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小三
上一秒情绪还有些波动, 下一秒就见到周闲耍无赖,直接把薛沉渊心中的悸动给弄没了。
薛沉渊眼神一冷,就想从周闲怀里起来, 偏生对方环着他的腰身,死紧,根本扯不掉:“放开!”
“不放, 你先负责再说!”
周闲算是看出来怀里的人对自己硬是没一点好感,估计是原主的名声太差,导致对方看自己不顺眼。
原静王, 你害我啊!周闲心中抱怨, 死缠烂打, 完全不知道是自己的黑锅, 还试图让别人背负。
薛沉渊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坐在周闲的怀里,手上刚要用力推开他,就看到周闲捂着胸口闷哼一声, 一副疼得厉害的样子。
想到这混蛋刚才好歹救了他, 薛沉渊又松了几分力道,面具下的眉头紧紧拧着:“你到底想怎么样?”周闲现在这样,和市井无赖有什么区别?好好一个尊贵的王爷,非要做出这种姿态!
“当然是负责啊。”周闲一脸理所当然,“我可是为了你而受伤,你应该把我带回家,好生照料。”
然后他就有可趁之机登堂入室,勾搭怀里的未来老婆, 让他知道自己和传闻里的静王可不是一样的, 他是个好人,值得信任!
薛沉渊:“……”
然后趁机调查他是谁, 发现身份后,立即向当今天子禀报,好给自己争一份功,对陆家余孽进行清除。
薛沉渊很想阴谋论,扯了扯嘴角。怀疑周闲是认出他的身份,可是这家伙又好像不是这样,他也说不准,还没想好,就听到有人朝这里走来,听动静应该是他们的人。
“快放开,他们来了。”薛沉渊提醒周闲,不想被手下人发现自己和静王厮混在一起。
周闲试图谈条件:“你先答应?”
他挺舍不得放开怀里的人,生怕一放开他就溜走。
真难缠!
薛沉渊一皱眉头:“行,我答应你,现在快放开。”没有时间纠缠了,暂且先应下,找到机会,他就逃走,才不管和周闲这王八蛋定下的约定!
“这样多好啊。”周闲不知道薛沉渊的想法,松开了薛沉渊的腰,笑眯眯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薛沉渊飞快起身,没有回答周闲的问话,犹豫一瞬,低头看他:“站得起来吗?”
刚才周闲救他一命,薛沉渊再生气也不能把他弃之于不顾。
周闲不诚实地摇头:“不太行,可能得麻烦你扶我起来……”
“王爷,您没事吧?!”
周闲的话没有说完,一道充满担心害怕的声音远远传来,一大群人哗哗地跑了过来。刚把手伸出去的薛沉渊把手给收了回去,语气轻快:“看样子用不着我扶你了。”
话音刚落,高扬就跑了过来,惊慌失措地扶起周闲:“王爷,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身体可还安好,我们已经拿下射箭的杀手,但跑了一个,属下已经派人去搜查,一定会拿下那个家伙!”
周闲磨了磨牙,微笑道:“……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蒋行看了一眼那一身白衣的清瘦男子,戴着面具看不见脸长什么样子,不过看这身形倒是与王爷之前形容的像了个八九分,再看王爷刚才对这人护得紧,百分之百就是王爷派他去寻找的人。
原来真不是鬼,而是人。蒋行暗自吐槽一句。
“高扬,你莫要妨碍王爷。”蒋行给了高扬一个眼色,低声提醒,又把他拉到后面,免得坏了王爷的好事。
陆泽、陆明等人也赶了过来,见薛沉渊身上无伤,松了口气,又戒备地看向静王。
狗皇帝的儿子,他们没有一点好感,要不是周闲刚才救了主子,两方现在肯定会针锋相对起来。
薛沉渊对手下人轻轻摇了摇头,提醒他们不要与静王的人争锋相对,当着众人的面,对周闲谢道:“方才多谢静王殿下救命之恩,在下无……”
“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周闲嘴快抢词。
薛沉渊:“……”
手有点痒,这人真是该正经的时候不正经,不该正经的时候一本正经!
他的手下更是一阵沉默,陆泽额角青筋一跳,放在剑柄上的手没忍住收紧,发出轻微嗡鸣声。
“王……王爷!”
蒋行一阵无语,你这样说话,很容易导致双方打起来!难道是想强取豪夺地把美人给抢回王府吗?
“抱歉,失礼了,不过一句玩笑话,请不要在意。”周闲微微一笑,他就皮这么一下,便不再多说,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薛沉渊的马车刚刚跌落悬崖,他们的马车倒是还好,于是周闲邀请薛沉渊一起离开:“不知……公子想去何处,我可以送你一程。你也听见了,那群刺客跑了一个,很有可能还有袭击,我们一起的话,比较有保障,而且你刚才答应过我……”
现在人这么多,白衣美人又明显有些羞赧,不喜被人看到他们亲昵。周闲只能收敛着暗示对方,薛沉渊真的不想看懂周闲的示意,但一想对方肆意妄为的性格,又只能作罢。
“主子,别去,绝对有问题!”
陆泽对这个嘴花花的静王没有一点好感,不说在宫中把人抢走干扰计划,还囚禁薛沉渊,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把薛沉渊气得厉害,甚至牵连自己。
“无妨。”事到如今,也不好继续按照原计划进行,薛沉渊看了周闲一眼,“那就劳烦静王殿下送我一程。”看来这家伙没那么容易应付过去。
这次意外遭遇刺杀,多少有点令人生疑。周闲暂时不关心这个问题,蒋行试探地问了两句,陆泽等人什么都没有透露,看着蒋行等人的目光非常不善,明显充满防备。
他们下山的路上没有遭遇到任何意外,逃走的刺客也从他们派去的搜寻的人手上逃走,不知所踪,只得暂且作罢。
重阳佳节将至,朝瑶山下已经有小贩在售卖茱萸相关的物品,一道普普通通的身影藏在人群中,跟着攀爬朝瑶山。半山腰的天一观已经被重兵把守,不过并未刁难平民百姓,那人潜入其中。
太子正与主持商量结束,方才注意到身边少了一人,叫来亲卫询问:“李先生呢?”
亲卫回答:“李先生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下属不听指令离开,换作不好相与的主子肯定会大怒,太子却一派和煦:“李先生的身子确实有些虚弱,是孤忘了这一点,不该让他这般疲惫。”他思忖半晌,令人去带随行的太医看一下李先生。
偏僻的厢房里,一人身上带血,低声禀报:“李先生,计划失败了,静王也出现在无名山上,并且救走了薛沉渊。”
“又是静王?他去那里做什么?”李先生眉头皱得很深,眼神闪烁。
那人回答:“他好像是在寻人,带着亲卫到处走。您派的人以为他们就是目标人物,所以提前动手,没料到居然会是静王……”
静王好歹是大皇子,身边高手如云,若不是这次出行只带了一部分,怕是在动手那一刻,第一波杀手就会全军覆没。后续虽然没有全军覆没,但也相差不大,只逃了他一人。
“薛沉渊……这命真好!”李先生暗自咬牙切齿。
这个世界意外太多,本想等人来到太子手里,就抓住机会,弄死反派,却不料被那个废物王爷给劫走了,错失良机。第二次,想要借助剧情预判,在无名山上刺杀反派,结果静王中途又杀了出来,救走薛沉渊。
【宿主,反派的毁灭值没有达到100%前,你对他下手,这样的做法只会让完成任务评分下降。】
李先生冷笑:【下降就下降吧,我又不在乎,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杀死薛沉渊,反正只要能完成任务就行。】
他又没有强迫症,S级的评分对他没有太大吸引力。与其让反派成长到难以杀死的地步,不如靠着对剧情的预知,提前解决掉反派,不仅造福世界,也造福他这种没有强迫症的任务者。
“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吩咐你。”李先生收敛想法,令刺客先下去。他会继续研究剧情,寻找到杀死反派的机会,已经失败了两次,他不能再失败下去,否则薛沉渊会成长到无法杀死的地步。
【251,静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会脱离剧情控制?按照原剧情设定,他根本不会带走薛沉渊,就算带走也该杀了对方!】李先生有些不解。
系统251回答:【不建议宿主总是参考剧情,人都是多变的,剧情是死的,要知道蝴蝶效应。】
他的宿主总是喜欢利用剧情预知,提前杀死反派完成任务。但当剧情发生变故时,就没有任何应对的经验,怕是这一回很容易被入侵者解决。
这一想,系统251暗自叹气,它没有告诉李先生这个世界还有其他宿主,甚至连监察者也来了。就因为这位宿主没有应变能力,监察者看了两眼,就不准它泄漏信息,免得被入侵者预判。
但现在来看,对方怕是已经搜寻抓住宿主的尾巴了。
果然还是应该学一下另一个部门,找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好人做宿主,以另一种方式来完成任务更好。
和这种将任务当作游戏的宿主来行动,多少有点让系统251厌烦。
“阿雪,这里就是你家吗?”
马车一路进入郊外的一座宅院,白衣美人住得比较偏僻。周闲追问了一路他的名字,薛沉渊忍无可忍,冷冰冰地挤出“阿雪”两个字,不愿告诉周闲全名。
周闲也不在意阿雪的隐藏,只怕他编个假名骗自己。不过一听到他说出“阿雪”两个字,周闲就知道稳了。
“嗯,既然答应会‘好生照料’静王殿下,我自然不会亏待殿下。”阿雪平平淡淡地说,“不过我夫君不喜家中有外人,只能委屈殿下在此居住了。”
“夫……夫君?!!”周闲原本还笑眯眯地盯着阿雪,当听到他那句话时,表情骤然一僵,瞳孔震颤。
“……”
阿雪也是被他盯了一路,心中忽然出现的一个想法。毕竟某人的眼神太直白,明晃晃地对他有意思,并且试图死缠烂打,还不如找个好的借口,把周闲给敷衍过去。
但就这么羞耻地说出来,阿雪多少有几分尴尬,早知道干脆说“妻子”算了,可惜嘴太快,没拦住。
都怪面前这混蛋在梦里逼着他叫过好多次,害得他说得太顺口。
年少时的梦太古怪,各种错乱虚幻的环境,人还是那个人,场景却一直在变。
有时候在床上,有时候在各种陌生的地方,就连头发也时而长时而短,衣物也变得奇怪,不是正常人能穿出去,甚至还能看见象征着皇权的龙袍被丢在地上,他红着眼喊身上的人“老公、相公、夫君”等等称呼。
“你骗我吧?”
周闲表情严肃地上下观察阿雪,敏锐地发现他眼中一丝尴尬。
阿雪想着春梦,试图冷静却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羞赧,道:“我何须欺骗静王殿下,这种事情,您一查就知道。”
周闲原本还怀疑阿雪是在骗他,可再仔细观察阿雪的表情,面具遮挡着看不见。可是阿雪柔和动情的眼神却做不了假,睫毛在轻颤,带着些许水光,连耳廓也渐渐被染红,明显是想到了自己的爱人才会有的反应。
周闲:“……”
他捂着胸口,所以,我是穿越来做男小三的吗?
第142章 人妻
静王府里, 周闲坐在荷花池边,望着水中的鲤鱼,他终究是没强留在那座宅院里, 毕竟阿雪根本不打算亲自照料他,那就没有必要了。
站在他身后的蒋行犹豫开口:“王爷,其他人已经动身了, 再慢一些,可能赶不上……”
“蒋行,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周闲忽然开口打断蒋行的话, 语气幽幽。
“呃……”周闲这话还真是把蒋行给问懵了, 有点无法昧着良心说周闲是个好人。
以前那些横行霸道、肆意妄为的行为就不说, 最近看似修身养性, 其实昨天就盯上了别人的妻子。
王爷一从别院离开,立即派人去调查清楚“阿雪”的事情,这倒是比较难查, 好在他们手段不凡, 查出不少东西。
阿雪是贤妃洛冰凝的表哥应书君的妻子,应书君早年沉溺于情色,但遇到阿雪之后就浪子回头、洗心革面,勤学苦读,终于在殿试中拿下第三名的好成绩。并且带着妻子来到京城,只是这世道对他们有些苛刻,所以一直隐瞒着。
不过王爷好像打死不接受这个消息,果断派人去应书君的老家去调查, 不过这一去一回怕是要三个多月。
“蒋行, 我不是好人。”周闲倒也不用他回答,沉吟半晌, “我觉得他也对我有意!”
周闲一晚上没睡着,睁着眼睛看房梁,琢磨了许久,总觉得阿雪应该也对他有那么点意思,要不然昨天也不会让他抱这么久。
全然忘了是自己搂着不放。
蒋行:“……王爷,您不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吗?”比起有点恋爱脑上头的周闲,蒋行反倒觉得“阿雪”和他身边的人都很不正常,陆泽和陆明不像是普通人,有些作风让他觉得有点眼熟,很像是将士出身。
周闲点头赞同:“当然不对劲,他对我有意。”
【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他喜欢我。】
蒋行不好回答关注点在另一个方面的周闲,系统却无所畏惧,语气严肃:【宿主,我劝你自我意识不要太好,而且你应该是个品德优良的好人,不能去做小三,撬人家的墙脚!】
“应书君不是个良配,他今年已经三十三岁,早年还沉溺于情色,阿雪才二十岁!他整整大阿雪十三岁,都能给阿雪当爹了,不出意外,肯定是他趁着阿雪年纪小,所以拐骗那么美好纯洁的少年!”周闲冷笑一声,时而皱眉不悦,时而神色冷冽,多少有几分神经质。
系统:【……】入侵者的恋爱脑真可怕,要是让他知道阿雪是反派薛沉渊,那还得了。
“应书君,等我慢慢解决吧,蒋行,现在那家伙应该已经随太子前去朝瑶山了吧?”周闲问道。
蒋行点头:“嗯,应探花已经在朝瑶山,王爷,您打算何时前往朝瑶山?”
“我不去了,你们帮我盯紧那家伙,待我去应府一趟。”
周闲一听,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他准备去爬个墙,顺便挥舞一下锄子,挖个墙角。
他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喜欢的人,就算阿雪已婚,也决定不能放过,更别说应书君就不是个好东西,他必须让阿雪看清楚那家伙的真面目,投入自己的怀抱里。
【宿主,难道你就是什么好东西吗?】
系统幽幽说道,最起码在周闲眼里,现在的阿雪可是别人的妻子,觊觎人妻,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可真是道德败坏!
而它就是被这样的周闲欺骗,把这人绑定成宿主,引狼入室.
应府较为偏僻,周围都是清贵的文官,正逢重阳佳节,应探花又在朝瑶山上,府内较为清静。
“阿泽,你有事吗?”薛沉渊刚服完药,就注意到陆泽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还沉浸于昨天薛沉渊说的话给他带来的惊恐,陆泽犹豫着开口:“少将军,您昨日为何要对静王撒那种谎言……”
“阿泽,提醒你一件事,即使是私下,也切莫再叫我少将军。”薛沉渊将药碗搁在桌面上,又饮一杯温水,冲散嘴里的苦涩,随手丢一颗蜜饯,“以防隔墙有耳。”
周闲不像是会这么轻易放弃的人,昨夜就派人来府上打探,幸好他们早就做足准备,暂且应付过去。
不过当夜就有人从静王府离开,看那趋势是打算去扬州一探,不知道是否能够瞒得过去。
薛沉渊思忖半晌,估计是不能。昨天找的借口,就差点没让周闲把他给吃了。那双眼睛夹杂着笑意时,确实很令人欢喜,可是凝聚着冰冷锐利之意时,也让薛沉渊一阵毛骨悚然。
“少将……主子说的是,我以后会注意。”陆泽也想起静王昨晚盯着应府牌匾的眼神,顿时打了个激灵,谨慎地点头。
薛沉渊现在已经出现在静王面前,如果一不小心透露了,那他们很可能全部完蛋了。
“近来,静王的风评是不是变得更加糟糕了?”薛沉渊想着周闲在外面越传越离谱的名声,性格暴虐残酷,荒淫无道,还喜好滥用酷刑、残忍好杀,看谁不顺眼,就直接拖走杖毙,甚至当街强抢民妻。
连上次花舫起火,也有人说是静王故意点燃的,他甚至派兵围住河道,不准所有人离开,想要看着他们被活生生烧死……
真是越传越离谱的名声,在百姓眼里,静王已经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鬼,光是听到名号就怕得瑟瑟发抖。
陆泽原本还想重新问薛沉渊为什么要撒谎,听闻这话,便道:“最近的情势确实不太对劲,阿明之前去查看一番,发现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主子,你觉得背后的人到底是想做什么?难道是想要阻止静王登上皇位吗?”
但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周闲能够坐上龙椅的机会很渺茫。天顺帝扶持他和四皇子起来,也不过是用来压制太子,达成平衡,避免太子在他还未去世之前,就觊觎皇位。
“京城这趟水倒是越来越浑浊,不过也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薛沉渊捏着无名指,摩挲上面的红痣。
其实他怀疑暗中推波助澜的人是周闲本人,毕竟物极必反,当周闲的名声离谱到一定程度,反而会引起文人的质疑,就连名声也更容易扭转。
只要等周闲再出现在文人、百姓面前,稍微表现得好一些,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扭转他现在的口碑。
在许多人眼里,好人做了一辈子的好事,只要做一件坏事,就会变成坏人。而坏人却只要做一件好事,就能被称为浪子回头。这世道对好人总是过分苛刻,对坏人却没有什么要求。
薛沉渊垂着眼,不过也不一定就是他本人,毕竟周闲得罪了太多人,薛沉渊都能给他列出一大堆。
首先可以排除太子本人,太子不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不过他背后那些人就不一定了。宁王也有可能,毕竟这位皇子表面温和斯文,实则很容易意气用事……
他们还在谈话间,门口传来脚步声。大门未关,一名长相秀气的女子抱着药箱走了近来,细声说道:“主子,差不多已经到了午时,您可以准备药浴了,阿泽,你去帮我打一下热水吧。”
“没问题,阿蕊。”陆泽利落地跑出去,欧阳蕊打量了下薛沉渊的神色,又帮他把脉,“主子,您确定要加强药效吗?您现在的身体情况不是很好,药浴过程会很……”
“无妨,能早点恢复就是好事,阿蕊,就麻烦你了。”薛沉渊道。
欧阳蕊摇头道:“主子不必这般客气,若不是您及时赶到,我与师兄早就死在匈奴手中,现在能够帮助您,我们都很高兴。”
当初他们与师父云游四方、到处行医,却不幸遇到匈奴屠村,师父为护百姓身亡,若非薛沉渊的到来,恐怕他们也难逃一劫。
陆泽和其他人很快将热水打上来,欧阳蕊往里添加药物,浓郁、苦涩的药味在空气里弥漫着。
“主子,我们就在门外等待,需要添加热水时,您再让我们进来。”陆泽说了一声,推着欧阳蕊往外走,“这次不用施针,你就和我一起在外面等吧。”
薛沉渊在条件充足的时候,一向很讲究,这满屋子的药味够呛人,药效也比以前更强,还是不要盯着比较好。
“你别推我呀。”欧阳蕊皱眉拉了拉陆泽的手,没拉动,扭头对薛沉渊道,“我过一刻钟就进来看看您的情况,哪里不适,或者药效太强,就大声一点,我马上就会……”
“好啦好啦,主子不会怕这点疼的,等他叫你再进来。”
陆泽觉得欧阳蕊担心太过,薛沉渊狠起来的时候,被匈奴捅了一刀,都能以一打五,砍死三个,跑掉两个。虽然事后差点死掉,但好歹还活着,根本不需要他们担心。
“是个人都会怕疼,你以为谁都像你粗神经吗?”欧阳蕊打开他的手。
寻常人怎么可能不怕疼,只是没有依赖的人,必须在他们面前表现得足够坚强,所以不能说疼而已,说了也只会徒增麻烦。
看着再厉害的人,也是会怕疼怕苦。
“真希望他别这么累。”
欧阳蕊有些担忧地低声喃喃。她帮不了太多,只能尽量改善一下汤药的味道,给薛沉渊提前准备点蜜饯。
陆泽靠在柱子上,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道进展得怎么样了,要不是出了那一茬子,现在就是主子用‘应书君’的身份,亲自去实行计划了。”
欧阳蕊:“你没听我说话吗?”这是想把薛沉渊累死吧?
“听啦,但根本劝不动,除非你能强行把他给绑起来,否则事情没有结束,他就永远不会停止。”陆泽耸了耸肩,“现在除了贤妃娘娘,谁能劝的动呢?”
不为牺牲的陆家军与边疆无辜惨死的百姓讨回公道,薛沉渊就永远不会停下来。
欧阳蕊靠着柱子蹲下身体,小声说:“真希望来个人,把他绑在床上好好休息算了。”
陆泽掏了掏耳朵:“你在白日做梦,信不信他扭头就把那人给剁……啊!”
陆泽话没说完,欧阳蕊猛地站起身,一个右勾拳把他砸飞到院子里,“白痴,我说话的时候,你别泼冷水!”
没脑子的家伙,陆家藏着的精锐小队都这么傻吗?
“嗯哼!”
加强效果的药浴威力不小,筋骨皮肉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刺着,疼痛如电流朝着四肢蔓延。
薛沉渊疼得发出一声闷哼,额头浮现汗珠,十指死死捏住浴桶边缘,指尖发白,手背绷紧爆出青筋。
尖锐的刺痛穿梭在体内,他的身体在颤抖,连大脑都变得不清醒,连门外陆泽发出的惨叫声都没听见。
趁着还有意识,薛沉渊拿过毛巾,喘着粗气,准备张嘴咬住它,免得疼得叫出声。可是止不住的声音溢出,动弹一下都耗费不少力气,他仰头靠在浴桶旁边喘气,想要缓一下——
“砰!”
就在这时,合拢的窗户猛地被人撞开,一道身影带着煞气闯了进来,薛沉渊被惊醒过来,仰头看着遮掩住亮光的人,对上一双泛红、冰冷的双眸,浑身冷气,像极了一尊暴戾残虐的煞神。
但是刚一看清楚屋内的情况,来人咻的一下捂住眼睛,指缝大开,眼珠子一动不动地落在他身上:“不……不好意思哈,我跑错地方了,不过……阿雪,你怎么能白日宣淫……呸,大白天的洗澡呢,害得我一个黄花大闺男看见你的身体!”
正在药浴的薛沉渊:“……”
那么高大挺拔的男人羞涩、扭捏、娇滴滴地说着这样的话,他差点背过去,真是好一个神经病的黄花大闺男!
第143章 共浴
“黄·花·大·闺·男?”薛沉渊一字一句, 差点没气笑,“你看够了没有?”
他盯着周闲看似捂眼睛的举动,实则指缝大到眼珠子都可以掉出来, 有必要表现得这么直白吗?
周闲正欲开口解释,门外忽然传来欧阳蕊的声音:“主子,你没事吧?一刻钟已经到了, 我现在进来看看情况。”她好像有些担心薛沉渊的情况,已经轻轻推开门,发出细微声响。
“!”
薛沉渊泡药浴的地方在里屋, 靠近窗户一侧。原本紧闭的窗子被周闲撞开, 房间里的屏风上挂着几件白色衣衫, 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 薛沉渊看着傻愣愣站在这里的周闲,恨不得踢他一脚。
“你快出去!”
薛沉渊压低声音赶人,药浴颜色深浓, 他并不担心被周闲看光身体, 裸着的上半身更是不在意,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就移不动眼睛、走不动道。
“行,我先离开一下。”时机错误,周闲摸了摸鼻子,看着满脸羞红的薛沉渊,容色动人,当真不想离开。尤其是他的头发不小心散落到光滑的肩头,墨发沾在修长的脖颈上, 周闲这才注意到薛沉渊的锁骨上也有一颗红痣, 还挺好看。
他磨磨蹭蹭地要离开,但一走到窗户处, 瞧见有人走过,立马条件反射地把窗子合拢,薛沉渊一惊:“你做什么?”
“有人,我出不去。”周闲说,他一出去,就得被人发现他在爬薛沉渊的窗户。
薛沉渊闻言脸一黑,门外的欧阳蕊已经走到外屋,好像在取药,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他压低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你快想办法离开,绝对不能被人看见!”
“因为那个什么应书君?”周闲幽幽开口,酸溜溜的一句话。
谁管那玩意儿,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年,他的假身份罢了。但薛沉渊冷笑:“当然,那是我夫君,请静王自重!”
好,更酸了!
于是,周闲忧心忡忡地开口:“你说得对,我确实该自重,绝对不能让你被误会!”
“男子的名誉大过天,虽然我不在意爱人是否爬墙,但是我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毕竟这世道的男人和我不一样,我只要我的妻子开心,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一脸为薛沉渊着想的表情,担忧地道:“你的‘夫君’肯定不像我这样能够接受一切,为你着想,我会想办法保护你的名誉的,可是外面有人,直接跳窗肯定会被人发现,到时候让你‘夫君’误会了,那我就是死千次万次都不能赎罪。”
你夫君不像我,只会心疼别人妻子。
薛沉渊:“……”
他被周闲这一壶绿茶灌得沉默下来,一时间,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现在该躲哪里呢?你这间房间可真是空荡荡,无处可逃。”
周闲像是即将被捉奸一样,慌得一批,到处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最后目光落到房间里唯一可以装人的浴桶。
薛沉渊一看他这眼神,就欲开口:“你……”
“不不不,不可以,躲在这里面实在是太不礼貌了,你不可以邀请我进去!”周闲立马捂着眼睛,伸手朝着薛沉渊狂摆手,一脸坚决拒绝共浴。
“有夫之夫不能和别人共浴,否则我高尚的品德和英俊的外貌、挺拔的好身材都会被毁掉的!”
薛沉渊被他一番乱拳打得哑语了,直接气笑:“周闲,你有病吧?”
“主子,你在说什么?”
薛沉渊刚把音量提高,在外间的欧阳蕊就恰好听见了,惊得他连忙说:“没事,我刚才在自言自语。”
“哦,那我马上就进来。”欧阳蕊还以为他是疼得神志不清,连忙抓紧时间准备东西。
你别急着进来,先让我把这神经病给对付了。
薛沉渊很想这样说一句,眼下没办法了,他冷冷地盯着周闲:“把衣服脱掉,赶紧滚进来。”
薛沉渊终究是不想被人发现静王和他共处一室,眼下确实没有躲藏的地方。他的目光落在药浴,颜色深浓,根本看不清楚水下的情况,浴桶很大,再装一个人,虽然很挤,但也没有问题。
“啊?”周闲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扭扭捏捏地矫情说道,“这样不好吧,会被你‘夫君’发现哎,虽然我不介意,但是他一定很介意。”
好辣眼睛,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要再拉踩一把不存在的人。
薛沉渊有点不想看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在那里佯装矫情,吐了口气:“你别装了,赶紧给我滚进来,大夫马上就要进来了,我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和你共处一室。”
都是两个男人,他有的,周闲也有,有什么好矫情的?
