾得很,特意去?求王二?太太庇护,一时反倒动不得。
连王珂也仿佛有移情之兆,还是那张脸的缘故,她知道他心心念念记挂着谁。本来对她娘家的事毫不热衷的,这回却?说什么都要来京城道贺,徐婉苦劝不住,心下?不免更?加幽怨。
本以为王珂见了徐宁产后发福的难看模样,或许会断掉念想,怎料徐宁却?比从前更?显绰约风姿,看着这张粉光脂艳的昳丽面庞,徐婉深深觉得自己来此是个?错误。
第126章 闹事
心中虽有不?平, 面上却仍得?客客气气的,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可以任性使气——那时候有爹爹为她撑腰, 可现在,爹爹会帮哪边还未可知呢。
徐婉很是?郁闷, 强露出笑脸给徐宁道喜, 好?在,她带来?的贺礼十分丰厚, 虽是?王家出的钱,长的却是?她的面子。
再看看旁边徐馨拎的那只提篮, 徐婉不?禁露出讥讽之色,想来?不?过是?些鸡鸭鱼肘之类,真亏她拿得?出手。
“大姐姐当真勤谨持家,与先前不?同了。”
徐馨很是?恼火, 自从文思远归家之后?,她有意收敛脾气, 加上大夫也说动怒对腹中孩子不?好?,她自认比先前和蔼多了, 可是?人家光明正大挑衅到脸上了, 叫她如何能忍——正因?徐婉说的都是?实话, 才更刺着她痛处。
待要发作, 徐宁轻轻接过她手里的提篮,揭开油纸包一瞧,含笑道:“是?会宾楼的点心, 大姐姐怎知道我?正想这个?当真如及时雨。”
说着就让半夏摆上一碟来?供人品尝。
不?动声色地化解尴尬, 徐馨脸上也缓和许多,“你喜欢就好?。”
徐婉撇撇嘴, 两人几时这样好?了?也对,以前是?三妹当大姐的狗腿子,如今主客异势,也真亏大姐受得?住这份落差。
徐宁才懒得?跟这俩交心呢,无非王府乃自己主场,见不?得?有人在此生事,再者,她从徐馨身上赚的也不?少了,两间铺子,外加那些赌石剖出的翡翠,犯不?着在意三瓜俩枣的。
徐婉自讨没趣,少不?得?另换一副嘴脸,殷切地陪着徐馨说起话来?,她在闺中没几个手帕交,加之远嫁多年,京城里差不?多已忘了她,若再没个至亲搭理,可真要冷场了。
徐馨本就是?喜欢人奉承的,虽则众姊妹有钱的有钱有权的有权令她十分尴尬,可如今徐婉转过头朝她示好?,她仿佛又回到旧日安逸的空气里,神情也无意间倨傲许多。
徐婉暗暗恼火,都沦落到这步田地,居然还敢朝她摆谱,不?就是?仗着那个肚子么??倘若……
彼时她正搀着徐馨胳膊踏上台阶呢,足下忽然一滑,很不?小心地往旁边摔去,徐馨被她一撞,差点滚落在地,亏得?半夏搀扶及时,否则真栽个趔趄可不?得?了。
饶是?如此,徐馨捂着肚子脸色发白,汗珠子也从鬓边滴落,似乎有些震动胎气。
好?在并未见红。
徐宁关切道:“很难受吗?不?如先送你回去?”
徐馨摇头,这一闹开,文思远也得?陪她折返。她还希望相公跟那些大人物说说话呢——说不?定?就有哪个慧眼识珠的,能发掘这头千里马,再不?济,攒点眼缘也好?。
有了孩子,她更盼着夫君出头,否则孤儿寡母如何过活?
徐宁无奈,只得?让人扶她到偏殿休息,再拿自己的名帖去请常医正过来?,这个面子常山不?能不?卖。
徐馨虽然很想跻身名利场中,却也知道子嗣为大,遂遵从徐宁提议。
徐婉亦殷切道:“大姐姐让我?来?照顾罢。”
徐宁的目光如针刺般向她袭来?,门?口的台阶她日日都命人擦拭,绝不?会生出青苔或者水迹,哪那么?容易就滑倒了?倒是?徐婉方才那出实在可疑,不?像失足,倒像是?故意朝徐馨肚子上撞。
若大姐姐真在王府出了意外,家中必不?会善罢甘休。
徐婉自觉心虚,不?敢装好?人了,讪讪坐到一边喝茶去。打?小就觉着三妹妹的眼神令人害怕,有种?看破一切的诡异感,以前势单力孤不?敢找她麻烦,如今强弱已经颠倒过来?了,她自然生怕徐宁看出点什么?。
好?在,没有证据,她不?敢将自己怎样,私设刑堂可是?为人不?齿的。
徐宁实在懒得?睬她,只吩咐红芍将人盯紧些,别?叫她再借机生事,自个儿还得?赶着迎客,今日来?访的大鱼甚多,可不?能让一只小虾米坏了心情。
贵客一般都会姗姗来?迟,等着压轴,但二嫂三嫂因?与她亲厚,自然早早前来?致礼,安王妃是?个八面玲珑的,也不?肯落于人后?,不?过徐宁一向对其?敬而远之,心机过分深沉的人,往往容易使人生出戒备。幸好?,安王妃嫁了个无能的丈夫,这是?她的不?幸,却是?徐宁的万幸。
妯娌之中,唯独李凤娘没来?,自被邓太后?狠狠罚过之后?,她总觉丢脸,许多场合都不?肯露面,可无论如何,满月礼这种?大事也得?捧个人场,可见她对徐宁的嫉恨实在已经超出理智,连流言蜚语都不?顾了。
李三太太为此特意向徐宁致歉,直言自个儿教?女不?善,看那副卑辞厚礼架势,若非人实在太多,她就要当场给徐宁跪下了。
没办法,她是?李阁老?的儿媳,得?为李家利益着想,凤娘得罪静王妃无妨,李家却承受不?起这番炮灰。再者,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楚王实非可造之材,如今吴王又被生母胡嫔连累,陛下属意的继位人选是?谁,不?就呼之欲出了么??
