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后台, 制片人问导演:“什么黑名单?楚景暄在宋斐时黑名单里?宋斐时拉黑了楚景暄?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导演也一脸懵逼:“我也不知道啊!”
跟他们同样疑惑的,还有现场所有人。
他们都以为两人没加过微信呢,结果人家直接跳到拉黑阶段了?楚景暄加了宋斐时,结果被宋斐时拉黑了?这个新人未免也太有胆量了些吧?!
主持人反应很快, 立即问道:“景暄老师, 你说你在黑名单里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之前就加过微信?”
楚景暄笑着, 但那笑看起来像大尾巴狼, “加过啊, 很久以前就加过了。”
学员:!!!
好像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
宋斐时心里一紧,他有点懵, 他完全没想到楚景暄会在这个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个事情。
楚景暄在想什么?他不会要说他们两个谈过吧?他是不是脑子抽风了?不知道这样对他自己不好吗?
他生怕楚景暄说出什么吓死人的话, 立即道:“我跟楚景暄是同学。”
学员:???
楚景暄挑了下眉, 然后道:“高中同学, 是朋友。”
高以锦忍不住代替主持人问道:“那怎么拉黑你了?”
宋斐时:“……”
楚景暄笑笑,混不在意:“吵架了。”
高以锦追问:“什么时候吵架的?”
楚景暄:“高三毕业。”
高以锦惊讶:“拉黑了三年了?!”
“嗯,拉黑了三年了。”楚景暄拖拉着调子, 又看向宋斐时,他朝宋斐时晃了晃自己手机,然后道,“不把我拉出黑名单吗?”
表演完的学员都是坐在舞台左侧的学员区, 他们是最后一组, 因此其他学员这会都是在学员区坐着的。
他们一听到楚景暄说的, 立即跟着起哄:“加回来, 加回来,加回来!”
声音简直响彻录制大厅。
但还有人惦记着吃瓜, 高以锦在一众起哄声中,不忘追问:“因为什么吵架的啊?”
宋斐时:“……”
以锦姐你未免也太八卦了吧!
他正想瞎编一个理由,楚景暄先开口了,“为什么吵架,秘密。”
宋斐时松了一口气,可接着整个录制厅发出一阵激动得类似于“噢噢噢”的声音,几乎要把录制厅的房顶掀翻,就好像他们从这简单的七个字,品出了什么一样。
宋斐时:“……”
你们在“噢噢噢”什么?这有什么好“噢噢噢”的??
楚景暄都已经这样说了,高以锦虽然好奇,但也很知道分寸地没有再追问。
楚景暄又朝宋斐时晃了晃自己手机:“还生气?不加回来?”
这一句话,似乎隐隐透露了两人吵架,是他的过错。
“加回来,加回来,宋斐时,快加回来啊!”学员们现场吃瓜吃得上头,喊的也上头。
楚景暄看着他,以为他不愿意,心想可以后面慢慢再说,于是道:“可以录制结束后再加。”
宋斐时回视着楚景暄,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楚景暄这句话,就立马解释了一句,“我手机在台下。”
楚景暄听着,薄唇轻抿了下,接着唇角无意识地扬了扬。
没要楚景暄多说,负责保管宋斐时手机的工作人员就呲溜上台,将手机给了宋斐时。
宋斐时:…………
你们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过……他也没有很排斥加回楚景暄微信。
虽然他不太懂楚景暄这是在搞哪一出,但……他昨天还想着跟楚景暄说声“谢谢”的,那不如就……加回微信说吧?
再说,现在这个场面,他不加也不好啊。
对吧?对的。宋斐时在心里自问自答,给自己铺了长长长长的一段台阶。
然后,将楚景暄从黑名单放出来了。
刚一放出来,手机“嗡”的一震。
楚景暄发来的好友申请:[X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宋斐时看着消息,眼睛眨了下,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下楚景暄。
只见楚景暄也在看他,目光笔直。
莫名的,宋斐时感觉自己心里像被烫了下。
他收回视线,看着好友申请,看着楚景暄跟高中时候一样的微信名,点了通过-
四组的团队表演都结束后,所有学员的星级也就都出来了,节目组当场公布了30进20的晋级名单。
宋斐时当然晋级,杨伊容、赵锐、贺佳、严霄也都晋级,翁羽滔零星,淘汰。
公布完晋级名单后,这一场的录制也就结束,大概是考虑到学员从录制到现在,整整八天的时间,都一直在高强度的跑组和排练中度过,没怎么放松过,因此这次晋级名单公布后,节目组没有立即公布后面的赛制,要等到明天上午才公布。
因此这场录制一结束,学员们基本上就立即回宿舍,捧着手机躺着了。
但宋斐时没有立即回去,楚景暄给他发了消息,让他去休息室。
宋斐时看着消息,看着两人的聊天页面,有种恍惚的感觉。
三年了,他重新加回了楚景暄的微信。
他们重新开始聊天了。
但楚景暄为什么突然加回他微信呢?还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宋斐时一边想着,一边往楚景暄的休息室去。
到了门口,宋斐时敲了敲门,接着门从里面打开,楚景暄站在门口。
“敲什么,直接进来。”楚景暄道
宋斐时:“这不是……礼貌吗。”
楚景暄让开身,同时看着他,语调微懒:“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礼貌。”
宋斐时:“……”
那高中时候,不是……比现在更熟吗。
宋斐时走了进去,楚景暄关上门,宋斐时看着他,抿了抿唇。
他还没太习惯两人关系的突然转变,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到底是往哪个方向转变了。
休息室内安静了几秒,楚景暄道:“几年不见,跟我这么生疏了?”
宋斐时心中蓦地,感觉像被揉了下,明明楚景暄也没说什么,但心口就是无由来的有点酸胀。
“毕竟很久没联系了。”宋斐时说着,又看了看楚景暄,犹豫了下,问道:“为什么突然加回微信。”
楚景暄很自然地道:“关旷让我帮帮你。”
宋斐时一愣,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他期待楚景暄回答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但听到楚景暄的回答,心底……莫名有点冒火。
他撇了撇唇,像是不服:“谁要你帮。”
楚景暄走了过来,故意矮下身,从下往上看他。
离得很近,宋斐时:“……”
“看什么看。”宋斐时语气很凶,但不知道是不是这夏天太燥热,脸上有点红。
楚景暄看着他,不受控制地,很想亲上去。
但最后也只是笑着道:“长大了。”
宋斐时:“……神经,你跟我一样大。”
楚景暄依旧那样看着他,像是开玩笑似的道:“还记恨我?”
宋斐时抿了抿唇,看着楚景暄,然后偏开脸:“我没那么小心眼。”
“那就好。”楚景暄一笑,站直身,往里走,“以后一个圈子,互相帮忙,你有事可以找我,我以后说不定也要找你帮忙。”
他背对着宋斐时,一番话说的世故而精明。
但其实他加回微信,只是想给宋斐时撑一撑场面,想让别人知道,宋斐时由他罩着,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
最开始,他没有想加回宋斐时微信,他想的只是在这个节目里帮一帮宋斐时,但关旷那几句——“每天忙到凌晨才回”“大概是觉得没有人可以依赖了吧”——让他突然就觉得,光是在节目里帮一帮宋斐时,不太够。
宋斐时听着楚景暄的话,很轻地皱了下眉,他不喜欢楚景暄这样说。
而同时,他很清楚,他能帮楚景暄什么呢?楚景暄就算真的是为了利益,那比他更值得结交的人有一大把。
楚景暄是故意这样说的吗?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就直说我想帮你,不行吗?
难道……是怕我误会成他喜欢我?
宋斐时:…………
宋斐时看着楚景暄宽肩长腿的背影,有点不太懂楚景暄到底在想什么-
从楚景暄那里回到宿舍大楼,一进宿舍,翁羽滔已经离开了,而贺佳和赵锐这会都在刷手机,一见到他,立马冲了上来,将他架住,关上门,开始拷问。
“卧槽,你跟景暄哥居然是同学!我就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尊敬他,天天他他他的这样喊!”贺佳尽快控制着音量,但难掩激动。
“宋斐时,看不出来啊,你藏的可真紧啊!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啊!”赵锐很是刮目相看。
宋斐时:“……之前也不知道会不会和好啊。”
贺佳兴奋:“景暄哥以前什么样啊?”
宋斐时:“……跟现在差不多。”
赵锐:“你们因为什么吵架的啊?”
“……”宋斐时默了下,起身,“好累,我要去洗澡了。”
赵锐:…………
好吧,既然不方便说,那还是不问了-
30进20淘汰赛后的第二天,节目组公布了下一阶段的赛制。
下一赛段没有淘汰,但将引入业内制片和真实片约,制片们将会根据这一阶段学员的表现情况,给到学员真实片约。
参加比赛的学员里,有目前资源不错的,但也有很多已经一两年甚至更久没怎么接到过戏的。
而现在,给到了他们一次拿到真实片约的机会。
宋斐时听到真实片约,眼睛微亮,他想拿到真实片约,他想赚钱。
这一赛段的时间为三天,三天之后,《演员的极限》录制将告一段落,进入休息期,毕竟也录制了十一天,学员需要休息,而且部分学员也还有其他工作安排。
而下一次录制要到半个月后了。
宋斐时其实也挺想回A市的,他想回医院看看母亲和妹妹。
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拿下片约。
主持人公布完赛制后,大屏幕上出现了十个分类,宫廷题材、武侠题材、喜剧题材、悬疑题材、现实题材……
“这一轮我们将不直接选择想演绎的剧目,而是先选择题材,选择的先后顺序,按照上一轮各位学员所获星级来决定,那下面请满星学员先进行选择。”
因为上一轮,邵叶组获得全员满星,因此这一次满星学员也还是挺多的,宋斐时也是满星。
在大家依次选择后,轮到了宋斐时。
宋斐时看了看大屏幕,最后选择了“现实题材”。
在所有人选择完题材后,才公布了题材后面的剧目。
宋斐时看到剧目,怔了怔,跟他想象的有挺大偏差,他选到的剧目叫《看不见的我》,是一部关于精神病人的电影。
精神病人……这是他完全不了解的领域。
甚至这部电影,他都没有看过。
四位导师这会也在录制大厅,学员选完剧目后,就会马上开始排练,而导师将自行分配每个人要指导的剧目。
楚景暄看着宋斐时选中的剧目,手指蜷了下-
和宋斐时选了同一剧目的,还有赵锐跟另一个男生,选好后,他们就先去了排练室。
每间排练室上写了对应剧目的名字,里面已经给他们放好了剧本。
进去后,三个人先将他们要表演的片段拉出来看了下。
看完,其他两人还好一些,而要饰演精神病人吴毅的宋斐时有点懵。
他们要表演的,是吴毅发病,但同时又隐约知道自己有问题,试图从幻象中自救的片段。
电影中是加了很多虚幻的特效的,但即便刨除特效,角色那种恐惧、挣扎,时而狂暴又时而忏悔的情绪,对于宋斐时而言,也几乎是完全陌生的,很有难度。
宋斐时看着影片和剧本,沉默了下,他原本不太想跟楚景暄求助,但……导师本来就会来指导他们。
这是楚景暄本来就要做的……楚景暄应该会过来指导他的吧?昨天都加了微信了,楚景暄也很明显是在帮他。
这几天录制下来,他发现四位导师里,他最适合的还是楚景暄。
楚景暄就好像天生知道怎么教他似的。
高中时候也是,楚景暄总有办法教他各种他觉得难到爆炸的题目。
他只是觉得楚景暄比较适合教他,才想着让楚景暄过来指导他的。
他正想着,排练室的门突然开了,宋斐时听到动静,立即扭头一看。
只见邵叶从外面走了进来。
邵叶模样偏雍容贵气,有些富态,她一进来,就先看宋斐时,见宋斐时看到她微愣,眼睛还朝外瞄了下,不由一笑。
她打趣道:“看啥呢斐时,不欢迎我啊?”
宋斐时立即道:“不是,邵叶老师你坐。”
他说着起身,给邵叶拉了一把椅子。
邵叶坐下,语调又像是逗小孩,又像是有点八卦,“你是不是以为是楚景暄进来呀。”
宋斐时斩钉截铁:“当然不是!”
