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泛并不知道薛肆在玩什么等于大法,他跟套上外套和往常的那一系列“伪装”后,就跟薛肆出了门。
薛肆拎着两手的保温盒,佘泛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薛肆也没有让他分担的意思。
两人穿的都是新衣服,一个牌子的,因为这个牌子的设计总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哪怕佘泛穿的是短的加厚棉衣,看上去有点沉重但还是很酷;薛肆穿的是比较薄的冲锋衣,就算宽大也显现出来了他结实的身材,也还是会让人觉得他们穿的衣服很像同款。
再想想,就是……
电梯门反出两人身影时,薛肆就挺满意的。
望星市到了年三十,路上的车也少了很多,一路除了要等红灯,基本畅通无阻。
他们到医院时,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梁琼甃又恰好还在睡觉。
两人没有打扰老人家休息,放了东西后,薛肆就示意佘泛出去走走。
养老院有不少老人都被接回家过年了,但也有老人家还待在疗养院。
这会雨停了,但草地和庭院还是湿的,所以没人出来,只有佘泛和薛肆在。
今天紫外线指数比较低,但为了防止意外,佘泛还是抹了防晒。
他脑袋上戴的棒球帽是薛肆前不久给他新买的,黑色底,旁边有很酷的彩色涂鸦图案,配上帽檐两个圆环,乍一看佘泛真像那种明星,再刻板印象一点,就是搞嘻哈或者街舞的。
很帅。
也很拽。
薛肆垂眼看着,没忍住,伸手拨弄了一下那两个小圆环。
佘泛掀起眼皮,目光穿过眼镜加墨镜去看薛肆,语气凉凉:“手贱?”
薛肆失笑:“是有点。”
他把手送到佘泛面前:“要不你治治?”
佘泛:“?”
毛病?
见薛肆好像没打算收回自己的手,佘泛直接抬手拍了一下。
他戴着手套,拍上去有点闷响,但薛肆的手也就势被他拍下。
薛肆没有不高兴,反而笑得更深。
看得佘泛眉头紧皱。
他哥好像坏掉了。
没有什么人的疗养院空旷而又格外宁静,特意做成了可以让老人家们坐在旁边下棋的走廊宽敞,木质座椅也有些岁月的痕迹。
佘泛不爱运动,全身都是懒筋,才离开住院部入口没几步,就了坐下来,看着不远处湿漉漉的草地和石子路。
薛肆站在他身后,用膝盖轻轻顶了一下佘泛微微弓起的脊背,他本来是想说他驼背的事,没想到佘泛干脆靠了上来:“别动。”
支使他早就得心应手:“给我当靠背。”
薛肆:“。”
佘泛的上半身压在他腿上时,薛肆身体不免有些僵硬。
他的脑袋就靠在他的大腿上,紧绷的肌肉刚好给了佘泛足够的支撑力。
他说靠,是真的完全靠上来,就跟窝在沙发上一样。
薛肆垂眼盯着佘泛,喉结稍动。
他不怕冷,所以穿得少,裤子也薄,佘泛的脑袋动一动,他就觉得痒得不行,恨不得让佘泛用力点,痛总比痒好。
佘泛虽然把整个上半身压在了他腿上,但其实才成年没多久的人还太瘦、太轻,薛肆根本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他只觉得佘泛就像是一个轻飘飘的羽毛,落在了他心上,羽绒挠得他心痒,偏偏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
这让薛肆又莫名焦躁,想要将自己的心打造成可以困住羽毛的锁链,把这片羽毛牢牢地锁在自己的身体里、心里,不让别人窥到一点,也不让他跑。
“…你冷么?”
佘泛本来还在想自己的作业,听到薛肆开口,顿了一下才回答:“有点。”
南方的冷是湿冷,坐下来时如果刮风,感觉湿气黏着在他的裤子上,透进了膝盖里。
不过…怎么感觉薛肆嗓子哑哑的?
感冒了?他这身体素质,不应该啊。
佘泛正想着薛肆如果赶他回楼里,他就回一句楼里太压抑,不喜欢,结果没想到薛肆只是弯腰,把一件外套盖在了他的腿上。
他动作时,腰腹微微压在了他的脑袋上,虽然隔着帽子,但佘泛还是莫名感觉到了一点属于薛肆的体温。
薛肆这个动作,不仅让大片阴影笼罩住了他,独属于他的气息,也从四面八方涌来,裹在了他身上。
于是南方的湿冷好像瞬间就被驱散了。
佘泛微怔,由着薛肆将他的外套盖在了他腿上。
这家冲锋衣防风效果很好,尤其衣服内衬还带着点薛肆的体温,就仿佛盖了被火炉烤过的被子,很温暖。
薛肆直起身时,顺便把手压在佘泛脑袋上揉了揉:“以后冷就早点说。”
虽然他心思很不干净,刚还在想佘泛如果扭头的话,额头会擦在他腿上哪儿,因此把自己弄得燥热得不行,但在意的还是佘泛的身体。
佘泛体弱,容易感冒。
一到换季必定感冒,稍微不注意就是发烧。
而且他每次只要烧起来,就来势汹汹,总会让人提心吊胆,生怕肺炎。
——白化病有多数会有肺纤维化的并发症,所以佘泛每次咳两下,薛肆都想把他塞进医院做个检查。
佘泛哦了声,低头看着盖在自己腿上的黑色外套:“你不冷么?”