于情于理,她都不敢与这尊大佛结仇,就算不?能沾沾光,好?歹别?受到池鱼之殃。
徐宁笑着将她搀起,“夫人太严重了,一码归一码,我又怎会跟您过不去呢?”
李三太太千恩万谢,本来?想借机再帮女儿求求情的,可在吴王妃一番暗示下,只得?罢了,人家宽宏大量,她可不?能得?寸进尺,能保全自身就很不?错了,哪里还管得了其他。再者,静王妃并没有做些什么?,是?凤娘非要同她置气,想到此李三太太就一阵窝火,你俩可是?正儿八经的妯娌,作甚要窝里反,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蠢哪!
嫡母进门?时,徐宁并未特意相迎,待她跟那些夫人们一般礼数,王氏尚来?不?及发作,就听说女儿动了胎气,急急到偏殿看望徐馨去,好?在常山已来?把过脉,道只是?受了点惊吓,开些安神定?惊的药就没事了。
王氏看徐宁的眼光不?禁带点嗔怪,你大姐姐挺着个肚子来?给你道喜,就该奉若上宾,怎么?还能让她出事?若非诚意伯千叮嘱万嘱咐让她一定?等到散席,王氏这会儿就该带徐馨家去了。
温贵妃来?得?最晚,这原是?应当的,一则出宫一趟不?易,各方都得?交代清楚;二则,当贵妃的总得?有点架子,要不?怎显得?出天家风范来??
这会儿听说贵妃驾临,命妇们无论身份高低,都齐齐屈膝跪迎,一派鸦雀无声。
温贵妃春风满面进门?,上来?就拉着徐宁手扶她起身,“你才刚出月子,别?劳累了。”
其?实徐宁足足坐了四十天,筋骨早就养得?强健无比,多动动反而舒坦,然而婆母非要体恤,她也只好?笑纳。
王氏看在眼里,心中咕嘟咕嘟冒起了酸泡儿,她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三丫头有何本事,哄得?人人对她言听计从,连贵妃都把她当掌中宝似的,图什么??
天底下的稀罕事可真不?少。
她这种?人温贵妃自不?会放在眼里,当初结亲看的是?徐家老?爷子的恩义,后?来?则是?徐宁一步步靠自己征服了她,左右都跟这位太太不?相干。
尤其?王氏脸上有种?粗蠢之相是?她最为讨厌的,她并非歧视商贾出身,可是?追逐铜臭还明晃晃露在脸上,这就着实登不?得?大雅之堂了,也没见她送的礼比旁人格外阔绰呀!
须臾,命妇们各自入席,座次都是?预先安排的,彼此并无异议,温贵妃身份尊崇居于上首,由王妃们陪伴服侍,那也是?她应得?的。
可永宁侯夫人环顾四周一番,忽然哂道:“我?竟不?知哪来?的规矩,咱们这些正儿八经的嫡妻要沦落到与妾室同席了。”
哪怕寻常人家也得?讲究嫡庶之别?,何况堂堂王府?静王妃这做派,委实有些糟践人,她们是?来?捧场子的,可也不?能把她们当睁眼瞎吧?
徐宁听见动静前来?时,场上气氛已分外冷凝。她自然是?顾不?上吃席的,忙得?不?可开交,各桌都得?问候一番,还得?注意菜上齐了不?曾,酒水可有疏漏,方才不?负地主之谊。
听闻此处吵闹,便知道有人借机生事,这永宁侯夫人正是?林娇儿的嫡母,虽非亲生,不?过林娇儿以恶疾为名被送去庵堂落发,已是?大大伤了侯府颜面,难怪她要借题发挥。
只徐宁却不?曾想她会拿杜姨娘说事,座位是?姜管事安排的,让杜氏入席想必是?齐恒的主意,确实不?太合规矩,但,徐宁并未改动——破例就破例吧,她孝敬自己的生母难道有错?就为了庶出之身避免被人提及,让杜氏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她做不?来?这种?事。
杜姨娘意不?自安,原本她不?想过来?的,架不?住那姓姜的管事非将她按在座上,果然生出乱子,想静静地吃顿饭都不?成。
或者她还是?下去罢。
见母亲面露退缩之意,徐宁眼里反倒冒出两团火来?,她冷笑道:“我?倒想请永宁侯夫人讲讲,本朝哪条律例规定?过,正房不?可与妾室同席?”
就算有,永宁侯夫人也背不?出来?,她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只知享受。徐宁这一问虽令她有些哑然,气势却分毫不?落,“谁家也没这种?规矩,便是?静王妃,您难道愿意跟妾室同桌吃饭?哦,臣妇忘了,静王不?曾纳妾,到底王妃心胸豁达,才这般站着说话不?腰疼。”
几乎明指徐宁悍妒,你自个儿都不?许妾室碍眼,又作甚好?端端来?帮个姨娘出头,不?觉得?太双标吗?
语毕又拿胳膊肘拱了拱王氏手背,意思我?帮你出气呢,你可得?记着这份情。
王氏简直气苦,她何尝不?想把杜姨娘撵出去,可她岂敢?徐宁把婆家娘家都给收服了,她一个孤家寡人能怎么?办?
尽管看着碍眼,王氏也只想装作视若无睹,安安静静等散席就完事了,谁知这蠢妇非要闹,还打?着她的旗号,这下自己丢脸不?说,回头徐宁还把仇记她头上,她比窦娥还冤!
第127章 冷情
若非碍着宾客众多, 加之林家备着贺礼前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徐宁早命人将这多嘴多舌的老婆子撵出去了。
人家安排座位, 要她操什么心,由?着她在这里喧宾夺主?但同时徐宁也很清楚, 永宁侯夫人所?言恐怕道出了在场某些人的心声, 她的出身在那里,是改变不了的, 原本当王妃也就罢了,有杨九儿这个垫底, 也不算太出格,可齐恒眼看着要成为太子,而?她也将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难怪这些自命不凡的夫人们接受不了呢。
永宁侯夫人无非比她们更有胆色、敢于?直言罢了。
徐宁冷笑道:“百善孝为先,夫人是要本王妃将孝道弃之不顾么?”
