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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温风朗煦

    两个人呼吸相近, 林舒昂将头埋在蒋恪宁的颈窝里,她极少极少和男人这么亲密的接触,随便撩撩和实际做到完全是两码事。

    内心百转千回,到头来还是认了输, 她分明是过来接伤员的, 怎么反倒让伤员接济了, 多糗啊。林舒昂心里挣扎了很久, 结局是败北,老实窝着。

    蒋恪宁稳着步子,脚上隐隐作痛, 他也不是逞强的人, 确实是好了不少。大雪弥弥往下坠,早就已经没过了脚踝,他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 难得的平稳。循着过来时的痕迹,一路上也没有遇见兽夹或者捕兽洞。

    星星亮着, 牵扯出遥远的银河, 还有时不时移转的卫星闪烁, 密林里只有两个人轻轻的呼吸声,还有胡萝卜在前面的雪地里扑腾开道,精力充沛。

    林舒昂的呼吸声就像一只羽毛笔,时不时扫过蒋恪宁的脖颈间,她两只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修长白皙的手指就搭在他身前,右手指节中间有铅笔灰, 指甲贝圆,莹润带粉, 修剪得齐整,漂亮,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没多大会林舒昂就在他后背上睡着了,她极力撑着眼皮,恨不得拿牙签给戳上,没辙。担心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找到人脚又崴了,这后背又宽又暖,蒋恪宁步稳矫健,真怪不得她,林舒昂心里打定主意将睡着这个锅甩给蒋恪宁了。

    蒋恪宁这次没惯着她,听见她规律的呼吸声后皱了皱眉,这大雪天在外面睡着了不等着感冒嘛?他加快了步伐出了林子。

    快到别墅的时候他才站定在外面的高墙底下,

    “林舒昂——”

    “林舒昂——”

    “啊?”林舒昂被他叫醒了,脑子宕机,暂时还没转过弯来,迷迷糊糊的。迷蒙间听见蒋恪宁沉稳的声音传来:“下来,跟我一起走回去。”

    林舒昂蹙着眉,定睛一看自己可不就是在蒋恪宁背上吗?她脑子一瞬间清明,蹬了蹬腿挣扎着从他身上跳了下来,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臂,蒋恪宁面色严肃,“小心点,刚崴了脚还不长记性呢?”

    确实一挣扎就有点痛,工作太久连身体都变成了脆皮鸡制造。她想仰天长叹,又不想让蒋恪宁笑话,苦涩咬牙,一只手抓着蒋恪宁的手臂一只手耷拉着,像只独脚小袋鼠一样,往别墅里蹦。

    此刻别墅里还是灯火通明,赵江川像个大爷,躺在沙发上刷手机,李唯西和那女孩有点担忧,各自拼着战机和城堡,时不时望着别墅门外。

    门口的灯明亮,让人觉得心情安定,但直到两个人避嫌一般相互搀扶着走到门口的时候,李唯西和那女孩的心才真的安定下来。

    “恪宁哥!舒昂姐!”他眼前一亮,看着门口的两人,激动地撇下了战机,一溜烟就跑了过去,“你们没事吧?”他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刚刚就看见林舒昂姿势不太对了。

    女孩也跟着跑了过来,眉间有着浓浓的担忧,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让林舒昂颇有好感。她揉了揉女孩的头:“没事,崴了一下,还是胡萝卜干的。”她毫不客气,手一指,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落后半拍的狼狗身上,它从鼻腔里忿忿哼出一口气,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自己跑回了壁炉边。

    唰一下,躺平任嘲。

    “别挡道。”蒋恪宁没林舒昂这么好说话,李唯西讷讷地让开,看着他恪宁哥的态度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平时还是好说话的,李唯西头一次直观感受到蒋恪宁的冷漠,心理有些委屈。

    女孩将李唯西往旁边一拉,弯了弯眼睛:“我们去给舒昂姐拿医药箱。”

    蒋恪宁那张冷脸这才有了几分松动,“嗯。”

    赵江川一个翻身就从沙发上下来了,看着门口动静不对也收了手机,大步走上前来将林舒昂扶着坐在了沙发上:“怎么个事,负伤了?”他干瞪着眼,蒋恪宁淡淡地扫他一眼,眼神里充满警告,他一下就合上了嘴。

    蒋恪宁收回目t光,将女孩已经拿过来的医疗箱打开。

    林舒昂现在也有点措手不及,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一眼面色沉静的蒋恪宁还有旁边的医疗箱,感觉自己逃不过任人宰割的命运。

    她心里有些酸涩,蒋恪宁怎么这么好呢?他就蹲在她身前,身上的登山服都没有脱,头发上还挂着雪花融化后的水珠,如果只是玩玩而已,真的也会表现的这样好吗?