邵叶笑了下,不逗他了,“他今天指导其他组。”
他指导哪个组,关我什么事。
宋斐时抿了抿唇,然后拿过剧本,跟邵叶聊起了这场戏。
晚上十一点,排练室只剩下宋斐时一个人。
赵锐和另一个男生都已经先回去了,但宋斐时对于这场戏,一直都找不到入戏的方法,因此还没回去。
虽然给了三天的时间,但今天已经过去一天了,而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要怎么去演绎这个角色。
他找不到进入这个角色的方法。
白天的时候,邵叶给了他两个建议,一个是分别想象生活中让自己恐惧、挣扎、忏悔、愤怒的场景,将这些情绪融合到这场戏中。
另一个是找一些关于精神分裂症的资料和视频看一下,了解一下这个群体。
这两种方法他都试过了,但依旧演不太好。
宋斐时拧了拧眉,他觉得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跟角色类似的感受,所以很难对角色所产生的那种幻觉感同身受。
那要不,试着制造角色的感受,体会一下?
他想着,问节目组要了绳子,然后让工作人员将他手脚绑住,同时让工作人员将他压在地上,他要试着在这种情况下,挣开工作人员加在他身上的力量。
电影里的角色,在发病的时候,在跟另一个“我”挣扎的时候,就有类似的体验。
当手脚被绑住,当用尽全力却怎么都起不来,当压在身上的力量像山一样压着他喘不过来气的时候,他好像能感受到一点角色的那种恐惧,挣扎,狂暴了。
他害怕自己被这个力量压倒,他努力地拼命地想逃离这种感觉,但他拼尽全力还是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陷入疯狂绝望的嘶吼中。
难受,难受,好难受。
他正尽力体验角色的类似感受,这时,一道低而冷的声音在排练室响起。
“起开。”
紧紧桎梏着宋斐时的工作人员立即卸了力,松开了宋斐时。
宋斐时筋疲力竭,抬头一看,是楚景暄。
灯光从上面洒下,楚景暄垂目看着他。
宋斐时怔了怔,楚景暄怎么……好像在生气。
他做什么了吗?他什么都没做啊?
楚景暄蹲下身,将他手上和脚上的绳子解了,绳子是普通的软绳,工作人员绑的也没有什么问题,但问题是宋斐时被绑了将近四十分钟,这中间还一直用力试图挣开,这就让他的手腕和脚腕这会都被磨出了一圈圈的红痕,甚至还破了皮。
楚景暄帮他解完绳子,看着他手腕脚腕被磨伤的地方,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眼睫看他。
“我跟你说的你记不住是不是?”
声音冷沉沉的。
宋斐时怔了下,心脏一缩。
楚景暄只是看着他,但他能切实感觉到了楚景暄在生气。
楚景暄在生气什么?
“是谁教你这么做演员的?你有几条命体验每一个角色的感受?”楚景暄居高临下看着宋斐时,然后像是气不过,一把捏住宋斐时下颌,将人拉近到自己跟前,冷声,“回答。”
宋斐时怔了怔,想起来楚景暄上次给他贴膏药的时候,跟他说过,演员要学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是因为这个生气吗?他不就是破了点皮而已吗?
他想着,看着楚景暄,想要回答,但张了张嘴,却喉间莫名一阵发酸。
有点说不出话来。
只是破了一点皮而已,楚景暄真是大惊小怪,宋斐时想着,眼睛却倏地也泛起点酸。
楚景暄看着他,神情突然就松缓了一些,他薄唇很轻地动了下,手指松开了宋斐时的下颌。
他静静看着宋斐时,手指有一瞬想去碰一下宋斐时的眼尾,但最后还是收回,他将宋斐时拽了起来,沉默两秒,问道:“不知道疼吗?”
宋斐时垂了下眼睫,将刚才那点酸涩的情绪给压了回去,“刚才没顾上。”
说着,顿了下,又道:“你说的,我记住了。”
楚景暄看他一眼,然后问节目组要了小药箱,给宋斐时擦伤的地方消毒,涂药膏。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楚景暄道。
“演的不好。”宋斐时应着,撩起眼睫看了下楚景暄,又垂下。
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忍住,“你不是……你今天……”
楚景暄看他:“什么?”
宋斐时嘴唇又动了动,就跟有胶水黏住了他嘴唇似的,“你今天……怎么不过来……咳,怎么没指导我们组。”
楚景暄:“你想要我指导你?”
宋斐时听着这话,耳根不由有点热。
什么叫想要我指导你,又不是指导我一个人,是我们组,我们组三个人呢!
宋斐时胡乱看向其他地方,“我就随便问问。”
楚景暄帮他涂完了手腕上擦伤,然后换了个方向,从跟宋斐时面对面的,变成了跟宋斐时成90度。
他看了下宋斐时的脚,又抬眼看了下宋斐时,言简意赅四个字,“脚,放上来。”
他眼神示意的地方是他自己腿上。
宋斐时:……
以前高中时候,他们还只是朋友的时候,那时候他甚至都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楚景暄的时候,他也有几次,就直接把腿放到了楚景暄的腿上。
好像当时是打完篮球。
宋斐时眼睛眨了下,心想,这应该没什么的吧,很多朋友也会这样的。
他想着,手掌撑在椅子后面,抬起脚,架在了楚景暄腿上。
摄影老师:!!!
楚景暄将宋斐时的裤脚撩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踝骨凸起,红痕交缠,楚景暄一只手握住宋斐时脚踝上方,另一只手拿着碘伏棉球给他消毒。
楚景暄的手掌温度比宋斐时高,宋斐时被他握着脚踝,眼睛不由有点不知道要往哪里看。
楚景暄的手,怎么这么烫,他不由地想。
而楚景暄在想的是,太瘦了。
帮宋斐时涂完药膏,宋斐时收回腿,这时楚景暄突然道:“你说想要我教,我就教你。”
宋斐时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楚景暄接的是上一part的话。
宋斐时:…………
这种话,放在高三的时候,他毫无顾虑就说了,但现在……虽然已经加回了微信,但毕竟才刚加回,毕竟也是之前甩了自己的前男友。
他不要面子的吗?
宋斐时嘴唇动了又动,最后站起身,甩出一句:“爱教不教。”
怪凶的,但耳朵有点红。
宋斐时往放剧本的桌子那边走去,楚景暄看着他背影,眸光沉了沉。
他本来是不打算过来的。
下午分配指导剧目的时候,他是故意没选宋斐时的,不是因为宋斐时,而是因为这场剧目。
精神病人,精神分裂症,当他看到这些词汇的时候,心底就仿佛翻涌过陈年烈酒,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让他下意识想避开。
晚上的时候,他有事先离开了,等处理完事情,本来应该直接回酒店,但最后,却还是来到了这里。
他原本只是想看看宋斐时排练的怎么样了,结果就看到宋斐时在用笨拙的方法尝试理解精神病人的感受。
精神病人会是什么感受?他其实也没有很清楚,演员不可能体会每种角色的真实感受,一个正常人,也不可能体会精神病人的世界。
但或许,他可以帮到宋斐时一些。
他想着,起身,朝宋斐时走去,他在宋斐时旁边坐下,然后拿过了宋斐时手里的剧本。
宋斐时略凶:“干嘛?”
楚景暄:“教你。”
“……”宋斐时没说话了。
两人在排练室待到了凌晨一点半,工作人员和摄影老师都已经先下班离开了,只留下了摄像机还在记录着。
楚景暄正给宋斐时梳理着人物的内心世界,这时外面突然闪过一道闪电,同时伴着巨大的惊雷声。
楚景暄看了看窗外,要下雨了,他又看了看时间,也已经很晚了。
“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会过来。”楚景暄说着起身,“我去拿把伞,等我下。”
宋斐时突然就有种高中时候的感觉。
他“嗯”了一声。
楚景暄出了排练室,往他休息室去,但快要走到的时候,又一道惊雷打下,同时整个大楼的灯都灭了。
刚才还亮如白昼的录制大楼,这会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无边无际的,沉而无声的。
楚景暄手指蜷缩,耳边再一次传来水声,那水声将他包围,他感觉水漫过了自己身体。
要将他溺死。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深呼吸了下,用力晃了下自己脑袋,接着迅速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他果断地转了方向,折返,往排练室去。
宋斐时从小胆子都挺大的,调皮的很,但有一个毛病,就是怕黑,这个毛病到高三的时候也没有改掉。
还没走到排练室,楚景暄就先在走廊,大声喊了他,“宋斐时。”
“在。”宋斐时大声回他。
楚景暄突然就笑了下,以前宋斐时也是这样应他的,小时候住同一栋居民楼的时候是,高三的时候也是。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耳边的水声,好像小了一些。
他是用跑的,他跑到排练室,推开了门,只见宋斐时一动不动地站在蹲在地上。
见到他,见到手机手电筒的微弱光亮,宋斐时几乎是立即起身。
楚景暄朝他走了过去,“你手机呢?”
宋斐时:“没电,关机了。”
楚景暄看了下他,然后很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
楚景暄发现,耳边的水声,没有了。
巨大的录制大楼,无边的黑暗,微弱的灯光,宋斐时不由自主地牵楚景暄的手,牵的很紧。
楚景暄垂目看了下宋斐时的手,然后回握的紧了些。
“宋斐时。”
“嗯?”
“你对精神分裂症怎么看?”
宋斐时心想,楚景暄应该是想缓解他的害怕,所以故意找话题跟他聊的吧。
他想了想,道:“我今天有看一些相关的资料,上面说有很大一部分是经历过虐待或者一些创伤后诱发的。”
“嗯。”
“他们发病的时候似乎都会很难受,我光是怕黑都觉得很可怕,那他们陷入痛苦的时候,经历的是比我严重不知道多少倍的痛苦。”
楚景暄沉默了下,又道:“你觉得他该判刑吗?”
宋斐时饰演的这个角色,在电影里是有因为精神分裂而伤害过人,而他是否应该被判刑,也是这部电影,在电影里和电影外,都有争议的一个点。
宋斐时垂了垂眼睫,“我不知道。”
就连法律上都有争议的事情,他又怎么能轻易论断呢?
楚景暄:“你不觉得受害者很可怜吗?”
“可怜。”宋斐时说着,顿了下,又道:“可他也很可怜。”
楚景暄呼吸微停了下,他看着前方,又看了下宋斐时。
“你太心软了。”楚景暄道。
宋斐时微怔,看了看楚景暄,两人在黑暗中,以微弱的灯光对视。
啪——
这时突然灯亮了,眼前恢复了明亮。
两人这会已经快走到一楼大门口了。
而与此同时,一道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暄哥!”
下一秒,说话的人撞进了他们视野,只见是楚景暄的助理小何,拿着伞和手电筒,从外面慌忙跑了进来。
他一进来,看了看这突然亮起的灯,懵了下,他一赶过来,这灯就亮了?
他前面在外面车上眯着,突然司机跟他说大楼好像停电了,他一瞧,果然一片漆黑。
于是赶紧从车上找了手电筒和伞,跑了过来。
他目光从这突然亮起来的灯,转到了他老板身上,然后转到了两人牵着的手上。
小何:?
哦,一定是我老板怕黑,所以宋斐时牵了他的手。
老板跟宋斐时是同学嘛,应该也是知道我老板怕黑的,这一幕要是后面放到网上,肯定又有很多人要嗑起他老板跟宋斐时的CP了。
但在他看来,这绝无可能。
他老板,喜欢人?这可能吗?他觉得他老板估计连“喜欢”两个字是怎么写的,都不知道,还喜欢人,他老板喜欢的只有工作!
小何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人牵着的手,笃定地想着。
而宋斐时顺着小何的目光,才后知后觉两人还牵着手。
他脸瞬间微热,赶紧跟楚景暄松开了手。
“我先回去了。”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在下雨。”楚景暄一句话,止住了他的脚步。
宋斐时:“……”
楚景暄拿过小何手里的另一把伞,宋斐时以为是要给他,正想接过,但楚景暄一按按钮,伞砰地打开。
楚景暄看他:“我陪你过去。”
宋斐时脸上依旧微热:“不用。”
楚景暄:“还在打雷,说不定半路又停电了。”
宋斐时:“……”
宋斐时沉默了两秒,然后挪到了楚景暄旁边。
楚景暄看了下小何:“把车开到宿舍楼楼下。”
小何愣了愣,才“哦哦”了两声,然后撑着另一把伞先跑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想,老板送宋斐时回宿舍大楼?
小何:???