永宁侯夫人道:“臣妇岂敢, 可您的嫡母在这儿,也不见王妃嘘寒问暖半句, 倒对一个妾室关怀备至,恕臣妇直言, 您有些尊卑颠倒啊。”
也多亏今上未立继后?, 倘皇后?尚在, 徐宁敢将温贵妃置于?皇后?之前, 抽她一顿嘴巴子都算轻的。
王氏下意识直了直脊背,没错,就算三丫头不是她亲生的, 对她未免太怠慢了点, 哪家嫡母须受这等?闲气?好歹她也是代表伯府脸面来的呀。
看着永宁侯夫人有恃无恐的模样,徐宁现在就想抽她几个耳刮子, 再把热汤热饭浇她脸上。
理智让徐宁勉强按捺住了,她不能?在这时候动怒,反而?着了对方的道,坐实了家教不善,待要继续分?说,温贵妃已然循声而?来,
“本宫当是谁在此狺狺狂吠,原是林夫人,许久不见。”
永宁侯夫人见了她便不自在,虽不知温贵妃是如何办到的,可娇儿的的确确是在家里中的毒,头发掉了大半,脸上还长出红斑,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硬着头皮取消婚事——莫非连侯府也有温氏安排的人手,还是被她买通了?
想到睡里梦里都有人监视,永宁侯夫人便仿佛脖子被人掐住似的,喘不过?气来。
这会儿众人已齐齐起身施礼,连王氏也举杯相迎,唯独永宁侯夫人尚未反应过?来,怔怔坐着。
温贵妃当然不会同她客气,“来人,林夫人藐视王法,目无尊上,拖出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她可不怕打搅宾客们的兴致,本就是杀鸡儆猴——胡嫔一倒,就有不少流言说她密谋害了胡氏,意欲扶自家儿子上位,如今温贵妃干脆将流言坐实了,横竖陈皇贵妃是位佛爷,她若不拿出点威势来,宫里得乱成什么样?胡氏行事尽管跋扈,她那套也自有用处。
永宁侯夫人来不及分?辩便被堵上嘴带走?,众人看在眼里,皆有些凛凛。
温贵妃淡淡道:“我生平最见不得这等?糊涂人,身为妾室就该妄自菲薄卑躬屈膝?照她的意思,本宫也不配跟诸位王妃同席,你们以为呢?”
众人齐齐欠身,“臣妇不敢。”
吴王妃忙里偷闲跟徐宁对了个眼色,十分?无奈,就算要给下马威,也别拿她们扎筏子呀,她得罪谁了?
徐宁给她多敬了杯酒以示抚慰,心下对婆婆这出刮目相看,不管温贵妃是否意在帮她撑腰,总之她有种见到盖世豪侠的既视感,原来被人保护的滋味如此美?妙啊。
愈发觉得嫁给齐恒是件幸事了——咳咳,她可不是为了他娘才嫁他的。
虽多了点小小插曲,过?后?筵席的气氛仍十分?融洽,不过?众人言辞更谨慎了些,等?到贵妃离开,方才有所?放松。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话?真不是编的。
而?徐宁则故意把阿笨抱出来游行一圈,好让这些夫人们再出点血,尤其永宁侯夫人,她挨了打也不敢走?,到底贵妃尚未发话?呢,少不得忍着疼等?筵席结束。
她给的见面礼是其余人的两倍——还算识相。
徐宁特特道:“夫人可要亲自抱抱他?”
永宁侯夫人屁股上皮开肉绽如针刺一般,光坐下便疼得钻心,更别说怀里再背个重物了。
然而?徐宁如此要求,她亦不敢不应,忍着疼正欲接过?,徐宁却又将手收回去,“玩笑而?已,夫人切勿介意。”
她可不敢让生人抱,万一摔着可怎么好?
永宁侯夫人目眦欲裂,居然如此耍弄自己!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猛灌了两口酒方才作罢,王氏好心提醒道:“伤口未愈,不宜饮酒的。”
永宁侯夫人懒怠理她,方才怎么不说?活该被人作践。当正妻当成这般德行,她也算大开眼界,换林家,哪个姨娘庶女见了她不是战战兢兢服服帖帖,敢要她的强,也得看有无本事!
偏偏今日碰上刺头儿,永宁侯夫人只能自认倒霉,宴席方散,便忙不迭告退,再不抓紧回去敷药,血肉都得粘在衣裙上,更是钻心。
杜姨娘一顿饭吃得提心吊胆,压根尝不出滋味如何,这会儿也得空同徐宁辞别,女儿坐完月子,她这当娘的也该功成身退,再留下来可真就不合规矩了,况且,她也有点挂念枫哥儿——虽是老爷寄养在她膝下,可杜氏为人忠厚,着实当半个亲生子来疼。
徐宁对母亲着实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方才林夫人就差指着她鼻子骂,她却跟没事人似的,还一副对方很有道理的样子,难道就甘心守着贱妾本分?,让人看扁么?
但,杜氏所受的教养如此,在她那套理念里,天理伦常自有规程,妾室合该尊敬主母,子女合该孝顺父母,若非姜管事糊涂,她本来也不该跟太太比邻而坐的。
好在已是时过境迁,她权当没这回事,谅来太太宽宏大量,不会与她计较。
徐宁无奈,只能?尊重母亲意愿。
齐恒招呼完宾客过?来时,便见徐宁站在晚风下一脸落寞,“怎么了?”
“没什么。”徐宁摇头,将怀中襁褓裹得更紧些,以免阿笨着凉。
方才一刹那,她几乎自暴自弃,想着自己这般兢兢业业、百般经营为的什么,难道出人头地也是错?
好在,阿笨的啼哭让她清醒,她不能?改变别人,唯有坚持自己,这是她的道。
她一定会走?下去。
齐恒拨了拨儿子颈间?的长命锁,失笑道:“怪道难受哩,脖子上挂这么些东西?,怎不累赘得慌?”