薛肆里面就穿着一件薄薄的长袖,今天最低温只有7度。
薛肆语气随意:“不冷,要热死了。”
再不吹点冷风,他怕他真在佘泛面前失态,那才是真尴尬。
薛肆不怕冷,佘泛早就知道。
这人可是参加过冬泳比赛的,还拿过冠军,冠军的战利品现在就摆在他的书房里。
是薛肆送给他的。
所以佘泛心安理得地盖着薛肆的衣服,继续想自己的画。
疗养院其实住了不少人,也不仅只有老人,还有一些别的病人。
有病房没有关窗户,又离他们不远,病人的□□声传来时,佘泛的眉眼微微动了动。
他想他知道要画什么了。
恰好此时薛肆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分不出是谁的,他俩的手机是一个牌子一个型号外加一个颜色。
用的又都是初始的通知声。
薛肆拿出来看了看:“你的消息。”
“谁啊?”
见佘泛没有要自己接手机的意思,薛肆挑挑眉,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本就很好的心情又被人裹了层蜜,甜得都有几分齁。
薛肆解锁了去看,语气又有点凉了:“今楠。”
哪怕对方只是给佘泛发祝福,薛肆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他跟佘泛说了,佘泛就说:“你回个祝福吧。”
薛肆压着心里的不快,动手回了。
回完后,他退到消息列表,再往下滑了滑:“还有些出版社的。”
“他们是群发,不用理。”
薛肆说好,继续往下滑。
他在瞥见某个名字时,瞬间就顿住。
薛肆看着佘泛的手机屏幕,漆黑的眼瞳一片冰冷,不仅没有半点暖光,眼底还在酝酿着惊人的风暴。
他的大拇指指甲轻点了一下屏幕,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
薛肆咬着后牙槽,低声喊人:“泛泛。”
其实大了后,他是真的很少这么喊佘泛了。
所以佘泛顿了下,才稍稍抬头,想去看薛肆,但被自己的帽檐挡得彻底。
薛肆语意不明:“孟全?”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也没有问什么,可佘泛就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本静谧祥和的气氛瞬间就被打破,佘泛低下头,没有吭声。
薛肆气笑,胸膛剧烈起伏了下,恨不得现在就捏着人的下颌,强迫佘泛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回答他。
尤其在薛肆点进去后,发现佘泛还清理了他和孟全的过往聊天记录,这份怒火刹那间就燃烧到了极点。
他想他真不该离开望星市,真不该离开佘泛身边。
他就该守着他,拿锁链紧紧地将他束缚在他身边。
薛肆的肌肉紧绷,另一只手的青筋都暴了起来,要不是怕吓到佘泛,得压着,恐怕现在佘泛的手机都能被他捏爆。
而佘泛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口,他清冷的嗓音在此时此刻无比像雪。
冬日的雪,冷得沁骨。
“哥。”
佘泛的语调没有任何波澜:“我没法原谅孟知平。”
薛肆嗤笑一声:“所以你去找他的继子?找他也不找我?”
佘泛不是很明白薛肆为什么会生气:“孟家产业不小,孟全是想对孟知平下手,我看他们狗咬狗。”
这有什么问题吗?
薛肆听懂了这个潜台词。
他想说佘泛根本就没跟他提过,想说佘泛为什么不先问他,想说……
他说不了。
在佘泛眼里,他是“哥哥”,就算他再依赖他,再习惯了他的存在,他也只是“哥哥”。
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归根结底也只是朋友而已。
薛肆讥嘲地扯了扯嘴角。
佘泛不是没有察觉到薛肆的恼火,因此他更觉奇怪。
他拎起薛肆的衣服,起身去看薛肆:“你在生气?”
薛肆轻呵:“是啊,气到想打你的屁丨股。”
气到说这样的话也没法缓解他心中的火。
薛肆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说难听点,就是他觉得佘泛这行径就好像在外有了别的狗。
一个今楠也就算了,至少佘泛没有清过他和今楠的消息,但孟全……他真没办法忍。
明明佘泛从小到大,都是他一个人的。这些人凭什么半道插丨进来成为佘泛会互相发祝福的朋友?
佘泛:“?”
他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说:“他也不是我主动找的,再说就算我主动,我也不会找你。”
薛肆更气了——
就听佘泛又道:“你的事业是你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孟家家大业大,你去和他们碰,不值得。”
薛肆那股气瞬间就湮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