“所以就强迫良家妇男和你共浴吗?”周闲委屈。
薛沉渊呵呵一笑:“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哦。”
周闲继续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以不符合表情的速度,快速脱掉衣服和鞋子。
薛沉渊见状,嗤笑一声:“身体还挺老实的。”嘴上和表情装个不停,身子却相当诚实。
周闲叹气:“谁让强迫我的人是你呢。”
薛沉渊:“……”
他还想警告周闲,可欧阳蕊已经快要进来了,薛沉渊只好让周闲快点:“赶紧!”
周闲把衣服快速绑成一堆,精准丢到房梁上隐藏,轻缓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里间的门被缓缓推开。
“!”
薛沉渊听到动静,猛地一回头,屏风后出现一道纤细的身影。
“主子,我进来了。”
欧阳蕊开口,薛沉渊的心脏疯狂急促跳动着,周闲只留了穿在里面的裤子,赶在欧阳蕊过来之前跳进浴桶,温热的身躯蓦然贴了过来,薛沉渊浑身都紧张到绷紧。
“冒犯了,仅此一次。”
“别废话。”薛沉渊比他还急,见周闲吸好气,直接压着他的头往浴桶里塞。
“咕嘟!”
周闲猝不及防地被压入水里,浴桶虽然大,但是挤入两个成年男性还是艰难。可也比空荡荡的房间好,窗子不能出去,室内无躲藏的地方,薛沉渊的浴桶是个不错的主意。
薛沉渊用力太大,把周闲的脸都贴到自己身上,脸颊贴着腰腹处,两手穿过腰两侧,环抱着他,像是缩在他的怀里一样。
“……”
刚刚,周闲好像呛到了吧?
薛沉渊有些心虚地想着,但没时间多想了,欧阳蕊已经进来了。
“呀!怎么溢出这么多,主子,你这是在水里打仗吗?”
欧阳蕊刚绕过屏风,就看到满地的水,吓了一跳,随即目光怜惜地瞧着只剩个脖子和头留在水上的薛沉渊,肯定是疼得厉害才这么激烈!
“抱歉,这次药效出乎意料的强,可能不用第二次了。”
薛沉渊镇定地与欧阳蕊对视,虽然药浴的颜色很深,可他还是一阵提心吊胆,伸手压着周闲埋在腰腹的头,避免头发飘起来。
此刻的他已经彻底忘记泡药浴的疼痛,发软颤抖的双腿分开,给某人留出一部分空间,可是接触到的皮肉都过分滚烫,灼烧着身体,连骨头都酥软发痒了。
“主子,您看起来怎么有点不太对劲呢?”
欧阳蕊皱着眉头打量薛沉渊,本以为他会疼得脸煞白,可是好像有点不对劲,向来苍白的脸颊好像浮现一抹不正常的潮红,连眼神也有些闪烁。
“大概是你看错了,今天这药浴效果不错,你先出去吧。我感觉好像好了许多,再过一会儿就起来,麻烦你让人准备一下热水。”薛沉渊维持着冷静的姿态说道。
欧阳蕊闻言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既然您觉得没问题了,那我帮您把一下脉吧?”
“……”
薛沉渊眉心一跳,水下的人环着他腰身的手在收紧,也不知道是不是快憋不住气了。心脏始终不平静,跳动得太快,一旦把脉肯定会被欧阳蕊发现:“待会儿吧,我现在想先从水里出来,清洗一下身体。”
他略带歉意地说道,欧阳蕊也不强求,以为他不想被人看到这么狼狈的模样:“也行,我让陆泽给你拿热水过来。”
“多谢。”
薛沉渊顿时松了口气,看着欧阳蕊离开屏风,并贴心地帮他关上门。
这才放开抓紧的某人的头,“哗啦啦”一声响,周闲从药浴里伸出头,抓过薛沉渊放在浴桶旁边的毛巾胡乱擦了两下脸,呼吸粗重:“这姑娘也太能说话了吧?差点没把我给憋死!”
“把你憋死最好!”薛沉渊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冷笑一声。
周闲看着他,幽幽叹气:“我倒是不介意憋死,可是我怕给你留下心理阴影呀。泡个药浴泡死个人,万一你就此心神难宁,日夜难寝,那该怎么办啊?
我会很愧疚我的死亡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我死是小事,你要是睡不着了,导致身体虚弱,那就是大事了。”
他一脸惆怅,好像真的只担心薛沉渊的身体情况,这种话听得薛沉渊一愣一愣的,嘴角抽搐。
这家伙脑子有病吧?
算了,还是别和他计较,要不然显得自己也不太正常。
薛沉渊扶额道:“王爷,你赶紧离开吧,今日的事情,请勿泄露出去,我不想让我夫君知道这种事情,你我本就不该有任何瓜葛……你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
本不想计较,奈何对方听着听着,对他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得薛沉渊毛骨悚然。
“阿雪,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看光了我的身子,居然又不想负责,明明你对我也有感觉的。”周闲一脸看负心汉的表情,痛心疾首地说道。
那双眼睛偷偷地观察着薛沉渊的神情变化,试图寻找薛沉渊对他有意思的证据,苍白湿润的脸颊酡红,漂亮的眼睛泛着红晕,连耳尖也带着红意,明显比昨天说到“夫君”时的反应更大。
薛沉渊:“……就当我求你了,不要用这种表情说这种话,可以吗?”
周闲:“……”
威力有这么大吗?
薛沉渊拍了拍他的脸,冷静自持地从浴桶里站起来:“赶紧走吧,没人了。”
周闲一发癫,他就演不下去了。
“哦。”
周闲趴在浴桶边缘,看着薛沉渊扯下屏风上的白衣裹住身体,坦坦荡荡的行为毫不遮掩。
但耳朵还是有那么点红的。
第144章 替身
重阳佳节, 又逢天一观举行罗天大醮,当日朝瑶山上热闹非凡,因有太子与其他皇子听令, 提前安排,一切顺利进行。
天顺帝难得出现在罗天大醮上,并未遇到任何刺杀和意外, 夸赞太子几句,又责骂了几句一点都不管事的静王周闲,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去哪鬼混, 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早知如此, 他还不如派宁王和太子一起去朝瑶山。嫌弃归嫌弃, 看到周闲这般废物的模样, 天顺帝其实很安心。
毕竟周闲不仅是他的皇长子,身后还站着张家和陇西的百年氏族,身份地位都不亚于太子, 若非他常年打压, 即使周闲没有脑子、性格糟糕,也有无数人想要投靠于他。
徬晚时分,假扮“应书君”的人和其他手下回到应府,向薛沉渊汇报情况。
“计划还算顺利,其他人并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即使发现了,估计一时半会儿都猜不到我们这里。”
“那可未必。”薛沉渊摇了摇头。
无名山上的埋伏让手底下的人怀疑自己人中出了叛徒,薛沉渊暂时压下这件事情, 并未透露出去。不过他心中也有相同的疑虑, 所以思忖之后,放弃最开始时的刺杀行动, 他怀疑有人已经盯上了他们。
那天如果不是周闲恰好出现,为薛沉渊挡劫,以幕后那人安排的杀手,很有可能会导致他死在无名山上。
“主子,您是在忧心刘昌振与宁王一事吗?”
陆明注意到薛沉渊有些走神,以为他是在想这件事情。原先的计划因意外而搁浅,但他们的其他行动并未停止下来,刘继仁死亡的“真相”已经被放在刘昌振面前,他不可能就此罢休。
重阳节,天一观举行的罗天大醮表面看似正常进行,实则暗潮汹涌,即使没有他们的干扰,局势也已经发生变化。
陆泽摸着下巴道:“主子,您觉得刘昌振会不会直接把这件事情告知那个狗皇帝?让他帮刘继仁主持公道?”
刘昌振能一路爬到神策军中尉,深得狗皇帝信任,对他也相当忠诚,是他脚底下最忠心的一条狗。
当年发现狗皇帝想要做的事情时,刘昌振为讨帝心,让自己的儿子刘继仁去做监军。没有经验的人瞎指挥,害得薛沉渊差点战死,若非薛沉渊与手底下的将士不听指令,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估计这个世上早就没他这个人了。
薛沉渊摇头道:“不会,刘昌振虽然忠心,但也善于审时度势。这件事情若真放到明面上,天顺帝为了平衡,也只会轻拿轻放,甚至责怪刘昌振掀开真相,而不是为他主持公道。”
他轻笑一声,声音冰冷:“当今天子可没那么好心,刘昌振比谁都懂天顺帝的冷血无情。所以他不会傻到现在就与宁王起冲突。他现在可是天顺帝最信任的人之一,也知道天顺帝为何会暗中扶持宁王起来,一旦他试图打破天顺帝的平衡,这份信任就会荡然无存。”
到时候,不仅刘继仁白死了,就连他刘昌振也会失去帝王的信任。这对于一个宦官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尽管他掌握着神策军,但天顺帝才是他背后的真正靠山。
“那以主子你来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陆泽问道。
一旁用着“应书君”脸的人在欧阳蕊的帮助下,终于卸下面具,他盯着水面上的精致柔美面容,笑道:“我觉得他肯定会投靠静王,阿雪你之前说过,杀死刘继仁的那个夜晚,静王很有可能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却隐藏了下来,想必他也想让宁王与刘昌振斗起来。”
“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以来,连我也看走了眼,静王才是这座皇城里藏得最深的。”流光轻轻抚开耳侧的发丝,面容雌雄莫辨,貌若好女,“他今天看我的眼神非常可怕,总觉得脖子有点凉。”
罗天大醮的现场非常热闹,可是流光却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他对别人的恶意总是非常敏感,所以发现了周闲看自己的目光。
说不上有多么友好,平静的眼神不断在身上徘徊,时不时落在后颈,流光有一种对方想要砍了自己的感觉。
流光心有余悸地摸着胸口,看向薛沉渊:“阿雪,你是不是得罪了静王?我觉得有点危险,下次还是你自己去扮‘应书君’,应付静王吧,他对‘我’的恶意有点大。”
那种平平静静的眼神实在是称不上友好,流光有一种自己抢了静王的媳妇的感觉,再联想到薛沉渊之前的安排……
啧,静王眼光还挺好,居然看上了“有夫之妻”,着实符合他不像样的性格。
陆泽下意识说出口:“主子,该不会是因为你上次骗他的那个谎言……”
“阿泽,你先去帮阿蕊把水给倒了。”薛沉渊快速打断陆泽的话,他不想再提这事,心中多少有几分窘迫感。
“流光,你先回摘星楼吧,国师那个老东西还没彻底被我们掌控,你盯好他,接下来暂时用不着你了。”薛沉渊把众人都给安排好,他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昨天药浴时发生的事情。
以周闲的性子,薛沉渊也说不好他会不会对“应书君”下手,最好先找个借口,远离那个家伙,再亲自扮演这个身份。为此,他得去找邵华,弄个长期点的面具。
入夜,月色凄凉,水面波光粼粼,池子边的凉亭里,周闲正在对月独酌。
系统看不下去,说:【宿主,你一个现代人一定要学古人装逼吗?】
大晚上,一个人吹着风喝酒,也不嫌无聊?
不就是薛沉渊不想搭理他,周闲又看到应书君回府,试图翻墙找“阿雪”,结果府里到处都是人,周闲根本进不去应府。
【统子,你少说几句话吧,我心情不好。】周闲幽幽说道。早知道,他今天就该宰了应书君。
之所以没宰,并不是因为系统不断在他耳边反复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唤醒周闲内心深处的美好善良。而是他从“应书君”身上琢磨出点不对劲,才暂时没对他动手。
【那我再给你背几遍价值观?】系统试探着问道。
周闲拒绝:【别了,我已经足够友善了。】
系统价值观念得太多,给他一种熟悉的怪异感,好像很久以前,他也在疯狂给别人放价值观,甚至逼迫对方反复背诵。
周闲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没想起那就是没做过,估计是记错了,那便不妨碍他觉得这样的行为不要脸!
系统吐槽一句:【宿主,你对自己的错误认知越来越厉害了,滤镜也越来越深了。】
“王爷,薛沉渊带来了。”
在周闲和系统闲聊的时候,蒋行把人给带了上来。
“来了,过来坐坐,陪我喝几杯。”
周闲立即扭头朝薛沉渊招了招手,笑容和善的模样差点让薛沉渊以为自己刚换回来,就被看穿身份。
“不知静王殿下唤奴才过来,可是有何事需要吩咐奴才做?”薛沉渊温顺地给周闲下跪行礼,语气相当轻柔,带着一丝感激,“前些日子,多亏了殿下帮奴才请了太医,奴才的身子才好得这么快,殿下,您的大恩大德,奴永生永世难忘……”
“打住!”周闲喝了点酒,有些熏熏然,可是被薛沉渊一堆感激的话说下来,人都清醒两三分了。
这反派怎么还是这么不正经!周闲这几天光顾着阿雪那边,把这人给丢到一边,今日才想起还有一个反派藏在自家府里,准备把人叫上来看看情况,结果还是那副德行。
这家伙下一句不会来个以身相许吧?周闲心有所属,可不想听到其他人也这样说。
“静王殿下?”薛沉渊惶惶不安地抬头看周闲。
作为阿雪的时候,他可以随心所欲,甚至对周闲爱搭不理。但扮演身为太监的薛沉渊,他就得仔细些,不能暴露身份。
刚才过来的时候,薛沉渊就已经揣摩好怎么做表情、怎么说话,根据前两次的经验,他这样一说,周闲应该就会把他赶走吧?
“你的眼睛……”
周闲拧紧眉头,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掩在后面,亭子上的灯笼轻轻晃动,夜风微凉。亭内昏暗,薛沉渊的身形瘦削,神情惶然,有那么两分像阿雪,却又给人一种天差地别的感觉。
“眼……眼睛?”
薛沉渊捏紧手指,他是与流光、邵华专门学过易容方面的技巧,由细节开始一点点改变,即使身形相似,却也会因为气质、举止而显得天差地别,不会被轻易发现共同性。
但眼睛却是唯一的弱点,尽管眼型可以改变,可是眼睛却无法改变,但少有人会这么认真、仔细地去观察别的眼珠子吧?
“啪!”周闲一拍手掌,吓了薛沉渊一跳,以为周闲发现什么,却见他恍然大悟地笑道,“我算是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你不错了!”
薛沉渊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和阿雪的眼睛非常相似,周闲很喜欢。
“看在你这双眼睛的份上,陪我喝几杯酒吧?”周闲多看了两眼,觉得甚像。
【宿主,你这是在玩替身呢?】系统越看越觉得周闲的行为怪异,这家伙不会认出薛沉渊了吧?
“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玩替身,就是觉得顺眼。”周闲不知系统想法,笑着说道,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红意,没有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引得薛沉渊惊愕看他,暗自狠狠捏了一把衣角,心里冒出一句瞎子。
却又庆幸他没认出,可心底深处仍然有那么几分不悦,相当矛盾、复杂。
【那看来,你是喝醉酒了?】系统瞧着他的脸,怀疑周闲醉酒了。
周闲没搭理它,招呼薛沉渊一起来喝两杯:“酒量如何?”
薛沉渊回神,他不知道周闲忽然叫自己过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只得谨慎行事。
薛沉渊考虑到自己的酒量和传闻中周闲的酒量,担心醉酒说错话,又必须遵循设定好的人设,只得说道:“殿下,奴才的酒量可能不太好,喝醉后可能丑态百出,如果殿下不介意,奴才会尽力陪殿下多喝几杯。”
“无妨,只要你酒后别扑到我的怀里,试图以下犯上就行。”周闲哈哈大笑道。
他发现今天的薛沉渊比之前老实一点,没有再对他动歪心思,非常不错,反派就是要有反派的样子,别对有夫之夫下手。
薛沉渊保持着微笑:“……您说笑了。”
真是没救了。
还好周闲没发现他的身份,要不然情况更加不妙。
“没说笑,我认真的。”周闲一脸严肃道。
他从来不拿自己的处男之身开玩笑,他的所有都必须留给老婆,所以提前给心怀不轨的反派打个招呼最好。
第145章 纠正
“来喝一杯吧。”
周闲给示意薛沉渊坐到对面去, 隔着一张桌子比较安全,免得被这个喜欢藏藏掖掖的反派坑一把。
薛沉渊听话地坐好,周闲便给他倒了杯酒, 酒香浓郁,是难得的好酒。他低着头,语气卑微:“怎能劳烦殿下倒酒, 还是奴才伺候您吧。”
“喝你的,离我远点就行。”周闲可不想他站到旁边倒酒,谁知道薛沉渊会不会忽然脚滑摔进他的怀里!
周闲觉得反派真是能屈能伸, 也是装虚伪的一把好手, 难怪在原剧情里能够走到最高位, 掌握生杀大权。就是可惜现在被他困在了静王府, 要不然按照薛沉渊的本事,怎么都能把京城搅乱。
“人与人之间,要注意距离。”周闲想了想, 又语重心长地警告心怀不轨的反派。
他双标地选择性忘记自己第二次见到阿雪的时候, 就摔进对方的马车里,头都往人家大腿上枕了。
薛沉渊:“……殿下说得对。”
好生气,但还是要保持微笑。薛沉渊低眉顺眼地听静王殿下教训,又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这家伙要是真注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不会第二次见面摔他腿上,第三次见面就脱掉衣服钻他浴桶里了!
真是一个不要脸、还不知道见外的家伙。
但周闲也是真的危险,薛沉渊原本真打算像之前那样,让周闲把他给赶走, 免得继续待下去, 暴露些什么。
毕竟这人傻归傻,深不可测也是真的。
“薛沉渊, 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周闲没头没脑地夸了他一句,又示意薛沉渊把酒喝掉。
“殿下的称赞,令奴才感到三生有幸。”周闲究竟想要做什么?
薛沉渊摸不着底,听话地把酒喝了,入口辛辣,带着浓郁的酒香,口感丰富细腻,让人回味无穷,是非常难得的好酒。流光曾经带着这酒让大家一起品尝,名为千日醉。
听这名就知道这酒后劲很足,眼见周闲又给他倒了一杯,薛沉渊心中不妙,传闻中的静王酒量很好,而他的酒量……是经常被身边人嘲笑,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要把他给灌醉吧?
周闲已经喝了一瓶千日醉,脸颊只带着一点薄红,正笑眯眯地给他一杯接着一杯倒:“我很喜欢聪明人,正好你就是。”
他越说,薛沉渊越不想喝了,怀疑周闲会不会已经看穿他的身份。毕竟这一句句话实在是意味深长,总像是在暗示他什么。
薛沉渊向来能忍,可是看着对面眉眼带笑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壮人胆,又想起前两次与周闲的暧昧相遇,忍不住流露出一些本性:“殿下,你今夜叫我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他的语气渐渐失去刚才的谦卑,带上一些怀疑,音量慢慢提高。
“不要想太多,我没想要做什么。”周闲用手支着下巴,丝毫没有对薛沉渊逐渐露出的真实面目感到意外,“太子是个不错的选择,你想去他身边吗?”
“什么?”
【什么?!】
他冷不丁地来这么一句,让薛沉渊和旁听的系统都一阵惊愕,周闲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把他送给太子吗?
【宿主,你真的打算把反派送走吗?】系统的语气很震惊,带着一丝心虚。
周闲没搭理系统,继续道:“本王听说了,太子很喜欢你的丹青,如果当初本王没有出现的话,你应该会被太子带走。”
很好,薛沉渊肯定了,周闲没认出他,但也发觉他不对劲,现在是想要祸水东引吗?
薛沉渊的心情不是很好,正好周闲又给他倒了一杯酒。薛沉渊端起,猛喝进去,举止中多了一分不属于他的潇洒:“殿下,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想将奴才送给太子殿下吗?”
老虎就算是装成了病猫,但本质依然不改。
亭子里夜风凉飕飕,薛沉渊微微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晦暗的双眸盯着再次满了的酒杯,澄澈的酒液映射着模糊不清的面容。
周闲听出薛沉渊声音里的不悦,说道:“怎么,你不觉得太子是个很好的主子吗?”
他这可是在顺薛沉渊的心意,放他继续去走原来的剧情。
【宿主,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系统摸不着头脑,好几次欲言又止,冷汗狂流。现在的它什么都怕,已经能够预见周闲发现真相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送他去走剧情。】
周闲不急着说话,给薛沉渊思考的时间。从他知道任务机制、遇到阿雪之后,就打算这么做了。
【初始任务时间只有一年,我要的不止一年。】周闲说。
再继续把人困在静王府,毁灭值不会改变,所以必须让薛沉渊去走剧情。周闲会在背后根据情况干扰,等了解毁灭值的变动因数之后,再想办法掌控薛沉渊和他的毁灭值。
这样一来,他才能在这个世界拥有更多逗留的时间。
系统脱口而出:【你不继续卡我的bu……】bug了吗?
好在它反应神速,硬生生把话给吞回去。
系统差点忘了,入侵者的bug已经被监察者发现,并且暂时控制住。现在周闲的记忆、能力都没有恢复,当然得另想办法,走正规渠道卡bug。
“奴才现在已经是殿下的人,在奴才眼里,殿下才是最好的主子,奴才一切都听主子的吩咐。”
薛沉渊被风吹得大脑清醒,控制住心里的不爽,恭顺地回道。
真是风水轮流转,之前他不给周闲面子,现在轮到周闲不给他面子了。
“你愿意就好,过两天,本王会安排好。”这位反派果然还是很想去太子身边搞事情。
周闲啧啧点头,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不好意思哈,兄弟,为了我的幸福,你先帮忙一下。
等我琢磨透了毁灭值,就把你接回来,陆家的事情,我也会帮你。毕竟我老婆很有可能是你那边的人。
阿雪和应书君有关系,而应书君是贤妃的表哥,贤妃又是薛沉渊的姐姐,这一个关系链下来,周闲反应再慢都该发现他们之间有问题了。而且应府的戒备相当森严,不像是普通探花郎的府邸应该有的样子。
所以即使派去应书君老家的人还没回来,周闲已经猜测到阿雪很可能和应书君一样,都是薛沉渊手底下的人,他们都在为陆家和边疆百姓讨回公道。
这样一想,周闲便忍不住对薛沉渊的态度好一点,这人很可能是自己老婆的上司。
现在还没有了解情况,周闲还挺担心薛沉渊对阿雪说不利于自己的话。
薛沉渊从周闲的举止中读出一股异样的尊敬,别扭极了。他垂着眼帘,低声道:“奴才遵命。”
“别这么客气,多喝点。”
周闲一直在给薛沉渊倒酒,他一个人都喝了快半瓶千日醉。酒的后劲慢慢来了,脸颊泛红不明显,唇瓣还沾着酒液,一双漂亮的眼眸轻眨两下,有些湿润,望着周闲的目光渐渐多了些一抹幽怨。
从遇到周闲这个王八蛋开始,他就变得不对劲了。
薛沉渊本该死在当年那场大火中,但他侥幸未死,从此便走上了为所有人讨回公道的道路。
三年以来,他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情绪变得如一潭死水,却在遇到周闲那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年少时的夜夜梦境足以让一个少年人心生情愫,总觉得命运将他与另一个人纠缠在一起,眼睛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只会被那个人牵动心情。
时隔多年,当他真正在现实遇到那人时,薛沉渊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周闲好像也对他有些异样的举止,从花舫上的惊鸿一瞥后,这人就在暗地里寻找他。
第二次见面,周闲就对他死缠烂打,再到第三次见面时的暧昧遭遇,薛沉渊怀疑周闲和他一样,也曾在梦境相见,所以才做出这么不要脸的行动。
“你怎么这么看我?”
周闲注意到薛沉渊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心里突突跳了两下,薛沉渊该不会又想要勾引他吧?
这位反派真是一点都不正经,不像他家阿雪!
月亮从厚重的云层中钻了出来,皎洁的月光洒落,从靛蓝色的衣衫慢慢移动到苍白的脸颊,薛沉渊喝醉了,脸颊酡红,眼神湿润,带着难言的情愫。
尽管这张脸很普通清秀,可是那双眼眸却漂亮得像是承载着星辉,又像静谧深邃的海洋之眼,直勾勾地盯着周闲的时候,给他看得向后退了退。
“你退什么?”薛沉渊歪了歪头,眉头轻皱,声音冷淡又带着一抹低低的嘲笑。
换张脸,这家伙早就扑了上来。真是个色欲熏心的家伙,和他坐了这么久,居然一点不对劲都没有察觉到。
“预防万一,免得你以下犯上。”
周闲一脸正气地看他,才半瓶酒怎么就醉成这样了?要不是顾忌阿雪,周闲都想让薛沉渊跳水冷静一下,别这么喜欢走歪门邪道,正经的反派可不会做这种事情,希望他回头是岸。
薛沉渊撑着脸看他,表情浮现出一抹疑惑:“以下犯上?静王殿下,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吧?”
他什么都没说没做,周闲怎么就觉得他不怀好意?上次还好说,不小心跌倒在周闲的腿上,薛沉渊无话可说。
这次只是多看两眼罢了,周闲就自动给他扣上了心怀不轨的标签,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倒他一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本王是个守男德的人,我的一切都只属于我的未来妻子,你做什么都是没用的。”周闲一脸深沉地开口。
他的眼睛很尖,薛沉渊表情一变,他就知道他试图勾引人了,要不然干嘛用这双眼睛这么看人!
薛沉渊嘴角一抽:“男……男德?”
是我喝醉了,还是你喝醉了?
周闲目光谴责地看他,好似在看个不守男德的放荡男:“看在你喝醉酒的份上,本王就不和你计较了。夜色已晚,别总想着勾引良家妇男,你去休息吧,我也要休……你做什么?!”
话没说完,周闲已经大惊失色,只因薛沉渊气笑了,忽然走到他面前说:“想纠正你一件事情。”
薛沉渊半靠在周闲面前的石桌上,垂眸看着他,表情冷淡,眸光深沉,再无方才伪装的怯懦,修长白皙的指尖随意勾起酒瓶,身形清瘦却多了潇洒风骨。
另一手执着酒杯,酒瓶倾泻液体注入杯中,洒落几滴在手上,长袖缓缓下滑堆积在手肘间,他的手臂线条流畅而有美感,透明的水蜿蜒流下,泛着水光。
月光落在薛沉渊的身上,无端多了一丝暧昧色欲,姿容普通却因那双眼眸生辉,他苍白的脸上勾着一抹笑容,轻易地撩拨人心:“殿下,您真的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勾引吗?”
他真的受够了周闲这张破嘴!
第146章 玷污
薛沉渊正作势要喂他酒, 周闲就落荒而逃了。
临走前还不忘甩下狠话:“等你清醒了,本王再找你算账,连男德都没有的家伙, 真是放荡不堪!”