他前面觉得他前面那些笃定的想法,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而另一边,楚景暄将宋斐时往自己身侧拉近了些。
“走吧。”
第23章 第 23 章
楚景暄将宋斐时送到宿舍大楼后, 就回去了,宋斐时上了楼,这个点,赵锐和贺佳都已经睡了, 宋斐时动作很轻地拿了睡衣进了浴室。
温水洒下, 手腕脚腕擦伤的地方有点点疼, 宋斐时轻轻嘶了一声。
他看着擦伤的地方, 脑海里不由闪过楚景暄给他涂药膏的样子, 楚景暄给他梳理角色的样子,还有, 楚景暄在黑暗中牵住他手。
宋斐时看了看自己的手,明明楚景暄掌心的触感早就应该没有了,但他却觉得自己手掌依旧微微发烫。
楚景暄手上的温度, 指腹的薄茧, 握住他手的力度, 就好像依旧停留在他手上一样。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宋斐时立即伸手,用力抹了一下脸, 就好像这样就能让大脑停止想这些一样。
他迅速挤了洗发水,开始洗头,但同时,耳根不受控地泛起一点红。
洗完澡, 吹好头发, 宋斐时上了床, 累了一天, 这会都已经两点多,他困得几乎倒头就能睡。
但快要睡着的时候, 他脑海里迷迷糊糊地闪过一个画面。
是楚景暄的助理小何拿着手电筒和雨伞,从外面走进来的画面。
当时小何好像很慌忙,就好像很担心楚景暄出什么事。
宋斐时:?
小何在担心什么?楚景暄又不怕黑,以前没有手机没有手电筒,楚景暄都能带着他从黑布隆冬的教学大楼里走出来。
还有手电筒,楚景暄他们车里还随时备着手电筒的吗?
宋斐时疑惑了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是明星助理都会比较细致一点?小何可能也不知道楚景暄不怕黑,见到停电,乌漆嘛黑,担心楚景暄出事也……正常?
他想着,觉得应该是这样的,便没有再多想。
次日楚景暄果然如他所说的,来他们组指导他们了,第二天排练依旧到很晚,然后就迎来了第三天的比赛。
这次比赛是下午录制,依旧是现场表演,二十个学员,总共七组,依次表演结束后,行业制片进行点评,并且根据学员们的表演,给出真实片约邀请。
宋斐时原本想的是拿到一个片约邀请就很好,但最后拿到了三个,虽然都是配角,但并不是跑龙套的角色,他觉得对于他这样刚入行的新人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机会了。
这一场比赛结束后,《演员的极限》的录制也就将暂告一段落了,将暂时进入休息期,半个月后再继续录制。
因此比赛录制一结束,大家就纷纷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正收拾着行李,赵锐问:“你回A市吗?”
宋斐时:“对。”
赵锐:“我也是,你怎么回去,公司来接你?”
宋斐时:“没,我打车。”
赵锐一听,立即道:“打什么车啊,那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了,反正他们就接我一个人。”
宋斐时正要说好,突然手里嗡嗡震了下,一看,楚景暄给他发了消息。
X:[有车来接你吗?]
宋斐时看着消息,眼睛眨了下。
有车来接他吗?没有。但赵锐说可以送他回去。
宋斐时抿了抿唇,然后回复:[没有]
手机又是一震,楚景暄回他:[我在楼下等你]
宋斐时看着消息,心里的感受有点复杂,同时也有点恍惚,这样的对话,真的很像以前。
他给楚景暄回了个“OK”的表情,同时看向赵锐,“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赵锐“哦哦”了一声,以为是他公司临时又派人来接他了,也没多问。
宋斐时继续收拾行李,半个小时后,他坐到了楚景暄的车上,司机和助理小何坐在前面,楚景暄和他坐在后面。
他跟司机和小何打了招呼,然后扭头看楚景暄,只见楚景暄懒懒洋洋、闭目养神地靠在座位上。
他上来后,只睁眼看了他一下,然后朝旁边的位置示意了下,说了一句:“坐这。”
然后就又闭上了眼睛。
就跟昨晚上去做贼了,困到不行似的。
宋斐时:……
一个小时前录制的时候,不还挺精神抖擞的吗?
宋斐时见他闭着眼睛,像是睡死过去,也没问,在旁边坐下。
位置上放了个跟楚景暄现在脖子上挂着的同款U型枕,应该是给他准备的。
车子朝A市开去,宋斐时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宿舍大楼,和不远处的录制大楼,然后将U型枕压在了颈后。
U型枕上浅淡的香味,很淡,闻着不影响睡觉,但又很好闻。
宋斐时不由轻轻嗅了下,这味道,跟楚景暄身上的气息有点像。
是楚景暄平时用过,所以沾上了楚景暄的气息吗?
宋斐时想着,不由又闻了下,然后微微偏头,看了下楚景暄。
闭着眼睛的楚景暄,看上去依旧有种不好亲近的气质。
是因为五官偏锐利吗?楚景暄好像真的比三年前,成熟了很多,不是为人处世上的,而是单纯外表上的,三年前的楚景暄,好像还有点少年人的青涩,但现在,那点青涩似乎是完全没有了。
楚景暄从青涩,完全地蜕变成了一个男人。
宋斐时看着,不由想,那自己呢?自己的变化大不大?他自己看自己,倒是看不出来。
下次找关旷问问,他心里想着,而同时直接将楚景暄从这个问题的回答者里剔除了。
莫名的,他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意思问楚景暄。
他正盯着楚景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突然,楚景暄睁开眼睛,两人视线直接撞上。
楚景暄懒懒靠在座椅上,偏着头,漆黑的眼睛看着他。
平静、闲散,还有点好整以暇的意味。
就好像抓包了他偷看似的。
宋斐时:…………
他明明也没做什么亏心事,但被楚景暄这么一看,耳根唰地微热。
楚景暄嗓音也懒懒的,有些欠揍,“这么喜欢我的脸?”
宋斐时:“……”
这两天排练,他算是明白了楚景暄的风格,帮他是真的帮他,但嘴欠也是真的嘴欠。
比高中时候还欠。
宋斐时镇定地收回视线:“我只是在看你有没有微调过。”
楚景暄笑了一声,将脸凑过去点,“你摸摸,看看我微调过没。”
宋斐时看着楚景暄送过来的脸,莫名的,心跳跳乱了下。
他其实……还是不懂楚景暄到底是怎么想的。
楚景暄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他,我不喜欢你,我只把你当同学,当朋友。
但楚景暄有的时候,有些举动,又仿佛隐隐超过了同学和朋友的界限。
他看了看楚景暄,然后偏开头,“我闲的。”
他说着,闭上眼睛休息了。
楚景暄也闭上了眼睛,但过了十几分钟,他听到旁边人均匀绵长的呼吸,他又睁开了眼睛。
路灯车灯偶尔晃进车内,楚景暄在这隐秘的光线中,看着自己身侧的人-
宋斐时和楚景暄加回微信的当天,关旷就同步得知了两人和好的消息,于是当天就激动地重新拉了三人小群,并且积极组织时隔三年的三人活动。
关旷本以为这个活动起码要一段时间才能约起来,毕竟传闻里,楚景暄一年365天,360天都在工作,估计档期会很满。
但没想到他一提聚会,楚景暄就说可以,明天有空。
于是结束录制的第二天,宋斐时就被关旷喊出来唱歌了。
宋斐时从回国到现在,其实都没有休息、放松过一天,现在他拿到了三个小片约,综艺播出效果也很不错,节目组给他的通告费也到账了。
而且昨天去医院,医生还说妹妹商宛乐最近有了些苏醒的迹象。
好像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
宋斐时算了下手上的存款,够用一段时间,等节目播完,他应该能接到更多的活。
他想着,便答应了关旷出来唱歌。
唱歌约的下午,是楚景暄订的地方,可以同时在那边吃午饭,于是宋斐时上午去了公司,上了两节表演课,然后就开车往KTV去了。
很久没有放松过了,而更久的是,没有三个人一起这样聚过了。
宋斐时想着,心情忍不住有点好,手指在方向盘上跟有节奏似的,轻快地敲了敲。
正敲着,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
鉴于昨天医生跟他说,商宛乐有醒过来的迹象,宋斐时看到医院的电话,不由眼睛微亮,心想不会是乐乐醒了吧?
他点了接听。
他期待着好消息,但电话挂断后,他面色变得有些煞白。
是病危通知。
医生说他妈妈突发感染症状,要转进危重医学病房。
宋斐时几乎是懵住了,在挂断电话后,扶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都不受控地颤了下。
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又转进危重医学病房了?
宋斐时大脑空白,但同时立即调转了方向,往医院去。
等他往医院开了十几分钟,才想到自己还跟关旷和楚景暄约了午饭和唱歌,他镇定了下自己情绪,然后在三人群里发了一条语音。
楚景暄接到语音的时候,已经到了包厢,包厢很大,环境极好,还有专门的用餐桌,这边也负责午饭,但他还是没选这边的午饭,而是跟一家餐厅订了餐,让餐厅送过来了。
他点开语音,语音很短,“医院临时有事,我要去趟医院,不过去了。”
宋斐时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但楚景暄将这条语音听了三遍,然后眉心沉了沉。
他给关旷打了电话,关旷本来正在来的路上,刚刚也听到了宋斐时的语音,这活动本来就是他特意给宋斐时和楚景暄和好搞的,那现在缺了宋斐时,那哪行。
要不还是改个时间好了,他想着,正想问问楚景暄意见,楚景暄要是想唱,那他肯定陪。
没想到他电话还没拨出去,楚景暄倒是先打过来了。
楚景暄开口第一句:“阿姨和乐乐在哪个病房你知道吗?”
关旷一愣,然后意识到楚景暄可能是要去医院,立即道:“知道的,我发你。”
楚景暄:“好,聚会下次吧。”
关旷:“肯定啊,本来就是给你们俩组织的,你要去医院?”
楚景暄:“嗯。”
关旷:“我发你。”
挂了电话,关旷把病房发给了楚景暄,楚景暄开车往医院去。
半个小时后,他在医院找到了宋斐时。
宋斐时站在危重医学病房外,面色发白。
他远远看着那样的宋斐时,只觉得心口像被掐了下。
他走了过去,在宋斐时面前站定,喊他,“宋斐时。”
宋斐时抬起头,看着他,看了好几秒,然后本就微红的眼睛,不受控地酸涩。
他觉得好累,累的没有力气思考更多,他将脑袋靠在了楚景暄身上。”
楚景暄手指微微蜷了下,然后伸手,轻轻抚了抚宋斐时的后脑勺。
“阿姨在里面?”
“嗯。”
楚景暄没有再说什么,再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是无意义,生命从来都不会因为谁的不舍而改写。
他能做的,只有陪在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楚景暄一下一下轻抚着宋斐时的后背,像是哄小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护士走了过来,在看到楚景暄的时候,先是愣了下,然后又立即道:“宋斐时?”
宋斐时茫然地看向护士,他生怕又给他来一个什么坏消息。
但护士道:“你妹妹醒了。”
宋斐时怔了怔:“醒了?”
他声音有点涩。
护士点头:“对,你要不要先过去看看她?”
护士说的有些犹豫,她也知道宋斐时的妈妈现在正在危重医学病房里面。
商宛乐才五岁,乍一醒来,在全然陌生的病房,肯定会怕,宋斐时想着,但又放心不下这边。
虽然他知道自己在这外面等着,没有什么作用,但人在极度担心的时候,就会生怕自己错过一点点事情。
楚景暄看着他:“你过去看看乐乐,我在这里等着,有什么事情我打电话给你。”
宋斐时抬头看他,楚景暄轻轻揉了下他眉心,“我在这。”
“嗯。”宋斐时声音干涩。
他跟着护士,匆匆去了商宛乐那边。
一推开门,只见本来还有几分婴儿肥,但现在已经成了瓜子脸的商宛乐转过头看他。
“乐乐。”宋斐时快步走了过去,在病床边坐下,摆出笑:“是哥哥呀,哥哥在这。”
脸上几乎完全看不出几分钟前他在病房外的苍白和担忧。
“哥哥。”商宛乐手指动了动,宋斐时看到,立即意会,将自己手指伸了过去。
商宛乐轻轻抓着他一根手指。
“哥哥。”
“嗯?”
“你故事还没讲完。”
宋斐时愣了下,他昨天来医院的时候,坐在旁边,给商宛乐念了一会故事书。
他也不知道商宛乐能不能听到,只是想着商宛乐以前挺喜欢磨着他讲故事,所以就念了一会。
“你昨天……听到了?”宋斐时问道。
“哥哥之前说的,乐乐都听到了。”商宛乐眨着大眼睛看他,小手抓着他手指,很轻地晃了下,“哥哥,乐乐喜欢你,乐乐不讨厌哥哥。”
宋斐时怔了怔,接着鼻子发酸。
他之前在病床前说的那些道歉的话,乐乐都听到了?所以……现在在安慰他?