一一替他解下,果然阿笨停止手舞足蹈,陷入舒服的安眠中。
徐宁没对他解释前因后?果,只说宾客们太过?热情,迫不及待要送东西?。
齐恒听见自家崽子如此招人喜爱,愈发眉眼弯弯,“挺好,到时候百日宴再请她们过?来,省得牵肠挂肚。”
徐宁眼角抽了抽,满月、百日、周岁,这么频繁地敛财,她们静王府真要成为人民公敌了。
徐馨歇了小半天工夫,总算感觉舒坦了些。常山背地吐槽,一大半是心理作用,毕竟手背上连点皮都没蹭破,哪就这般严重了?
徐宁请她不妨小住两日,徐馨婉言谢绝,王府里规矩大,她可住不惯,再则,要知道妹夫以前是同她定亲的,这么朝夕相对,万一旧情复燃可怎么好?她可不想文思远有何误会。
徐宁将自恋之语悉数从耳边过?滤出去,听多了感觉思想都受污染,果然她跟嫡姐就不是一路人。
人家不愿意她也懒得强留,只从宾客们送的贺礼里拣了几样山参茯苓之类让徐馨捎回去,聊表诚意,徐馨欣然笑纳,怀孕最需要补充营养,省得她另外?再买补品。
徐宁看着她塞了个皮球般的硕大肚腹,很怀疑照这样补给下去,徐馨的孩子还能?否平安生下,阿弥陀佛,惟愿老天保佑。
诚意伯从王氏那里听闻永宁侯夫人受罚经过?——当然王氏本意还是吐露自己所?受的委屈,与她什么相干,还白?白?受顿排揎,贵妃话?里句句指桑骂槐,她这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诚意伯没好气,“谁叫你一声不吭的?在外?你跟杜姨娘是一家子,人家明着挑衅,你脸上难道好看?就该骂回去才是。”
但凡王氏肯出来圆场,说是自己主动邀杜姨娘上座的,也就化干戈为玉帛,何至于?闹成僵局?
王氏委委屈屈道:“那,人家也没说错呀……”
本来在伯府就没这样规矩,凭什么到了王府得破例,就为杜氏养了个王妃女儿?她生了个举人也没到处揽功哩!
诚意伯对老妻的智商彻底服气了,鸡同鸭讲还是省点力气,自个儿却抽空来徐宁跟前,表示他跟徐宁是同仇敌忾的,如有必要,不介意多骂几遍永宁侯夫人。
徐宁道:“不必了,父亲的心意我已明白?,此事便到此为止罢。”
便宜爹的道德准则十分?灵活,哪里有好处哪里便肯钻营。今日是徐宁为王妃,他自然愿意捧着杜氏跟老妻平起平坐,可若当初婚书未改,仍旧是徐馨嫁过?来,只怕他就该帮王氏把杜姨娘踩到脚底了。
正因徐宁看得清楚,才无话?可说。父女之情就省省罢,她宁愿谈生意。
第128章 态度
诚意伯热脸贴了冷屁股, 脸上依旧若无其事,被自家闺女甩脸子有?什么?要紧,人一旦发达, 气性?往往也跟着见长,好歹三丫头只是私底下摆摆架子, 当面并?不敢如?何, 如?此一想,心胸也就放宽了。
共坐一条船, 便该同舟共济才是。
诚意伯陪笑道:“宫里头可有?何风声?传出?”
这问的自然是立储的话?,可惜他非皇帝身边近臣, 不能时时刺探其心意,要知道他也盼着早日成为国丈呢——别看士林中?个个清高,提起外戚都是讳莫若深,可真?有?法子靠裙带关?系上位, 只怕早就一拥而上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傻子才肯错过机会。
徐宁颇觉无语, 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八字都没一撇, 就想着当国丈, 不是咒皇帝早死?景德帝如?若听闻, 必得?将其枭首示众。
徐宁不耐烦地摇摇头。
诚意伯略感失望, “可要为父帮忙谏言?”
当然非他一人,他在吏部经营多年,多多少少有?些人脉。俗话?说举贤不避亲, 这会儿正在立太子的紧要关?头, 由他振臂一呼,不就顺理成章了么??
照他看, 皇帝心中?已然有?意,只是缺个起头的罢了。
徐宁忖道,不破不立,老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当然,此话?不能由父亲开口,得?另外找几?个代言,顶好是御史台或者翰林院的,他只要躲在后头摇旗呐喊即可。
诚意伯欣然领命,女婿的前程即是他的前程,他怎么?敢不用心?
徐宁又?叮嘱道:“父亲切莫指名道姓扶殿下上位,只提醒陛下宜早立国本,另外,遵从长幼之序。”
诚意伯不解,按长幼,静王不就太吃亏了么??他可是最小的那个。
徐宁摆手,“无须多问,照做便是。”
去年吴王跟胡贵妃便吃亏在这上头,事情做得?太点眼,总是容易让人起疑的。何况当皇帝的哪个没身反骨,朝臣们越提立长,只怕他越思立贤——如?今也没得?挑了,不是么??
诚意伯心悦诚服,三丫头这聪明劲真?是少有?,可见自己当初没选错人。
陶陶然欲要离开,徐宁忽然想起,“对了,爹爹可有?留二姐姐在家中?暂住?”
“自然。”家里还不至于负担不起两双筷子,女儿女婿难得?回来,总得?让他们瞧瞧京城风光才是。
徐宁道:“您还是快打发她走罢。”
接着便将徐馨惊胎一事说了,虽没有?确凿证据,她瞅着徐婉那模样就像不怀好意,让这姊妹俩住一起,怕是早晚还得?出岔子。
诚意伯半点不信,婉丫头有?何理由跟馨姐儿过不去?就算闺中?闹得?不愉快,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谁还记得?。
徐宁无非提个醒儿,信也好、不信也好,都不与她相干,手心手背都是肉,左右吃亏的是便宜爹自己。
“您就当我调三斡四好了,言尽于此,来人,送客。”
诚意伯一腔乌火无处发泄,三丫头这倒霉催的,一定?要搅得?家烦宅乱她才痛快,待要问个仔细,又?怕坐实了徐婉下的黑手,更不好收拾,只能憋着火回去。
徐馨听说永宁侯夫人拿王氏之名借题发挥,也劝母亲,“那林家算什么?东西,也配拿人当枪使,您当时就不该理她。”
林娇儿心高气傲目无下尘,打小两人就互相看不上,听说她落发当了姑子,徐馨高兴得?不得?了,这才叫人贱有?天收,活该么?!