“嘁。”
本要喂到周闲嘴里的酒拐弯喂到了自己嘴里,薛沉渊轻轻嗤笑一声,看着周闲逃走的身影, 悠闲地靠在石桌上,眸中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夜风吹动灯笼,光辉摇曳, 表情半隐于黑暗中, 衣衫勾勒出的身形清瘦修长, 极具潇洒风骨, 犹如一阵摸不着猜不透的风,无影无踪,唯独脸上笑容有些深。
真是个只会说大话的家伙, 中看不中用。不过走了也好, 省得他继续听那张破嘴说话。
果然还是不能让周闲发现他的身份,要不然周闲方才的态度就不是避如蛇蝎,而是迫不及待等他自投罗网了。
薛沉渊为自己斟酒:“白痴一个。”
清雅浅淡的嗓音随风而去,渐渐消散,与阿雪的无两样,可惜该听的人没听见。
【这家伙,有几分午夜凶零的气质!】
周闲跑得飞快,心脏砰砰直跳。还不忘留两个人注意薛沉渊的安全, 免得这个醉鬼跌进水里淹死。
不过周闲仍然一脸不善, 毕竟差一点就被薛沉渊蹭到了。好在他反应及时,才没有被薛沉渊给玷污, 要不然就对不起阿雪了。
“好个心思不纯洁的反派,一天尽会动那些小心思,为勾引本王真是不择手段,要不是顾忌他与阿雪的关系,本王定不轻饶……”
系统听他一路念念有词,眸中带着醉意,眼神与见到阿雪时差不多,只是周闲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动:【宿主,你还好吧?】
监察者之前动的手脚并未全部被清除,周闲尚未发现薛沉渊与阿雪是一个人的真相,潜移默化的力量能够让他忽视真相,却无法控制本能。
不过这样称呼薛沉渊为午夜那什么凶零,周闲这张破嘴要是敢说漏嘴,系统觉得他完蛋了。
“没事,就是这个反派有点可怕。”一举一动都很诱人,有那么几分像他老婆,幸好周闲心如铁石,及时脱离现场,没有当场翻脸。
好端端的学人家老婆做什么!
周闲走在廊道里,手掌搁在胸膛前,还是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系统,我好像有点不正常。】
【没有啊,你哪里不对劲了?】系统没敢让他发现,转移话题道,【你和薛沉渊注意点距离就好。】
“等把他交给太子,就没问题了。”周闲没有多想,自诩刚从午夜凶零手中逃生,心有余悸。
系统犹豫半晌,劝道:【那个……要不,宿主,你还是别这样做吧?把反派控制在手里比较好,放到太子身边,很可能出现意外。】
现在不知道真相的你要是把老婆放走了,等你知道真相,我觉得我和监察者都得死。
周闲摇头,坚定道:“如果那家伙刚才没有勾引我,我还能考虑一下,现在绝对不行!薛沉渊对我心怀不轨,我不能留他在身边。”
薛沉渊手段不简单,即使被困在静王府,外面的局势仍然被他操控着。宁王已经被刘昌振盯上,动了不少手脚,最近忙得焦头烂额,两方已经暗中争斗起来,只是不敢拿到台面上斗,免得被天顺帝发现。
【他……哪里勾引你了?】
系统终究是没忍住崩出这么一句,分明是你自己的本能作祟,怎么看薛沉渊都觉得心动!
讲真的,薛沉渊要不是忍无可忍,哪里会出此下策,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系统从未看过周闲这么迷的人!
诚然有监察者动手脚,但周闲自身问题也很大。系统想起自己恢复的部分记忆,发现周闲一个世界比一个世界不要脸,明明最开始还是挺正经的人。
【统子,你难道没看见他之前的行为举止吗?】周闲谴责的目光落到系统身上,【他居心不良,无时无刻都不再想要勾引我,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生病时还想摸我大腿,更别说刚才都快坐到我腿上了!】
系统:【呵呵,那你这眼睛真尖。】
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毕竟我的眼睛就是尺。”周闲说。
他是个守男德的男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被薛沉渊玷污:“要是阿雪能够来勾……投怀送抱就好了。”
周闲幽幽叹气,尚且不知阿雪的身份,也不知道他朝思暮想的人刚才确实勾引了他一把,而他跑得比鬼还快,以至于不久后知道真相时,为此后悔无数次。
系统:【……】
你可真行啊!.
现今的京城暗潮汹涌,宁王这几日被刘昌振这条阉狗盯得死紧,他的一个得力助手甚至被刘昌振的神策军给抓住,寻了个借口折磨而死。
先前宁王派人去救,也被刘昌振扯着大旗,轻飘飘地拒绝,宁王明面上没说什么,实则早已对他恨之入骨。
【251你瞧,故事的发展还是在按照原剧情走,你说的蝴蝶效应并没有这么厉害。】一直躲在太子身后的李先生暗中注视着局势变化,发现宁王与刘昌振已经在反派的挑拨下斗了起来,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从系统251给的剧情里再次寻到机会,这一次必然要杀死薛沉渊,解决掉这个世界的危险,也完成他的任务。
系统251道:【宿主,不要小瞧任何人,将原剧情奉为圭皋,否则,你很容易死在这里面。】
李先生若能脱离剧情去看,会发现现在的局势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危险,靠着“预知”是没有用的。静王和薛沉渊都已经发现有人藏在背后,怎么可能还按照原剧情走下去。
【251,应该我劝你不要小瞧我才对。】李先生微微一笑,【这一次可不像上次那么简单了。】
他研究许久,终于找出了好几个漏洞,如果不出意料,反派薛沉渊,甚至宫里那位贤妃娘娘都无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我们那位天命主角好像马上就要回到京城了吧?”李先生走到庭院中,望着渐渐昏暗的天色,笑意渐浓,“现在的他,好像才十岁。”
张不拜,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南张北陆中的张家之子,性情桀骜不驯,未来的大梁战神,不过眼下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他既是静王周闲的表弟,又最崇拜陆家的那位白衣少将,手中甚至留有一幅白衣少将的画像,将其奉为最崇拜的人,却不知以后最厌恶的宦官也是他。
【宿主,我劝你别乱来。】系统251听到李先生提了张不拜,数据飞快流窜,立即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
李先生说:【251,我也劝你别干扰我做任务。】
他这一次的计划只要成功,就算是薛沉渊再聪明强大,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就算是有静王这个变故存在,也保护不了他!
“啊嚏!”
一位骑在马背上的少年人不知为何忽然打了个喷嚏,用手指揉了揉鼻子:“是谁在说我坏话?难道说表哥已经知道我马上要回到京城了吗?”
“你这话的意思是表哥说你坏话咯?等回京,我可要告诉表哥哦。”从马车里伸出一个头,女孩精灵可爱,笑嘻嘻地望着张不拜。
张不拜哼哼一笑:“我可没说这话,三年不见,你就想着告状,表哥可不一定会搭理你。”
“略略略,表哥才不会这样呢!”张不雯对他做了个鬼脸,把头给缩了回去。
静王性格虽然嚣张跋扈,但对待自己的两位表弟表妹却相当好,与对待亲兄弟截然不同,再加上他们长年不在京中待着,距离让这份感情变得更加美好,以至于张家的两位孩子都很亲近静王,并不轻信外面的传言。
武宁候夫人见状暗叹一口气,等到休息时,将张不拜唤到身边。
“娘,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张不拜好奇问道。
武宁候夫人顿了半晌,终究是没忍心让一腔期待的他与静王注意距离。等到回京以后,不拜自己用眼睛、耳朵发现事实之后,自然会疏远静王,只拍着他的手,低声道:“不拜,你那幅画一定要藏好,莫要让任何人看见,知道吗?”
如果可以,武宁候夫人希望张不拜把画像销毁掉,可那画是张不拜挚友赠予,又有武宁候开口,才得以留下。
张不拜一听这话,眉头皱得极深,甚至出现忿忿不平的神色:“娘,不过是一幅画,何必藏成这个样子?明明爹都说了,陆家绝对不可能背叛大梁,其中肯定有……”
“不拜,慎言!”
武宁候夫人不待他说完,就打断道:“小心隔墙有耳,听好娘的叮嘱,等进入京城,你一定要管住你这张嘴,否则我张家都会因你而亡!”
陆家已经亡了,如今的张家就是天顺帝的眼中钉,一不小心就会走上陆家的后路。
“是,我会记住娘说的话。”张不拜在外野惯了,但对上母亲,还是很听话,被训得垂头丧气,有点想爹了,不过武宁候却会迟一些才回京。
“还有两日就能回到京城了,你听话些,不要闯祸。”武宁候夫人叹气道。
张不拜点头:“嗯。”
等回京了,他就先去找表哥,问一下他的传言怎么变得这么恐怖了。
不知道已经有人惦记上自己,周闲准备去找太子。
他说要把薛沉渊交给太子并不是开玩笑,世人皆知太子喜爱丹青,因顾忌天顺帝收敛了几分,偶尔还是会邀请几位画师、好友欣赏画作,甚至举办一个赏画会。
太子性情温和,不喜奢华。即使举办赏画会也不过是小办,对想要借机送礼的人向来不客气,以至于风评不错。
周闲特意选了那一日登门造访,太子有些意外,但看到他身后的薛沉渊时,眼中闪过喜意。
“看来本王来得不是时候。”周闲假意不知他今日开赏画会,直言不是谈话的好时候,说完就准备离开。
太子看了一眼薛沉渊,出声挽留:“难得大皇兄到来,眼下虽不是谈话的时机,若皇兄不介意,正好孤今日举办赏画会,不如一起欣赏一番?待赏画会结束之后,再行商谈。”
太子对丹青的喜爱已经达到痴迷的程度,碍于天顺帝才收敛几分,看到薛沉渊这样一个丹青手落到周闲手中,心中多少有几分遗憾。
只是他生性不喜与人争抢,不涉及原则,便不愿起纷争,偏偏带走薛沉渊的又是周闲,只好放弃,不过今日说不定是个让周闲放手的好时机。
“李先生,孤令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太子看向一旁的李先生。
李先生笑道:“太子殿下,还请放心,一切准备就绪。”
第147章 尊卑
薛沉渊在丹青一道的确非常擅长, 毕竟他的外祖父就是有名的画师,母亲也精于此道。从小耳濡目染的薛沉渊自然也不逊色,尤其山水画, 对边疆地形更是了如指掌,善于以地形困杀敌军。
周闲故意在太子开赏画会之时到来,也有让薛沉渊趁机表现之意, 好让太子向他开口要人,他也借此机会,让薛沉渊回到原来的剧情上。
不过一切的进展没有这么顺利, 一个意外来客打断了他们的计划。
李先生给太子带来了一位客人, 在看清楚那人时, 太子几乎是惊喜地道:“柳晨云先生, 李先生居然将您请来京城了!”
来人风尘仆仆,面容沧桑,颇有风骨, 却让薛沉渊表情微变。一直暗中盯着他的李先生见状, 嘴角微微勾起。
“李先生,没想到你居然给孤准备了这么大的惊喜。”太子拍了一下李先生的肩膀,笑容爽朗。
柳晨云,薛沉渊外祖父的弟子,一手丹青让太子神往许久,只是一直居于苏州,不轻易离开,李先生这一次也是废了不少功夫才让这人愿意来到京城。这人看似重情重义, 实则无情无义, 在陆家出事之后,便与师父恩断义绝, 大义灭亲,导致薛沉渊的外祖父身亡。
“在下得太子殿下重视,自然要想尽办法报答殿下。”李先生恭敬道。
若非如今京中的事情绊住薛沉渊,柳晨云早就死在薛沉渊之手,只不过薛沉渊比起杀死他,更乐于折磨他,所以才让李先生寻得这个机会把人请来。
而目的自然是想看看能不能借机拆穿薛沉渊,毕竟薛沉渊的画或许能瞒过很多人,但绝对瞒不过同门的师伯,如果被看见作画过程,那更加逃不掉了。
“柳先生,没想到你居然来京城了,真是令人惊喜不已,在下一直非常仰慕柳先生,对您那幅‘游春图’相当喜爱,想要向您请教一番。”
“不知柳先生可还记得在下,六年前,我曾在苏州与您见过一面,一隔六年,让人感慨。”
在座的人都是同道中人,见到书画大家柳晨云,一个比一个惊喜,若非碍于太子在场,早已凑到柳晨云面前,问个不停。
“诸位客气了,能与各位在此相见,是在下的荣幸。”柳晨云面带笑容地与众人闲聊。
来这种赏画会就是容易被人忽略,周闲坐在一旁,都快要被人遗忘了。听这群人的话,新来的也是为画家大手,不知道薛沉渊能不能打败对方,让太子舍下脸要人。
“怎么了,你的表情看着好像不太好?”
周闲本来不想搭理薛沉渊,但扭头一看,他的眸中黑压压一片,就下意识地问出口。
这话刚一说出口,周闲就心生悔意。不是,他关心这个心怀不轨、一天到晚尽想勾引他的反派做什么?
“多谢殿下关心,奴才并没有不好。”薛沉渊神色平静,心中却在翻江倒海。前日底下有人来报,柳晨云失踪,本以为是受不了折磨,所以逃走了,薛沉渊派去的人到处寻找,没想到居然跑到了京城。
再看如今的形势,薛沉渊有一种藏在暗处的人已经看穿他的身份,一切都是为他所设的局。
太子邀请这么多人来赏画,又有柳晨云到来,便邀众人作画。重阳本就是登高戴茱萸赏菊的好节日,如今离重阳刚过没几日,院中各色秋日花盛开正艳,便以秋菊为题。
李先生看向懒散地坐着的静王与站在他身后的薛沉渊,思忖着开口:“先前听闻太子殿下提过,静王殿下身边也有一位极善于丹青的画师,技艺巧妙,甚至不逊色于柳先生,不知今日可有幸一见画作。”
他慢慢将话题引导到周闲和薛沉渊身上,静王的名声虽然可怕,但在场的有太子能够压制,加上他最近又很安稳,一直没闹事,最初看到他的众人都渐渐松口气,忽略他的存在,认真赏画。
不过要让他们去与静王说话,众人多少有点胆怯,只敢恭维,不敢多说,讪笑道:“静王殿下手底下能人无数,想必技艺高超,倒也在意料之中。”
柳晨云不是京城人,不清楚这里的事情,周围吹捧厉害,让他十分不悦。
柳晨云目光落在薛沉渊身上,知李先生将自己与一位宦官对比,眼中流露出一抹不屑:“哦?诸位这样一说,在下倒是有些意外,在下虽自认算不上什么大师,不过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提并论。这位……公公不知师出何门?有何画作?”
他看似客气,实则语气清高,多少有几分恃才傲物,但在众人眼里合情合理,毕竟柳晨云也是如今大梁数一数二的画师,薛沉渊却名不见经传,甚至是个阉人。
这两人有点来者不善,像是冲着薛沉渊而去。
周闲喝着茶,心情淡淡,好似在看戏,谁有懒得搭理。站在他身后的薛沉渊平静道:“李先生客气了,在下并无师从,只是恰好在画道之上有几分天赋,如何能与柳晨云先生相比。”
早知柳晨云会被人带到京城,还不如提前砍了他那双手,以祭外公在天之灵。
“呵呵,能不能相比,马上就知道了。”柳晨云笑说,“正好太子殿下邀请诸位一起作画,薛公公说不定可以指点我们一二。”
果然与李先生所说一样,这人大概就是个绣花枕头,根本不敢当众作画,那就让他来拆穿吧!
柳晨云已经许久未这般被人吹捧,从被邀请前往京城,又被太子如此尊敬对待,一时之间心情有些膨胀,潇洒一笑便道:“劳烦拿笔来,今日便由在下开这个头吧。”
“快,为柳先生做准备。”原本太子见他们言语间针锋相对,性情温和的他想开口阻止,可尚未开口,便听见此话,立即将所有事情都抛之脑后,惊喜交加地令人帮助柳晨云作画。
柳晨云成名多年自然不是等闲之辈,直接当众作画。他的技艺高超,挥墨成画,笔触细腻而入微,将菊花的孤傲高洁都给勾勒出来,画面生动而层次丰富,让旁观者都为之惊叹。
当他落下最后一笔时,太子更是拍手夸赞,双目放光:“好!实在是太好了,柳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此画甚美,简直栩栩如生,潇洒而孤高,彰显出秋菊的神韵!”
“殿下谬赞了。”柳晨云搁笔一笑,对自己的画作也相当满意,目光落到薛沉渊身上,“薛公公也来指点一番如何?”
“哈哈哈,柳先生谦虚了,您的技艺如此高超,哪有人能指点您啊!”有爱画者大笑道,满目欣赏。
有人附议道:“柳先生实在是太谦虚了,您这画当为极品,若非这赏画会是太子殿下举办的,我都恨不得夺走这画作,日日夜夜观赏。”
李先生笑道:“这秋菊画的确无比精美,不过太子殿下,您说过薛公公的画作也相当优秀,不亚于柳先生,在下认为应该让薛公公也来一试,让我们亲眼见证一下。薛公公,太子殿下向来欣赏你,相信你也不会让殿下失望的吧?”
“是啊,我都不知道听太子殿下夸过多少次了,想必薛公公就算是不如柳先生,也一定相当优秀,倒不如趁此机会,叫我们见识一下。”
在座的气氛逐渐变得热烈高涨,都因柳晨云的画作掀起情绪,情难拒绝,就连太子也期待地笑道:“诸位所言极是,孤曾见到薛公公教十二弟作画,虽然只是简单几笔,但也堪称一绝,画技高超。”
“太子殿下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薛公公不如也让我们开开眼见吧?”
柳晨云笑了两声,目光在打量薛沉渊,叫他来的人没有告诉他太多事情,只让他逼薛沉渊当众作画即可。
在柳晨云看来,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有李先生在背后帮助,又有太子殿下的偏爱,柳晨云不知道这有什么难度。
就连需要注意的静王也全程保持安静,想来还是顾忌着太子殿下,不敢在他兴头上泼冷水。
常年在苏州的柳晨云并不知道京城中的事情,他眼中闪过一抹轻蔑,柳晨云知道静王嚣张跋扈,却不认为他一个王爷敢冒犯太子。
“……”
满座热烈,薛沉渊暗叹一口气。
还真是冲着他来的麻烦事。
太子情绪高涨,其他人也被李先生和柳晨云提起了好奇心,都想要他作画,明显是在逼他动手,一旦动手,想来他的一些作画习惯根本逃不掉柳晨云的眼睛。
说不定,还会被当场揭穿身份,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究竟是谁已经洞察他的身份,并且设下这个局面呢?
不过要解决也很简单,小事一桩罢了。
薛沉渊垂眸,伸指一戳无聊喝茶、什么都与他无关的周闲,轻声唤了一句:“殿下。”
“干嘛?”周闲挪了挪身体,眼神警告他别乱碰未来的有夫之夫。
即使是用手指戳一下也不行!别想玷污纯洁的他。
嘁,还真是来看戏吗?明明也注意到现在的情况是针对着他来,这人却一点都不上心,还想继续把他往狼窝虎穴送吗?
薛沉渊面带微笑地开口:“奴才并不在意当众作画,不过由于奴才是静王殿下的人,所以需要殿下的同意才能够当众作画,殿下,您认为呢?”
“薛公公说得有道理,不知大皇兄是如何想的。”太子也是被气氛弄得上头,连坐在一旁的周闲都给忽视了。
但这点不能怪他,该说周闲把自己的存在感给降低得太厉害,又正逢热爱的事物,太子没把所有无关事情都给抛之脑后就算不错了。
“如何想啊?我倒是……”无所谓。
周闲摸着下巴,他能怎么想,当然是让薛沉渊当众作画,好好表演一番,再让太子求着他把薛沉渊这个绝世画家让给他。
薛沉渊没等周闲把话说完,不着痕迹地一扯周闲的衣角,用极轻的声音说:“殿下,我不想。”
他顿了顿,又小声说一句:“周闲,我不画。”
小声,但更坚定,和他老婆说话时的口吻像极了!
“……”
周闲慢一拍地点头,把茶杯放了回去:“嗯,那就不画吧。”
他默默拉回自己被扯的衣角,心中却忍不住泛起一阵阵涟漪。
他们的小动作有些隐晦,但李先生听见了周闲最后那句话,皱紧眉头,用脚踢了柳晨云一下,提醒他开口。
柳晨云不知太子与静王之间的关系,自以为有太子这个靠山,连静王都不害怕,随意开口笑道:
“不过是让下人作个画而已,何必这样扭扭捏捏,静王殿下,这可是太子殿下与在座的各位期待很久的事情,即使是您也不能这样拒绝吧,太子仁厚,殿下也不能不分尊卑……”
“铮——!”
柳晨云的话尚未说完,瞳孔猛地骤缩,一把冰冷的长剑猛地从他耳侧迅疾闪过,脸颊与耳朵传来一阵刺痛,他却一动不敢动。
“当啷!”一声,被周闲随手丢过去的长剑插入旁边的桌面,剑柄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本王给你脸了是吗?”
一道冰冷锐利的声音响起,狂妄到不可一世。
让所有正在赏画、起哄的人都浑身僵硬、如坠冰窟,瞬间回忆起静王的可怕,热烈的气氛一下子温度狂降,变得无比死寂。
静王向来阴晴不定、变化无常,可是今日因太子存在、又遇喜爱之物、加之静王近来安分守己、存在感也不强,众人兴奋之下,居然忘掉了这个煞神的危险度!
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能拔出身旁侍卫的剑杀人。
“呵呵,真有趣。”原本随性的坐姿变得放肆,阴晴不定的周闲笑了一声。明明还是坐着的姿势,可却无比狂妄,气势嚣张,甚至盖过了太子,他俊美慵懒的面容带着冰冷的锐气,不可一世的尊贵。
周闲盯着两股战战、面色苍白的柳晨云,笑容懒散:“来,继续告诉本王,什么叫做不分尊卑?”
第148章 放肆
柳晨云先前只听闻过一些关于静王的消息, 却没想到他居然真这般暴戾张扬、阴晴不定,当着太子的面都敢拔剑,发起疯来, 没人不怕。
“本王若没有记错的话,你连礼都没有向本王行吧?”周闲的眼神凉得让人害怕。
“跪下。”静王身旁的侍卫闻言,一脚踹在柳晨云的膝盖上, 让他跪倒在地,膝盖砸出响声。
“碰!”柳晨云双腿疼痛,冷汗流出。随着静王这话一说, 在场的人都被吓得一个激灵, 他们虽然行礼了, 但是现在静王看着太危险, 不少人都被吓得跪下,“请殿下息怒!”
李先生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往太子身后藏得更深, 静王表面看起来平静, 可凝聚的气势与威压简直让人不敢站出来说话。
这家伙根本就是个不讲理的疯子,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要是让静王知道是自己在背后动手脚,李先生肯定自己不被打死也会半残!
真是该死的封建制度!李先生一阵汗流浃背,心惊胆颤,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根本不敢做任何小动作。
“殿……殿下!”柳晨云疼得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看向太子求救。尤其是他身后的李先生, 若非李先生的人让他一定要逼迫薛沉渊动手, 他也不至于一直抓着对方不放。
原以为有太子在场,谁也伤不了他, 结果谁知道静王对一个小太监居然护得这么紧,不惜得罪太子,也要对他动手!
“周闲,你别太放肆!”
太子见状,脸都青了。他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周闲这般阴晴不定,毁坏他的赏画会,简直就是在当众打他的脸。
“放肆?”周闲挑眉看他,眯眼笑道,“太子殿下,本王是不是给了你什么错觉?这就叫放肆了?本王可是什么都没做,不过是想教一教这位……什么叫做不分尊卑而已,高扬,打断他的腿!”
教训不了背后人,当面跳脸的人,他还是可以教训一顿。
“是,王爷!”
这段时间的周闲终究是太安分,让所有人都对他产生了错觉。当他这个命令下来时,太子仿佛又看见了过去暴戾狂妄的静王,一旦暴怒起来,除了天顺帝,谁也不放在眼里。
他真是疯了才会把周闲给放进来!
太子感到深深后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猛地看向柳晨云身后的侍卫,对方毫不犹豫地听从命令,欲要打断柳晨云的腿。
柳晨云吓疯了,试图逃走,却被静王的亲卫一把抓住:“不,不,太子殿下,李先生救我,我不想被……啊啊!”
“住手!”太子大怒道,然而高扬毫不犹豫地打断柳晨云的腿,一声惨叫响起,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发瘆,静王果然相当狠厉无情!
“太子殿下,属下只听从王爷的命令。”高扬看着痛苦哀嚎的柳晨云,朝着太子一拱手,无视将他围起来的太子亲卫,走到周闲身后。
周闲缓缓站起身,看着满座惊恐、苍白的面容,恶劣地笑了起来:“今日还是打扰各位雅兴了,不过不用担心,本王这就走人,只是太子殿下,下次还是莫要再叫这般不分尊卑、无礼之人出现在本王的面前。否则,下一回,本王打断的就是他吃饭的家伙了。”
“一个无官无爵的下人,见王不拜实为大不敬,理应杖毙,王爷已经是饶过他了。”蒋行冷声道。
周闲的目光从太子背后的人身上轻飘飘掠过,尽显张扬跋扈,“沉渊,走了,今日着实有些扫兴。”
“是,殿下。”薛沉渊应道。
实则也是看得一阵心惊,他没想到周闲居然说动手就动手,一点不留情,连太子的脸面也不给。周闲知不知道这样只会给他已经没有的名声雪上加霜?明日怕是会有一大群人往死里弹劾他!
不过,该说不说,仗势欺人还是有些爽的。起码薛沉渊一点气都没受到,看着自以为是的柳晨云被迫低头、打断腿,有几分神清气爽。
周闲一脸无聊地离开,离开前的那一眼,让李先生背后发凉:静王知道是他在背后操控?!
【宿主,我提前告诉过你,不要小瞧任何人的。】系统251低声警告他。
利用剧情的人,早晚会被剧情反噬。
李先生自以为能够藏得很好,只要躲在背后操控一切,就不会遇到危险,但别人也不是傻子。
在天顺帝故意保持平衡时,只要不危及太子的生命与地位,静王就算是当众和太子起冲突,天顺帝也不会真正地责罚他。反倒是周闲越无脑,他越安心,继续纵容静王和宁王一起压制太子。
上了马车,薛沉渊看着离他老远的周闲,缓缓开口道:“殿下,您今日的所作所为,怕是相当不利于您的名声。”
如果周闲也想要争夺皇位的话,继续这样下去对他相当不利,薛沉渊不知道周闲的想法是否和自己之前想的一样。
“那玩意儿不用在意,越糟糕越好。”周闲懒散地往后靠,目光落在薛沉渊身上,提醒道,“提前说一声,你别太感动哦,本王刚才的行为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自己。”
“我活了那么多年,还没见过谁敢在我面前放肆,所以,你千万别太感动,别对我有任何非分之想。”
薛沉渊:“……”
他原本正在想怎么帮助周闲扭转名声,一看到他充满戒备的眼神,好像生怕自己觊觎他一样,顿时就气笑了。
对周闲的感动,就不能多留一两秒吗?