刚才好不容易压住的情绪,这会在商宛乐的一句“乐乐不讨厌哥哥”下,悉数翻涌上来。
他从来不是钻牛角尖的人,也不是喜欢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的人,甚至可以说,他有时候挺没心没肺。
但或许正是人生前二十几年,都被家人照顾的太好,以至于当这场车祸降临的时候,当他知道商尤之可能是因为疲劳驾驶出事的时候,那一瞬间,前二十几年被包容的所有小脾气,都在那时候像是一根箭一样刺到了他身上,让他忍不住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才会有这场车祸。
但商宛乐说,“乐乐喜欢你。”
喉咙像被梗住,心口酸胀一片,同时又像是被商宛乐的小手拥抱了一下似的,无限柔软。
他努力地压了压自己情绪,对商宛乐一笑:“哥哥知道,哥哥也喜欢乐乐。”
他哄了商宛乐一会,然后给商宛乐讲昨天没讲完的故事。
讲了约莫半个小时,病房门打开,宋斐时朝门口一看,只见是楚景暄。
在看到楚景暄的时候,他整颗心不由地提了起来。
他看着楚景暄,楚景暄对他道:“安全了。”
宋斐时原本的姿态,像是被一根线吊着,而在听到楚景暄说的后,那根线才仿佛一下子松缓了下来。
楚景暄认识商宛乐,但三年前,商宛乐才两岁,现在三年不见,商宛乐已经不记得他了。
楚景暄没有打扰宋斐时和商宛乐说话,跟宋斐时说完后,就出了病房。
他在门口坐了一会,然后又起身,去楼下给宋斐时买了午饭。
买好后敲了敲门,将午饭给了宋斐时,宋斐时没想到他还在,怔了下,接过午饭。
“我没什么事,你……”他想说,你不用在这一直陪着我,但话到嘴边,却又不太想说。
楚景暄朝商宛乐笑了笑,又看向宋斐时,“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他说完,就出去了。
宋斐时在病房内陪着商宛乐,又是逗她开心,又是给她讲了昨天没讲完的故事。
商宛乐咯咯咯笑了一会,但毕竟身体还虚弱,听他讲了一会,就睡着了。
宋斐时给她按了按被子,然后拎着刚吃完的午饭出了病房。
一出来,就看到了坐在外面椅子上的楚景暄。
楚景暄抬头看他,“怎么了?”
宋斐时摇头:“没怎么,乐乐睡着了。”
楚景暄“嗯”了一声,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吃完的午餐袋,“医生说阿姨没事了,不用太担心。”
宋斐时“嗯”了一声,沉默两秒,又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听到你发的语音,就过来看看。”楚景暄说的很自然,就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宋斐时垂了垂眼睫,心想听到朋友有事去了医院,过来看看,其实也确实是挺正常的。
“需要办什么,或者买什么吗?我去帮你买。”楚景暄道。
“我要回家拿点东西,晚上我陪床。”
“我陪你过去,还是我在这里看着乐乐?”楚景暄问。
宋斐时想了下,道:“乐乐估计要睡一会,你……你要是没事的话,就陪我过去吧。”
“能有什么事,走吧。”
“哦。”
宋斐时先去看了下母亲,医生说暂时还不能进去,所以就隔着玻璃看了几眼,然后就跟楚景暄一起,回了趟家。
在家里给自己和商宛乐都拿了些换洗的衣服,以及一些生活用品后,两人又去了附近的商超。
商宛乐刚醒,要注意饮食,能吃的东西不多,宋斐时不敢给她瞎买吃的,所以就先只买了牛奶酸奶,然后又给她买了很多娃娃、玩具。
楚景暄看着购物车里的东西,眸光落了落。
全是给商宛乐的。
买完去付账,付完后时间也到六点了,宋斐时打电话给了护士,护士说商宛乐还在睡。
中午的时候,因为陪着商宛乐,他其实没吃几口。当时因为担心,所以也不觉得饿,这会慢慢放下心来,才觉得有些饿了。
他想着这会先吃了,省得晚上商宛乐醒了,他还要再出来吃东西。
“你等下有事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宋斐时手指在商超袋子上摩挲了下,看着楚景暄问道。
“你想吃什么?”
宋斐时想了下,道:“馄饨吧。”
“行。”
两人去附近吃了馄饨,楚景暄吃的比较快,吃完他说出去买瓶饮料,问宋斐时要什么,宋斐时要了玄米茶,于是楚景暄就出去了。
等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两瓶一样的玄米茶,拧开一瓶,递给了宋斐时。
吃完回到医院,商宛乐还在睡。
宋斐时将大包小包的东西先放在了病房,然后看了看天色,已经黑了。
他是要在这里过夜,陪着商宛乐的,总不可能让楚景暄晚上也在这里。
再说,白天楚景暄已经陪了他够久了。
“我在这陪着她,你回去吧。”宋斐时仿佛又恢复成了之前的自己,语气轻快。
楚景暄垂目静静看着他,像是想了下,最后道:“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赶紧回去吧,你不是很忙的吗。”宋斐时说着,手按在楚景暄肩膀上,推着楚景暄往电梯去。
他按了电梯,然后将楚景暄送到了楼下。
“回去吧,下次见。”宋斐时笑吟吟,一点看不出下午失神苍白的模样。
楚景暄看着他:“伸手。”
宋斐时疑惑,但还是伸了手。
楚景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扁圆的铁盒,放到了宋斐时的掌心。
是莓果味道的压片糖,宋斐时高中时候很喜欢买这个糖,所以买水的时候,他买了一盒。
宋斐时看着铁盒,怔了怔。
“宋斐时。”
“嗯?”宋斐时抬头看楚景暄。
楚景暄看着他:“对自己好点。”
宋斐时愣了下,但同时,鼻子不受控地一酸。
从家里出车祸以来,他几乎就将自己放在了最后,不会考虑自己是不是很累了,是不是很难受了,是不是很饿了,拍外景的时候手臂刮伤了,录综艺的摔的身上青紫,也都不当一回事。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考虑这些,也不配考虑这些,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毕竟无人可以依赖了,他能依赖的只有自己,他的妈妈和妹妹也都要依赖他。
但这会,楚景暄跟他说,“对自己好点。”
楚景暄在他掌心放了他喜欢吃的糖。
楚景暄看着他,“还喜欢吃这个吗?”
宋斐时低着头,“嗯”了一声。
“那下次多给你买点。”楚景暄说着,揉了下他头发,“我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宋斐时忍着鼻酸“嗯”了一声,同时抬头看着楚景暄。
他很想问楚景暄,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第24章 第 24 章
楚景暄离开, 宋斐时回了医院,晚上商宛乐醒了,宋斐时喂她喝了一点肉汤, 一些流食, 又给她拆了玩具, 陪她玩了一会。
等商宛乐睡着,他才去洗澡,洗完躺在医院的陪护床上, 忍不住看着那盒莓果味的压片糖。
楚景暄为什么要给他这盒糖?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要教他演戏教到凌晨?
楚景暄之前说是看在同学情谊上, 但此刻,他看着手里的那盒糖,却再一次忍不住想问,真的只是把他当朋友吗?
而在问这个问题前,他更需要问的是, 自己对楚景暄是什么感受?
他有没有恨过楚景暄?大约是有一点的。毕竟,他当初真的很喜欢楚景暄。
是他暗恋的楚景暄, 是他告的白, 是他跑过去照顾了发烧的楚景暄一整天,然后第二天就被楚景暄分手了。
他那时候是真的难受,所以他给了楚景暄一巴掌。
楚景暄没有躲避,没有阻止,他当时大可以再给楚景暄一巴掌,但他迟迟打不下去。
他那时候发现, 自己都被分手了,却还在舍不得楚景暄, 甚至还在想,自己刚才那一巴掌会不会太重了, 会不会很疼。
他觉得自己恋爱脑,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当时就是舍不得再给楚景暄一巴掌。
关旷问他这三年为什么都不谈,其实没有为什么,他就是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他不会那么高尚深情地说,自己是因为楚景暄,所以一直没有谈恋爱的,不是这样的,他单纯的就是这三年没遇上喜欢的人。
如果这三年,他有碰到自己很喜欢的,他可能也就谈了。
而当他再一次遇到楚景暄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告诉过自己,人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
但……他将手里的糖盒握紧,他脑海里闪过楚景暄教他演戏时候的模样,闪过那天停电,楚景暄牵住他手,闪过楚景暄把他叫进休息室,给他贴膏药,以及那天楚景暄的耳红。
自己好像……又喜欢楚景暄了。
那楚景暄呢?他手指在铁皮糖盒上轻轻滑动了下,脑海里将这段时间跟楚景暄的各种相处细细过了一遍。
他觉得,楚景暄……明明也喜欢他。
但楚景暄又说不喜欢他,只是把他当同学,当朋友。
他在陪护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最后决定主动出击,等下次见到,直接问问楚景暄!
再见到楚景暄,是在第三天。
这天下午,他有个工作,是公司给他接的一个拍摄。
可以预见,后面他肯定也会经常出去工作,毕竟还要赚医药费。
他原本想的是找个护工阿姨,帮忙在他不在的时候,照顾商宛乐,但商宛乐的小姑,也就是商尤之的妹妹在知道情况后,便主动提出来这边照顾商宛乐一段时间。
因此这天在陪商宛乐吃过午饭后,他去机场接了商宛乐的姑姑,将人送到医院后,他又匆匆赶去拍摄片场了。
等拍完模特照,已经晚上了,小姑给宋斐时发了消息,让他忙自己的事情,不用担心商宛乐。
大概还是怕他担心,发完消息还又给他发了个视频,视频里在哄商宛乐吃饭。
宋斐时其实知道,小姑家里有两个小孩,经济情况也只是普通,能过来照顾商宛乐一个月,已经是挺不容易了。
晚上小姑会在医院陪床,但宋斐时还是回医院看了下商宛乐,逗了逗小姑娘,到八点左右才离开。
离开后,他坐在车上,想了好一会,最后一鼓作气,直接给楚景暄发了消息。
V我五万看看实力:[我有点事找你]
他微拧着眉,像在思考什么大事似的,在想下一条发什么,可结果还没等他打完下一条,楚景暄就一个视频打了过来。
宋斐时:?!
宋斐时忙朝镜子看了看自己,理了理头发,然后接了视频。
楚景暄似乎是在家里,穿的是家居服,头发有点乱,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
楚景暄仰靠在沙发上,手机举到头顶,看着宋斐时。
因为这样仰着,喉结看起来比平日更明显些,楚景暄喉结上下动了动,音色带着金属感的冷调,但因为缠了几分懒,又仿佛淡化了那点冷,“怎么了?”
宋斐时抿唇,看着楚景暄,想到自己想问的问题,心跳不由地有点慌乱,他眨了眨眼睛,“没怎么,就是……你忙吗?”
楚景暄:“不忙,我在家。”
宋斐时:“哦……”
楚景暄:“你在哪?”
宋斐时:“刚出医院,乐乐的小姑从外地来陪乐乐了,我今天不用陪床。”
楚景暄将宋斐时的视频窗口放到最大,手指在宋斐时的脸上轻轻碰了碰,然后问:“吃饭没?”
宋斐时:“……”
他晚上其实吃了一个三明治,但……不算饱,而且一个三明治,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吃饭了吧。
他想着,眼睛略带心虚地瞄向其他地方:“没吃。”
楚景暄笑了下:“真没吃?”
宋斐时:“……没吃!骗你干嘛!难不成以为我会去你那蹭饭吗!”
楚景暄仰头看着手机里的宋斐时,忍不住又是一笑。
他本应该说还没吃就快去吃,但最后,他极轻地挑了下眉,问道:“我来做饭,过来吃吗?”