王氏哼声?:“你当你娘心窄?你三妹妹问都不问一句,就让杜姨娘与我挨着坐,她心里可还有?我这个嫡母?”
似乎谴责徐宁刻意隐瞒。然而她很清楚,这事问不问都没差,难道她还敢回个不字?无非礼数上更周到罢了。
徐馨道:“贵人多忘事,兴许忙坏了罢。”
她虽对徐宁一向有?些酸溜溜的,却没觉得?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有?何大不了,坐哪不是坐?杜姨娘一年到头躲在小灶间里,难得?让她出回风头,由她去呗,反正丢脸的也是徐宁,人家背后议论?只会说静王妃不懂规矩。
反而永宁侯夫人如?此一闹,活生?生?把火力吸引过来了。
徐馨劝道:“您还是看开些罢,跟个姨娘置什么?气,等静王当上太子,有?您享福的时候。”
到时候父亲成了国公,太太自然便是国公夫人,用得?着争短论?长?
王氏哂道:“做梦更快,真?有?那天,人家想的也是亲娘。”
徐馨笑道:“那倒不会,律例现放着呢,杜姨娘至多封三品淑人,如?何能与您并?肩?”
王氏方才气平了些,也亏得?杜氏识相,还知道回来,她只当掉进福窝乐不思蜀呢!
“你倒帮你三妹妹说话。”王氏瞥了女儿一眼,不咸不淡地道。
印象里馨姐儿对徐宁多是有些瞧不起的,难道因后者成了王妃,馨姐儿也学着见风转舵起来?
徐馨倒也实在,“我觉着,三妹妹与从前没什么?变化。”
虽则徐宁以前捧着她乃生?存所需,可自负如?徐馨自然看不出来,只觉得?徐宁发达了也并?未忘本,待她还是一样好——那些补品就能看出诚意。
王氏有?意提起损失的几?间铺子,转念还是算了,女儿身怀六甲,自己又?何必刺她,平白不利于安胎。
徐馨道:“况且,三妹妹总比二妹妹好多了。”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徐婉让她想起来就犯恶心,反倒是徐宁真?心实意请她到后殿歇息,还帮她找太医,那种热忱总归假装不来。
王氏听此话?有?异,连忙追问。
徐馨照实说了,虽则她并?未看得?十分清楚,可她直觉徐婉那时候故意朝她身上撞,就好像巴不得?自己滑胎似的。
王氏脸色慢慢变了,方姨娘这个毒妇,生?出来的崽种也不是些善茬,竟敢朝馨姐儿下手!
她必得?问个仔细。
徐馨忙道:“您别着急,无凭无据,别冤屈了平人。”
她可不是帮徐婉说话?,实在太知道二妹妹在爹爹心中?分量,如?今的她可没本事跟家中?撕破脸。
王氏也明白,这么?红口白牙出来指认,必会被以为栽赃,可若就此含糊过去,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到底还是去丈夫跟前暗示了一番,二丫头心术不正。
诚意伯原本对徐宁所言不以为然,哪知老妻也如?此讲,不由得?将信将疑起来,“馨姐儿真?是这么?说的?”
王氏嗔道:“馨姐儿自己吓掉了半条命,哪里敢作假?”
她俩总不至于联合起来污蔑徐婉,诚意伯那点偏袒之念被理智冲淡不少,然他究竟是位慈父,不可能因为一点猜疑就将徐婉叫来跟前兴师问罪,因道:“让六郎早些带婉丫头家去罢,上有?高堂可孝,下有?稚儿待哺,怎好在外头久留。”
王氏巴不得?眼中?钉快些离开跟前,闻言自是称愿,紧赶慢赶让人传话?去。
徐婉不意凳子还没坐热就接到逐客令,很是委屈,如?今连爹爹也不待见她了,谁叫她没嫁进高门显贵?换做她是王妃,才不信家里敢这样怠慢她。
王珂耳听这些牢骚,不以为意,“你若想多留几?天,我着人定?客栈去。”
徐婉酸溜溜道:“是你有?舍不下的人罢。”
王珂无动于衷,前日他远远地看了静王妃一眼,知道她过得?很好,于愿足矣,贸贸然再?去打扰她,倒是他不识相。
相见不如?怀念。
徐婉顿觉索然无味,这京城本就是她自幼长大的地方,看久了只觉厌烦疲倦,何况姨娘都不在了,她还能孝顺谁陪伴谁去?
遂着人收拾行李,准备即日返程,“青桃呢?”
这蹄子的心真?是放野了,仗着生?了儿子,也不来她跟前伺候,早晚她得?收拾!
王珂淡淡道:“她少来京城,我便给了她点银子出去走走。”
你怎不干脆陪她去?徐婉有?意酸上两句,可瞧见夫君那副冷心冷面模样,到底还是咽回。只暗自腹诽,你就装吧,生?怕担个宠妾灭妻的污名被岳家指摘,当她看不出!
其实,王珂对青桃还真?没多么?热情,倒是徐婉终日疑神疑鬼,反而变相地把他推到青桃身边去。他有?时也奇怪,明明从前他也是很喜欢二表妹的,何至于会走到如?今相看两厌的地步,难道真?是远香近臭?
半夏收到一封陌生?的拜帖,过来呈给徐宁,徐宁先?也愣了会儿,随即才意识到,这是王珂那个妾室。
“她想拜见我?”