“殿下请放心,无论如何,我绝对、肯定、一定不会对您有任何非分之想!”薛沉渊面带微笑,却隐隐透着一股咬牙切齿。
周闲听出来了,拍掌笑道:“本王记住你的话了,千万别违背,要不然别怪本王冷酷无情!”
薛沉渊这人太诡异了,无时无刻不在诱惑他,周闲必须提前警告他别有歪心思。
“呵呵,殿下最好也和奴才一样,别乱对他人有非分之想。”薛沉渊说。
周闲点头:“当然,你放心,本王是个痴情种,只对未来妻子有非分之想,别的人从不看在眼里。”
薛沉渊压住翻白眼的欲望,你最好说到做到!
系统:【……要死了。】
【系统,你说什么呢?】周闲皱眉看向系统。
系统真诚道:【那什么,宿主,你还是不要随便乱立flag比较好哦。】
【我没有随便插旗。】周闲淡定道,【就是接下来也有点麻烦,薛沉渊的剧情被我搅浑了。】
他刚才差点没把太子给气死,好脾气的人生气起来,可招惹不得,不过得罪太子的人是他,太子应该不会牵累薛沉渊吧?
“薛沉渊,你还想要去太子身边吗?”周闲索性问出口,打算听听本人的意见。
薛沉渊当然不想了,原来的计划如果去太子身边更加好实施,可是现在却不一定。柳晨云就在太子身边,背后的人还没抓到,比起太子,静王身边更加安全。
只是薛沉渊也有些问题想不清楚,背后那人能请柳晨云过来,应当是已经猜出他的身份,既然猜出来的话,为何没有直接戳穿他的身份呢?
太多疑点存在,暂时还是周闲身边比较安全。不过刚被周闲气到,薛沉渊并不想直接说自己想要在周闲身边待着,而是模棱两可地说:“奴才是殿下的人,一切依殿下决定。”
那就是想要去了,毕竟他是比较想把心怀不轨的反派给送走。周闲摸着下巴道:“也行,反正兄弟之间没有隔夜仇,想必太子不会生本王的气,等本王再给你创造个机会吧。”
等他琢磨一下,到时候再提醒薛沉渊那个什么李先生不太对劲吧。
薛沉渊:“……”
你把太子都快气死了,居然还来一句“兄弟之间没有隔夜仇”,你可真行啊。
和这人说话,薛沉渊觉得他的脑回路是真惊奇,再多待一会儿,估计连自己都不正常。
等回到静王府,薛沉渊就联系邵华过来和他交换身份,出去透个气。
“静王有这么夸张吗?把你人气成这样。”邵华难得看到薛沉渊这么无语的样子。
“你可以自己去看看。”薛沉渊换好临时身份就想离开,最近“应书君”的身份遇到了点麻烦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邵华在他离开前,说道:“主子,武宁候府的人已经回来了,今日傍晚时分,武宁候夫人带着他的两个孩子抵达京城,再过几日武宁候也将赶回京城。”
“武宁候居然要回京城?”薛沉渊一听到这话,愣了好一会儿,皱紧眉头,“这种时候回来可不是好事,他是想要给狗皇帝送人头吗?”
南张北陆,曾经两大齐名的武将世家,陆家在三年前被天顺帝连带边疆一起葬送于匈奴之手。而今隔了三年,表面局势渐渐稳定,张家在这种时候回来可不是好事。
天顺帝多年来都想要收回兵权,陆家已经彻底毁掉,如今天顺帝手中掌握着陆家的兵符,还有神策军在手,若非顾忌外敌,估计就连张家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薛沉渊的表情微变,想到周闲的所作所为,心中顿时明悟:“难怪他今日会直接招惹太子,想必就算不是我,他也会再找一个借口闹出些事情……”
张家如今就站在风尖浪口,武宁候又是周闲的舅舅,如果这时候的周闲不表现得嚣张狂妄、没脑子一点,估计天顺帝又得犯疑心病,担心武宁候扶持周闲抢皇位了。
“主子,你还好吧?”邵华看着薛沉渊的表情变来变去,担心问道。
薛沉渊摇头:“没事,只是想通一件事情。”
京城永远都是多事之秋,但不管未来皇帝是谁,他都会将天顺帝曾经所犯下的罪行公之于众,为所作所为负责,遗臭千年,承担千古骂名!
翌日,武宁候府。
“娘,你确定表哥今天要来武宁候府吗?我都打算去见他了!”张不拜刚练完武,就从武宁候夫人口中得知个好消息。
武宁候夫人笑了笑,笑意不及眼底,道:“那你可以准备去见见他了,不拜,别忘记把你的东西给收好!”
她的眉眼间多了一份愁绪,只不过光顾着开心的张不拜并没有发现,乐颠颠地道:“没问题,娘,你放心啦,今日就由我招待表哥吧。”
他才刚回京城一日,正准备广发请帖,找朋友们玩玩,没想到表哥居然这么快就登门造访,真是让人惊喜。
不过娘说得也有道理,他得把东西收好,尤其是陆家少将的画像,不能被其他人发现,要不然很容易给武宁候府招惹是非!
第149章 画像
自那一日之后, 应府的戒备变得森严,周闲已经接连好几天没见过阿雪,本想着把薛沉渊的事情给处理好后, 就去邀功,可惜还没来得及,张家的人先回来了。
武宁候夫人是女性长辈, 不方便招待周闲,便让张不拜去招待。张不雯只见了一面,尚未多说两句话, 就被武宁候夫人给叫走, 与两个热情的孩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毕竟静王曾经的名声不假, 两个孩子不知道, 作为武宁候夫人的她却是清清楚楚。
“呼,娘总算走了,她刚才在场的时候, 我有好多话不知道怎么和表哥说, 现在好了,该说什么说什么。”张不拜大松口气,一脸惊喜地看向周闲。
原先还有些收敛,该行礼行礼,该称呼称呼,各方各面都做得相当好,但武宁后夫人一离开,张不拜就原形毕露。
“表哥, 原本我还想着找个时间再去拜访你, 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我好久没回京城, 感觉变化好大,就连表哥看着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张不拜左右打量周闲,觉得很惊奇。
周闲倒觉得眼前这人闹腾得很像哈士奇,难怪会在原剧情里被薛沉渊和流光耍得团团转,于是玩味一笑,道:“本王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难不成这个世界的主角这么敏锐,一眼看出他不是原主?
张不拜与原主鲜少见面,长年在外,偶尔回来才见上一面,平时也是原主偶尔想起来,就会给自己的表弟表妹送点东西。
原静王虽然讨厌自己宫里那群弟弟,但是对于自家舅舅和他的孩子还是非常不错,感情维系得很好。
【宿主别想太多,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现在的你就是原主。】系统说。
张不拜摸着下巴打量他,许久才说:“你好像比以前更加深不可测了。”
张不拜现在也才十二岁,直觉敏锐,但也不可能猜出来面前的人早就被替换了。
不过见到周闲之后,张不拜更加不相信外面的传言。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传闻中暴戾无情的静王,估计是哪里出了差错,才把周闲的名声传得这么凶,甚至可以止小儿夜啼了。
眼见张不拜还想和他多聊聊,周闲看了看天色,道:“闲话先不多说,我们先说正事吧,你父亲给你的东西呢?”
他今晚还要去找应书君,应府最近的戒备太森严,许是阿雪不愿意见他,这让周闲心情很不爽。
他不爽,就想让别人一起不爽,怎么也要给那个用着阿雪“丈夫”身份的人找点事情做。
“表哥,你好无情无义啊,难得我们见这么一场,你都不关心我一下,就只想着父亲给你的东西,好伤我的心啊!”
张不拜还在兴头上,想要和周闲多打听点京中的事情,结果被他这样一拒绝,有些惆怅不满了。
周闲斜眼看他:“表弟,你的戏是不是有点多了?”
这人完全没有原剧情里的干脆利落,周闲却不是很意外。他猜张不拜能在原剧情里攻破国师流光的心防,估计也是靠的一番死缠烂打。虽然后来流光翻脸不认人了,但不能否认张不拜本事不小。
“哪有,我这是合理的伤心。”张不拜一撇嘴,让其他人下去,他带着周闲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压低声音说道,“父亲还有段时间才能回到京城,他给你留了一封信,让你读完就烧掉,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包括我也不能看。”
进入房间,张不拜从自己床底拉出一个红木大箱子,用钥匙打开锁,里面堆满了张不拜的宝物。从出生到现在的东西都还在,小孩用的木枪、木剑、鲁班锁等等都还放在里面。
张不拜对着周闲洋洋得意地说道:“我藏得可深了,饶是谁都想不到,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里面。”
谁能想得到武宁候会把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才十二岁的儿子,还是外表一点都不稳重、喜欢闹事的张不拜呢。
【宿主,有他的衬托,我忽然感觉你靠谱好多。】系统开口道。
周闲说:【倒也不至于,他这也挺机灵的。】
张不拜的红木大箱子里放了太多小孩子用的东西,东西都拿出来后,还有一个机关夹层。夹层空间的东西不多,都是张不拜最宝贵的东西,他把要交给周闲的小盒子拿了出来。
“东西都在这个小盒子里面了。”张不拜说着就要把夹层复原,周闲的目光却落在夹层里的画卷上,随口道,“你怎么还收藏了一幅画卷,不是欣赏不来这些东西吗?”
张不拜只喜欢舞刀弄枪,对琴棋书画毫无兴趣,甚至连四书五经也看不进去,唯独能够看进去的是兵书。
张不拜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笑道:“我好朋友送我的,不管是否能够欣赏,都要好好珍藏起来。”
“珍藏?”周闲挑眉道,“如果是珍藏的话,这上面可不该有这么多痕迹。”画卷上残留的痕迹,能够轻易发现有人经常拿出来看,而不是收藏起来,一尘不染。
他周闲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打算强行把张不拜的画卷拿出来看,但这话说出后,张不拜却顿住了。
他慢半拍地开口:“静王殿下,您觉得……”陆家真的背叛了大梁吗?
不知道为什么,张不拜很想问出这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们张家注定和静王周闲绑定在一起,但有些事情,再好的人之间也不能谈论,可是张不拜很想向周闲问出口。
“怎么不继续叫我表哥了?”周闲走到一旁,打开盒子,表层放着的信封上火漆完整,除了武宁候,他是第二个看到这封信的人。
周闲一目十行地看完信,记下每一个字,便将信封折叠起来,点燃信纸,让灰烬落入香炉之中:“怎么一直不说话?”
张不拜没有收拾红木大箱子的东西,拿着那幅画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迟疑地道:“我在想一件事。”很多人都不敢问出来的事情,父亲也不敢问,可是张不拜却想要问出来。
“看你这表情,是有事情想要和我说吧,过来讲。”周闲反客为主地招呼张不拜坐过来,桌上的茶水还是凉的,却适合现在的天气。
张不拜拿着画卷走过去,递给周闲:“静王殿下,你先看一眼,我再说。”
张不拜想好了,如果周闲的态度不好的话,他就不说出心里的想法;如果周闲可以接受的话,他再说出来。
“你还真是扭扭捏捏。”周闲觉得这小孩烦恼起来,麻烦事情也挺多,随手接过画卷,并不当回事,甚至还有闲心喝杯凉茶,才展开画卷。
这是一幅线条简易、却动态感十足的水墨画,画上是一骑着烈马的少年,白衣风华,他的神韵和情态被画师捕捉,通过细腻的笔触描绘出来。烈马前蹄高高扬起,少年眉目温润却又不失意气,就连左眼上的红痣也极其张扬,好似不止想要征服烈马,也想征服整个天下。
“噗!”
然而当周闲看清画上的人时,直接就被还没吞下去的凉茶给呛到气管,差点把凉茶全部喷出来,好在他反应神速,及时扭头才没有将茶水喷在画卷上。
“表哥,你没事吧?”张不拜一惊,既担心周闲出事,又害怕自己的画被弄脏弄坏。
“咳咳……咳!我没事,这画、这画你从哪拿到手的?”周闲小心翼翼地把画卷供到干净的桌面上,手指在华丽奢侈的衣袍上细细擦拭一番,才以最恭敬的姿态慢慢取下画欣赏。
一旁的张不拜:“……”
他察觉到不对劲,警惕问出口:“我刚说了,我挚友送的。表哥,你知道他是谁吗?”
周闲这表情和举止好像有点不对劲,根本不像看到陆家逆贼画像的模样。
要知道三年前那场变故之后,天顺帝可是严令禁止所有人再提到这个背叛大梁、祸害百姓的陆家,连陆家任何人事物都不想看见、不能谈论,更遑论陆家人的画像。
“当然知道。”这是我老婆的画像啊!
周闲睁大眼睛,不停欣赏着画像上的少年郎,心脏狂跳不止,好看,实在是太好看了!原来他老婆还有这副模样,真是太让人激动了。
张不拜说:“可是你这表情不像是看到陆家少将的表情……”眼睛都快要放光了,哪个看到逆贼画像的人会是这样的表情?
“陆家少将?”周闲把自己的目光从画像上扯下来,移动到张不拜脸上,“你是说画上的人是陆家少将?”
“你不是知道吗?”张不拜一脸古怪,刚才说“当然知道”时,某人的声音可坚定了。
“我的知道和你理解的知道不一样。”周闲轻轻摩挲着画像,画上有落名字,“陆·昭·雪,真是好名字。”
阿雪的全名真好听!可盯着“陆昭雪”三个字,周闲心头却浮现“薛沉渊”的名字,隐隐感到心惊胆颤。
【等等,薛沉渊……陆昭雪,沉渊……沉冤昭雪!!!】仔细琢磨几句后,周闲忽然明悟了,脸色立即变得有些难看。
淦!他知道系统提供的资料肯定有误,但没想到连这方面也有误!这不就是把他往火葬场领吗?坑宿主也不能这样坑吧?
【系统,在吗?】
周闲喊了一声,没有任何回应。在张不拜把画像交给周闲时,一直旁观的系统以极快的速度下线,没给周闲逮住它的机会。
【玩我呢?】周闲磨了磨牙,他的眼皮子已经狂跳不止,如果薛沉渊和陆昭雪就是一个人,那他以前干的事情真就能把自己往死路上赶了!
“……无论如何,我绝对、肯定、一定不会对您有任何非分之想!”
薛沉渊昨天在马车上咬牙切齿的声音还回响在大脑里,周闲感觉到一阵扎心。
再想起之前薛沉渊喝醉酒时撩他的模样,以及自己错失良机,张口闭口“调戏”、“良家妇男”、“心怀不轨”、“以下犯上”、“男德”等等话语……
“这回……真玩大了。”周闲两眼发直,只想吐血。
此时此刻,一个纯洁无辜的大男孩静悄悄地碎掉了。
“表哥,你没事吧?”张不拜关心道,眼前的周闲捂着心口,一副好像要吐血的样子。
“我没事。”周闲长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一脸严肃地看向张不拜,准备骗小孩,“张不拜,你知道拿着这张画像对你有多不好吗?”
张不拜一愣,心中闪过一抹失望:“表哥,难道说你也认为陆家……”
周闲没让他把话说完,伸手示意他别说了:“不拜,本王是如何认为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如何认为。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你只要知道,张家绝对不会落得陆家的下场即可。”
周闲双眼深沉地盯着他,一脸诚恳:“你年纪还小,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为了张家的安全,本王暂且没收了这幅画,你刚回京城,可以多出去看看,了解一下现在的京城,这画我先收走了。”
“啊?等……等等!”张不拜瞪大眼睛,怎么就收走他的画了?
不等。
周闲细心地卷起画像,随手拿起刚才丢在一旁的武宁候给他的盒子,抱着画像,赶紧溜走,笑容满面地挥手告辞:“表弟,本王就不打扰你了,谢谢你把东西带给我。”
张不拜一脸懵逼:“……”
不是,为什么你一个王爷的偷感这么足?
而且你说感谢我的时候,为何要把目光落在画像上?!
你到底在感谢谁?
第150章 孟浪
薛沉渊还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掉, 换了应书君的身份,与同僚约好时间在花舫相见。距离上次大火已过许久,河道重新开放, 张灯结彩的花舫顺着河流蜿蜒飘游。
“这花舫才重开不久,静王和六皇子、九皇子就又把留仙舫给包下了,还真是……财大气粗。”席间有人低声说道, 语气微转,才显得没这么讽刺。
“静王还真是有雅兴,早朝时刚被弹劾, 却未曾受到任何影响。”
静王昨日在太子举办的赏画会时大闹一场, 态度嚣张狂妄, 不敬太子, 为一己之私,偏宠奸邪宦官,当场打断太子请来的画师柳晨云的腿, 手段狠厉暴虐。
今日早朝, 便有无数言官弹劾,柳晨云成名多年,朝中有不少喜好名画的文官护他,就连太子也忍无可忍,默许手下人趁此机会攻讦静王。
然而,在这一面倒的情况下,天顺帝却偏袒静王,反过来斥责太子沉溺于书画, 竟举办个无用的赏画会, 甚至被外人教唆责怪自家兄长,最后各打五十大板, 罚俸半年,轻拿轻放。
“陛下,真是太偏袒静王了,再这样下去,我大梁江山都会毁于他手!”席内一位文官饮了不少酒,心中怒火燃烧。如今的几位皇子中,文官一派向来偏向温和仁厚的太子,就连宁王也不差,唯独一个静王嚣张狂妄,偏偏就得了陛下的喜爱。
他这话一出,反倒是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明兄,慎言!”
明大人自嘲一笑:“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诸位何必如此紧张。”
“你这话若被传出去,九族都会被牵累啊!”
坐在他身边的人擦了擦冷汗,京城没有秘密能一直藏着,你敢说出来,就要做好被人听到的准备。
“好在这里只有我们几人,若不然……”薛沉渊轻轻摇头,他用着应书君的面具,长相有几分英俊,身形做了少许改变,比他自身“壮实”一点,但也还算得上修长。
“怎么,你们还怕静王吗?”明大人猛灌一口酒,怒声道,“你们拼命阻止,我今日非得以死明志,大不了不要这个人头了!”
“咚咚!”话音刚落,敲门声如催魂之音响起。
“谁?”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阴柔的嗓音随之而来:“静王殿下知各位大人在此,便令奴才前来邀请各位大人上留仙舫一叙。”
“……”
席间一片死寂,饶是谁都没想到明大人刚把大话放出,静王的人居然就来了,而且就明大人刚才的嗓音来看,这个太监肯定听得清清楚楚。
“哈哈,好,来得正是时候,劳烦杨公公带我们上去见见静王殿下。”明大人重重放下酒杯,站起身,一甩袖子,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势。
“明大人,不可!”其他人还想阻止,让他别这么狂。但薛沉渊也缓缓站起身,“既然王爷都邀请了,我们不去也不好,就劳烦杨公公了。”
静王身边的太监将目光落在“应书君”身上,笑容微深,态度和气:“应大人客气了。”
静王都邀请了,他们总不能不去,反正静王肯定不敢对朝廷命官下杀手,心怀不安的众人朝着留仙舫而去。在上船之后,随着几人走进船舱里,杨公公忽然伸手拦下走在最后的“应书君”。
“应大人,这边请。”留仙舫共有三层,其他人走进去的是第二层,而杨公公是在示意薛沉渊往第三层走去。
“杨公公这是何意?”薛沉渊停住步伐,目光落在杨公公身上。
周闲这是想要做什么?不会是见不到“阿雪”,所以来找他这个丈夫的麻烦吧?
薛沉渊想着周闲的性格,深以为然,可能性很大。毕竟周闲向来不关注他们这些小官,居然也知道他们今晚到花舫来了,不是冲着阿雪的话,就没有任何交际的理由。
“奴才也不知,只是王爷让您一个人进去。”杨公公将薛沉渊一路带到一间房间前,轻轻敲了两下门,“王爷,应大人已经带到了。”
“嗯,进来吧。”
周闲懒散的嗓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声音带着些许低哑磁性,莫名暧昧蛊惑,再一联想到这是留仙舫时,薛沉渊的表情微变。
周闲该不会是来留仙舫做这种事情的吧?虽说留仙舫的都是清倌人,但这里是京城,皇亲国戚到处走,横行霸道也不会遭到报应,更不用说里面那位,强取豪夺对于他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应大人,里面请。”
杨公公躬身道,一抬眼却见薛沉渊表情难看,眼神黑沉,身上凝聚着凉飕飕的冷意,心脏没来由的一跳。
应大人这表情是不是太恐怖了点?
“劳烦公公了。”薛沉渊朝他颔首,平静地往里走去。
没什么好生气的,静王本就是这样的人,何必因为一个梦境对他有过多的期待。
如今也不过是看上了他人的妻子,准备刁难对方的丈夫,他只要把这个苦主扮演好就行。周闲再怎么嚣张,也得考虑他背后的贤妃娘娘,不会对他这个朝廷命官下手。
不过想归想,心里的火气没来由的大,尤其是在薛沉渊进入房间后。暧昧的红纱飘落,楼下的靡靡之音传来,浓郁的酒香、熏香、脂粉香交错萦绕在房间里,桌上的酒水被打翻,更显情欲色浓,好似有人嬉笑打闹后弄翻,身后传来嘎吱的关门声。
杨公公合上了门,将他们隔绝在这片空间里,薛沉渊深吸一口气,都只闻到浓郁的酒香,周闲的声音从屏风后悠悠响起:“怎么停下了?”
“殿下唤下官来此,可是有何事吩咐?”薛沉渊缓缓绕过屏风,朝周闲躬身行礼,目光下垂,不想看他。
“抬起头来。”周闲眼皮子跳了两下,目光落在“应书君”身上,仔细地观察着他身上的每一点。
今日从张不拜手中拿到那幅画像之后,周闲就感到了不妙。回府之后便叫来“薛沉渊”,也不知道是不是开窍了,周闲一眼就发现眼前的薛沉渊并不是之前生病、醉酒时的那个薛沉渊!!!
对方的伪装相当好,如果放在先前,周闲可能分辨不出来,可是当发现真相之后,周闲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顿时心往下沉,差点就直接问那人真正的阿雪去哪里了?
该不会气到丢掉这个马甲跑路了吧?
周闲差点就想要跑到应府去找人了,好在及时控制住这个想法,并且冷静思考。就目前来看,阿雪很擅长伪装身份,毕竟他本人的身份非常危险,不是能够让人发现的身份。
那能够是谁呢?应书君必须排在第一!
这人的割裂感太强,是浪子回头的好榜样,进京赶考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秀才,甚至好女色,经常喝花酒,颇有纨绔子弟的风范。可是忽然有一天就洗心革面、勤学苦读,仿佛被人替换芯子一样。
再联系到贤妃并不是洛家的亲生女儿,不会没事去抬举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哥,所以这个人的身份一定很关键,甚至有可能就是陆昭雪本人。
“殿下叫下官来此,究竟是何意?”
薛沉渊皱眉看他,懒散靠在榻上的人手中还持着酒壶,醉醺醺地打量着薛沉渊,眼神直白,身上还有着浓郁的酒香。
这家伙究竟是喝了多少酒?
薛沉渊脸色有些难看,周闲先前喝了这么多千日醉也没醉成这个样子,今天却如此孟浪,连衣衫都不整洁,衣领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酒香中带着脂粉的味道,看得薛沉渊只想甩手走人。
不过好在没有什么不该有的痕迹,薛沉渊没有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暗暗松口气。
“没什么,叫你来陪本王喝喝酒。”
周闲藏住发怵的内心,笑着摇晃酒壶。他当然没喝醉,只是往身上浇了些酒液,佯装成醉酒的模样,让薛沉渊放低警惕。
至于脂粉味,这里是留仙舫,他又在榻上躺了这么久,很难不沾上。
【系统,等你出来的时候,最好给我交代清楚真相,要不然我真的会拆了你。】周闲表面浪荡,内心紧张。
他原先是真的打算找应书君的麻烦,不管真假,这人都占了他的身份,这让周闲很不爽!本想找个借口,把这人往水里丢,折腾一番,让他离阿雪远一点。
现在周闲非常感谢自己在进一步得罪死薛沉渊之前,把人给认出来了!
只是这样?薛沉渊差点没气笑了。
不知道周闲已经认出他的薛沉渊开始阴谋论,怀疑周闲是不是想把自己灌醉了,找个人躺在自己身边,再去告诉阿雪真相,然后趁虚而入?
两人想法完全南辕北辙,不过薛沉渊不想继续待在这里,怕被周闲暗算。
他疏离而不失礼貌:“如果只是喝酒,那请殿下另请他人,下官有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应书君本就不是静王这边的人,薛沉渊不想理他也很正常,转身就要走。
“应大人,不过是几杯酒,你都不愿意给本王个面子吗?”周闲幽幽开口。
你先留下,让我思考怎么讨好你!
周闲暂时不敢让薛沉渊发现自己已经知道真相,现在的情况太糟糕,黑历史太多。周闲又是调戏阿雪、又是警告薛沉渊、试图针对应书君,简直就是把各种负面buff都给叠加满了。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不战而败!
所以他必须先刷起薛沉渊的好感度再说,只要阿雪对他有那么点感觉,周闲就不在意暴露出来,谁让他之前眼瞎,连老婆就在身边都没有认出,还错过这么多好机会。
“既然殿下都这样说了,下官再拒绝,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薛沉渊不知周闲想法,觉得这酒肯定有问题,愈发不想喝。可是看静王这个模样,如果他不喝,对方肯定不会放他走,那就暂且观察一番吧。
不过这房间真燥热,薛沉渊感觉身体不太舒服,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弥漫着酒香、熏香、脂粉味的房间,唯有靠近打开的窗户能得到一丝清凉,让发闷的大脑清醒过来。
熏香正在徐徐燃烧升起,他没多想,以为是自己心情烦躁影响到身体变化。
“那就请应大人坐下吧。”周闲也什么都没发现,他并不在意花舫里的熏香,注意力都放在薛沉渊的身上。
周闲看见薛沉渊的脸微微泛红,以为自己把人给气到了,不敢露出马脚。还在心里暗自感慨这人皮面具做得真好,连这种变化都栩栩如生。
第151章 诬陷
“应大人,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周闲将酒推给薛沉渊,思忖半晌,觉得不如直接问对方的想法, 从中旁敲侧击。
然而脑回路根本不在一条线上的薛沉渊却暗自提高戒备,周闲这是在试探他怎么才愿意离开阿雪吗?