宋斐时:“……”
半个小时后,宋斐时按照楚景暄给他发的地址,到了楚景暄家里。
楚景暄住的是市区最贵地段的一套大平层,可以俯瞰江景,窗外灯光如金,写满繁华,相比之下,反倒是楚景暄这套房子里面,显得很是冷清。
巨大的房子,但没多少家具,不多的一些家具,也都是黑白灰银这几种颜色。
楚景暄发了密码给他,让他自己直接进来,他进来后,先是看到冷冷清清的客厅,然后徇着声音往里走,看到了正在做饭的楚景暄。
他推开了厨房的玻璃门,楚景暄闻声,看了下他,然后朝身后的两道菜示意了下,“尝尝味道。”
是简单的家常菜,一个白菜梗炒牛肉,一个西红柿做底料的酸辣汤。
宋斐时不由咽了下口水,洗了手,楚景暄抽了一双筷子一个勺子递给他,旁边摆了小碗,他拿着小碗夹了一筷子白菜梗炒牛肉,鲜辣爽口,很有食欲。
又舀了一勺酸辣汤,番茄的酸和小米椒的辣,包裹着蛋花和脆脆的黑木耳丝,很是开胃。
“好吃。”宋斐时眼睛微亮。
楚景暄看着他;“饿的话先吃点,自己盛饭。”
宋斐时抿唇,放下筷子:“还好,不饿,一起吃。”
他看了下楚景暄这会在做的,是一道海鲜啫啫煲,洋葱蒜瓣提香,空气中还闻得到些许的胡椒味,里面放着鲍鱼、虎虾、鱿鱼、豆腐、菌菇。
楚景暄将火调小一些,然后让它咕咚咕咚煮着,然后开了另一个灶,放油放蒜,然后对宋斐时道,“把空心菜给我。”
空心菜是已经洗好的,都是鲜嫩的菜叶子,放在后面的台子上沥水,宋斐时将空心菜给了楚景暄,楚景暄倒进去,油声刺啦。
“马上好了,你先盛饭。”楚景暄有条不紊地道。
“嗯。”
宋斐时去盛了两碗饭,然后将白菜梗炒牛肉和酸辣汤端到了餐桌上,端上去的时候,还不禁恍惚了下。
毕竟半个月前,他还以为自己跟楚景暄不会再有联系了。
他正恍惚着,楚景暄将空心菜端了上来,然后又去关火,将那道海鲜煲也端了上来。
“吃吧。”楚景暄说着,却没立即坐下,而是先去外面洗了一把脸。
为什么知道他去洗了脸呢,因为额前的头发打湿了一点。
楚景暄没太在意,将头发随意地往后拢了下,然后就跟宋斐时一起吃饭了。
边吃着,楚景暄问:“不是说找我有事吗?什么事?”
宋斐时咬着牛肉,心跳微快,他看了楚景暄一眼,又移开,像是专心吃饭似的,道,“吃完再说。”
楚景暄眸光往他耳朵上扫了下,眸光沉了沉,若有所思,但没追问。
“今天拍摄还顺利吗?”楚景暄问。
“嗯。”宋斐时说着,看了下楚景暄,“你经常做饭吗?”
楚景暄垂下眼睫,笑了下:“怎么可能,哪那么闲。”
他说的是实话,没有时间做,但就算有时间,他也不会想去做,今天是搬进来后第一次开火,但他没提这句。
宋斐时听着他的回答,看着他,莫名地觉得,楚景暄明明是在笑,但看着有些……孤单?
“我倒是经常做。”宋斐时夹了一个虾。
楚景暄对他的回答倒也不意外,毕竟在国外读书的,挺多都会自己做点的,他看着宋斐时,笑道:“厨艺怎么样?”
宋斐时咬着虾,挣扎两秒,最后放弃挣扎:“比你差点……但也还行的,下次做了你试试。”
很随意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楚景暄听着,却不由心中微动,心底忍不住生出渴望,甚至在脑海里幻想了下宋斐时跟他住一起,跟他每天一起吃饭,一起这样聊天的画面。
如果他们住在一起,家里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客厅应该会多出一张很宽大的沙发,布艺或者皮质的,一定是能躺下他们两个人,并且躺起来很舒服的那种,上面一定会有很多抱枕,抱枕肯定不是一套的,应该是各种各样图案的,因为宋斐时的喜好是这样的。
还会有很多零食,很多漂亮的同款杯子,很多宋斐时一时兴起买回来的小物件,可能还会养一只猫,或者一只狗,冰箱里应该也会经常塞得满满当当,有很多饮料,水果,新鲜的蔬菜。
他们会窝在一起看电视,会一起选毛毯,选床品,宋斐时说不定会喜欢用真丝的。
越是想象,心底的渴望越是像一根疯长的枝丫。
他看着在吃东西的宋斐时,忍不住很想亲他。
时隔三年,他都快忘了宋斐时嘴唇的触感,就记得很软,有次宋斐时吃了糖,是莓果味的。
他目光落在宋斐时的唇上,喉结很轻地动了下,又垂了垂眼睫,收回视线。
跟着被一起收回的,还有心底疯长的渴望。
他漫不经心地回宋斐时:“好啊。”
两人就跟高中时候一样,吃饭、聊天,就连宋斐时都不由觉得有点神奇,他们俩就好像中间没有断联拉黑过三年一样。
不过一边在聊天的时候,宋斐时也还一边惦记着自己想问楚景暄的问题,因此总有点心不在焉。
等快吃完的时候,宋斐时觉得差不多应该问了。
他手指捏着筷子,在筷子上不由地捻了捻,然后道:“楚景暄。”
楚景暄:“嗯?”
宋斐时本来看着碗里的豆腐,犹豫了两秒,抬起头看着楚景暄。
他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面上好像在发热,他盯着楚景暄,问道:“你上次……为什么送我糖?”
楚景暄看着他,薄唇轻动了下,然后移开视线,不甚在意地道:“看到了就买了啊。”
宋斐时其实猜到了这个回答,毕竟楚景暄前面就特意说过只是把他当朋友,也就是之前楚景暄这样说,他才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但现在他就是很难不多想。
他又不是没见过高中时候,楚景暄是怎么对朋友的。
宋斐时忍着丢脸的可能,固执地问:“那你记得关旷喜欢吃什么糖吗?”
楚景暄:“……”
楚景暄薄唇动了动,没说话,又动了动,然后道:“他又不爱吃糖。”
宋斐时:“谁说的,他爱吃。”
楚景暄找理由:“他不坐我前面,我没怎么给他买过东西,怎么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糖,是因为你高中不是经常让我给你带吗,给你带多了就记得了。”
“……”宋斐时咬了咬牙,干脆问道:“你这段时间,对我这么好,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楚景暄说着,眼底眸光微动了下,但沉吟几秒后,他抬头看向宋斐时,语气吊儿郎当,轻笑,“你不会又喜欢我了吧?宋斐时,我不是什么好人。”
宋斐时拧眉:“那你对我这么好干嘛?”
楚景暄又夹了一筷子菜,边吃边道:“同学一场嘛。”
宋斐时:……!
他定定看着楚景暄,就像想从楚景暄脸上看出点什么。
他就是觉得楚景暄说的和做的,很矛盾。
但楚景暄一个影帝,要真不想让他看出点什么来,他又哪能那么轻易就看出来呢?
宋斐时盯着他,磨了磨牙,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楚景暄漫不经心:“健壮的,黑皮,沉默寡言。”
宋斐时:“…………”
简而言之,就是跟他完全相反的。
宋斐时深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你高中……你,你明明喜欢的是我这样的!”
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是顶着多大的羞耻心!
楚景暄嗤笑:“我们这种明星,私下都很乱的,一周换八个都有的,哪有什么统一口味。”
宋斐时:…………
楚景暄又看他,语气半是开玩笑半是警告:“别喜欢我啊,我不吃回头草,也没时间正经谈恋爱。”
“……”宋斐时偏开脸,扒拉了一口米饭,咬牙切齿:“谁喜欢你!”
吃完晚饭,宋斐时开车回了自己家,洗完澡,躺到床上已经很晚,他这几天其实也挺累,今天更是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这会本应该挺困,但躺着就是没睡着。
楚景暄说的很明白,但他翻来覆去,就是觉得不太对。
关旷跟他说过,楚景暄这几年几乎跟所有同学断了联系,也就跟关旷联系过两次。
那么多同学,为什么就帮了他呢?
他将脸闷在枕头里,又想到之前狗仔跟踪楚景暄,结果跟了一年什么都没跟到,楚景暄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的热搜。
忙成那样,还能一周换八个?
但楚景暄明明白白说了不喜欢他,难道真的是他感觉错了?
宋斐时拧眉,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想了一会,抿唇,捞过手机,开始搜索:如何判断一个人喜不喜欢你?
半个小时后,得到的结论是:纵容,区别对待,吃醋。
纵容?自己也没无理取闹,看不出来纵不纵容。
区别对待?唔,这个好像挺明显的。
吃醋?宋斐时看着这一条,抿了抿唇,脑海里不由闪过了一个想法。
明天上午要去医院陪乐乐,也让小姑休息下,下午还有个工作,宋斐时想着明天的安排,正思忖什么时间去找楚景暄比较合适,这时楚景暄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
X:[后天有个采访,让带个朋友一起参加,你空吗]
宋斐时看着消息,抿了抿唇。
他这几年,其实断断续续也有关注过楚景暄的新闻,楚景暄很少参加访谈类节目,这两年就他所知的,更是一次都没有。
只演戏,只呈现作品,但似乎一点都不愿意让别人了解他。
但现在,楚景暄说有个采访,还这么恰巧,说要带个朋友一起。
真的能有这么巧吗?这么不喜欢上综艺,不喜欢采访的人,现在突然就又上综艺,又接受采访,还带上他。
宋斐时脑海里甚至闪过了一个夸张的念头——楚景暄参加综艺,不会是因为知道他会去,所以才参加的吧?
还有……他之前虽然见过节目导演,但见完之后,原本以为节目组最后不会选他的,他都没抱希望了,但最后,他却突然就收到了节目组的邀请。
……
念头刚闪过,宋斐时又忍不住抖了抖肩,像是被自己的脑补给无语到了。
自己这脑子在想什么啊?脑补的也太过了吧!
第25章 第 25 章
楚景暄说的采访节目, 录制地在外地。
宋斐时跟经纪人说过后,经纪人当然是一百个愿意,毕竟楚景暄带宋斐时上节目,这基本就等于是让宋斐时纯蹭自己流量了。
于是第二天, 宋斐时在忙完下午的工作后, 就跟楚景暄飞去了C市。
到了C市, 自然是住酒店, 楚景暄开了两间房, 就挨着,在隔壁。
两人将东西放好, 叫了餐,在楚景暄房间吃饭。
吃饭的时候,宋斐时故意拿出手机, 翻起了自己一个好友的朋友圈。
楚景暄见他吃的心不在焉, 一直盯着手机, 不由扫了他下,“看什么?”
宋斐时在心里给朋友小声说了声sorry,然后将手机一转, 给楚景暄看。
“是不是很帅?”
楚景暄扫了一眼,“丑。”
宋斐时:?
哪里丑了?!这在他朋友里,那也是一顶一的帅哥了,楚景暄什么审美!
宋斐时撇撇唇, 收回手机:“我觉得好看。”
楚景暄言简意赅:“这谁?”
宋斐时:“学长, 你说他做我男朋友怎么样?”
楚景暄闻言, 面上神情僵了下, 但又很快偏开脸,移开视线, 他像是一根绷着的弦,沉默了几秒,但最后还是没有绷住。
他语气又冷又凶:“你书没读完,事业没开始,谈什么男朋友,时间够用吗?还有,你什么眼光,这人看着就不怎么样。”
一番话看着一本正经煞有其事,但怎么听都有点酸溜溜的意味。
再说,一张照片,除了长相,哪里还能看得出来什么,顶多就是再看出一点点性格端倪。而这张照片,怎么看这都是一个阳光大帅哥,但楚景暄偏偏把人家说的很差。
宋斐时唇角不受控制地翘了下,但又马上克制住。
他收回视线,心想楚景暄这算是吃醋吗?他虽然确实被挺多人喜欢过,但恋爱经验也就仅限于跟楚景暄,经验的匮乏导致他这会也不太能准确判断这算不算。
他想着,忍不住就想进一步试探一下。
于是,他口不择言地道:“但听说他活挺好的。”
楚景暄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然后看向宋斐时。
宋斐时被他看的,心里抖了下,但面上却装的镇定且毫不心虚。
楚景暄漆黑的眼底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像深不见底的古井微波,同时神情又有几分一言难尽的意味。
他薄唇抿了抿,然后手一伸,修长的手指拢在宋斐时后颈,将人一带,带到自己跟前,“什么好?”
宋斐时猛地被他一拉,差点整个人扑到了楚景暄怀里,他看着楚景暄,只觉得楚景暄像在生气。
但他却没有怕,反而忍不住想,生气是代表……他吃醋吗?
于是他回视着楚景暄,眼睛微亮地道:“活好。”
楚景暄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他简直匪夷所思地看着宋斐时,宋斐时刚刚是想到人家活好,眼睛在冒光吗?
他沉默地看着宋斐时看了好几秒,最后蹦出一句:“你……很想被上?”
宋斐时:……????
他可没有这个意思啊!他只是想看看楚景暄会不会吃醋的!
但……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是有点这个意思……
宋斐时被自己挖的坑懵住,更被楚景暄过于直白的话懵住,脸上控制不住地冒起热意。
这要他怎么回答……他懵了两秒,红着耳朵,伸手,用力捂住楚景暄的嘴。
“你不要胡说!”
楚景暄:…………
刚刚是谁在那说活好的来着?