半夏点头,信上还特意点名携王家子前来请安,“大约是想求您庇护罢。”
徐宁还真?想瞧瞧,那个青桃是否长得?像自己,可很快,这点好奇就消退了,是不是又?何妨,王家的事早就与她不相干了。她从前是徐家女,如?今是齐家妇,王珂不过是她生?命中?的浮云。
“告诉她我没空,打发点赏钱便是。”
徐宁无意掺和别人家的妻妾争斗,倘若王珂故意借青桃来试探她,她更得?表明态度:她对他,根本就毫无旧情可言。
从来没有?。
第129章 储位
徐宁自觉这场满月宴办得很出色, 倒不是说收了多?少礼金——她布置的菜色绝对对得起礼金——而是,从来访的宾客中看,他们?对齐恒成为太子并没有多?少抵触情绪。
诚然立太子取决于皇帝心意, 可若朝臣群力?反对,终是不美。民心所向, 方可当得长久。
永宁侯夫人这种?愚妇就不消提了, 她自作主张出来维护正?统,反而成了温贵妃立威的活靶子, 只怕永宁侯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他们?林家?并未站队,本可安安心心度过这场权力?交接, 哪知被愚妇连累,若静王认真记仇起来,怕是他也?得辞官当和尚去。
好在,一码归一码, 齐恒并未将内帷之?争带到官场上来,他忠实履行景德帝交待给他的任务, 调停六部,了结往年积压的官司, 并以温和有力?的手腕给出合适的解决方案, 于是乎, 那帮子老臣无不对年轻的五皇子另眼相看, 倘皇帝真有此意,或许竟是百官之?福啊。
徐宁却深知齐恒脾气蔫坏,这会儿隐而不发, 不外乎权力?还没拢到手里, 一旦时机成熟,必以雷霆之?势清除这帮禄蠹, 别被他人畜无害的表象骗了。
徐宁身?为忠实的合作伙伴,自当竭力?配合,永宁侯夫人挨了顿毒打,她反而好言好语送去祛瘀止痛的药膏,俨然扮起了唱红脸的角色。当然,她送的东西侯夫人断不敢用,唯恐里头下毒呢。
对妯娌,徐宁亦极尽嘘寒问暖之?能事,她与吴王妃素昔交好,杨九儿亦蒙她照拂颇多?,便是李凤娘称病没来满月宴,徐宁也?差人送了席面并几包喜糖过去,哪怕李凤娘扔掉喂狗呢,反正?她的心意是尽到了。
相形之?下,倒衬得安王妃这位长嫂略显冷漠寡情。但安王妃素以贤惠著称,自不会与她计较,否则不就崩人设了么?故此徐宁的合纵连横之?路走得十分顺畅。
又过了半个月,在坚持不懈的锻炼和各种?药膳辅助下,徐宁的腰身?总算瘦了下来,虽还称不上苗条,好歹比怀孕前只多?出了二指粗细,勉强能看得入眼了。
她抱着?孩子去慈宁宫请安,邓太后亦赞不绝口,“难为你肯吃苦,哀家?就没你这份虔心。”
邓太后打做姑娘的时候忍饥挨饿,好容易脱离苦海,饭量自然见长,要她刻意节食去恢复身?段,她可做不来,于是另辟蹊径,到外头找了个针灸大夫,每日扎扎穴道?,你猜怎么着?,还真就瘦了不少。
徐宁:……有这种?巧宗儿居然不早告诉她?亏她每天勤走一万步,脚趾都磨出水泡了。
邓太后笑道?:“是个走方郎中,早就不在京城,谁知他去哪儿,你问了也?是白?问。”
徐宁方才气平些,总算努力?没有白?费。
邓太后与她打趣一回,惆怅道?:“亏你如今闲来无事,咱们?才能说说笑笑,以后可就成大忙人了。”
话里已?然算得明指:既无皇后,太子妃也?有分担宫务之?责,到时候紧着?王府与宫中两处,怕是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那还有空到慈宁宫来?
徐宁心中一动,含笑道?:“臣妾是个懒散人,惟愿偷得浮生半日闲,皇祖母实在多?虑了。”
聪明人说话都不点破,邓太后自然明白?,徐宁的意思是不会修改旧制,即便当了太子妃,也?不会同陈皇贵妃温贵妃抢权——懂分寸,知进退,确是上上之?选。
便就邓太后自身?而言,也?舍不得徐宁这颗开心果,有才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能哄她解闷的却少之?又少,她才懒得理会外头纷纷扰扰。
景德帝再来时,邓太后便提起立国本一事,“皇帝春秋虽盛,可为了天下稳固,还是宜早确立东宫之?选,以免有心之?人虎视眈眈,反而不利。”
景德帝目光微动,“可有人与母后说了什?么?”
邓太后神色如常,叹道?:“哀家?老了,连重?孙子都已?看到,实在没什?么不足。近来总觉腰背酸痛,饮食也?无甚胃口,想?着?大限将至,约略也?就在这几年。”
景德帝立刻关?切,“可有请太医来瞧?”
母亲抱病多?是儿子过失,若他勤些来慈宁宫请安,或许能及早发现——老五媳妇倒是有见识,年年请葛太医到温徐两家?给二老做体检,自己混得竟不如小辈了。
邓太后拍了拍儿子手背,笑道?:“不打紧,人之?寿数自有天定,哀家?享了这些年的福,哪怕即刻驾鹤,也?是功德圆满。”
景德帝心意已?定,“实不相瞒,关?于储君之?选儿子自有章程,迟迟不肯揭露,只怕百官会有揣测。”
邓太后淡然道:“你自己拿得定主意便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子终究是臣子。”
邓太后自己虽不过问政事,却很清楚先帝那套杀伐决断,主弱臣强,其结果必然是走向乱世,一个英明的天子能允许人提出决策,却绝不会由人左右决策,这才是帝王心术。
徐宁接到慈宁宫递来的消息,如同吃了颗定心丸,她知道?自己赌对了。臣子们?高举旗帜,皇帝或许会暗生疑窦,可唯独母亲是他不会设防的,连对胡嫔皇帝尚且能网开一面,何况生他养他的太后?
接下来,只要等待喜信即可。
当然,吴王不会善罢甘休,这阵子他甚至连禁足的胡嫔都顾不上了,而是一股脑地奔走忙活,意图粉碎齐恒的“阴谋”,并笼络群臣扶自己上位。当然,他做的越多?,结果只会适得其反:一个急功近利的太子,是达不到景德帝标准的。
徐宁原以为,王珂夫妻至少会等过了中秋再走,难得来趟京城,不借机向姑父兼老丈人尽个孝?然而两口子似乎都没兴趣游历帝都风光,急吼吼地雇车离开,活像赶着?投胎似的——多?半在徐家?讨了没趣,便宜爹嘴上不信,其实也?怀疑他疼爱至深的掌上明珠不是个好东西吧?