花舫轻轻摇晃着,房间里氛围暧昧, 空气又有些燥热,从窗户透进来的凉风逐渐变得没有那么凉,反倒是身体变得更热了。
“殿下, 何出此言?”薛沉渊正襟危坐地盯着周闲, 他从进来以后, 什么都没有沾染, 所以并未怀疑周闲动手脚。
“那个……”周闲被他锐利的眼神看得内心直打怵,薛沉渊冷笑着说绝对不会对他有非分之想的画面还在脑海里播放,“要不, 你先喝点酒, 我们再慢慢商量?”
真是好可怕、好有威慑力的眼神!还是让薛沉渊多喝两杯,有点醉意之后,才更加好说话。
“……”
薛沉渊盯着他不说话,看到周闲先喝了一杯,才缓缓端起酒杯,味道熟悉,又是千日醉!
静王果然很有钱,这酒价值不菲, 他却当水喝。
“再来一杯。”周闲见他喝完, 殷勤地给薛沉渊又倒了一杯,多喝点多喝点, 这样才好打探消息。如果薛沉渊能够像那天晚上的时候,主动向他示范一下什么叫做勾引,周闲这一次绝对不会错过!
可是薛沉渊却不愿意再继续喝下去,甚至怀疑周闲这是想灌醉他,然后找人过来与他酒后乱性吗?
而且这杯酒喝下去之后,薛沉渊本就有些燥热的身体,愈发强烈,好像点燃了体内的火星,让一簇火焰在身体里不断燃烧。
薛沉渊的身体自打受伤之后就不太好,最近一直在接受猛烈的治疗,对比较温和的熏香并不敏感,直到这杯酒喝下去之后,潜藏在体内的药性慢慢被催发,他才隐隐察觉不对劲。
等薛沉渊慢一拍地发现身体不对劲之后,表情都变了。
他没有相关的经历,但那些年的梦境不是假的,立即发现问题所在,顿时脸色都青了:“周闲,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周闲还没反应过来,见薛沉渊表情难看,脸颊的红意越来越盛,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心虚地说道,“我就是,想和你好好……”聊聊。
“卑鄙!”
他话没说完,薛沉渊抓起酒杯,一杯酒水直接泼到他的脸上!
周闲越是心虚,薛沉渊越是觉得不对劲,尤其是看周闲的神情变化,薛沉渊以为这人已经无耻到对他下药,陷害他。
“你怎么可以这般卑鄙无耻,居然下药!”
怀疑归怀疑,当怀疑成真时,薛沉渊只感到不可思议,心中怒火也被点燃,气得眼睛都红了,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下流?
不知不觉中,药性入骨,薛沉渊的身体在发软发热,力气在一点点流失,周闲被薛沉渊指责得一脸懵:“什……什么?阿……不是,应大人,你可不要诬陷我,我什么都没做!”
“诬陷?”薛沉渊表情阴沉,眼神危险地反问。
见这人居然这般无耻,薛沉渊索性站起身,身体微微摇晃,周闲吓了一跳,想要过去扶他,被薛沉渊直接甩开手,走到香炉前,打开盖子,更加浓郁的熏香徐徐升起。
“静王殿下难道想说这个熏香是假的吗?”薛沉渊用茶水将熏香给浇灭,眼神冰冷,“在下虽然不精通药理,但也不代表一点都不懂,难怪您会将我叫来这里,原来是早就算计好一切了吧。”
“到了现在,殿下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下去,下官并非傻子,就算你陷害了我,阿雪也绝对不会放弃我,和你在一起。”
薛沉渊近乎咬牙切齿地说着,他手掌死死撑在桌面上。熏香的味道太浓,薛沉渊反应太迟,现在根本逃不掉,连理智都有些丧失,唯独心间的怒火强撑着他维持理智。
这番话说完,他本以为周闲会露出真面目,然而周闲顿了好半晌,用力抓了抓头发,朝他走来,表情严肃:“你的意思是这熏香有问题?”
周闲已经在房间里待了许久,熏香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可是听完薛沉渊说的话,再看他的表情,周闲发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你还想装吗?”薛沉渊的目光有些嘲讽,“静王殿下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现在还想装什么都不知道吗?没有你的允许,谁敢把这种催情熏香放进屋里,既然要陷害,那就别装……”
“催……催情?”
周闲眼皮子一跳,直接伸手握住薛沉渊的肩膀,表情凝重地托起他的脸仔细观察。人皮面具做得太好的结果就是薛沉渊根本藏不住表情变化,脸颊染上红晕,就连眼神都变得湿润,呼吸沉重且混乱。
“啪!”薛沉渊直接打飞周闲的手,拧眉盯着他,一脸警惕,“你想做什么?”
周闲这混账东西该不会想要自己上吧?
很有可能。
一想到周闲那糟糕透顶的名声,薛沉渊觉得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但心里的间隙也越来越多。
“该死。”周闲紧盯着薛沉渊的表情,想起自己离开时,九皇子给自己的眼色还有那一脸猥琐的笑容,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应大人,你听我解释一下,这熏香不是我点燃的,我并不知道这香有问题,如果知道,我绝对不会点……阿雪小心!”
没等周闲把话说完,薛沉渊已经受不了折磨,双腿一阵发软,差点就跪倒在地。
周闲接的紧急,花舫忽而摇晃,导致他身形不稳,直接抱着薛沉渊重重摔倒在船板上,好在周闲反应快速地护住薛沉渊,自己的头却猛撞到柜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嘶!”这还真是流年不利!
周闲撞得头疼,条件反射地伸手捂着头,领口却忽然被人拽住,一双锐利的眼睛锁定住他:“周闲,你刚刚叫我什么?你知道我是谁?”
薛沉渊被熏香迷得头昏脑涨,可听到周闲叫他的那一声时,浑浑噩噩的大脑倏地一下清醒过来。
糟糕,一个不小心说漏嘴了。
周闲表情一僵,眼神心虚地飘浮着,但是薛沉渊就坐在他身上,周闲的眼神根本飘不走,只能试图狡辩:“你在说什么呢,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应大人,你还好吧?如果还行的话,先从我身上起来,我帮你叫个大夫过来看看。”
周闲试图让自己的眼神变得真诚,可是薛沉渊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应大人,你先站起来吧,这样的姿势很容易被人误会。”周闲缩了缩脖子,仿佛是被薛沉渊霸王硬上弓的小可怜一样。
虽然顶着一张不熟的脸,但是周闲知道皮套下是自己喜欢的人,就很容易冲动,再不分开,他怀疑自己会做出不该做的事情。
薛沉渊顿了顿,冷笑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应大人,你别乱说,本王是个纯洁的黄花大闺男,怎么能够随便被你玷污身体和名声。”周闲立即梗起脖子,大义凛然地说道。
“本王对人夫不感兴趣,是个遵守男德的男人,和你不一样,你现在先下去,本王立即帮你叫大夫!”
周闲理直气壮地说着,他好像很怕自己被薛沉渊玷污一样,眼神警惕地盯着他,莫名给薛沉渊一种是非颠倒的滑稽感,仿佛自己才是心怀不轨的登徒子,而周闲是那个被自己调戏的黄花大闺男……
呸!他也配?
“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薛沉渊都快气笑了:“我的耳朵不聋,你再怎么装也没有用。”
真是可恶的家伙,原先的怒气与烦躁都被周闲这乱七八糟的玩笑话给驱散了,薛沉渊的心底只剩下面对脑子有疾的周闲的无奈感。
“应大人,你再说什么呢?本王听不懂,看你的情况好像不太好,我还是帮你叫个大夫吧?”周闲一脸纯洁地眨眨眼,打死不认账,却听见薛沉渊忽然闷哼一声。
抓紧领口的手指忽地收紧,薛沉渊垂首捂着胸口,他的呼吸变得更沉重,身体也在逐渐变化:“来……来不及了!”
薛沉渊放开周闲的衣领,有些摇摇晃晃地从周闲身上移开,他的脸颊越来越烫,声音低哑,带着难以克制的情欲:“既然殿下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大夫都在船下,赶来还需要些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就劳烦殿下帮我叫个人……”
周闲:“……”
我靠,你是真的还是假的?真是够狠的,居然玩这招!
“对不起,我错了!”周闲心思一转,直接伸手揽住薛沉渊的腰,硬把人给缠回来,果断低头认错,“阿雪,我其实只是打算向你道个歉,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让我帮你吧。”
“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又是如何才认出的?”薛沉渊的声音有些微妙,周闲是早就知道真相了,还是才知道?是只知道应书君和阿雪是一个人,还是连薛沉渊这个身份也知道了?
周闲从背后搂住薛沉渊,将脸抵在他的后颈,这样的姿势让薛沉渊看不见这家伙是什么表情,只有炙热的呼吸落在皮肤上,催发出更浓烈的药性。
“……不久。”
周闲不知道怎么说,感觉到怀里的身体隔着一层又一层的衣衫都透着热量,连裸露的皮肤都变得湿热,让人心痒难耐。他伸出舌头想要舔一下干燥的唇瓣,却因贴得太近,不小心舔到阿雪的后颈,引起一阵轻微的颤栗。
“!”
薛沉渊的意识本就是在拼命维持,被这样轻轻一舔,手指徒然收紧,声音难耐,“周闲,你别乱碰!”
“我没乱碰,让我帮你好不好?”周闲搂着他不肯放开。
薛沉渊却不想他帮,确认之后直接翻脸不认人:“叫大夫。”
“你刚才说来不及了。”
“来得及,我能忍!”
周闲摸了他一把,差点被羞耻至极的薛沉渊给一巴掌,于是诚恳劝说:“来不及了,用我吧,宝贝。”
他技术不错,大概……吧?
第152章 扑倒
帮或不帮, 好像由不得周闲选择。
因为他被薛沉渊扑倒了。
虽然熏香已经被扑灭,但是房间内的香味久久未曾散去,周闲没有任何感觉, 薛沉渊却早已承受不住熏香的迷惑,将人压倒在地上。
最近的药浴很有效果,薛沉渊的武功恢复了一些, 不像之前那样虚弱无力,被周闲压着都难以动弹,现在反倒是能控制住这人。
太热了, 身心都好像在灼烧, 被他压在地上的人勉强还算安分, 可是薛沉渊无法信任他, 不是周闲点的香,为什么他没有受到影响?心中困惑无数,薛沉渊却无法适应情欲染身的折磨, 逐渐迷失。
熏香已经淡去了, 可是大脑却更加浑浑噩噩,连清醒的理智都逐渐丧失,花舫轻轻摇晃,红纱落下,旖旎暧昧,房间里的酒香与熏香极具迷惑性,甚至让人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
“你……”
薛沉渊攥紧衣衫,他不想再思考, 只盯着周闲, 脸还是那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仿佛从遥远的梦境走进现实,蛊惑了薛沉渊躁动的心。
“我?我怎么了?你已经想好了吗?”周闲还是挺老实地等待薛沉渊点头同意,他认真地说,“我只帮你,不会乱来……你遮我眼睛做什么?”
周闲的话说到一半,眼睛被薛沉渊的手掌覆盖住,下一刻,柔软的嘴唇印了上来,直接把周闲炸晕了。
快乐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明明上一秒薛沉渊还在拒绝,下一秒他就吻了上来。周闲懵了一瞬,你就这样夺走我的初吻吗?
还蒙眼?真会玩!
不过,他被阿雪亲了耶!
薛沉渊不知道周闲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紧闭双眼,睫毛颤动不停,脸颊因羞赧而染上一抹红云。他的动作还有些青涩,甭管薛沉渊在梦里的经验有多足,现实操作起来,多少有点生疏。
而且吻得非常温柔,薛沉渊不急不慢地亲吻着他,柔软又让人心动。周闲手臂微微撑起身体,积极地回吻对方,交错的呼吸炙热缠绵,唇瓣酥麻,诱人意乱情迷。
“……够了。”薛沉渊结束这个吻,喘息混乱,手背碰着红润的唇瓣,脸颊红透了。
又是这样,这人梦里、现实都是这样。
一个热吻结束,多少唤醒了一些薛沉渊的理智。
周闲意犹未尽地看着他,被薛沉渊压在地板上,便处在弱势,于是强烈谴责道:“怎么就够了?阿雪,你都对我霸王硬上弓了,就应该负责到底!”
他表情严肃地说:“没有什么比一个男人的贞操更重要,你见色起意,把我扑倒,不负责可不行!”
以前说的话可不光是开玩笑,说到就要做到,践行到底。
薛沉渊:“……”
他气笑了:“若论见色起意,倒也没有人比得上你了。”
瞧瞧,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却凑到一起。而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与周闲脱不了关系。
“阿雪,你这话不太对吧。”周闲也不反抗,只是纠正他,“讲真的,我比你这张脸还要秀色可餐。”
周闲自认自己还是很帅的,起码比薛沉渊用的“应书君”这张脸帅个几百倍。颜值对抗一下,现在的薛沉渊更像是见色起意的人。
“你自己说这话,真不觉得害臊吗?”
薛沉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冷笑一声,索性从袖里取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手上,再摘下人皮面具。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继续隐藏下去。
“实话实说而已。”
周闲很真诚,看着薛沉渊摘下人皮面具,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就是很想亲他眼上的那颗红痣。
挺好的,人与人之间就应该真诚相对。
他慢慢撑起身体,揽着薛沉渊的腰,药性还没有解除,周闲能感觉到薛沉渊身体的变化,褪去人皮面具后的脸,越来越湿红,就连眼眸也变得水光潋滟,他能一直保持清醒,真的非常不容易。
周闲暗叹一口气,指尖划过薛沉渊的脸颊:“只是帮你,真的不会乱来。等明天我去把点燃熏香的人逮过来,你想怎么揍他都行,揍我也行。”
在这间房间待了这么久,硬是没有发现熏香的问题,周闲觉得自身问题很大,但也没办法,这些药对他没有任何效果。
薛沉渊没说话,眼眸微闪。
“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周闲试探性地询问,放慢节奏地去亲薛沉渊,没被他拒绝,才把人抱起,走到床边。
花舫太摇晃,河道上的船也多,一艘艘漂流在河上,有时候需要避开船只,就会导致船身摇晃。水流从打开的窗户传了进来,还有底下的笑声,夹杂着靡靡琴声,压抑许久的暧昧声音,最终还是从唇间溢了出来。
“王……王爷,您没事吧?!”
不知过了多久,门一声嘎吱响,站在门口守着的杨公公习惯性地行礼,却一眼看到那微敞开的衣下掩藏不住的胸膛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咬痕、抓痕,顿了一瞬间,收回目光。
“我没事,去准备点热水和两件干净的衣服。”周闲吩咐一声,看向一旁瞪大眼睛的高扬,“其他人已经送回去了吗?”
“……已经送回去了。”
高扬很想学杨公公的冷静淡定,奈何无法忽视周闲从脸、耳朵、脖子、胸膛上的痕迹,对方的反抗明显很激烈,给禽兽王爷留下不少抓痕和咬痕,这让高扬有些痛心疾首。
王爷啊,您最近不是已经开始做好人了吗?
我们还以为您只是想要教训一顿应书君,结果没想到您居然做了这种禽兽的事情。不仅看上了人妻,居然连人夫也没放过!
“各位大人只以为应大人先离开了,什么都不知道。”高扬的表情藏得不是很好,太过于明显。
“让岸边的人做好准备,本王要送应大人回……不,直接回王府吧,再去请一位太医过来。还有把九皇子也给本王带到静王府,明日本王有事找他算账。”
注意到对方的眼神从胸膛飘过,周闲一边冷静吩咐,一边谨慎拉好衣衫,毕竟他距离成为有夫之夫只剩下最后一步,不能随便被人看光。
古代人,终究是要保守点。
房门被再次合上,高扬看向杨公公,表情微微扭曲:“公公,殿下刚刚是不是说要请一位太医过来?”
静王殿下是不是太过分了?居然都要请太医来看伤了,应大人可是朝廷命官啊!
“……”
杨公公擦了擦冷汗,他在门外什么都没听见,应该不至于吧?
不管怎么说,好在明日休沐,不用上朝。
回到静王府时,夜色已深。
太医匆匆赶来,全程不知道要看的病人是谁,连把脉都是隔着帘子,心惊胆颤地和静王禀报病人情况后,又开了药方,便被送走。
周闲见薛沉渊熟睡,给他盖好被子,走到庭院中,树影斑驳,开始找系统麻烦:【系统,我知道你在后台观察我,所以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抓出来?】
【我给你十个数的时间,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周闲眼睛都不眨一下,开始倒计时:【十。】
【九。】
【一。】
【别别别,我出来了,我出来了!】他刚开数,后台的系统就打了个激灵,赶紧跳到周闲面前,反应一秒钟,瞪大眼睛,【宿主,你耍我呢,哪有刚数到九就跳到一了,你是给我十个数的时间,不是三个数!】
要不是它一直在后台提心吊胆地等着被判死刑,也不至于跳得这么快。
周旋盯着毛绒绒的系统看了半晌,雪白的毛球身上除了毛,只剩下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生动又弱小,很好rua的样子。
【你想干嘛?】系统战术性往后一退,随时打算逃走。
数据库空荡荡的感觉不好受,即使没有恢复全部记忆,它仍然觉得这位宿主非常凶残。
平时没什么威慑力,但是很会吓唬系统。
周闲笑眯眯道:【别紧张,刚才就是和你开个玩笑,放松一下而已,不要这么担心。】
系统:【……谢谢,我并不觉得好笑。】
差点被吓乱码了。
【那我换个玩笑吧,你和你背后的人对我动了多少手脚?】周闲笑吟吟地开口,换了个笑话。
此话一出,系统瞬间感觉数据库凉飕飕的,连周闲脸上的笑容在它眼里都变得阴森森:【……宿主,你好像有点不正常,你管这叫笑话?】
明明是在笑,却显得无比恐怖,仿佛下一刻就会朝着它伸手,掏空它的数据库一样。
周闲摸着下巴,没有自觉道:【毕竟我很少被人算计,还算计得这么惨。】
一步错,步步错。
从最开始就是错误的,但幸好他没有对阿雪做出任何不可挽回的事情,也幸好阿雪对他的初始好感度高到让人愉悦。
【惨?】系统盯着周闲看,眼神诡异,这人哪里惨了?
周闲坐到石桌边的椅子上,对着出现的面板戳了好几下,不停地冒着红光,戳一下就闪一下,还发出“嘀嘀”的警报声。
他慢悠悠地解释道:“有人在算计我,而且不止一个,不过看你这傻乎乎的样子,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
面板都快怼到系统脸上了,它硬是一点没有发觉。
【你这话什么意思?】系统盯着周闲乱戳的手指,以为他要戳自己,连忙往后退步。
这些对话云里雾里,系统根本不知道周闲在说什么,不应该只有监察者盯着它的宿主吗?而且监察者现在还失踪了,它根本联系不上。
【警告!面板已经被禁止使用,请宿主改变任务之后再次重启!】
面板弹出一行警告字,任务确实需要改变,现在的任务需要杀掉薛沉渊,这是周闲根本不可能去做的任务。
周闲沉吟半晌,开口问道:【系统,你的全名是“反派改造系统”,原来的任务应该是将反派薛沉渊改造成功,是谁让你把任务改掉的?】
系统对上他充满审视的目光,良久,缓缓摇头:【不能说……】
监察者的级别高于系统,一旦透露,它会被销毁,周闲也会因失去系统而死去。
它想了想,忐忑不安地提醒道:【宿主,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但有的事情,最好不要问我,否则会被干扰。】
系统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点不安。身为系统,专门辅助宿主的系统,结果却可能会误导宿主,这让它挺不好意思的,即使对方是个入侵者,也是它自己选出来的宿主。
“行,谢了,我大概了解了。”
周闲点头,挺好的一个傻白甜,好骗,就是得丢掉良心。
第153章 算账
“我是快要病死了吗?才让你蹲在床边一直盯着我。”
一觉醒来, 睡在陌生的房间里,床边还有一个人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薛沉渊认为周闲很有吓人的潜质。
不过看到周闲从脸上到脖子的抓痕、牙印也让薛沉渊内心深处感到一丝羞耻, 被熏香迷晕了头,下手不知轻重,现在想来就是相当后悔!
周闲一晚上没睡也很有精神, 闻言摇头说:“阿雪,你瞎说什么梦话呀,我就是不放心你。”
他还想着太医昨晚说的话, 还有从九皇子身上审讯出来的事情, 熏香其实只是助兴, 催情效果并不如春药强烈。薛沉渊昨晚之所以会被引发情欲, 是熏香与他体内残留的药物交融在一起,才导致的结果。
这倒也解释了周闲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毕竟他昨晚并没有什么念头,只是想着怎么隐藏自己已经知道薛沉渊马甲的事情, 再好好打探一下对方的想法, 顺便在不崩人设的条件下扭转形象,让薛沉渊增加一些好感,结果却弄巧成拙。
周闲斟酌着给薛沉渊解释:“我已经把罪魁祸首九皇子关在王府里,想怎么收拾都行。还有,我昨晚找太医帮你看过了,放心,没让他们看见你的脸,除了我, 谁都不知道你的身份。”
人皮面具已经摘下, 周闲不知道怎么帮薛沉渊戴回去,只好不让别人看见他的脸, 帮忙隐藏他的身份。
不过薛沉渊的身体状况也是真糟糕,毕竟当年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没留点后遗症是不可能的。再加上最近用的药浴太烈了,本就脆弱的经脉遭到刺激,再这样下去,恐怕命不久矣。
昨晚请来的太医没敢说得太直白,提醒周闲切莫再让薛沉渊使用这么猛烈的药浴,否则即使武功恢复了,距离生命垂危也不远了。
“那也是你害的。”薛沉渊撑起身体坐起,忽视掉周闲身上的痕迹,淡淡说道。
他不知道周闲在想什么,只觉得睡了一觉之后,身体状况好转,周闲确实没对他做什么坏事,也准备一步步地来算账。
周闲慢一拍地点头:“嗯,确实是我害的。”
监察者始终没有出现,系统试探着将原剧情给周闲讲述了一遍,在原来的剧情里,薛沉渊只活了三十多岁,再结合太医所说,想来与他之前撞破的药浴脱不掉关系。
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周闲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当初能一眼认出薛沉渊和阿雪是一个人,将他保护好的话,也许阿雪就不用药浴来刺激经脉、恢复武功。
“……”
薛沉渊瞥他一眼,这人忽然变得老实,反倒让人不习惯。
估计与太医脱不了关系,他的情况确实非常糟糕,是个大夫都能看得出来他身体状况的糟糕程度。
“挺有自知之明,说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又知道了多少?”
薛沉渊仔细地回想昨晚的每一幕,周闲应该只是想要试探他,却不料出了熏香这个意外,导致计划被打断。
昨晚情况紧急下,周闲倒还能隐藏过去,但现在他一看薛沉渊的表情,就知道不可能了。
而且也没有必要,现在的他根本藏不住自己已经知道薛沉渊是阿雪、应书君的事情,态度变化太大。
之前还想先隐藏一下,可是继续这样下去,只能给别人作祟的机会,不如坦然相对,先解决内部矛盾,再解决外部矛盾。
“昨晚没有骗你,我确实刚猜到你的身份。”周闲起身将自己从张不拜那得到的画卷拿了过来,展开给他看。
画师的技术高超,将薛沉渊的神态、面容都描绘得栩栩如生,少年将军训马时的张扬气势更是展现得淋漓尽致。看到画像时,薛沉渊人都愣了一下,毕竟如今的他和几年前的他相差太多了。
少年时正值意气风发,如今的他却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除了脸还是相似的,神态却截然不同。现在的陆昭雪多少有几分阴郁,与画像比起来,他们恍若只是长着一张脸的不同人。
薛沉渊抬眸看着距离自己老远的周闲:“……你不用站这么远,我不会把画像给撕掉。”
一幅画像就让周闲猜出自己的身份,这家伙知道的信息肯定不少。
“咳,其实我没有担心……”对上薛沉渊看透一切的眼神,周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好吧,我确实担心你把画像撕掉。”
毕竟这是罪证。
“能凭着一幅画像猜到真相,你知道的不少。我的面具呢?”薛沉渊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身,东西都不在了。
“我都给你收好了。”见薛沉渊想要起床,周闲立马听话地帮他把东西都拿过来,又让下人将洗漱用具端到外间,自己亲自伺候薛沉渊洗漱。
薛沉渊:“……”
“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他一边洗漱,一边好笑地提醒。
周闲身为一位王爷,却把伺候人的事情做得这么利索,多少有点滑稽。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见他笑了起来,周闲暗松一口气,随即理直气壮地说道。
伺候老婆做事,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不过,阿雪,你是不是冷静过头了?”周闲看着薛沉渊把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再次戴回去,从醒来到现在都冷静得可怕,仿佛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与昨晚形成鲜明对比。
薛沉渊很淡定:“要不然呢?你觉得我该打你一顿吗?”他觉得周闲这人还真是有趣,若换个人知道他的身份,现在大概是拆穿他的身份,而不是把他带回府里。
不过这也让他逐渐确定了某件事情。
“仔细说起来,昨晚其实算是我主动的。”薛沉渊没有看向周闲,只是说了事实。
虽然是在药性的影响下,但是事实不能改变。扑倒周闲的是他,强吻上去的是他,最开始主导的也是他,即使后面换成周闲主导,薛沉渊也并不讨厌,亦或者心里多少有点享受。
“哎呀,你这样一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周闲一听,露出了个有点羞涩的小表情。
“……”薛沉渊却看得两眼一黑,“静王殿下,你能别露出这么娇羞的表情吗?”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把周闲怎么了,某人摆出这么羞涩的表情是想做什么?
“哦。”周闲撇了撇嘴,看样子阿雪不吃这个表情。
“咚咚!”
敲门声轻轻响起,门外传来了周闲身边宦官杨公公的声音。
“王爷,药已经熬好了。”
“药?”薛沉渊耳尖一动,眉头一皱。
给谁熬的?应该不是他吧?
周闲见薛沉渊的人皮面具已经戴好,便让人把药端进来,并回答道:“昨晚请来的太医给你开的,让你醒来之后,用过早膳就喝,这药主要是用来温补、调和你的身体。”
薛沉渊的身体太差,需要慢慢温补,少费心思,千万不要再使用任何虎狼之药刺激,原先的药浴更是不能再碰,要不然武功是恢复了,人也离死不远了。
薛沉渊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用了,我的身体状况我知道,用不着喝药。”
早膳也已经准备好,周闲让人端进来就出去,无需伺候。静王府里的下人从进门到出门,都没有抬头看一眼薛沉渊。
周闲摸了摸药,还有些烫,正好用完早膳再喝:“可是太医说了,一定要喝,他的医术很好,阿雪,你还是听太医的话比较好,遵听医嘱才是好病人。”
太医离开后,他为追求小心,又找了几个府医过来看,他们都一律赞同太医开的药方,认为病人需要疗养、温补。
薛沉渊会同意才怪,他刚摆脱了欧阳蕊,现在周闲又来,多少有点过分。
于是,薛沉渊摇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最近在药浴,不可以随意服用其他药物。”
“盯——”周闲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你看什么?”薛沉渊对上周闲虎视眈眈的眼睛,察觉到危险,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周闲一脸认真地问道:“阿雪,你是不是害怕喝药啊?”