两人吃完,宋斐时回了自己房间,他拿了衣服去洗澡。
洗澡的时候,回想刚刚两人的对话,宋斐时一边有些尴尬和耳热,一边又忍不住想,楚景暄刚才……算是吃醋吗?
就算不是吃醋,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朋友……会对朋友说的话吧?
虽然他恋爱经验少,但也知道一般朋友听到自己好友有喜欢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基本上……都不会是楚景暄这种反应。
所以……宋斐时一边想着,一边洗澡,等洗完出来,吹好头发,他站在床边,抿唇迟疑了一两分钟。
最后咬咬牙,心想反正这几天在楚景暄那里,面子都丢光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他就是想弄清楚,楚景暄到底喜不喜欢他。
他想着,果断地用一点矿泉水,将床中间弄湿了一点。
然后他去敲了楚景暄的门。
楚景暄也刚洗完,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听到敲门声,开了门。
宋斐时穿着睡衣,站在门口。
楚景暄看着穿着短袖短裤睡衣,露出白皙漂亮的小腿,头发柔软散下,浑身带着刚沐浴完的清香的宋斐时,薄唇很轻地动了下。
“怎么了?”楚景暄声音比平时低几分。
“我……床打湿了。”宋斐时因为心虚,眼睛没看楚景暄眼睛,而是盯着楚景暄的睡衣看。
楚景暄默了下,“然后呢?”
宋斐时心想什么然后呢?还能怎么然后呢?还问,不应该直接请他进去,说那就在我这里睡吗?
他本就因为自己故意这样做而有些心虚和羞耻,心跳都有些跳快,脸上更是不受控制地微热。
“床湿了,没办法睡啊……总不能睡湿的床吧,睡不着的,你,你床不是挺大的。”宋斐时越说越觉得耳根发热,干脆直接走了进去,霸道地说出结论,“我来你这挤挤。”
他说着就往卧室去,楚景暄:“……”
楚景暄关上门,跟他一起进了卧室,宋斐时人都霸道地进来了,这会站在床边倒是客气起来了,“你要睡哪边啊?”
楚景暄:“……重点是睡哪边吗?”
宋斐时心虚地移开了下视线,眼睛眨了下,重点是不想跟他同睡一张床吗?
他正想着,楚景暄道:“宋斐时,你心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宋斐时不解看他:?
只见楚景暄漆黑眼睛看着他,沉了沉眉,然后朝他走了过去,他走到宋斐时跟前,垂目看他,嗓音微低,透着几分危险和侵占性。
他道:“我喜欢的也是男的,你睡我旁边,不怕我做什么?”
楚景暄是双眼皮,但偏窄,他这样看着宋斐时,宋斐时差点想往后退两步。
但宋斐时没有往后挪,他就那样顶着楚景暄的视线,“你会吗?”
“……”楚景暄像是无言,最后扔下一句,“随你睡哪边。”
然后就去吹头发了,等吹完头发回来,只见宋斐时已经在右边躺下,躺的挺规矩,但也没有挨着床边。
就好像一点不怕他做什么一样。
楚景暄一时间不知道宋斐时是真的放心他,还是……想要他做点什么。
他沉默了两秒,走了过去,在床的另一边坐下。
“睡觉?”楚景暄道。
“嗯。”
宋斐时应着,又看了看楚景暄,他心跳微快,但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总不能真的引诱楚景暄吧?而且,他也不知道怎么引诱。故意靠近?他都怕楚景暄会把他扔下床。
但如果什么都不做,要怎么知道楚景暄到底喜不喜欢他呢?
宋斐时脑海里想着乱七八糟的,想的自己都觉得离谱,耳根微热地转过了身。
他想,还是不要乱试探好了。
正想着,楚景暄按灭了灯,只留了远处的一盏小灯。
这几年,楚景暄自己睡觉的时候,都会留一盏小灯,但这会,他问道:“要留灯吗?”
宋斐时以前就怕黑,从小睡觉就会留一盏小夜灯,但唯一跟他同睡的那晚,宋斐时让他把灯关了。
说因为他在旁边,所以不用灯也可以。
但那时候,他们是恋人关系,那天晚上,宋斐时是窝在他怀里睡的。
宋斐时听着他的话,也难以避免地想到了两人同睡的那一晚。
宋斐时眼睛眨了下,或许是想到曾经的同床共枕,想到当初楚景暄胸膛的触感,以及两人相拥着在床上接的那个缠绵的吻,宋斐时耳根微热了下。
他这些年其实依旧有晚上睡觉留一盏小灯的习惯,但这会,他想了下,道:“不用。”
于是楚景暄关了灯。
房间陷入黑暗,楚景暄躺下,在黑暗中正对着宋斐时那边。
他也很久没有这样,在完全的黑暗中睡觉了。
楚景暄在黑暗中,看着宋斐时模糊的轮廓,因为宋斐时背对着他,所以他不由伸手,在黑暗中,试图靠近宋斐时一点点。
他的手落在离宋斐时一掌宽的距离处,然后没再前进。
他静静看着宋斐时,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宋斐时在黑暗中问:“你睡着了吗?”
楚景暄默了几息,道:“没。”
宋斐时闻言,想了想,身体一动,转过身。
楚景暄在他转过身之前,收回手。
宋斐时借着黑暗,问道:“楚景暄。”
“嗯。”
“你这几年……谈过吗?”
黑暗中安静了几秒,楚景暄才道:“没。”
他没有问宋斐时这几年谈没谈过,有没有过其他喜欢的人,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期待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他希望宋斐时开心,但又不想听到宋斐时跟他说,我和别人谈过,我很喜欢别人。
“睡吧,不早了,晚安。”楚景暄道。
“嗯,晚安。”
楚景暄说着转过身,他在黑暗中,凝望着自己的黑暗。
脑海里闪过母亲死亡时候的画面。
他妈妈是跳楼死的,血染了一地,跟地上的污水混合在一起,成了灰败的红。
在那之后,他就去了他父亲吴显明那边,跟他父亲和继母住一起。对于母亲的死,他一直以为是意外,直到高考结束后不久,他听到了他继母跟他父亲的争吵。
“你还想供他出国?你供他出国了,我们的儿子怎么办?”
“家里又不差这点钱,又不是他出国了,小意就上不了私立了,你眼光放长远一点,你看他成绩这么好,我供了他出国,他以后出息了,不得回报我们。”
继母不悦:“你还惦记他以后孝顺我们?你看他对我们有过几个笑,还指望他以后对你好吗?再说,他要是知道他妈跳楼的原因,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别说报答你了,不给你吃苦头就不错了!”
吴显明皱眉,呵斥道:“闭嘴!好好地提这个做什么!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要不是当初你嘴贱跟她说,她能受刺激跳楼吗!”
继母很不乐意地道:“什么我嘴贱,我……我说的都是事实而已,要怪就怪你自己,听什么算命的说她属貔貅,娶了她能帮你招财,我当时也不知道她有遗传精神病,受不了刺激。”
她说着,神情愤愤:“就算他不会知道,那也保不准他以后跟他妈一样得精神病,精神病可是会遗传的,我跟他在一起就瘆得慌,怕哪天犯病捅了我们。他就是个不定时炸弹,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炸,他越有出息,以后要是爆炸了,我们就会越惨。我说了不要把他接进来,你非信那个大师说他跟他妈一样能帮你招财!”
……
楚景暄在黑暗中,痛苦地攥了下手下的床单。
他母亲在知道吴显明出轨,跟吴显明离婚后,怨过恨过,但没有怀疑过吴显明曾经爱过她。
直到某天,那个女人出现在他家,因为说漏了嘴,让他母亲知道自己当初被娶进门,只是被当做招财运的工具……
他难以想象,自己母亲当时有多痛苦,痛苦到跳楼自杀。
他母亲是被看做招财的物品娶进门的,他也是因为算命的说有招财运,他父亲才把他接回家的。
所有这些,包括他母亲曾经有过精神病,他都是在那天知道的。
那天他将他家里客厅的东西几乎都被砸烂,也将他父亲砸了个,从那天起,他没再在那个所谓的家住过。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他开始发烧,然后宋斐时来找了他,照顾了一天。
那天他们同床共枕,他其实知道宋斐时偷偷买了byt,他有过那么一瞬,想自私地占有宋斐时,想拉着宋斐时跟自己一辈子。
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抱着宋斐时入睡了。
第二天的晚上,在去过了欢乐谷后,他跟宋斐时提了分手。
也就是在那之后,他仿佛将宋斐时怕黑的毛病,移到了自己身上,也变得怕黑,而且时不时会听到水声,那些水仿佛一点一点漫过他身体,就像他妈妈坠楼的那天,地上那些污水一般。
当这些画面再一次在脑海里闪过,楚景暄眉心压抑地沉了沉。
这时,他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好像是宋斐时往他这边靠了一点。
“我……我没其他意思啊,我就是靠近点,不容易怕。”宋斐时小声,不太好意思地解释着。
楚景暄声音微涩,就好像刚从一场大难中死里逃生,但因为声音偏轻,宋斐时没太听出异样。
“要开灯吗?”他问。
“不用。”宋斐时在黑暗中回答。
楚景暄沉默了一会,然后转过了身,他从背对着宋斐时,变成了面对着宋斐时。
他抬手,揉了下宋斐时的头发,很柔软。
然后没有收回手,他那只手就落在了宋斐时脑袋附近。
若是开了灯,看起来像是一种守护的姿势,只是两人没有挨在一起而已。
“睡吧。”楚景暄道。
“嗯。”宋斐时觉得安心了很多。
他不知道的是,感觉到安心的不只有他,还有楚景暄。
当触碰到宋斐时的时候,甚至只是当宋斐时开口说话,当宋斐时需要他的时候,那些冰冷脏污的水,就好像自动退了下去。
他手指还轻贴着宋斐时几缕头发,他感受着宋斐时头发落在他手上的触感,想到医生说的话。
医生说这是心理受刺激之后的后遗症,可能会永远这样,也可能会越来越严重,但也有可能会好转。
而现在,他没有听到水声。
第26章 第 26 章
一夜相安无事, 规规矩矩的同睡,让宋斐时早上起来刷牙洗漱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自恋, 意会错了。
要不然, 怎么……就能那么规矩地同睡一晚呢?规矩到连多碰到他一下都没有。
抱着这样的怀疑, 两人在下午到了采访节目的录制大楼, 化妆老师开始帮他们上妆。
两人都底子好, 基本不怎么需要修饰,而且两个人都不是很喜欢在脸上涂太多, 因此十来分钟就化好了妆,做好了发型。
弄好后,宋斐时等着节目开始录制, 但没想到过了一会, 一个工作人员推门进来, 对楚景暄道:“景暄老师,衣服到了。”
“好,谢谢。”楚景暄说着, 看了下宋斐时,“换衣服。”
宋斐时疑惑起身:“节目组还负责嘉宾上节目的衣服?”
工作人员一听,笑道:“不是我们准备的,是景暄老师找人送来的。”
宋斐时闻言, 一愣, 他没想到楚景暄还专门找人给他准备了上节目的衣服。
两人到了换衣间, 只见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两套高定款男装, 都是衬衫西裤,但完全不是商务上班的款式, 设计感十足,一套雾紫色,设计偏内敛,一通珠白色,设计偏华丽。
“白色你的,按你身高尺码拿的。”楚景暄说着,拿了雾紫色那套,然后进了一间换衣间。
宋斐时拿着珠白色那套,进了隔壁的换衣间,他一边脱下自己衣服,一边不由闪过楚景暄那句——“按你的身高尺码拿的”,他看了看衣服,眼睫眨了下,心想楚景暄怎么知道我的尺码是多少?眼睛这么准的吗?
他想着,将敛着华贵光泽的西裤穿上,然后发现西裤的腰围跟他腰身几乎完美贴合。
贴合的实在太过完美,以至于宋斐时不由用手把了下自己的腰,有些诧异。
楚景暄的眼睛是尺吗?尺码挑的这么准?还是说是巧合?