粉转黑回踩是最糟糕的。
临走时,王珂特意送了一套十二生肖的金器,个个都有巴掌大小,可见实在破费。徐宁感到幸福的烦恼,她这个视财如命的舍不得不收,但,拿人手短,你得还礼罢?
好在以前赌石赚了几块上等翡翠,便从中挑出质地最精良的,雕琢成一块辟邪玉牌送给他家?独子,勉强也?算抵得过了。
徐宁意在两清,不过这样金灿灿的东西实在没法藏,放哪儿都刺眼,可万一齐恒瞧见,吃起醋可怎么好?这段瓜葛可不好解释呀。
怕什?么来什?么,到底还是让齐恒给发现了,“谁送的?”
徐宁含含糊糊,只说是通家?之?好。
“是个远亲罢,难怪连咱们?孩子的年庚都不知道?,送了一整套生肖来。”
徐宁松口气,连忙附和,原来有这种?解释,她怎么没想?到?
齐恒弯唇,在她耳畔轻轻啄了下,“无妨,咱们?一年生一个,保准都用得上就是了。”
徐宁:……
想?得美!看把你能的,母猪下崽都没这速度,你咋不干脆去当猪八戒?
徐宁则打定主意要当嫦娥仙子,坚持少生优生的基本原则,等到儿女双全,也?就能凑成一个好字了。
转眼到了中秋,阖宫又是一片喜气洋洋,温贵妃尤其春风满面。盖因景德帝突然放话,要宣布太子人选。
实在太过意外,还以为至少会舌辩到年底呢。
不知怎的,徐宁感觉手心津津的满是冷汗,难道?太紧张了?这种?感觉就跟大哥等着?放榜一样,生死悬于一线,其实原不是那么严重?的事儿,明明当时她还嘱咐徐椿好吃好睡呢。
吴王妃倒是心平气和,不管吴王还是静王当太子都好,对她没什?么差别,“你瞧,有人过来了。”
却是李凤娘袅袅婷婷端着?杯波斯进贡的玫瑰甜酒,要敬她俩一杯,然而脸上笑容实在勉强得很。奈何?楚王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她总得为今后打算,提前讨好未来的储君……家?眷。
吴王妃跟徐宁都不是记仇脾气,浅抿一口就算完事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俩可不想?多?说废话。
李凤娘白?讨没趣,回到座上狠狠瞪了远处齐懋一眼,都怪他,但凡能干点儿,自己也?不至于白?起这个名字,叫凤娘的却当不成真凤,倘若当时家?里果断点儿,早早将她许配给其他皇子,何?至于受这些委屈!
徐宁多?喝了点酒水,感觉小腹涨得难受,正?欲起身?出去更衣,怎料景德帝却开口了,“太后劝朕早立国本,朕思量至今,也?觉得当是时候,趁今日宗亲都在,便将此事了结了罢。”
尿意硬生生被憋回去,徐宁屏气凝神,如同死囚听候发落。
然而,当景德帝吐出名字的那刻,她身?子仍不由自主地晃了晃,总算两脚跟生了根似的,没有当场失态。
吴王妃蹙起眉头,“怎么会是大哥?”
她对安王倒是没啥意见,实在这个名字平淡得有些意外。早从先皇后仙逝时,朝臣便已?就立储之?事众说纷纭,当时诸皇子都是懵懂稚童,看不出有何?才干,立长便是众望所归。可这些年皇帝迟迟不肯采纳,反而在皇子们?皆已?长成,安王的平庸展露无遗时,忽然说起立长,倒像是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徐宁望着?景德帝那张处变不惊的老脸,无端打了个冷颤,也?许,他看中的正?是长子的平庸呢?只有庸才才不会危及帝位,等他年近迟暮、过够了当皇帝的瘾时,再大发慈悲将帝位让渡出去。
陈皇贵妃出身?名门,自己亦满腹才情饱读诗书,很不该将儿子培养成这副模样。但现在看来,她才是最有先见之?明的那个。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位天子。
第130章 分封
李凤娘看着死对头竹篮打水一场空, 心里别提有多得意,往日你压我一头又如何,不过是枉做嫁衣, 这会儿看你还如何笑得出来!
然而李凤娘还没?得意多久便被浇了瓢冷水,景德帝发话?, 依照祖制, 除储君镇守京城外,其余皇子皆须前往封地就藩。
此话?一出, 顿如石破天惊炸开了锅,谁都?不意皇帝如此雷厉风行, 将立太?子与就藩两?件事一块办了,会不会太?仓促?
温贵妃方才便如泥胎木塑,这会儿回过神来,强笑道:“万岁爷想得真是周全, 不过……”
景德帝宽慰道:“别担心,朕给小五选了块好封地, 不会让他吃亏的。”
如此,温贵妃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皇帝色色都?考虑齐全, 她若还有意见, 岂非坐实了觊觎储位?即便真有, 也不能这时候表达出来。
无?声看了眼徐宁,轻轻叹息。
吴王妃如丧考妣,她虽然不介意安王当太?子, 可是这么快就藩,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再好的封地也没?京城过得舒坦, 虽说天高皇帝远,可衣食住行才是关键呐。
安王妃捧着两?杯酒从从容容来给几位弟妹践行,吴王妃方才注意她今日衣裙格外与众不同?,质地看似平平无?奇,用的却是极为奢华的软缎,上头的图案都?是用银线穿插编织,柔和而不反光,细看才发觉精美?无?俦。
遂不阴不阳地刺了句,“大嫂真是匠心独运。”
安王夫妇必定一早就得到消息,才会有备而来,瞧这段时间其他府里忙忙碌碌,只怕跟看笑话?一般罢?