外表看似冷静的大人,实则内心慌乱得一匹,连心灵的窗口都藏不住了。
薛沉渊:“……”
他微微一笑:“你想太多了,不如我们先回到开始的话题吧,你昨晚好像在用权势逼我陪酒,不会觉得就这么算了吧?”
周闲说:“你慌了。”
薛沉渊说:“如果你当时没有确认我的身份,是不是打算暗中算计我,让我丢人现眼,然后逼我离开‘阿雪’身边?”
周闲继续说:“你慌了。”
想与做是两回事,他想了但没做,那就没事。
薛沉渊也继续说:“你昨晚选在花舫里邀请我,是不是心怀不轨?就算是没有九皇子,你肯定也对我图谋不轨吧?”
周闲眼皮子一跳,确定了,阿雪果然很讨厌喝药。他都开始胡言乱语地诬陷人了,幸好他不在意,喝药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无论如何不能让阿雪逃过去。
“……阿雪,不管你说什么,药还是得喝的,听医嘱才是好病人,这一点,我是不会退步的。”周闲拍拍薛沉渊肩膀,一脸坚定地安慰道,“不用怕,一口闷下去就结束了。”
呵呵,结束的是我的人生吧。
“……”
薛沉渊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都没用,诬陷也没用,于是冷笑打开周闲的手。这人比昨晚还要讨人厌,明摆着就是要给他灌药。
“喝的人不是你,当然不用怕。”
周闲歪了歪头,表情雀跃,眼睛发光:“那我喂你?”
嘴对嘴,他不介意。
“别装可爱,你很吓人。”
薛沉渊很想转身离开静王府,奈何周闲盯得真的很紧,他想尽办法都没能摆脱,最后只能用阴森森的眼睛盯着周闲,就是不愿意把药一口闷了。
这药还没入口,就冲的可怕,闻到气味就能想到那股苦涩的味道。但更让薛沉渊生气的是某个逼他喝药的人。
薛沉渊继续转移话题,质疑道:“周闲,你的目的不是逼我喝药吧?”再逼下去,他要阴谋论了。
“我的目的确实不是逼你喝药。”周闲想了想,“但也与你关系很大,毕竟我的真正目的是想要保护你。”
不过好像没有做好,差点就成为别人手里的剑了。
薛沉渊一愣:“你……”
“砰!”他话没说完,房门猛地被撞开,慌慌张张的“薛沉渊”闯了进来,表情焦急,身后跟着好几个人试图抓住他,偏偏“薛沉渊”的身手极为灵活,躲过那群人,硬闯了进来。
“静王殿下,你不可以逼迫他……喝药???”
“薛沉渊”急切的表情在看到房间里的画面时彻底呆滞住了,连声音也扭转一百八十度,从着急变成了疑惑。
因为他看见了暴戾凶狠的静王单手把“应书君”困在怀里,紧紧捏着他清瘦的肩膀。另一手端着一碗药,一滴没有洒,正准备往一脸抗拒的“应书君”嘴里灌,在房门被推开的时候,两人都齐刷刷地侧头朝他看来。
“你们耍我呢?”
邵华瞪大眼睛,被人抓着都还死死盯着他们,房间里没有出现不该有的东西,薛沉渊身上也没有虐待后的血,反倒是他以为的狗王爷脸上有好几道抓痕和牙印。
邵华从昨晚听到消息之后,着急了一晚上,幻想了好多种薛沉渊宁死不从,被狗王爷欺负也不肯暴露身份的下场,心急火燎许久,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来救薛沉渊,结果他们居然是在打·情·骂·俏?!
顿时有一种担心全部被狗吃了的感觉。
第154章 控诉
世界还是太过于魔幻了, 邵华上一刻还在担心薛沉渊的安危,下一刻就看到危险来源将人抱在怀里喂药。
即使他们很快就分开了,但是记忆没有那么容易消失。
“其他人先下去, 让他进来。”周闲咳了一声,让拼命想要抓走呆滞“薛沉渊”的下人离开。
“是,殿下。”下人见静王没有生气, 暗自松口气,连忙退走。
邵华回过神来,想要行礼, 可是目光一落到薛沉渊身上, 表情欲言又止, 不敢说不敢问, 生怕给薛沉渊说漏嘴了。
毕竟薛沉渊的身份太多,如果是阿雪的话,邵华还能理解, 毕竟早就从其他人嘴里知晓, 静王看上了阿雪。
但现在用的是应书君的身份,他搞不懂静王在和“应书君”做什么。无法确定对方是否已经察觉阿雪的身份,只好暂时闭嘴不说话。
其他下人已经退下,薛沉渊也挣脱了周闲的手臂,往边上退了退。
既避开了周闲,也避开了药。他眼眸微垂,刚想好怎么说话,就听见周闲说:“别想瞒着我, 我什么都知道哦, 这是你的人……手下吧?”
周闲选择天窗说亮话:“我先前有点眼瞎,居然没认出你和他的区别。现在再看, 就算用着同一张人皮面具,差距还挺大,无论是眼神,还是身形、各处细节……”
他越说越感觉纳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眼瞎,明明阿雪挺好认的。
虽然邵华和阿雪的身高、体型很相似,但是很多地方完全不一样,比如说阿雪的耳朵要比邵华尖一些,轮廓更精致;阿雪的手指也要更加长一些,骨节分明;眼睛也不一样,阿雪的眼瞳比邵华更深邃幽暗……
奈何他之前眼瞎,什么都没有认出来。
薛沉渊默了一瞬,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碗,到嘴的话换了一句:“邵华,你来得正好,看一下那碗药吧,是不是和我平时喝得药相冲突了?”
“啊?”原本被周闲点破身份的邵华还有点紧张,都做好了杀出王府的准备,结果就听见薛沉渊来了这么一句。
薛沉渊对周闲补充一句:“这是专门为我看病的大夫,医术很好,如果他说不能碰这药,那我就不能喝,你别想着灌我药了。邵华,你上去看看。”
周闲听得啼笑皆非:“阿雪,你有必要这样吗?”
不过一碗药而已,就怕成这个样子。
“阿……雪?”
邵华被两人无视了,听到这个名字,隐隐反应过来了,周闲怕不是顺着阿雪那条路摸索到应书君,然后又猜到薛沉渊的身份吧?
但如果都猜到了,为什么这两人还这么冷静?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邵华用诡异的目光打量着两人,陆昭雪还记不记得他的目标是干掉狗皇帝啊?周闲又知不知道阿雪的真实身份和目的,是想要干掉他的亲爹呢?
如果都知道,这两人还能这么和谐地待在一起,讨论一碗药是否该喝,那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样想着,邵华过去,把药端到手上,轻轻扇了几下,鼻尖微动:“这药方挺不错,是徐太医开的药方吧?对应大人的身体挺……好,不好……”
他话没说完,对上薛沉渊冰凉的目光,吓了一跳。
周闲沉吟两秒:“你这话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应该是不好,对吧,邵大夫?”薛沉渊微笑看他。
邵华:“……”
说真的,这压力蛮大的,好久没看到陆昭雪用这种眼神耍赖不喝药了,也就陆将军和陆夫人还在的时候,他偶尔才会耍小孩子脾气……
想到这,邵华避开薛沉渊的眼神,对周闲重重点头,一脸深沉地说:“好,非常好!徐太医很擅长调养身体,正好应大人的身体曾受过重伤,需要好好蕴养一番。但他不听我们的话,心急又多虑,总是忧心忡忡,为了恢复武功,还让我师妹给他上最猛烈的药浴,如果不是身体受不了,估计更加狠,王爷,您一定要管管他啊!”
真的,快来个人管管他吧,仗着父母不在,长姐在宫里,天天往死里作孽啊!
周闲:“……”
薛沉渊:“……”
面对邵华声泪俱下的控诉,薛沉渊气笑了。
周闲一拍邵华肩膀,目光落到薛沉渊身上:“阿雪,你这下可以喝了吧?”
“你反水反得挺快的。”薛沉渊微微一笑,刚还急匆匆地赶过来救他,扭头就把他卖给周闲,一点都不犹豫。
不想在手下面前丢人,薛沉渊走过去,端起药,直接一口闷了进去。苦涩的药味立即冲了上来,四处弥漫开,连胸腔、鼻尖、口腔都是浓郁的苦涩药味,大脑都被冲到空白。
“这样行了吧?”薛沉渊面色不变,衣袖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隐隐可见形状,他快而不乱地端起茶杯,往嘴里倒了些水,冲散苦味。
“……阿雪,你别冲动!”
周闲、邵华齐齐往后退了一步,明明表情没变,但此刻的薛沉渊自带一身凌厉气势,仿佛随时都可能出手揍人。
“我冲动什么?怕我打你吗?”薛沉渊看着周闲和邵华默默点头,轻笑一声,“你们就是喜欢想太多。”
邵华心说,那可不一定,你以前在边疆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
“你先吃点甜的压一压。”周闲见状,顶着薛沉渊淡淡的眼神,把蜜饯塞到他嘴里。
薛沉渊也不拒绝:“邵华,你先出去一下,我与静王有要事相谈。”
“?”周闲觉得不太妙,“你是想把他支开了,然后单独家暴我吗?”
薛沉渊懒得理他,让邵华先离开之后,直接开口:“王爷,你知道我的目标是什么吗?”
他的目光有些沉,周闲的态度令他有些琢磨不透,索性摊开地说,反正对方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
还真是要谈正事啊。周闲又给他嘴里塞了个蜜饯,极其淡定地说:“当然知道,为陆家正名,为边疆百姓讨回公道,杀掉天顺帝,夺回边疆十三州,杀退匈奴,对吗?”
薛沉渊:“……”
你这是不是知道得有点过分了?有的话,我自己都从来没有说过,顶多在心里想了想。
周闲看出薛沉渊的无语,笑眯眯说道:“别担心,你的目的也是我的目的。皇家无情,除了对你有情,本王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哦。”
“我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薛沉渊深深地看着他。
周闲道:“虽然没有说过,但你的心里是这样想,不是吗?”
原剧情里的反派就是这样做,看似迷失在权力欲望之中,但他最初的目标确实都已经做到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家被正名了,与陷害满门忠烈的昏君一起记载在史书中,流传千古;天顺帝则被薛沉渊夺权,眼睁睁地看着大梁江山落入宦官之手,儿孙惨死,死不瞑目;匈奴被神策军屠杀一遍,边疆十三州被大梁夺回……
而薛沉渊,从陆家被正名之后,再也没有用过陆昭雪的身份,陆家少将终究是埋没在那场战役之中,活下来的只是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恶鬼。
他从未将自己当人看,在复仇的路上逐渐变得扭曲,带着流光和张不拜打开了一扇门。
【从此一切都坠入地狱,人间再无希望。】
周闲没看懂最后那一句话,询问系统时,它也说不出什么详细的信息。
【宿主,别想着去探索,你只要知道,那是绝对不能被打开的门就行。一旦打开,那将是——人间如狱。】
周闲少有的感觉到系统的声音变得很沉重,他对此兴趣不大,便不再去探索。
反正只要他在,就绝对不会让薛沉渊带着流光和张不拜去打开这扇门。
“我会帮你,区区杀父弑弟,小事一桩。”周闲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脸上带着浓浓的笑,眼里却一片淡然。
这让薛沉渊感到不对劲:“据说天顺帝可是亲自养你到十岁,你下得了手?”
周闲生母张贵妃死于难产,因是长子,天顺帝近三十了才得这么一个儿子,一腔父爱便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养,直到十岁才放手。
“可我的母亲,也是死在他的手里。”
周闲不是原主,对天顺帝没什么感情,不过倒也了解一些,天顺帝杀死了为他生育孩子的张贵妃,又因愧疚而将孩子带在身边养大。等到原主长到十岁的时候,考虑到他背后的家族势力,担心他觊觎自己的皇位,天顺帝选择冷落这个孩子。
薛沉渊不知道这件事情,冷不丁地听到,愣了一瞬,下意识愧疚道:“抱歉,我不该……”
“没事,没事。”周闲挥了挥手,让他别在意,含笑说道,“正因如此,我更应该送他去见我母亲,完成他的心愿。”
完成原主的愿望之一。
他说得轻飘飘,薛沉渊越来越感觉到不对劲,周闲的态度太自然淡定了,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丝毫不放在心上。
“对了,刚刚那位邵华说得挺好,阿雪,你先换个身份吧,用回薛沉渊的身份,先住在静王府,我让徐太医来帮你调养身体。”眼见着薛沉渊面色微变,周闲连忙道,“你应该也注意到已经有人发现你薛沉渊的身份了吧?”
周闲提醒薛沉渊,当初在太子的赏画会上发生的事情:“总是有人在背后盯着的感觉不太好吧?阿雪,你要不要配合我来个引蛇出洞?”
他笑眯眯地提出了薛沉渊无法拒绝的理由,一直躲在背后的那个人,早已成为薛沉渊的眼中钉,可是那人藏得太深,他现在还在追查中。听周闲的语气,他可能已经找到那个人了。
“好,我答应你。”薛沉渊考虑再三,还是无法拒绝周闲给出的建议,点头答应了下来。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却给人一种荒谬感.
同一时间,藏在太子东宫里的李先生听完系统251的话,一脸不悦:“他让我去打开那扇门?开什么玩笑!”
注意到一旁的下人忽然投来惊恐的目光,李先生抿了抿唇,才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口,甩手让下人离去。
他继续道:【系统,你确定他是监察者吗?不会是什么bug吧?我可不想去做这种乱七八糟的任务!】
【宿主,他的确是监察者,不会是bug。】系统251一板一眼地回答。
李先生气极反笑道:【谁真问你这个。别忘了,原剧情里,那扇门一旦被打开,可是会引起世界被毁灭的灾难,我是来解决反派的,现在这个任务下来,那我就提前抢了反派要做的事情。】
听起来相当不合理,甚至可笑至极。他是不聪明,但也不是傻子。
这样想着,李先生意见更大了:【我在你们的眼里很傻吗?别想让我做这种事情,我们是平等的。当初可是说好了,我只要完成任务就行,现在再加这种要命的任务,你们想得倒是挺美。】
【让那个监察者自己去做吧,我反正只做我自己的任务。】
系统251直白地说:【监察者说了,只要你能够完成这个任务,就可以一次性积累够复活的积分。】
原本还激烈反抗的李先生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一顿,陷入了沉默之中。
【宿主,你的积分还差很多,距离复活还很远。监察者无法强迫宿主做任务,他说了,选择权在你的手上。】
这是一个任何宿主都无法抵抗的诱惑,毕竟不是谁都能够像周闲那样卡bug,还在别的世界找对象。
大部分的宿主都是在想方设法地做完任务,然后就离开世界,面对冷酷无情的反派,很多宿主的身心都处在疲倦的状态,也就愈发渴望赶紧获得复活的机会,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李先生说:【高收获,也就代表着高风险。】
系统251说:【宿主,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的选择是?】
第155章 兄弟
夜色寂静, 正值十五月圆之夜,先皇后已逝,皇帝歇在贵妃宫中, 一身着道袍的青年缓缓走入永和宫。身形清瘦纤细,就连面容也精致秀美,令人难以分辨出他的性别, 只得根据特征辨别。
在贤妃身边的大宫女青萝带领下,他踏入殿中,只见一貌美女子正在绣东西, 她的容貌极盛, 却如水般温柔, 能让人轻而易举地放下戒备心。
“见过贤妃娘娘。”流光躬身行礼。
洛冰凝放下刺绣看向他, 眼中有那么几分柔和,不像是在看一个外人,更像是在看自己的弟弟:“流光今日怎么这般疏离了?”
洛冰凝早年代替洛家的小姐进宫, 吃了不少苦, 曾被流光帮助过一次。也是那一次让她进入天顺帝的眼中,随后凭着自己的容貌与心计获得天顺帝的怜惜,一路扶摇直上。
“阿姐。”流光失笑,缓缓走近洛冰凝身边,低声喊道。
他也曾有一个姐姐,不像洛冰凝一样温柔,可她们都一样护着他。
“先坐下吧,今日陛下不会来永和宫, 我们姐弟好好聊聊, 你和阿雪最近可真是忙碌,居然将我忘了这么久。”洛冰凝微笑着说话, 却让流光感到心底发毛,忍不住讪笑。
他说:“阿姐,你是知道我们的,不是我们不想见你,而是最近根本找不到机会。阿雪现在待在静王府,被静王盯得很紧,老国师半死不活,陛下动不动就来寻我,谈论长生不老的秘方,我的压力也很大……”
洛冰凝听他一顿抱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待流光说完,大宫女青萝给流光倒了一杯茶,滋润他的嗓子,洛冰凝才缓缓道:“你们两个真以为我在宫里,就眼瞎了,什么都不知道吗?”
她温柔的目光多了一丝责怪:“你们已经接连两次计划半途出现意外,包括阿雪差点在太子的赏画会上暴露,你们真以为我会不知道吗?”她在宫中,不代表宫外就没有耳目。
花舫失火一事,虽然已经成功让宁王与刘昌振对上,但是也差点将他们暴露出来,好在静王没有继续追查下去,半途而废。
无名山的半路劫杀,如果不是静王恰好在山中,陆昭雪就算是不死也会身受重伤。
以及赏画会上的意外,三桩事情联系在一起,很难猜不出已经有人盯上了陆昭雪,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地位,以及藏在背后的势力。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阿雪最好别继续待在静王身边。静王行事过于猖狂,而太子懦弱无能,宁王……呵,不说也罢,被刘昌振这条老狗盯上后,不死也要脱层皮。”
洛冰凝平静道:“剩下的六皇子和九皇子更是无用,瑜儿和其他几个皇子,年龄尚小,还不至于被盯上。国师已经落入我们的手中,宁王也快了,刘昌振断了根,现在逐渐失去理智,等他们两个斗个你死我活,我们便可以拿下他手中的那一半神策军。”
“到时候,就算是陛下也无法阻止我们。你莫忘了提醒阿雪,太子是一个好的扶持对象,六皇子和九皇子也可以,唯独不能选择静王,他控制不住……”
“可是,阿姐。”流光听着洛冰凝一堆分析,小心翼翼地打断她,“已经晚了。”
贤妃的确知道不少,但最新的进展,她还尚未掌控,以至于不知道静王已经知道了最关键的一点。
洛冰凝眸光落到他的身上:“什么意思?”
流光觉得薛沉渊真该死,居然让他来告诉洛冰凝这件事情,于是心惊胆颤地说:“那个……阿雪,已经和静王达成了合作,准备联手……”
他紧紧盯着洛冰凝的表情,在听到合作之时,她的眼皮子跳了好几下,好在情绪稳定:“流光,你们两个是脑子发昏了吗?居然去和静王合作?”
甭管静王到底是真是假,从一开始,他们就没将这人纳入选择,毕竟不可控性太强。
“阿姐,这是阿雪的选择。宫宴将近,静王到时候会带着阿雪过来,您不如亲口去问他吧?”流光不敢多说,连静王和阿雪的暧昧关系都没敢暴露,生怕气到洛冰凝。
“你和他关系真好。”洛冰凝斜眼看他,这两人不是亲兄弟甚是亲兄弟,明明没有经常见面,关系却这般好,倒让她感到欣慰。
流光说:“因为他值得。”
陆昭雪在十二岁时,初次回到京城,与洛冰凝私下相认,也是在洛冰凝的牵线下与流光相识。
明明只见过一两次面,却在他寻求帮助时,一口答应下来。少年将军总是意气风发,获得父母同意后,带着两三个护卫,昼夜不停地骑马南下,去寻他的家乡,寻那一座被烧毁的山村,将那一具具尸骨埋葬起来,修建坟墓。
也将他父母的遗物送到京城,交给了流光。
一见他垂眸,洛冰凝就知道他想起了那桩往事,轻叹一声:“国师已经落入你手,流光,你随时可以手刃仇人,为父母报仇,无需担忧别的。”
流光知她担忧,莞尔一笑:“我不担忧,阿姐请放心,让他死太早,我心有不甘,不如多折磨一段时间,再让他死得更有价值。”
洛冰凝轻轻点头,让青萝拿了两个香囊上来,一蓝色一青色,递给流光:“给你和阿雪做的,蓝色是你的,青色是阿雪的。”
“……嗯,谢谢阿姐。”
好丑。
流光被转移注意力,这两个香囊有点丑,蓝色绣着鸟,青色绣着杆子。
他琢磨了两下,才反应过来,洛冰凝绣的是白鹤和竹子。
“你有意见吗?”洛冰凝注意到流光的神色不对劲,眯了眯眼睛,柔声询问。
流光立即正襟危坐:“没有,怎么会呢,阿姐绣得真好看!”
“油嘴滑舌,真对不起你这张脸。”
洛冰凝轻笑一声,两个弟弟的已经绣完,现在该轮到瑜儿了。
流光偷看一眼,还没绣完,但可以猜得出来,是一条胖头鱼,挺适合他们那个胖嘟嘟的喜庆小侄子。
“你今夜来,应当不只是想说这些吧?”洛冰凝询问一句。
流光收好香囊,点头道:“阿姐,你最近一定要小心一点,多多注意一下小鱼儿的安全,尤其是饮食方面,入口的所有东西,必须经过检查,还有用的东西也一定要小心……”
他把每一个细节都叮嘱一遍,摸着香囊,又想起阿雪不小心中招一事:“对了,还有熏香也注意一下,尽量别用了。”
小鱼儿最近染上风寒,各个方面都得小心一些。
见他忧心忡忡,叮嘱得特别仔细,洛冰凝眉头微皱,试探性地开口:“流光……你,是不是预言到了什么?”
国师之所以会杀光乌家村也是有原因的,像流光这种天赋异禀的小孩太少见,他想要收为徒弟,别人根本不愿意放手,于是最后落得一个惨烈的下场。
流光沉默一瞬:“不是预言,我也绝不会去预言任何东西。”
“……”洛冰凝慢一拍地点头,“你说得对,不该预言的。”
她苦笑一声,是她糊涂了。
不该预言的,预言只会引导人走入毁灭。
整个陆家和边疆十三州都为老国师的预言做出了悲惨的代价。
“只是一个梦境而已,阿姐不用放在心上,如今的一切,都与梦中大为不同,您和小鱼儿不会出事,绝对不会。”流光一字一顿地说着,神色与语气都相当坚定。
一个恐怖又糟糕的梦境,醒来之时,流光的心脏在疯狂跳动,浑身都在发软流汗,心悸到大脑一片空白。好在还能想起的一些事情与现实都无法照应,他才慢慢放下心。
不过梦里也给他打了一个警示,一定要保护好洛冰凝和小鱼儿,这是他和陆昭雪最在意的亲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出事,否则他和陆昭雪会像梦境一样,坠入永无宁日的黑暗深渊。
薛沉渊也永远无法变回陆昭雪,这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想看见的事情。
夜风拂过脸面,从永和宫走出,流光方感觉到一丝清醒,他一路慢走回到摘星楼,望着满天星辰。
说实话,从那个噩梦出现以后,他很感谢静王反复出现在他们的计划里,将本该如同梦境发展的故事,引导到另一条路上,只是——
“辛苦你了,阿雪。”
被如今的静王缠身的阿雪,大概会有那么几分苦恼吧。
流光低笑一声,手掌撑在栏杆上,仰头看天。
摘星楼是整座京城里最高的一座楼,他站于楼顶之上,风吹起的时候,多少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欲随风而去的飘渺气质。
“哥,你在看什么?”夜市里,一手拿了一根冰糖葫芦的张不雯正扭头看张不拜。
“小雯,你看那个摘星楼,是不是有个人站在上面?”张不拜正仰头看着摘星楼,眯着眼睛打量。
张不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圆月升到楼顶之上,摘星楼有些黑,她的眼力没有张不拜好,眯着眼看来看去,什么都没看见:“哪里有啊,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呀。”
“就在那里,你仔细看,一身白衣飘飘,头发特别长,而且眼睛还会发光,正幽幽地朝着我们看来,惨白惨白……”
张不雯被他说得吓一跳,差点尖叫起来:“啊啊啊!张不拜,你别说了,别说了!”
“唔嗯我不唔说了!”他含糊地说着,脸颊鼓鼓,张不雯一愣,才注意到自己的冰糖葫芦被他一口吃了两个,顿时瞪大眼睛。
“张不拜,你·死·定·了!”
她阴森森地盯着张不拜,下一秒直接朝他出手,张不拜也不束手就擒,扭头就跑:“你都吃了这么多,我帮你吃两个怎么了!”
“你可恶,混蛋,吃我冰糖葫芦,还敢吓我,你死定了!”
少男少女在夜市中奔跑,沿着河道边,一艘花舫流过,薛沉渊靠在窗边,说:“那是你的表弟表妹吧?”
“大概是吧。”周闲给他剥着葡萄皮,完全没有往外看一眼。
“什么叫大概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尊敬的静王殿下,您是不是太闲了,才会跟着我到花舫上玩一遭?”薛沉渊瞥他一眼,这人与称号一点都不适配,与名字倒是挺适配的。
周闲闻言,往外看了一眼,点头道:“嗯,是我那个非常会送礼的表弟,真是活泼可爱。阿雪,吃吗?挺甜的。”
薛沉渊:“……”
“我听说,你是从张不拜手里抢来那幅画的吧?”薛沉渊悠悠说道。
周闲睁大眼睛,一脸无辜:“你听谁说的这事?没有,全都是污蔑,本王才不会做这么失礼的事情,明明是他主动送上来给我保管的!”
“呵,真会说瞎话。”薛沉渊嗤笑一声,看来某人对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准备下船吧,别暴露你的身份。”
“你们还真是喜欢在船上密谋事情。”
周闲小声嘀咕一句,薛沉渊手下错综复杂,哪里都有他的人,好几艘花舫都是他手下的。
薛沉渊说:“这样比较安全。”
小型的花舫很难混入外人,又是在河道上飘动,安全性很高,也方便毁尸灭迹。
“好吧。”周闲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对了,邵大夫说的那个师妹,你也安排好她进王府了吗?邵大夫让我提前和她聊一下。”这样方便控制薛沉渊好好喝药、用药,避免强迫欧阳蕊撒谎。
薛沉渊一僵:“……”
“看来还真被邵大夫说中了,你打算提前欺压可怜弱小又无辜的大夫,让她一起哄骗我是吧?”周闲目光一下子变得深邃,语气深沉,“阿雪,作为一个成年人,你这样是不是太任性了?”