他有些匪夷所思地又换上了介于欧式宫廷风格跟现代休闲两者之间的衬衫,也几乎是完美贴合他的肩线,露出恰到好处的锁骨线条。
但这件衣服手腕跟后部有几处绑带,需要绑一下,宋斐时一个人绑不到,于是他很自然地求助一墙之隔的楚景暄:“楚景暄,你穿好了吗?能帮我绑一下绑带吗?”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楚景暄开了自己那边的门,接着他这边的门被“咚”地敲了一下。
“开门。”
宋斐时本身也穿好了衣服,只剩绑带没绑,因此立即开了门。
没想到门一开,看到的是上衣扣子扣了三分之二的楚景暄。
雾紫色的衬衫罩在楚景暄身上,因为上部的好些扣子没扣,呈现一个深V,露出隐隐约约的胸肌。
换衣间的空间不算很大,站两个大男人说不上挤,但也说不上多宽敞富余,楚景暄低着头,跟宋斐时面对面站着,帮他绑袖口的绑带。
他绑的认真,但跟他对站着的宋斐时却不受控制地心猿意马。
宋斐时感觉自己眼睛看楚景暄的脸也不是,看楚景暄的衣服也不是。
他将视线聚焦到自己的绑带上,看着楚景暄的手捻着自己绑带,穿过袖口的几个小孔。
楚景暄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手背上能看到隐伏其下的青筋。
有种有力、内敛的涩感。
宋斐时觉得自己大概脑子坏掉了,光是看着楚景暄的手,都开始面上微热了,都感觉周围空气在升温了。
但……楚景暄的手确实很好看。
宋斐时眼睫眨了眨,然后悄悄往上抬了几分,他心想,看下又没什么。
他瞄了下楚景暄没扣好的衣服,看到雾紫色下面若隐若现的胸肌。
还……挺大的,鼓鼓囊囊的。
宋斐时不受控制地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这时楚景暄已经将他袖上的绑带绑好,准备帮他绑身后的。
身后的绑带在后腰右侧,是要绕过腰身,跟前侧的绑带相连的。于是楚景暄手指拿过后腰的绑带,然后微微弯下身,仔细给宋斐时整理。
他衬衫本来就是穿到一半就过来了,因此衣角有一小块翘起,他也没注意,他这会一弯身,后侧翘起的那一小块,因为他的动作而向上了几分,露出肌肉线条极为漂亮的一截后腰。
而后腰处,覆盖着一块纹身,这会那纹身也因此露出一角。
宋斐时一眼瞥见,微愣了下,楚景暄之前是没有纹身的。
“你后腰是纹身吗?”宋斐时不由问道。
楚景暄闻言,手指顿了下。
“嗯。”他毫无犹豫地用手拉了下自己后腰那块的衬衫,拉平,将纹身盖住。
看起来,一点都不想跟宋斐时分享自己纹了什么。
宋斐时微愣,他原本还想问下纹的什么,但楚景暄的动作和神情,似乎……很介意被他看到。
楚景暄很快帮他绑好绑带,然后回了隔壁换衣间,过了会出来,两人一起去了录制厅。
采访的时候主持人问到两人的关系,楚景暄没有什么遮掩,说是好友、同学、前后桌,提了很多高中时候的事情,除了两人无人知晓的那一周恋爱。
采访完,两人回了A市,楚景暄的司机和助理来接,先将宋斐时送去了医院,然后才往楚景暄住处开。
到了医院,宋斐时陪妹妹玩了一会,喂她吃了点东西,到了八点左右才回了家。
到家后就洗澡准备休息了,休息的时候,脑海里再一次闪过楚景暄后腰的纹身。
虽然只看到了一小块,但他总觉得有点眼熟,就像那图案在哪见过。
他想了又想,都没想起来,直到洗完澡回到房间躺下,看着天花板,余光将书架也一并纳入视野,他起初还是没想起来,也没注意到书架,但大脑天生有相关联的本领,即便只是余光扫到书架,但记忆也因此抽丝剥茧。
他像是想到什么,猛地起身,目标明确地走到了书架右边,伸手,从一众书和些许的摆件中,拿下了一个相框。
相框里不是照片,而是一个标本,那是小时候,他爸爸外出工作的时候,给他带回来的一个植物标本,绿绒蒿。
他爸爸是地质工作者,经常需要外出去各地,后来也是因为在高山勘测的时候,突发意外死亡的。这个绿绒蒿就是一次勘测的时候遇到的,绿绒蒿生长在海拔三千到五千米的高山上,生长环境极为严苛,当时这株绿绒蒿不知道是被什么登山者给拔了又随意丢弃,于是他爸爸将这株绿绒蒿捡了起来,做成了标本带给他。
很漂亮的一种花,颜色艳丽,花瓣宽大纤薄,很难想象是生长在人迹罕至的高山雪地上。
他后来照着这个标本,采用同等大小的尺寸,临摹了一幅画送给楚景暄。
宋斐时将目光落在这幅标本的右下角,楚景暄今天不小心露出来的那一小块纹身,跟这幅标本右下角的那一小块,一模一样。
所以楚景暄的纹身,是这幅绿绒蒿?
宋斐时怔了怔,是因为觉得这个图案好看?还是……是因为他送的?
他也知道自己想法多少有些自恋,可是当你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串联起来,将节目录制、加回微信、教他演戏所有这些,还有那盒糖一并串联起来,实在很难不多想。
一般纹文身,都是在热恋期的时候,才会将跟恋人相关的东西纹到自己身上,但他们分手的时候,楚景暄身上是没有这个纹身的。
楚景暄是在他们分手后才纹的,那楚景暄为什么要在分手后,还将跟他有关的东西纹到身上呢?
怀念他?还是喜欢他?
可是如果喜欢,当初为什么要跟他分手?
如果不是喜欢,为什么要在自己后腰纹上绿绒蒿?要知道洗纹身可不是一般的疼。
每一件事的答案都仿佛呼之欲出,但答案却跟表象南辕北辙。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他隐隐觉得自己离答案很近了,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隐藏在答案之下的东西是什么。
他没有犹豫,立即换了衣服,往楚景暄的住处去。
他上次到过楚景暄那边后,楚景暄将他的人脸录入到了系统中,因此没有什么障碍地就上了顶层。
在电梯里的时候,宋斐时还在想等下要怎么问楚景暄,楚景暄打死不承认怎么办,结果电梯门一开,一阵“砰砰”摔东西的声音先传入了他耳中。
同时还有难以入耳的咒骂声。
宋斐时一愣,立即出了电梯,只见大门虚拢着,里面再一次传来激烈的摔打声和骂声。
“儿子养老子,天经地义,你对我有赡养义务,你不给我钱,我们俩谁都别好过,我让你背上不孝顺的骂名,你就别想混了!”
“你信不信我把你的事捅到媒体面前,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有个精神病的妈,你也是个精神病,还才华,你的才华就是你有病!看你演戏就知道了!演疯子演的那么像!不是有病是说什么!我捅出去,说你不孝顺,说你精神病,你看看还有谁会喜欢你!”
……
宋斐时站在门口,听着这些话,只觉得一根寒冰直直捅进了自己喉咙,捅进了五脏六腑。
遍体生寒。
这个人在说什么?他怎么可以对自己儿子说这种话?他不是楚景暄的父亲吗?怎么会有父亲对自己小孩说这种话?
接着一声巨大的“哐当”声,像是什么大型金属制品重重摔到了地上。
然后他听到了楚景暄的声音。
“你去说啊,大不了我们一起死,顺便带上你老婆孩子。”
声音森冷,像见血封喉的寒刃。
同时伴随着的,还有男人难听而刺耳的尖叫声。
宋斐时心神一震,慌张地推开了大门。
“楚景暄!”他生怕楚景暄真的做出什么过激行为,还没看到人,但已经先喊出了声。
他感觉自己心跳飞快,然后穿过玄关,他看到了脸上带血的楚景暄。
楚景暄手里拿着一个金属材质的烟灰缸,烟灰缸狠狠压在男人的脸上。
客厅内一片狼藉,玻璃柜碎了一地。
楚景暄脚踩在对方身上,同时像是怔愣地,又像是难以接受地,扭头看着他。
宋斐时立即跑了过去,他先捡起了地上的一根棒球棍,防备地看着地上的男人,同时蹲下身,手覆在楚景暄的手背上。
“楚景暄,松手。”他定定地看着楚景暄,尽量镇定地说着。
他不是怕对方受伤或者死了,他只是怕对方死了,楚景暄要背上刑罚。
楚景暄从来没有想到,所有的这一切,有一天会这样摊开在宋斐时面前。
那一瞬间,他甚至想躲开,想躲的远远的,他希望宋斐时没有看到这一切。
他感觉自己的胃在痉挛,感觉自己整个人被寒冰包裹住,感觉自己的身体跟着灵魂一起下坠。
为什么,会被宋斐时看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宋斐时会觉得他可怕吗?
“楚景暄!”宋斐时又一次大声喊他。
楚景暄仿佛溺水的人,在无限下坠中,猛然被人捞起,终于大口地呼吸到了空气。
他怔然回神,然后松开了吴显明。
他一松开,吴显明就立即爬了起来,宋斐时神色一凛,拿着棒球棍站起身,对着吴显明,“滚!”
光是楚景暄,吴显明都打不过,更别说现在还加了个宋斐时。
吴显明愤愤“呸”了一口,骂骂咧咧但步伐很快地跑了。
他一走,宋斐时就关上了大门,大门关上,才仿佛安心下来一些。
他又匆匆回到客厅,只见楚景暄脸上手上都是血,坐在地上,看着他。
很冷漠,像看陌生人。
“出去。”楚景暄道。
语气也冷,看起来有些吓人,但宋斐时看着他,却是一点不怕,他神情很犟,鼻子发酸,“我不。”
他说着,走到了楚景暄旁边,蹲下身,轻轻碰了碰楚景暄脸上的血。
眼睛唰地泛红。
“医药箱在哪?”宋斐时忍着哽咽问道。
楚景暄没有回他,但看着他发红的眼睛,脸上的冷漠无意识地松动了几分。
他就那样看着宋斐时,然后一把按住了宋斐时的后脑勺,牢牢箍着,吻了上去。
脸上的血碰到了宋斐时脸上,混着宋斐时的眼泪,搅入两人口腔,又腥又咸。
他吻得近乎粗暴,仿佛要将宋斐时吞入一般。
刚被宋斐时看到的时候,他觉得世界一片黑暗,他最不想让宋斐时看到的一面,就这样以最不堪的方式,呈现在宋斐时面前。
那现在呢?他难以形容自己此刻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吻宋斐时的。
破罐子破摔?发泄恨意?
他不知道,他就是想吻宋斐时。
这个吻他期待了三年。
他觉得自己介于绝望和希望的混沌地带。
直到宋斐时伸手,主动地攀上了他的肩膀。
宋斐时没有拒绝他。
他好像往希望那边移了一步。
他粗暴的吻,随着宋斐时环住他颈项,随着宋斐时用舌尖回应了他的吻,而一点一点变得松缓下来一些。
最后竟有了几分温柔的意味。
两人缠绵地,血混着泪的,吻了许久,直将宋斐时吻得缺氧才彼此恋恋不舍停了下来。
血染在了宋斐时脸上,楚景暄看着,有种自己将他弄脏了的感觉。
两人定定看着彼此,宋斐时吸了下微酸的鼻子,“你亲了我,你不能又做渣男,你亲了我,就是我男朋友了。”
宋斐时声音哽咽。
楚景暄看着他,只觉得心口被细密的针连排扎下。
但声音听起来镇定,他问道:“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心仿佛被悬起,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怎样的答案,是期待宋斐时听到了所有的,还是期待宋斐时什么都没听到。
他不知道。
他听到宋斐时的声音:“听到了他威胁你,让你给他钱,听到了……阿姨。”
“噔”的一声,好像一根紧绷了很多年的、禁锢着他的线断了。
他有些懵地沉默着,他张了张嘴,但喉咙发紧。
在他说话之前,宋斐时眼眶发红地看着他,问道:“楚景暄,你喜欢我是不是?”
楚景暄看着他,薄唇动了动,但没有回答。
宋斐时却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宋斐时神情倔强而坚定地看着他,道:“我喜欢你。”
然后他又道:“你亲了我,不能说不喜欢我。”
楚景暄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看着他白净脸上染上的血,良久,他伸手,抓着自己袖口,帮宋斐时擦了下脸上的血迹。
他一边擦着,一边缓声道,“宋斐时。”
“嗯。”
他声音像沉重的铁链拖拽,“我母亲是精神病自杀的,我父亲骨子里卑劣,我身上流着他们的血,医学上说精神病是会遗传的。”
宋斐时心口一阵疼,他沉默了两秒,然后红着眼睛,故意问道,“现在两个男的也能生孩子了吗?”
“……”楚景暄怔了下,喉间一阵酸涩,“我的意思是,我可能会遗传,我以后可能会犯病,宋斐时,你愿意跟这样的我在一起吗?我现在赚了挺多钱了,以后如果真的遗传了,说不定能治好,如果没有治好,你可以跟我分手,我把钱都给你。”
他说着,顿了下,空气安静了好几秒,他才终于问道:“要和我试试吗?”