横竖两?人?已撕破脸,吴王妃也不怕她。
安王妃柔柔一笑,“我祝二位前程似锦,一路顺风。”
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横竖她已苦尽甘来,乐得展现胜利者的豁达。
这回,徐宁跟吴王妃很有默契地一饮而尽, 心里不痛快,唯有酩酊大醉方可解忧消愁。
席散之后?,徐宁并未立刻回去,而是设法找到慈宁宫的掌事姑姑,希望她给太?后?娘娘递个口信。
然而,邓太?后?不愿见她。从方才席间的罕见沉默来看,此事也有点出乎意料,然她能做的只是在皇帝背后?推上一把,与皇帝心意背道而驰,或是设法扭转其心意,这些,邓太?后?是办不到的——她能安富尊荣多年?,皆因她跟景德帝利益一致,若她试图干预朝政,那便生生断了这份母子之情。
徐宁只得失望而归,看来,她跟太?后?娘娘都?一样受骗了,不,应该说自视太?高。从一开始,景德帝属意的储位人?选便是安王,其他人?不过是烟雾弹,或者叫磨刀石,如今没?有用处了,自然得赶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而齐恒的藩地也不像皇帝说的那样动听,要知?道彼时的巴蜀还不像后?世那般富庶,乃巫医瘴疠集聚所在,物?质条件更不能与京城相比,无?非自给自足而已。
但?也有个好处,地势便宜,易守难攻,乃古来兵家必争之地,要知?道刘皇叔便是在此发迹的。
齐恒从席间便平静非常,或许隐隐有些失望,然而现实如此,他也只能选择接受。
“你不用跟我就藩,留下来照顾娘娘罢。”
徐宁不假思索,“不,我要去。”
语毕却有些吃惊,对话?内容何其相似,然而那时,他俩的观点截然相反。
难道不知?不觉中,她已离不开他了吗?
齐恒失笑,“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餐风露宿,舟车劳顿,你向来吃不了苦,何必跟来?”
徐宁辩道:“谁说我吃不了苦?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要知?道最初商量替嫁时,她便是靠一篇娓娓动人?的凄惨身世来打动他的,虽有艺术加工成分,大体也还是真话?。虽说由奢入俭难,怎见得她就不能习惯了?好歹是当主子,比当奴才强罢。
齐恒耐心劝道:“太?后?娘娘和母妃最喜欢你,你留下来陪她们不是更好?”
徐宁拨浪鼓似的摇头,“他们离了我照样安富尊荣,可你离了我却会生不如死。”
老实说,她对邓太?后?是有些失望的,原先祖孙俩好得同?穿一条裤子,把她当心肝肉来疼,却原来都?是表象,情意三?千不敌血缘半分;至于温贵妃,诚然她在此事亦是受害者,可好歹多年?枕边人?,怎就瞧不出皇帝究竟属意谁呢?害得徐宁也跟着空欢喜。
徐宁说什么都要离开这块伤心地。
她麻利地拧了拧齐恒胳膊,“你别替我担心,先想想自己罢,坐了这些年?轿子,怕是连走?路都?忘了吧?到了穷山恶水,自己得铺床叠被,烧火炊饭,真真比服苦役还难耐,一个人?如何应付得来?”
她极力?将藩地渲染成悲惨世界,为的就是不被撇下,齐恒本来想笑,末了却只是轻轻叹口气,抚上她乌黑柔软的发鬓。
有妻如此,他忽然感觉心底那点难受减轻许多。
徐宁精神抖擞,“你别丧气,自来天下有能者居之,那位子安王还未必坐得稳呢,咱们只要静观其变即可。”
最重要的,她是看过剧本的人?,要她否认自己的记忆,不如重新投胎。就算这其中有何问题,结局肯定不会改变。
一切发生皆有利于我,或许这便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心志苦其筋骨”罢。
鉴于静王妃在满月宴上表现得太?高调,俨然胜券在握的模样,众人?这会儿都?等着看她笑话?。
徐宁才不会叫这些小人?称愿,要她躲起来暗自神伤?做梦!
她如常到宫中请安,慈宁宫虽进不去了,可还有她正经婆婆在呢。
温贵妃无?精打采,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从前的心气都?没?了。这会儿见徐宁过来,只当她请求留京——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倒也正常。
温贵妃不愿当恶人?,也无?力?跟儿媳妇相争,要留就留吧,横竖都?这样了,她身边多个伺候人?也没?差。
哪知?徐宁却慷慨陈词,意欲跟夫君共同?进退,这让温贵妃对其刮目相看,莫非她帮恒儿找了个真爱?
或许只是一时意气,到那里就知?道后?悔了。
温贵妃也懒得劝她,只道:“如此,便把沣儿给本宫罢。”
孙子还不满三?月,自然禁不起路上颠簸,她可不愿有何三?长两?短。
徐宁不卑不亢道:“娘娘,殿下与我商量好了,阿笨咱们也得带去。”
温贵妃蹙眉,“他还这么小。”
并非想霸占孙子,实在见不得齐沣在那种地方吃苦。
然而徐宁态度同?样坚决,怕路上受罪,大不了行程慢些,左右乌泱泱一大堆侍从照看,阿笨又不会爬,吃喝拉撒都?在马车上,与王府没?什?么两?样,多找几床柔软厚实的被褥,布置得舒坦些也就是了。
她可不放心儿子留在京城,一旦有何变数,这便是活生生的人?质,怎么能把弱点暴露在敌人?眼皮下?
温贵妃听着有理,也便不再勉强,“你自己安排罢,本宫懒得理这些琐事。”
看她那副生无?可恋,徐宁忍不住劝,“娘娘,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您别怄气了。”
温贵妃苦笑,“怄气?本宫哪还有资格。”
她只感觉自己上了人?家大当,给她希望又硬生生敲碎,原来这些年?,她在景德帝心中的位置并无?变化,还是先皇后?身边那个奴婢,连给死人?提鞋都?不配。
徐宁从永福宫出来,又抽空到其他宫室探访一番,陈皇贵妃那里自不消说,已是宾客盈门,连门槛都?快被踩破了;胡嫔出不了门,自然也无?法到皇帝跟前质问,只能背地发泄,听说昭阳殿又碎了两?套茶具——可见胡家实在有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至于惠妃则是出宫看望她那宝贝儿子去了,盖因楚王接到圣旨便一病不起——真不是装病拖延,是被景德帝选的好封地给吓的。
闽南被视作蛮夷之地就不说了,听说那儿还男风盛行,契兄契弟数不胜数,他这等好相貌,到那里不就跟羊入狼群一般么?
父皇是真恨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