他语重心长道:“孰可忍,家属不可忍。阿雪,你不可以总犯小孩子脾气,不乖乖喝药哦。”
薛沉渊:“……”
你哄小孩呢?
这个话题就过不去了吗?
还有,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家属?
第156章 宫宴
皇宫许久未添新子, 天顺帝大喜,令后宫掌权的妃子为新皇子举办洗三礼,宫宴当日, 薛沉渊随着周闲进入宫中。
自先皇后逝去之后,天顺帝再也没有立过皇后,宫权被宫中的贵妃与两位宫妃三分, 贤妃便在其中,今日盛宴就是由她安排。如此一来,倒也方便薛沉渊私底下与她见面。
诸位皇子聚集在殿里, 即使私底下互相看不顺眼, 但碍于天顺帝在场, 众人表面都是一派和气, 兄友弟恭。
天顺帝膝下皇子不少,之所以重视小皇子,也是因为这孩子象征着自己的希望。人终究是不服输, 尤其是像天顺帝这种雄心壮志的人, 总是试图追求长生不老。
老国师闭关,弟子流光执掌摘星楼,为天顺帝调养身体,让他久违地感觉到年轻时候的强健有力。于是许久未临后宫的天顺帝临幸了一位宫妃,还顺利地让其怀孕,在他看来,这都是象征着他未曾衰老、老当益壮的喜事。
天顺帝目光深邃地看向自己逐渐长大的几个儿子,他们分别都以太子、大皇子静王、四皇子宁王为主, 太子和静王都因赏画会一事被他责怪, 宁王近来也是不断做错事情,愈发荒唐, 这让天顺帝非常不满意。
他要的是平衡,再这样下去,名声糟糕的静王可敌不过颇有贤明之称的太子。于是吩咐下去,令这三位皇子在洗三礼之后,随他去御书房。
“知道了,待会儿就去。”周闲挥了挥手,始终盯着坐在后面偷吃的十二皇子。
从开宴到现在,他时不时就偷吃一点东西,身后侍女太监提醒,他就收敛一些。等找到机会,又继续贼兮兮地跑到关系比较好的皇兄身边偷吃,看得周闲叹为观止。
“小胖子,你吃的是不是太多了?”
周闲敲了一下桌面以作提醒,十二皇子才七岁,就比寻常孩童胖了不少,非常能吃,好在生了一张珠圆玉润的小脸,那双眼睛也像极了他的舅舅,非常讨喜。
“嘘嘘,大皇兄,你别这样叫我,也小声点!”
十二皇子躲在九皇子身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道,“别让母妃听见了,我就只吃一点点!”
他年纪小,和周闲不是很熟,被贤妃娘娘保护得很好。
“你管那叫一点点吗?”才七岁的小孩能吃多少?十二皇子的食量却丝毫不逊色于十几岁的孩子,他把自己面前的都吃完了,又去吃别人的,贤妃应该不至于把自己的孩子饿成这样吧?
九皇子先前被教训了一顿,听话许久,闻言替十二皇子解释道:“大皇兄,你有所不知,十二弟之前染上风寒,贤妃娘娘让他忌嘴。每天白粥清汤,还得喝药汤,简直惨不忍睹,刚刚才忍不住多吃一些。”
“嗯嗯,嗯嗯,大皇兄,那药好苦的呢,我现在就是想吃点甜的,拜托拜托,别告诉母妃。”十二皇子合掌请求,小胖脸无辜可爱,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不管是怕吃药,还是嗜甜,真的像极了他的舅舅。
“你别叫我大皇兄。”周闲摸着下巴,这不平白让他低了薛沉渊的辈分吗?这下子连恋爱都不好谈了。
十二皇子一脸懵懂:“那叫什么呀?”
【宿主,你不会是想让十二皇子叫你舅母吧?】在场的人都没听懂周闲的话,唯一知道真相的是众人看不见的系统。
【怎么就不行呢?】周闲沉吟半晌:“……暂时还是叫大皇兄吧。”
这确实是一个不好说的问题。
周围听见周闲说话的几位皇子都投来奇异的目光,什么叫暂时?难道说大皇兄还想让小十二以后改个称呼吗?
周闲抬眼看向十二皇子身后的太监,淡淡道:“照顾好你家的主子,不要让他吃这么多。”
“是,静王殿下。”照顾十二皇子的宫女被叫走,剩下的太监见他跑到其他皇子身边,又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十二皇子蹭九皇子的东西吃。
十二皇子闻言,露出一副天都快要塌了的委屈表情,想要坐回自己的位置,被周闲伸手拽住后领:“坐这,你想跑哪呢?”
“可……可是十二不想和大皇兄坐一起。”十二皇子小声嘀咕道。
周闲淡淡瞥他一眼:“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十二皇子打了个激灵,一屁股坐在太监搬来的小椅子上,一直到薛沉渊回来都没有恢复精神。
“怎么回事?”薛沉渊一眼注意到十二皇子没精打采的小模样,小声问周闲一句。
他方才去处理了一些人,流光的提醒还是很有用的,贤妃今日逮住了好几个别有用心的人,放到十二皇子面前的吃食都是专门安排的,毕竟亲妈总是最了解自家孩子。
周闲说:“偷吃多了。”从自己的桌子吃到九皇子的桌子。
“我好像提醒过你,盯紧他,别让他乱吃吧?”
薛沉渊正扮演着听话的太监,附在周闲耳边低声说话,但说出的话,毫无尊敬之意。
周闲想揉一把自己发痒的耳朵,悄悄地对薛沉渊说:“我一直盯着呢,九皇子的东西,他吃过,安全没事,让小十二吃两口也行,而且我发现,他的眼睛长得好像你。”
不愧是外甥像舅,小十二吃起东西来,像只胖乎乎的小仓鼠,不停地拿着偷啃,鬼鬼祟祟的模样很可爱。透着他,周闲像是看到了薛沉渊小时候,还蛮喜欢这个小胖子的。
薛沉渊:“……”
【宿主,你的表情好像在散发着父爱的光辉哦,把反派都给看无语了。】系统落在十二皇子身上,一个胖仓鼠一个胖球,简直绝配。
周闲没理一天到晚损他的系统,时间已经差不多,太子与宁王已经起身,准备前往御书房。周闲和薛沉渊说了一声,又以他以前照顾过十二皇子为由,让他护送十二皇子去贤妃身边。
“四弟,你还好吧?”走向御书房的路上,太子领先,宁王在后,周闲却懒懒散散地走在最后面,殿内不方便说太多。太子注意到宁王的脸色苍白,便关心一句。
“劳太子殿下费心了,臣弟无碍。”宁王客气地回了一句。他近来的压力过大,有刘昌振从中作梗,什么都做不好,天顺帝接连安排了好几个任务,差点都以失败告终,甚至当着众臣的面,被狠狠责骂一顿。
而今晚也不例外,进入御书房之后,天顺帝对着三人一顿大骂,比早朝时更加暴怒,“太子,朕提醒过你多少次,不要玩物丧志,不要玩物丧志,你眼里就只剩下那些书画,连朕都不放在眼里吗?”
“父皇息怒,儿臣不敢!”太子砰一声跪下,满头冷汗。
天顺帝的目光移到宁王头上:“老四,还有你,越来越不成器,做什么都做不好,看看有多少封弹劾你的奏折!”
天顺帝直接将一沓奏折砸到宁王头上,他也跟着太子重重跪下:“还请父皇息怒,儿臣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改!”
“改?你拿什么改?你知不知道你做错了多少事?你若不是朕的儿子,早就死了一百次一千次!”天顺帝一想到宁王最近的行事,胸腔便燃起怒火,气得不断深呼吸。
要不是其他皇子不成气候,就那么几个能用的,他何须一次次护住宁王,真是太没用、太令人失望了!
“陛下,可要传唤流光道长?”侍奉在天顺帝身边的刘昌振没有暴露出对宁王的恨意,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当注意到天顺帝的状态不对时,他眼眸一闪,躬身询问。
天顺帝起初并不打算这么骂几位皇子,但脾气上来了,完全控制不住,一想到这三个儿子正值壮年,而且还都在觊觎他的龙椅,就克制不住心中的暴怒,眼神阴鸷地打量着他们。
“宣。”天顺帝对刘昌振点头,让他下去令流光过来,气大伤身,得吃一颗丹药补补。
刘昌振的身影从身边经过时,宁王暗自捏紧拳头,心中涌动着恨意。该死的太监,若不是这狗东西从中作梗,他怎么可能会做错这么多事情!
明明他已经解释过,刘继仁不是他杀的,他派去的人也被刘昌振处死了,可这狗东西依然咬着他不放,非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
这让宁王非常不甘心,等他寻到机会,绝不会轻易放过刘昌振!
天顺帝骂完两个皇子,又看向周闲,准备把三个都骂一遍。
没待他开口,周闲先说:“父皇,你已经骂完他们两个了,可不能再骂我了哦。”
天顺帝瞬间气笑了:“怎么,难道你觉得自己就没有错了吗?”
“当然有,您若说我每天招花惹草,不务正业,不爱幼弟,我还是认的。不过这些比起以前还是进步许多吧,好歹儿臣没有像以前一样骚扰文官,暴打言官,当街纵马过市……”周闲细数着自己以前的罪过,越数越让天顺帝脸黑。
他真是生了一个孽畜啊!
不过随着周闲说出自己做过的事情,天顺帝也的确感觉到了一点安心。比起盛有贤名的太子和善于伪装、礼贤下□□王,静王让他无法安心的是背后的靠山。
但如今静王被抹得越来越黑,性情又明晃晃地摆在那,危险性远比太子和宁王低,距离皇位也越来越遥远了。
“够了,你还越说越自豪了是吧?”
天顺帝制止周闲继续说下去。看着周闲那张脸,心中一晃而过张贵妃的脸,想起眼前的孩子是他心爱的女人生下的,而且还被他亲自抚养,可是却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虽说是天顺帝故意纵容引导,但眼见着周闲越来越暴戾,安心的同时,也多了一份失望。毕竟人心是复杂的,尤其是身居高位的天顺帝,更是心思难测。
在静王的名声变得越来越臭名昭著,失去争夺皇位的资格时,他反倒久违地被唤起了那一丝父爱,多少有那么几分恨铁不成钢。
面对天顺帝逐渐复杂的眼神,周闲一脸无辜地道:“比起以前,儿臣确实该自豪了,难道父皇不觉得现在的我好一点吗?都不像以前那样会惹是生非了。”
“你小子,倒是挺开心的啊?”天顺帝怒极反笑,正准备一视同仁地把他也骂一遍。
刘昌振走了进来,他刚走出去几步,就恰好遇到朝着御书房走来的流光道长,于是便领着人过来了。
“见过陛下。”流光只是略微一行礼,国师与他都不用对天顺帝行跪礼,二人都深受天顺帝信任,也深受大梁百姓信任。
他又向三位皇子行礼,即使看到周闲,他的目光也始终没有产生任何变化,神情冷静淡然,有那么几分脱俗的仙人气质。
“算了,朕今日暂且绕了你。”
眼见着流光已经到了,天顺帝的心思便产生了变化,对着三位皇子冷声叮嘱一番,就让他们离开,让流光速速呈丹药上来。
原本已经要离开的太子听到这话,皱着眉头又返了回去,一脸真诚地劝说对方少吃丹药,道:“父皇,古往今来,未曾有一人过百年而不死,纵然是秦皇汉武这等追寻长生不老的帝王,也未曾成功,而且是药三分毒……”
宁王因太子返回而动作一顿,听到一半,心中猛然打起警铃:“不妙。”
太子简直愚孝,居然敢向父皇劝谏这个!
“作死。”
脚步没停的周闲轻飘飘吐了两个字,人已经走出御书房。
宁王头皮发麻,赶忙追上周闲的脚步,随即从御书房中传出比刚才更恐怖的声音。
周闲上马车时,薛沉渊已经在那车内等候许久,他坐在边上,用着陌生的面孔,眼神平静地望着周闲。
大概是环境与眼神太熟悉了,以至于让周闲一瞬间想起和薛沉渊坐马车时,自己的满口胡言。
于是乎,面对天顺帝都不心慌的周闲难得感到一阵忐忑不安,而薛沉渊也托着下巴朝周闲来了一句:“怎么,离我这么近,不继续守你那宝贵的男德了,以免被我玷污吗?”
第157章 好奇
人生艰难, 说话需注意分寸,不能给人留下话柄。
然而对于周闲来说,现在再注意分寸, 已经迟了。
薛沉渊随便提起一件过去的事,都能让周闲汗流浃背。
没能认出薛沉渊和陆昭雪是一个人,周闲有点心虚, 不过他不会表现出来:“今时不同往日,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当然不用守男德啦!”
他说得顺口, 一脸理直气壮, 反倒是让薛沉渊一怔, 周闲总是能这么轻易地把喜欢说出来。
“连这话都说得如此顺口, 想必殿下以前没少说吧。”静王从来不是一个安静的人,为非作歹多年,洁身自好更加不可能, 薛沉渊调查得越多, 越发觉得面前的人与传闻中的静王割裂感极强。
薛沉渊私下与贤妃一见,她身居宫中十年之久,即使因为是后妃,未曾与静王近距离接触过,甚至没有流光见得多。而在他们眼里,以前的静王与传闻中的相差不远,如今从薛沉渊等人口中得知之后,虽感到意外, 但更多的是对静王的忌惮。
“别乱想, 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这话哦!反倒是阿雪,你那天晚上在花舫里强吻了我, 这几天又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情,现在说这种话,难道说你不想负责吗?”
周闲还在否认并且试着倒打一耙,薛沉渊支着下巴看他胡言乱语:“如果我不想负责,你又能怎么样?”
贤妃虽然不赞同他与静王合作,但是事已至此,也只得暂且作罢。他们并不觊觎皇位,只想为冤死的人讨回公道,薛沉渊也有在背后藏一手,避免下一任皇帝反水,如今的他难以接受身边的人遇到危险。
“这……我还能怎么样啊……”马车有些微微晃动,薛沉渊的表情很淡,如今的面容很普通,没有任何特点,可是那双深沉漆黑的眼眸显得格外摄魂心魄,周闲被他看得移不开眼神。
“当然是一直等着,等到你愿意负责咯。”周闲往他那边挪了挪,一个人坐的时候,马车很宽敞,两个人时,就多少有点狭窄,尤其是周闲不断往薛沉渊那边挤过去。
他摸着下巴,笑吟吟说:“原先还想着,你要是不愿意,我就联合欧阳大夫,每天催着你喝药。但仔细一想,这好像就是我每天都在做的事情,用别的威胁你又好像不太好,还是算了,根本没有必要,毕竟阿雪这么温柔善良,一定不会做出这种负心汉才会做的事情,对吧?”
高帽子先戴上,以免薛沉渊拒绝。
“你夸我也没用。”薛沉渊推开快要黏到身边的周闲,说到喝药,就唤醒他心里的不爽。他和邵华并没有将事情全部告知欧阳蕊和陆泽、陆明等人,借着周闲作掩护,继续暗中行事。
如今混入王府的欧阳蕊也只以为静王是看重薛沉渊,被薛沉渊借机往府里安插,并不知道周闲早就知道一切,包括薛沉渊的每一个身份。
“你舅舅快要回来了吧?”薛沉渊人已经靠在马车的壁上,退无可退,伸出食指顶着周闲的额头,警告他不许往自己怀里躺。
一根食指挡不住什么,却能挡住周闲臭不要脸的行为,他双手撑在薛沉渊身侧的位置,懒散地说道:“嗯,正好能够赶上秋猎,到时候我让他帮忙转移一下皇帝的视线,秋猎之时,我就帮你除掉那个眼中钉。”
其实这人很好查,太子开赏画会的时候,他就已经站了出来,表现得非常显眼。不过也就是太过于显眼,身世清清白白,人也处于微势,与薛沉渊没有任何交际,以至于薛沉渊的人调查时,直接掠过太子身边谋士——李明道。
有的人总是喜欢聪明反被聪明误,薛沉渊便是如此,他怀疑有藏得更深的人,却不知事情就这么简单。
一个不该知道一切的人对他了如指掌,甚至能够预测到他未来会做什么事情,弱点又在何处。
薛沉渊不相信,可是周闲却能够从这些事情当中找出不对劲的地方。毕竟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无论装得再好,都能从某些不经意的细节中寻找到痕迹。
仔细一观察后,再探探系统不严实的口风,惊喜就更多了。
原来居然还是同行啊!
【那个,宿主,宿主与宿主之间,是禁止伤及生命的竞争。】系统察觉到周闲心里的危险,小声提醒他。
已经也有过两个以上的宿主不小心进入同一个世界里,并且为抢先完成任务得到业绩而争斗,结果反而刺激到目标反派,双双任务失败,直接失去复活的机会。
“你不用做这么多,那天交给我就行。”系统还没听到周闲说话,薛沉渊先开口了。
他眼眸微沉,唇角扬起:“秋猎之时,我会将这几个目标都一起解决掉,你到时候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
“几个目标?”周闲挑起眉头,“你还查到了别的吗?”
周闲也查到了不少东西,不过提醒薛沉渊时,只说了一个李明道,因为想要查得更清楚,再来借花献佛。如今看来薛沉渊也知道不少,只需要给他一个线索,他就能顺藤摸瓜,查到许多东西。
“当然,李明道身上藏了太多东西,他很聪明,可是自身的势力并不强,大多是依赖于外物,他……”
薛沉渊的话未说完,马车忽然急急停下,一声马鸣高高响起,周遭传来惊慌嘈杂的声音。
骤停之下,本就靠得很近的周闲没做好准备,身体一晃,两手没撑好身体,直接倒在薛沉渊的怀里。好在他反应快,还知道一手护住薛沉渊的腰,另一手撑在马车壁上,免得一头砸在薛沉渊胸口上,给他砸吐血。
“唔嗯,你好重!”
忽然来这么一下,走神的薛沉渊也是身体一摇晃,怀里还抱着个周闲,表情流露出一抹嫌弃。和这家伙在一起,动不动就场景重现,上次头枕到他大腿上,这回直接塞怀里了。
“我马上起来。”周闲握着薛沉渊的腰,有点不想放开,嘴巴不如身体诚实。
“表哥,在这里看见你实在是太好了!”
就在他们二人僵持的时候,帘子猛地被拉开,一颗头探了进来,面带惊喜的脸在看清里面的场景时,一瞬间僵硬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堂堂的静王殿下居然抱着一名宦官不放,而且连头都塞到了人家怀里,两人挤在马车的角落里,姿势暧昧又放肆。在听到张不拜的声音时,两人极有默契地扭头朝他看来。
两双眼眸都相当有威慑力,让张不拜身体僵硬,怀疑人生:“对……对不起,我好像……打扰了你们的好事……”
他默默地放下帘子,退出去。张不拜眼神飘忽不定,脸颊浮现两抹红色,只是肤色太深,难以看得出来。
“外面好像出了什么意外的样子。”周闲没理自己的表弟,依然抱着薛沉渊的腰,脸靠在他的胸口上,无意识地蹭了蹭。
薛沉渊攥紧周闲肩膀处的衣服,低头盯着他,语气有些不善:“你抱够了没有?”
既然知道外面出了事情,那还不快点放手,这是想要做什么?
“哦。”周闲不关心外面的事情,但薛沉渊不准他抱了,那就只好先放开了,只不过眼神有些幽怨地盯着对方。
薛沉渊:“……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看得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周闲的事情了。
“亲都亲了,还不让我抱,阿雪好过分。”周闲小声说道。
薛沉渊起身就要往外去看,闻言瞥他一眼,不冷不热道:“你抱人都不看场合吗?”
只是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却让周闲抓住重点:“阿雪,你这话的意思是换个场合,我就可以抱你吗?”
“我可没这么说,这都是你自己理解的。”薛沉渊的语气很平淡,但是耳边却悄然染上一抹绯红。
“……”
眼尖的周闲一眼瞧到泛红的耳朵,顿时唇角翘起,阿雪的嘴果然一点都不诚实,明明也很喜欢他抱着嘛。
方才周闲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阿雪的心脏跳得超快,只是短暂的接触就脸红心跳,阿雪果然很容易害羞!
驾马的下人一见薛沉渊与周闲都走了出来,连忙出声解释刚才的意外:“王爷,刚才有一黑衣人从马前飞快掠过,阻拦了马车,身上还带着血,小的才会忽然停下马车的!”
马车原本行驶得很好,可是一个黑衣人闪现而过,紧跟着张不拜便带人赶了过来,知道这是静王的马车,急于求助的张不拜便直接跳到马车上,掀开帘子,却不料看到了那暧昧的一幕。
“静……静王殿下,方才冒犯了,还请恕罪!”张不拜站在几名护卫旁边,被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有些扭扭捏捏地道歉。
那双眼睛却偷偷地打量了好几眼先周闲出来的宦官,脸很一般,身形也瘦削,他下了马车,放好马凳,伸手恭敬地去扶周闲,全程保持着恭敬的模样。
可是张不拜记得,刚才在车里,他还敢抓着周闲的头发,表情也有些不耐,仿佛对缠人的主子非常不耐烦一样。
“张不拜。”周闲见他居然还敢走神,唤了张不拜一声。真不愧是主角,这种时候还敢偷看表嫂,找抽呢?
“啊?”张不拜对上周闲暗含警告的眼神,心神一凛,赶紧说,“殿下,臣失礼了。”
真糟糕,刚才是他太心急了,居然当众闯入表哥的马车里,再怎么说,表哥也是个王爷,现在还敢走神,真是作死。
平时私底下,周闲不在意这些,张不拜怎么叫都可以;但是明面上,他还是得分清楚尊卑,做足姿态,要不然多的是人找他麻烦,而且这样的举止如果传到母亲耳里,一定会被骂死!
“无妨,不拜也是急于捉贼,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周闲注意到前方聚集了不少人,开口问道。
京城的夜市总是热闹非凡,入夜之后,来来往往的人丝毫不见少,灯火通明,各个店铺都挂着明亮的灯笼,照亮了整条街道。
张不拜面色微变,连忙说道:“殿下,出大事了,有两个胡人被当街杀死,凶手就是从您马车前逃走的那名黑衣人!”
他也是有点佩服自己,出了这种事情还敢走神,去偷看表哥身边的宦官,猜测两人的关系,这好奇心真是太重了!
第158章 老实
世人皆知, 三年多前,匈奴入侵边疆,镇守边疆的陆元帅背叛大梁, 导致十万大军惨死于匈奴刀下,导致边城被匈奴铁骑入侵,大火一连烧了一个多月, 连天都被烧红了,一切都化作乌有。
这场战役败得实在是太惨烈,朝廷只得割让边疆十三城给匈奴, 以至屠杀蔓延到其他边城, 边疆百姓永无宁日, 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过着人不如狗的日子。
而今,大战刚过了三年,京城之中, 就有两个胡人被当街刺杀, 不出意外,别有用心的人一定会借此机会,再次掀起两国战争。
但根据周闲对天顺帝的了解,一定力求和平解决这件事,能不打仗就不打仗,朝廷之中的文官与武将向来不和,必定争论不休。
战争不会掀起,但是大梁会因此而付出非常重的代价, 一直到薛沉渊上位, 带领大军驱除匈奴,夺回边疆十三城, 一路深入匈奴之地,就如当年匈奴对待边疆百姓一样,无论老少都不留。
“让京兆尹来处理,再派人去通知鸿胪寺。”京城本就正值多事之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等京兆尹赶过来的时候,看到凶案现场和静王的时候,简直两眼一黑。
总觉得最近一看见静王,就会发生不幸。不过好在静王不管事,等他一到,就把事情丢给京兆尹处理,只有目睹了凶案现场的张不拜喜欢凑热闹,跟着京兆尹离开。
“表哥,我跟着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凶手,京师脚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歹人,胆子这么大,敢在街上杀了胡人就逃走!”
虽然胡人该杀,但起码不是现在。稍一不注意,可是会引起大战,这对于如今的大梁并不是好事。
“阿雪,你觉得这事怎么样?”
薛沉渊一路都异常沉默,在听到死的是两个胡人之后,比在马车里时更加沉默。
毕竟那也是他的仇人,薛沉渊不会放过天顺帝这些罪魁祸首,也同样不会放过放火屠杀边城的匈奴。
“不是有心人从中挑事,就是前来报仇的人,毕竟连我也想杀了他们。”薛沉渊语气平静地说着,他们已经回到静王府,周围的人都已下去,只剩下他和周闲,“倒是殿下,您觉得朝廷这一次会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匈奴人向来睚眦必报,绝对会借机生事。”
薛沉渊从小生活在边疆,耳濡目染,十二岁便混迹于军中,陆家少将的赫赫战功都是自己亲手打回来的,对匈奴人相当了解。
周闲看了他一眼,薛沉渊这话不像是在问周闲朝廷会怎么解决,更像是在试探他,如果是他会怎么解决。
“朝廷会怎么做,想想就知道,肯定是想方设法平息这场意外,讨好外来人,委屈自己人。不过要是换我的话,肯定不能这么善罢甘休。”他笑着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一样。
薛沉渊耳朵一动,抬眸盯着周闲:“殿下打算怎么善罢甘休?”
他很好奇周闲会怎么做。
周闲一脸严肃道:“我大梁百姓向来淳朴,与人为善,怎么可能会随意在大街上杀人。所以事情的真相不是他们胡人陷害我们善良的百姓,就是他们的人手脚不干净,先伤我大梁百姓,还想借机挑事,其心险恶应当诛杀!
而本王身为大梁王爷,于情于理都该帮大梁百姓讨回一个公道,胡人若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先礼后兵,给他们一个教训,杀个片甲不留……不是,友好交流一下,让他们知错能改就行了。”
他说得正经,表情也相当深沉,眼中的认真却并非虚假,周闲是真的这么认为,可以大干一场。
若是让文官听到这番发言,肯定会说他不过是个王爷,却已经有了暴君之相,难当大任!
可却相当入薛沉渊的心,如果当初在位的不是天顺帝,而是周闲的话,也挺好。就算不是周闲,只要是一个支持将士镇守边疆,守护百姓的皇帝,他们陆家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
“殿下杀性不小。”薛沉渊给周闲倒了杯茶水。
“阿雪,现在晚上了。”周闲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桌上这杯茶,这是不想让他睡觉吗?
薛沉渊说:“只有茶,我想敬殿下一杯。”他说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殿下不怕遭文人口诛笔伐吗?”