宋斐时用力抹了下自己眼睛,他用通红的眼睛看着楚景暄,有点凶地道:“谁家谈恋爱是奔着分手去的?”
然后他吸了下鼻子,又道:“把试试去了,把分手去了,我就跟你谈。”
楚景暄看着他,没说话。
宋斐时:“说话啊。”
楚景暄依旧没说话,但覆上他的唇,吻了他。
缠绵的吻间,宋斐时忍不住还是想要一个回答。
他声音被碾得断断续续,缠缠绵绵,黏黏糊糊,他问,“我们……在谈了吗?”
楚景暄:“嗯。”
第27章 第 27 章
两人接了一个缠绵的吻, 吻着吻着,楚景暄有点着火。
宋斐时感受到了,但他还惦记着楚景暄身上的伤,他面上有点热, 推了推楚景暄, “你的伤口, 要处理一下。”
还有这客厅, 都被砸成这样了, 满地的玻璃渣,要叫人来收拾下, 要不然很容易扎伤人。
楚景暄略略松开他,声音听起来克制而平静,但眼底眸光擭人, 他道:“看着吓人而已, 没什么伤口, 都是他的血。”
宋斐时看着他额头破开的一道口子,无言了几秒,心想楚景暄真是睁眼说瞎话。
他固执道:“医药箱在哪?你应该有专门的医生吧?叫医生来看下?”
楚景暄拗不过他, 起身,去拿了医药箱,“一点伤口而已,用不着叫医生。”
他说着, 将医药箱放到宋斐时面前, 打开, 从里面熟练地找出几样处理伤口的药品。
宋斐时见他拿的那么熟练, 忍不住想,是不是之前经常遇到过这样的事。
他没有问, 只是夹着碘伏棉球,小心帮楚景暄处理破了皮的地方。
他帮楚景暄处理伤口的时候,楚景暄没有发出一点“嘶”声,就好像一点都不会疼一样。
但越是这样,宋斐时心底却越是难受,他不由像大人哄小孩一样,轻轻吹了吹伤口。
这样的举动,楚景暄第一次体验,因此宋斐时轻轻吹他伤口的时候,他怔愣了下。
他不由看宋斐时,只见宋斐时眼眶微红。
楚景暄伸手,抚了抚宋斐时的眼尾,轻笑,“又不是多大的伤。”
宋斐时看了下他,没说话,他心想,那要怎样的伤,才算大的伤?
他沉默着帮楚景暄处理完了伤口,楚景暄也打电话,叫了人来清理客厅。
一切弄完后,已经很晚了。
楚景暄看了下时间,抿了抿唇,问道:“在这过夜吗?”
两人虽然说已经在谈,但毕竟才刚刚确定关系,提到这些,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宋斐时看了下他,轻声“嗯”了下。
他感觉自己昨天故意挤进楚景暄房间,跟楚景暄同睡一张床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不好意思。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他是洗了澡过来的,但这会是夏天,这么一折腾,再加上身上也沾上了些血,于是他又重新冲了个澡。
楚景暄拿了自己睡衣给他,洗好出来,能明显看出楚景暄的睡衣比他大了一个号。
他上了床,楚景暄去了浴室,过了会楚景暄出来,宋斐时怕他伤口沾了水不好,又帮他重新处理了下。
一切弄完后,楚景暄薄唇轻动了下,然后道:“睡觉?”
宋斐时却垂了垂眼睫,然后又看他,“我想……看下你纹身。”
楚景暄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这个,微愣了下,但既然已经在一起了,那纹身,以及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以后都会被宋斐时看到的。
楚景暄看着他,无所谓地笑了下,“好啊,你看,但说好,不要难过。”
宋斐时对他的话有点不解,但转念一想,可能是怕自己看了觉得这三年的分开有点可惜?
他看了下楚景暄,像小孩讨要大人糖果似的,“我知道你纹的什么。”
楚景暄有些纵容:“哦?什么?”
宋斐时耳根微热:“绿绒蒿,是不是?”
楚景暄看着他,在他唇上很浅地亲了下:“对。”
明明只是碰了下唇,但或许是因为那份温柔,或许是因为楚景暄背后的纹身,宋斐时被他这样一亲,耳根有点热。
他挪了挪身体,将楚景暄的睡衣从背后掀起。
楚景暄微微弓着背,漂亮的肌肉线条在后背上起伏,而后腰处,覆着蓝紫色的绿绒蒿,花瓣宽大纤薄,艳丽而蓬勃。
卧室灯光白亮,能轻易看到很多细微之处,更何况是纹身下交错纵横的伤疤。
一大片,而绿绒蒿纹身就覆盖在伤疤之上。
宋斐时怔愣住,他完全没想到在这个纹身之下,会有这样一大片的伤疤,细细密密,像盘根错节的树根。
他手指轻轻碰在伤疤上,触摸着那些凹凸的起伏,只觉得都不敢用力去碰。
楚景暄偏过头看他,“说好了不难过的。”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宋斐时心口像被堵住,他轻轻抚摸着楚景暄后腰的伤疤,轻声问:“这是怎么弄的?”
楚景暄轻描淡写,甚至笑了下,“跟吴显明互殴的,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说的这般简单,但这背后的伤疤,如此一大片交叠,不像互殴的,更像是被人不断抽打的。
宋斐时光是想象着,都不由鼻酸,他也不想哭,但眼泪不受控制。
他从后面抱住楚景暄,只觉得后悔,后悔自己当初那么轻易地相信了楚景暄跟自己分手的理由,后悔自己当时因为傲气而没有再去找过楚景暄一次。
明明高中的时候,楚景暄对他那么好,自己却那么愚蠢地相信了楚景暄的谎言。
楚景暄当时肯定很疼,但有人照顾他吗?楚景暄的性格,肯定不会跟别人说,那当时他就一个人住在医院,住在宾馆吗?
楚景暄感受到温热的液体落在他后颈,他微微叹气,转过身,将宋斐时的脸抬起,低头,吻了他脸上的眼泪。
“早就不疼了,有什么好哭的。”楚景暄说着,又调侃道,“小孩子才哭,你是小孩吗?”
可他越是这样说,宋斐时却越是难受,他一想到楚景暄被打成这样,一个人住在宾馆,就难受得仿佛五脏六腑都揪了起来。
楚景暄看着他,他知道这会分散宋斐时难受的方法是什么。
他道:“知道怎么让我不难受吗?”
宋斐时红着眼睛,抬头看他,“怎么?”
楚景暄覆上去,吻住他唇,宋斐时承受着他的力道,躺了下去,楚景暄将他压在身下,舌尖挑开他唇瓣。温柔而缠绵地吻了一会,宋斐时感觉到楚景暄的手停在了他睡衣裤腰上。
楚景暄用鼻尖蹭了蹭他鼻子,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声音混着浓重而低哑的意味,“可以吗?”
宋斐时眼眶还是红的,但确实被楚景暄分散了很多注意力,他没想到楚景暄说的不难受的方法,是这个。
他一时间都不知道楚景暄是说正经的还是在耍流氓。
他感受着楚景暄手指落在腰|腹的温度,薄茧轻轻磨拭着他皮|肉,他身体不受控地仿佛变热。
面上也热,像被一大团的热气包围住。
宋斐时没说话,只是主动地亲了楚景暄的唇一下。
用吻做了回答。
楚景暄俯身吻他,睡衣睡裤在不知不觉间被扔到了一旁,修长的手指温柔而又略带着几分粗|暴握住他,细腻的皮|肉在楚景暄掌间被揉|拭。宋斐时不由地轻颤了下,手臂紧紧抱住了楚景暄,他手指攀在楚景暄结实的肩背上,然后在震|颤和缠|绵中,他手指往下,落在楚景暄纹身上,他将手掌贴在纹身上。温热的手掌感受着掌下交错的伤疤,他在一阵阵的晃动和亲吻间,在晕晕沉沉又难|耐的酥麻间,不断地感受着掌下的伤疤,他温柔地贴着,就仿佛那样能将那里抚平,能让过去的楚景暄不那么疼。
……
在《演员的极限》录制休息期的这半个月里,楚景暄和宋斐时谈起了恋爱,而《演员的极限》也已经播放到了第七期。
在《演员的极限》第二次录制的前一天,楚景暄在宋斐时家里过的夜,次日醒来,宋斐时刷着手机,看着网上剪辑的各种他和楚景暄的互动视频,以及粉丝建的CP超话,以及超话里各种CP文,看得都有些脸热了。
有些写的也太狂放了,还得镜面翻转图片才能看,甚至还有要转好几个链接的。
他赶紧退出超话,可不想让楚景暄看到,楚景暄……在这方面也是蛮可怕的。
以前可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更可怕的是,楚景暄不仅体力旺盛,需求频繁,还会偶尔纯情耳红,每次他一有点拒绝的苗头,楚景暄就顶着那张又帅又攻又纯情的脸,说着又孟浪又可怜的话,让他简直毫无招架之力。
太可怕了,尤其是会脸红的楚景暄最可怕。
而且他见楚景暄脸红求他会心软,楚景暄见他脸红不好意思,却会反而更得寸进尺,会轻笑,会逗他,会一边说着让他放松点,一边更过分地折腾他。
简直就是狡猾的大尾巴狼。
他可不想楚景暄再从这些文里获得什么新的灵感。
他刚退出超话,门铃响了,他走到猫眼处一看,是经纪人于辉明。
他和楚景暄谈恋爱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别人,他担心会对楚景暄的事业发展不太好。
这会看到于辉明,他立即跑去了卫生间,楚景暄刚洗漱完,脸都还没擦干,宋斐时就将他拉进了自己卧室,“我经纪人来了,你躲一下,不要出来啊。”
说完,就“砰”地关上了卧室门。
楚景暄:“……”
他突然有种自己是宋斐时地下情人的感觉。
宋斐时开了门,于辉明一见到他,眉开眼笑,他当初签宋斐时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小孩肯定能红,毕竟娱乐圈,长相就是资源。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会红得这么快,更没想到宋斐时是楚景暄同学,更更没想到的是,现在网上疯狂嗑起了宋斐时跟楚景暄的CP。
这可是吸粉的绝佳机会啊,于辉明想着明天要录制了,就赶紧跑来叮嘱宋斐时了。
他之前也不是没叮嘱过,但总感觉宋斐时没太把这个放心上,于是特意又跑来跟他说一说。
“斐时,明天就录制了,我之前跟你说的,还记得吧?”于辉明语重心长地说着。
宋斐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挠了挠自己鼻子:“……记得。”
于辉明看他仿佛不情不愿的样子,以为他是不想炒CP,心里直叹气,“你别抗拒呀,这泼天的流量,别人想要都没有呢,后面也就录制五天了,你这五天怎么也要多跟楚景暄互动。”
宋斐时不是不情愿,只是担心于辉明发现楚景暄在他家,所以有些心不在焉,他听着于辉明的话,“哦”了一声,“知道的。”
于辉明想了想,又道:“楚景暄这个人脉,你可得好好维护,虽然是同学,但人家肯帮你,也是情义,可不是天经地义的……”
于辉明吧啦吧啦说了一堆,宋斐时担心楚景暄一个人在卧室闷得慌,于是赶紧应和着于辉明,终于在于辉明讲了半个小时后,将于辉明送出了家门。
他大门刚一关上,楚景暄就自己开了卧室门,然后倚在卧室门边,笑看着他。
“你经纪人让你跟我保持好关系呢。”
“……”于辉明刚才说了好多直白的话,宋斐时不太好意思,耳根微热。
楚景暄走过去,环住他腰,鼻尖蹭了蹭他秀挺的鼻子,低声,“你要怎么哄我,跟我保持好关系?”
宋斐时看着他,耳热道:“哄得还不够吗?”
昨天他为了楚景暄开心,帮他含的腮帮子都酸了。
楚景暄亲了亲他,“饿不饿?”
宋斐时:“嗯。”
楚景暄薄唇跟他似有若无蹭着,手抚在他腰上:“明天就录制了。”
宋斐时:“嗯。”
楚景暄:“五天呢。”
宋斐时预感到了他后面可能会说什么,没“嗯”了。
楚景暄语气温柔:“吃完早饭,再吃点其他的好不好。”
宋斐时:“……楚景暄。”
楚景暄:“嗯。”
宋斐时:“纵|欲过度……不好。”
楚景暄轻笑,附在他耳边,声音压得很低,“我是说,出门吃点你喜欢的甜品,你以为我说什么?”
宋斐时脸唰地一红,嘴硬道:“我说的也是甜品。”
他听到楚景暄闷笑了一声,然后楚景暄亲了亲他耳朵,“你说的甜品,晚上再吃。”
宋斐时:“……!”
脸瞬间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