“难道我现在被骂得不够惨吗?”周闲瞧了他一眼,笑道,“阿雪,别说你不知道我的名声有多可怕。”
这倒是,周闲根本不在意别人骂他,骂得越厉害,就越容易引起反噬。
更别说如今的周闲比以前好了许多,没有做出像以前那样荒唐的事情。
薛沉渊深深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了?”周闲感觉薛沉渊的眼神特别有深意,难道说发现他更帅了?
薛沉渊摇头,起身道:“夜色已深,殿下,您该休息了,明日我会回应府一趟,届时劳烦您帮我掩饰一下,不要让其他人发现我不在王府。”
回应府的事情来得突然,薛沉渊并未让邵华来换身份,反正周闲在也一样。
“啊?”
周闲不明白薛沉渊怎么说走就走,刚才还在车里说换个场合就让抱,怎么现在还要回娘家去了?难道是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不应该啊!
翌日,薛沉渊离开得很早,除了周闲,没有人发现他离开了静王府。
“主子,阿蕊没有跟着你一起回来吗?”
薛沉渊刚进入应府,陆泽便朝着他身后看去,翘首以盼地盯着马车,想要看到有第二个人从马车里走出来。
“阿蕊并未与我一起过来,你若想见她,我帮你转告。”薛沉渊拍了一下陆泽的肩膀。
陆泽挠了挠脸,说:“倒也不必如此,等她自己想回来再回来吧。”作为大夫被王府的管事带去给薛沉渊看病,欧阳蕊并未被禁足,待遇相当好。
薛沉渊点头道:“把所有人都叫到书房里,我有事要告知大家。”
“是!”
注意到薛沉渊的神色比以往更加冷静,这让陆泽明白了些什么,立即下去通知其他人。先前薛沉渊已经将众人都唤了过来,正好借此机会安排一些事情。
如果按照原来的计划的话,肯定不会进行得这么快,但是如今意外频发,薛沉渊不想继续等下去。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薛沉渊想着昨夜周闲说的话,摩挲着手指,眼帘微垂。
事情的发展总是不会如人所愿,薛沉渊想要看看这一次会不会如自己所愿,多了周闲这一个意外,他的计划也不会停止,甚至为了杜绝意外,他会做得更加干脆利落。
昨日与贤妃、流光相见时,薛沉渊已经做好了决定,打算在秋猎之时,将所有问题激化。
住在京城的胡人被人杀死是个意外,但也何尝不可以利用,原本想要一步步解决的某些小人物,暂且先推后。如果他的计划成功了,再挨个处理也不迟。
“那最近就由我来扮演‘应书君’吗?”邵华坐在下位,手里持着一把扇子轻轻煽动。他和薛沉渊、流光的身形都很相似,甚至连科考都是他本人冒充应书君去的。
毕竟真正的应书君不过是个纨绔子弟,陆家当年与洛冰凝相认之后,陆家夫人问了洛冰凝很多关于过去的事情。
而那些事情都是洛冰凝不想提起的,她丢失之时,年龄尚小,可却已记事,隐隐记得自己的父母很疼爱自己,还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弟弟,她也曾想要找回父母,然而世事炎凉,没有那么容易。
一个被拐走的小女孩,连想要活着都难,大多也是卖给别人家做童养媳,或者卖进窑子里,一生都逃不走凄惨的命运。
洛冰凝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终于苦尽甘来,又与父母相遇。她知道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寻找自己,心中并无恨意,只有对亲人的珍惜,自然就不愿告诉父母自己曾经的遭遇。
她将一切都往好的说,父母却不愿对女儿的遭遇一无所知,于是暗中调查,才知洛冰凝隐藏了许多。
即使进入了洛家,她也未曾过过好日子,毕竟一开始洛家收她为干女儿也不过是为了讨好其他官人,“扬州瘦马”为人所不齿,可却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洛冰凝只差一点便走上了这条路,应书君也是看中她的人之一,甚至差点对她施以暴力。好在洛家需要一个女儿替亲女进宫,洛冰凝靠着出色的外貌与才艺被选中,逃离生天。
为了隐瞒真相,洛冰凝不能对洛家动手,毕竟她身居后宫,没有能够依赖的人,无权无势,直到与父母、弟弟相认。
知道真相的陆家父母与陆昭雪都非常愤怒,于是少年意气的年轻人独自下扬州,为阿姐解决掉了潜在问题,如今洛家所有人的命都掌控在洛冰凝的手中,她再无后顾之忧。
应家离得远,唯独应书君知道得最多,于是也被陆昭雪送给洛冰凝的暗卫盯上,本来打算折磨一段时间就杀死,奈何陆家遭受到陷害,事情拖延到前年,他们才解决掉应书君,并且利用对方的身份,进入朝廷为官。
“当初考上的本就是你,由你来做,再适合不过。”薛沉渊盯着邵华的脸,已经与当年见到的胆小、懦弱却擅长仗势欺人的应书君完全不一样了。
应书君是个好名字,可担上了个烂人,身形也肥胖,根本没有能力参加科举考试,全靠家里打点,以及邵华冒充之后,不断努力改变形象,才得到一个浪子回头的好名声。
邵华晃着扇子,笑道:“行吧,那我就顺便找个时间去看看小鱼儿,据说这小孩儿又胖了不少,陆姐姐估计得头疼一阵子,还来信让我想个办法,给他纠正纠正。”
当初他为了应书君的身份,可是特意假扮成神医,用壮阳的药讨好应书君,并且帮他减肥,观察他的五官,一边摸索一边制作面具,并且稍微小修一些,让自己接下来要用的脸好看一些。
结果证明,他的选择很正确,就连洛冰凝都觉得“应书君”顺眼许多,比当年猥琐地盯着自己的色鬼好看许多。
因计划的改变,薛沉渊安排事情费了不少时间,刚定下接下来的事情,众人慢慢离开书房,薛沉渊靠在椅子上,刚要松口气,一阵偷偷摸摸的敲窗声忽然响起。
“嘿,有人吗?”
鬼鬼祟祟的身影落在窗户前,又轻轻敲了两下,他的影子半佝偻着,显得有那么几分滑稽。
刚松口气的薛沉渊眉心一跳,这家伙来了多久?应府的守卫什么时候又变松了?
只听到窗户嘎吱一声,一颗脑袋探了进来,眨着眼睛:“阿雪,你在吗?”
“……不在!”
薛沉渊捏着眉心,冷声回答,不是提前说好了,不跟过来吗?这家伙怎么这么不老实,连在家里多待一会儿都不行!
第159章 谢礼
“阿雪, 你骗我,你明明在的。”
周闲探头探脑,眼神幽怨地盯着坐在书案后的薛沉渊:“我等你好久了, 结果一直没等到你回来,天都快要黑了。”
好一个怨夫般的眼神!薛沉渊差点以为自己离开半年以上了,但事实他只离开了一天。
“你怎么翻进来的?”薛沉渊懒得和他计较, 看着周闲翻窗进来,“没有被别人发现吧?”
他和周闲的关系知道的人甚少,应府近来守备森严, 也不知道周闲怎么翻进来, 静王的身手可没这么好……
想到这, 薛沉渊忽然静默一瞬, 静王的身手不好,可是周闲的身手却相当厉害,甚至在逐渐清晰的陌生记忆里, 三番四次地保护他, 让他免于危险。
“没有被发现,你放心,我的身手很利索,整个应府只有你知道我偷偷进来的。”
周闲笑着说道,真要想进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找对时机就行了,他以前可不是白偷看, 对应府早已了如指掌。
薛沉渊观察着周闲, 神情与平时没有区别,应当是没听到他们先前的谈话, 但也说不准,毕竟这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挺淡定的,也很善于装疯卖傻,隐藏自己真正的想法。
“看来府上负责戒备的人还是少了些,需要多加人手,免得像殿下这般有心人,不经主人同意,擅自闯入府内。”薛沉渊意有所指地点着某人。
周闲撑着桌面,对桌后的薛沉渊耍赖:“要不是你一直不回来,我也不至于爬墙来找你呀,阿雪,你现在……”
“咚咚!”
“主子,属下有事禀报。”
敲门声一响,陆明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薛沉渊面色微微一变,一把拽住周闲的肩膀,把他往窗户处推,压低声音:“你快出去,别被他们发现了。”
“嗯?”
周闲被他推得往左移动,故意委屈道:“阿雪,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他们又不是在偷情,不像上次这么尴尬,有必要像上次一样躲起来吗?
“暂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薛沉渊刚推开窗户,就见窗外不远处有巡逻的人走过,顿时眉头一皱,把窗关紧,“不行,容易被人发现。”
“应府的戒备真够森严,到处都是人。”周闲小声说话,“我刚才进来都是加倍小心,找准时机才突破他们的戒备,你书房有密室吗?我进去躲躲?”
薛沉渊的房间和书房都太过于简约,根本无处可躲,不,还是有一个地方勉强能躲一下,周闲和薛沉渊的目光同时落在了书案下的空间。
有些狭窄,但勉强能塞进去一个人。
薛沉渊犹豫地看向周闲:“要不,你委屈一下?”
让一个王爷躲那里,好像多少有点不太好,尤其是周闲身形高大挺拔,书案下的空间格外狭窄,躲进去,多少有点难受。
周闲:“……”
他抹了一把脸,躲吧躲吧,浴桶都能躲了,区区书案下空间,怎么就不能躲了?谁让他一天到晚爬墙来找阿雪,也算是他的福报了。
“进来吧。”周闲配合地躲了进去,薛沉渊暗自松口气,坐在椅子上,翻开桌上的书信,假装是在看东西,但书案下的空间太狭窄,即使他有意地避开,还是难免碰到周闲。
“嘎吱。”开门声响起,陆明、陆泽和另外两个手下走了进来。
陆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书房,只有薛沉渊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案后,神色平静,尽管用着那张陌生普通的面容,仍然显得沉静,双眸深邃幽深。
“主子,只有您一人吗?”陆明有些犹疑,他们刚才在外面,隐隐听到了薛沉渊说话的声音,还以为是有其他人在与薛沉渊私下谈话,所以才会这么迟才让他们进来。
“嗯,你们有什么事情需要禀报?”薛沉渊淡定地放下手中书信,外表冷静到没有一点波动。
陆明等人也没有多想,以为他在自言自语,走近一步,低声禀报事情,薛沉渊见状,不着痕迹地把周闲快要伸出来的长腿给踢回去,免得其他人眼尖地看见这人的存在,到时候应府估计得乱成一团。
“……”
周闲曲着大长腿躲在狭窄的书案里,有点难受,还被薛沉渊踢了一下,伸手索性把头往薛沉渊的腿上一靠,小半个人都靠在他的腿上。
陆明等人都很能说话,周闲只能转移注意力,无聊地伸爪捏了一把薛沉渊的脚踝,不安分的指尖隔着裤子往上摸着小腿,暗自想着:好细,阿雪怎么瘦成这样?
文人才讲究风流清瘦的形象,阿雪颇有这番温雅端正的模样,但太瘦了也不好啊,好歹以前也是个小将军,结实一点比较健康。
“主子,您觉得怎么样?”
“……嗯,甚好。”
薛沉渊扯回注意力,很想给书案下不老实的某人一脚,小腿被修长的手指摸得有些酥痒发麻,一直蔓延到膝盖,让薛沉渊身体僵硬,但尽量保持着平静,不在脸上表现出来,以免被人发现不对劲。
但可能是他用脚提醒太不明显,以至于周闲越来越放肆,直接把脸搭在了他的膝盖上,眨着眼睛好奇地盯着薛沉渊,认真工作的人总是最有魅力。
但当薛沉渊的眼眸下垂,落在周闲那张带笑的脸时,他的心脏还是骤然一跳,无语至极,连带着手都有点痒了。
这家伙是生怕其他人发现不了他的存在是吧?
“就这样办吧,到时候我让其他人配合你,尽量小心行事,莫要被胡人发现,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了,你们就先退下。”薛沉渊心脏直跳不停,他一边冷静说话,一边伸手盖在周闲的脸上,把他往书案下塞。
“一切听主子的吩咐。”陆明又说了几句话,才带着众人慢慢退出书房。
薛沉渊松了口气,低头眯眼盯着笑容灿烂的周闲:“你就不能老实点吗?”
周闲一脸无辜:“啊?可是我什么都没做。”
“你好意思说你什么没做?”薛沉渊指着他放在自己腿上的脸和不老实的手,都快爬到他腿上了,还好意思说什么都没做!
真不要脸!
薛沉渊往后挪了挪椅子,想要离周闲远一点,却被他拽住了手腕,周闲撑着椅子边缘,从桌下爬出来,狭窄的空间导致他几乎是贴着薛沉渊出来,将人压在椅子上,笑着说:“没办法,因为书案下的空间太狭窄了,而且你的手下都好能说话,我只能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了。”
于是顺着脚踝摸了个不停,又摸着小腿,明明是不带情欲,却让薛沉渊小腿酥麻无力,刚才倒没有浮想联翩,但现在被周闲压在椅子上……
这样的场景太熟悉了。
梦里,他不仅一次、两次被压在椅子上,这样的姿势很不舒服,往往很快就翻转过来,被周闲抱在怀里,双手紧紧攀着他的肩膀,像是溺水一般,仰着头,不断急喘呼吸。
“阿雪,你脸好红。”周闲注意到了薛沉渊的脸颊与耳尖的红意,眼睛一眨,装得一脸纯洁,什么都不知道。
“你贴得太近了,先让开。”薛沉渊冷声提醒,不想被周闲发现自己想到了什么,心脏却在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周闲撑着椅子的扶手,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阿雪,你之前不是说过只要场合允许,我就能抱你吗?”
“你……”薛沉渊无意对上他的眼神,太过于认真,反而让人一阵心悸,连话都说不出来。
“阿雪,能抱吗?”
周闲伸手帮薛沉渊将耳边的发丝捋到耳后,指尖碰触着他的脸颊到敏感的耳边,一阵细微的电流从接触的部位流过。
“!”
薛沉渊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手腕,却没敢再和他对视。
周闲没再动,只是询问道:“可以吗?”
不可以的话,就等他再找机会吧,先前意乱情迷的时候有点趁人之危,现在双方都很清醒,还是等薛沉渊慢慢思考吧。
他背负太多东西,即使现在答应合作,也隐瞒着周闲很多事情。对此,周闲并不觉得有什么芥蒂,薛沉渊身上背负的不是一条两条命,除了边疆的血债,还有所有愿意跟着他走上不归路的人。
这样的情势就说明了,他绝对不能只为自己考虑,自私的人永远成不了统帅。
周闲不着急,初始时间有一年,而一年的时间足以让大梁的局势改变,只要力量足够,什么时候都可以掀翻这片天。
薛沉渊久久没回,周闲并不失望,反倒是在想,能不能找到机会,提前宰了天顺帝,自己登基呢?
嗯,有一点可能性,等武宁候回来,他的不足之处就将被弥补。
虽然刘昌振已经私底下投靠他,但更多是为了维持天顺帝的平衡,准备在天顺帝的眼皮子底下解决宁王,为自己的儿子报仇,忠诚肯定是没有多少,顶多是互相利用罢了。
而且,刘昌振也是薛沉渊的仇人之一,害死陆元帅和边疆百姓的帮凶,于公于私,周闲都不能放过他。
周闲见薛沉渊没有回应,礼貌地直起身,问道:“阿雪,你打算是什么时候和我回……”
他刚直起身,就被薛沉渊一把拽住衣领往下拉,周闲懵了一下,差点倒入薛沉渊的怀里,习惯性地在心里吐槽一句:今天已经好几句话被人打断了!
但很快他就分不了神,薛沉渊伸手揽住了周闲的脖子,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脸颊泛着一片红晕,眼神飘忽:“你是想亲我吗?”
周闲:“……”
“想,当然想!”他反应快速地回答,怎么可能不想?甚至还想抱起来亲,就怕阿雪不愿意!
薛沉渊故作冷静道:“那就亲吧,就当是你帮我进宫见贤妃的谢礼。”
他找了个借口,但又找得很随便,一听就是胡扯的理由,让周闲一眼看穿他的言不由衷,瞬间笑了起来,但不敢拆台。
“行,那我亲了哦?”周闲故意提醒他一句,把薛沉渊本就紧张的心给拉了起来。
这就是太清醒的缺陷,做什么都不如喝酒、中熏香之后来得主动又大方,之前还敢主动勾引、甚至强吻,现在多少有点心虚。
第160章 告状
明明已经亲过一次, 甚至有做过更加亲密的事情,还有梦中的记忆在,可清醒时刻去亲, 薛沉渊难免有些紧张。
第一次时的体验很不错,毕竟是他主动强吻上去,这一次由周闲主动, 对方还喜欢调戏他,那就更加紧张了。
书房是熟悉的书房,人也是熟悉的人, 唯独是触感太过于真实, 彻底挣脱了梦境的束缚, 好像梦中的人从虚无缥缈的梦里走到了他的身边。
“阿雪, 你不专心点吗?”周闲单手撑在椅子的靠背,捧着他的脸颊亲吻一会儿,就放开, 疑惑地看着薛沉渊。
唇与唇之间亲密接触, 柔软且温暖,缓慢厮磨,缱绻暧昧。可薛沉渊却没有在船上的时候主动,甚至没有喝酒之后反击他的游刃有余,只是坐着让周闲亲。
薛沉渊很平静,起码外表很平静:“因为是‘让’你亲。”
他说着,还在冷静地感受着刚才的吻,没船上时的激情感觉, 也没有梦境里的热烈感觉, 周闲得再强势一点亲才对。
周闲听到这话,差点没笑出来, 阿雪是不是太紧张了?连思路都跑偏了?
“……阿雪,你这是在想什么?”周闲没动,捧着他的脸又亲了几下,鼻尖、脸颊、唇瓣都亲了好几下。
“你顾虑太多了,刚才应该亲得强势一些。”薛沉渊抿了抿唇,抬眸盯着他,语气轻缓。
现实终究不是梦境,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梦境中,他与周闲的关系都在变化,但唯独不变的是,周闲总会站在他这一边,帮助他、保护他、逗他开心。
可是这一次,太过于疏远了。一个王爷,一个死人,却阴差阳错地被绑在一起,并且三番四次认错身份,他们都顾虑太多。
薛沉渊想了许久,或许他做的梦不只是纯粹的梦境,也许是他的前世、前前世……
无论在任何世界,他和周闲总是会相遇。
“啊?”不是你紧张吗?
周闲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好顾虑,先慢慢亲一下,循序渐进地用力不是更好吗?
“不过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强势一把,就太丢人现眼了。”周闲笑笑,把人抱了起来,换成自己坐着,抱住薛沉渊,扣着他的后颈,非常强势地亲了上去。
“唔!”
狂野而激烈,与方才的温柔缱绻毫无相似之处,肆意而强势,几乎将呼吸都给吞没。薛沉渊很快便被吻得喘不过气,下意识攥紧周闲的肩膀,连眼睛都没有来得及闭上,就对视周闲锐利而充满欲望的眼睛,一瞬间,连心跳声都快要响彻在耳边,心脏如擂鼓般,欲跳出胸腔。
“扑通、扑通!”
唇舌亲密交缠,舌尖暧昧地舔舐着口腔,掠夺一切,几乎让人溺毙在热吻之中,连意识都要被吞噬掉一般,让人沉沦其中。
和梦境越来越像,可这一次是真实的,清楚且可以触摸到他的人。
薛沉渊恍惚迷离地想着.
“主……薛总管,您背着我回府上偷吃了?”
薛沉渊刚回到应府,欧阳蕊就找来,一眼看见薛沉渊泛红湿润的嘴唇,甚至连眼睛都带着红意,顿时大惊失色。
静王府吃得有些清淡,与重口味的欧阳蕊不符合。
她在应府的时候,与府内的厨师关系可好了,经常一起研究各种新的菜品做法,甚至会在菜中添加药物制作,舌头被养叼的欧阳蕊早就不习惯静王府的饮食,准备回应府去解馋,结果再看薛沉渊这副模样,好像……背着她回府偷吃了!
欧阳蕊有些伤心了,幽怨地盯着沉默寡言的薛沉渊:“薛总管,我对您这么好,您回府居然不帮我带一份吗?还把嘴吃得这么红。”
就算偷吃了,也不知道背着她,别让她发现,真是好过分!对待薛沉渊向来温柔体贴的欧阳蕊怨气十足地想着。
薛沉渊:“……”
他也不想让嘴巴变得这么红,谁让周闲抱着亲了还不够,还要抵在桌上亲一顿,好不容易靠着有人来找制止了,却仍未结束。回府的路上,某人提前蹿进马车里,仗着两个人单独相处,越来越过分……
薛沉渊觉得自己不该解开周闲的束缚,让他继续在那遵守男德,成为男人中的好榜样也挺好。
但事已至此,没有反悔的余地,薛沉渊定了定神,不让欧阳蕊察觉出来:“我让陆泽给你带一份。”
“那个白……他什么时候过来?最好是把我想要吃的都带过来。”欧阳蕊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了,还别扭地试图欲盖弥彰。
薛沉渊暗松一口气,卖起手下毫不客气:“大概后天,他会来静王府一趟,你想要的,他都会给你带过来。”
他待会儿回去,就书信一封,提醒陆泽过来一趟。
“最好是这样。”欧阳蕊小声嘀咕一句,但很快目光就落在薛沉渊身上,“闲话先不聊了。薛总管,这个时间正好,您继续药浴吧,这一次我减轻了药量,也更改了下药方,温和无刺激,适合养身,但是要配合药汤一起使用,一日四次,早膳、午膳、晚膳后、还有睡前。”
刚才还平静的薛沉渊脸色微微一僵:“这就……不用了吧?”
欧阳蕊上下打量他几秒,扭头就走:“我去和王爷商量,让他来监督您。”
师兄说得对,要想管住薛沉渊,还是得靠静王爷。虽然不知道二人的关系,但是上下级关系总是最好压制一个不想要喝药的人。而静王也比欧阳蕊想象中的更好相处,一进府里,就和她聊了许多,明摆着非常关心薛沉渊的身体状况。
有这种利器,不用太浪费了!
“……”
你到底是谁的手下啊?
薛沉渊有一刹那失神,反应过来后,试图伸手抓住欧阳蕊,奈何对方跑得飞快,他根本追不上去。
“你这是想把你家主子往火堆里坑啊。”薛沉渊捂脸叹气。
他已经能够想到有欧阳蕊的辅助,周闲能找到多少个占他便宜的借口了,估计就连晚上也逃不掉……
“殿下,小的有事禀报。”欧阳蕊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走进王府的机密书房,抵达周闲身边。
只要是与薛沉渊有关的事情想要禀报给静王,欧阳蕊便能够去往静王府的任何一个地方,所有人都待她礼貌,丝毫没有看不起女大夫的模样。
就连府里幕僚见到她,都对欧阳蕊笑着打招呼,一派温和。
这让欧阳蕊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在那位暴戾嚣张的静王府里遇到的事情,静王甚至允许她进入私库,使用任何珍贵药材,如果没有她想要的药材,还可以将药材名字写给王府大总管,派人去寻找。
欧阳蕊的医术很好,虽然易容术没有师兄的高,但也还行,她也曾改变容貌,为很多人看过病,其中不乏王亲贵族。
然而,没有人像静王这么用心,欧阳蕊可以说这是她见过的最配合、最听话的“家属”,也不知道薛沉渊是做了什么,才让高高在上的王爷对他这么好……
倒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欧阳蕊隐隐有一丝察觉,但不确定,只是怀疑罢了。
毕竟薛沉渊的真正身份可是陆昭雪,绝不会委曲求全,牺牲自己讨好别人到这种地步。
欧阳蕊不想想这么多,奈何静王府太多矛盾的地方。
就连路上遇到的两位静王幕僚,她也曾经听师兄和陆泽他们提过一嘴,听说静王府原来养了很多幕僚,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只剩下两位先生,其他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静王不简单,沉淀这么多年,所谋非小。”
流光如是说道,他在京城布局多年,可以说在各个皇子府里都有安插入手,可是近来一切都好像变了。
师兄说:“出了他这个岔子,计划已经多次改变,我们不能让小鱼儿冒出来,否则静王可能不会放过陆姐姐和小鱼儿。”
“再改一下计划,太子宅心仁厚,深受文官喜爱,但优点是优柔寡断,我们可以借他打力?”
“不可,狗皇帝还没死,太子声望太过,必然引起反噬。”
“那就再支持一位新皇子,比如六皇子如何?他向来懂分寸,知进退,是难得的清醒人。”
“可以考虑。”
他们说了很多话,欧阳蕊没听懂。她向来沉溺于自己的世界,并不适合去搞这些歪歪绕绕的阴谋诡计,人都有长处,只要在擅长的领域发挥出来就好,不必强求。
所以欧阳蕊不是很在意,事后陆泽会小声告诉她:“虽然你每天都待在应府,不会遇到静王,但假如遇到的话,你一定要小心,会咬人的狗向来不会叫,现在的静王比以前更恐怖,深不可测,切勿接近。”
“你也说了我不会遇到,就别瞎操心了。”当时的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他们都没有料到,有朝一日,她会被其他人安排进入王府,和静王面对面说话,并且……一见如故!
“医生……大夫,沉渊是不是又不肯喝药了?”一见到他,静王便抛下一旁的人,关切地开口询问,活生生的家属典范就放在面前,欧阳蕊怎么能不感动呢?
她立马点头如捣蒜:“是吖是吖,他不肯喝,还试图让我隐瞒您,王爷,您一定要教训他一顿,这人连大夫的话都不肯听了!”
静王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一脸忧心忡忡:“沉渊怎么可以这样不听医嘱呢,大夫,你说一下有什么要注意的事项,接下来本王会‘派人’好好盯着他,一定不让他躲避治疗。沉渊可是本王的贴心……贴身管事,于公于私,本王都会尽量治疗他。”
真是太配合、太贴心了!
曾经辛辛苦苦帮达官贵人治疗,结果治疗对象一哭,自己就被各种责怪的欧阳蕊感动极了!
“那就劳烦您了,接下来薛总管需要一天喝四次药,到时候小的会准时熬好药,拜托您哄……让他喝下药,尤其是睡前那一趟,除此之外,还需要经常药浴……”欧阳蕊一顿,“殿下,您的表情是不是有点太……开心了?”
周闲表情正经,语气铿锵有力:“大夫不用在意,本王就算是将沉渊绑到我的床上,都会让他每日按时将药喝完,谁让他是本王的得力下属呢!”
欧阳蕊点点头,继续说,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
一旁逐渐被遗忘的张不拜表情僵硬:“表哥,你眼里还有我吗?”
他完全不理解,这位亲亲表哥怎么会为了一个下属,将他的亲亲表弟给忘记了呢?
而且还和一位女大夫聊得这么起劲!
“……”
同样的,才走到书房门口的薛沉渊不断深呼吸,仍然没能阻止拳头发硬,早知如此,就不该让阿蕊撞上周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