    林舒昂不确定,她只有短暂的无疾而终的一段恋爱,后来跟李越东纠缠也只是玩玩而已的心态。蒋恪宁让她态度有些松动,心里开始摇摆不定,她定定地望着他,有条不紊地弄纱布药酒还有医用酒精和棉签。不得不说蒋恪宁是好看的,这份好看不像周绪宁,一个是俊美,一个是英朗。

    她低下了头,声音极低极低:“你对谁都这么好吗?”像低声耳语,也像疑惑的呢喃,让蒋恪宁没听太清也没停太明白。

    “你说什么?”他拿着手中的东西望向林舒昂,后者只是慢慢地摇了摇头,将裤腿收了下来,脱掉了鞋袜:“没什么。”

    蒋恪宁微微一怔,低下了头。

    林舒昂确实是崴了脚,但是也有其他划痕,她穿的裤子没有那么厚,摔在地上的时候残枝划破了她的皮肤。棉球被酒精沾湿,蒋恪宁的呼吸扑洒在她的小腿上,他凝神定眸,偶尔拧眉,小心翼翼地将她腿上的伤痕清理好,然后混了药酒给她揉脚踝。

    哪怕是林舒昂这种脸皮还不算太薄的,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她心里又冒起一个念头,要是邓安绍或者周绪宁给她治伤,她还会这样吗?她揉了揉太阳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应该不会。

    “行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崴的有点严重,老实待着吧。”蒋医生盖棺定论,蹲在沙发前不太大的一个人,站起来一舒展开来,长腿长脚,养眼又挺拔。他接过了赵江川从身后递过来的湿毛巾,讲究地擦了擦手。

    林舒昂感谢,却心里好笑地腹诽他时不时自然流露的公子做派,最后病患认真点头,应下。

    不过——

    “蒋恪宁,你的腿你也看一下。”林舒昂在他背后叫了一声,蒋恪宁停住了步子,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我没事。”

    林舒昂不明所以,只好躺在之前赵大爷躺的地方目送他,只见他那胳膊往赵江川肩膀上一搭,后者身体一僵,哥俩好的就离开了林舒昂视野。

    “姐,我对不起你!让我给你好好看看!”李唯西见蒋恪宁一走,压迫感瞬间消失,往林舒昂面前一个扑倒就是主动认错。

    林舒昂欲言又止,看着这孩子拿手机的手放不放下都不太对,最后尴尬地往自己面前一指:“坐着吧,弟弟。”

    “真没事吗,舒昂姐?”李唯西的关心是真心流露,林舒昂看着那一张和李越东五六分相像的脸只觉得啼笑皆非,温和开口,“真没事,你难道不相信你恪宁哥吗?”

    李唯西支支吾吾,最后颓然退让低下了头,“相信是相信,但是我不太好意思嘛,其实后来一想恪宁哥没什么事,反倒连累你过去找他还伤了脚。”他叹了一口气,将责任一把揽了过去。

    林舒昂心里点了个赞,比你哥那个两条腿劈三个叉的男人强多了。

    她目光一转,就看见了旁边的小姑娘,这女孩看上去坚强果敢,实际上还是个孩子,看见林舒昂回来,蒋恪宁那周身的低气压不知不觉眼眶就有点微湿了。

    林舒昂心中嘀咕,蒋恪宁怎么这么凶的,一下子就吓到了俩孩子。

    那女孩眼睛湿漉漉的,其实林舒昂跟她不是特别熟悉,此刻还是心中微动,将手机撂在了一边:“过来呀,坐这。”

    女孩果然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欣喜,俩小孩就跟护卫似的坐在了林舒昂面前。

    她板正了脸,反差感让俩人都有点紧张兮兮,下一瞬她就展颜一笑:“被吓着了吧?哈哈哈,我真没事,好着呢。蒋恪宁就爱小题大做,嗯,你们别搭理他。”

    语气温温柔柔的,带着笑,让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边氛围绝佳,那边氛围沉闷,隔了一段距离都能听见林舒昂的笑声,多半已经没什么事了。

    “来。”蒋恪宁给赵江川递了一支烟,哥俩站在别墅□□,面前阔野百轻顷,是一片高尔夫球场。

    赵江川接了烟,闷头点烟,猩红两点在黑夜格外显眼。

    “以后这种事,就别让她去了。”蒋恪宁沉沉出声,浓黑的夜,让赵江川都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一哂,吸了一口烟,面前烟雾缭绕,他看见一向骄傲自信的发小眉间有愁,“恪宁,你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她不需要你这样的保护。”

    蒋恪宁懒惓地倚在墙边,抬头望向暗沉星空,那不着边际的银河,吐出的白雾往上升腾,喉结滚了滚,好一会才吭出一声:“我知道。”

    她身边缺人保护?自然不缺,他只是占有欲太强太强,好不容易让自己的情绪有了一点点的倾泻和放纵的突破口,又要克制克制。多少年了?她又忘记了自己多少年了?可是你能怪她吗?可她又有什么错,她只是忘了他而已。

    赵江川叹了一口气,他试图理解蒋恪宁,却无从下手。

    两个人背后是亮堂温暖的别墅,身前是浓黑的暗夜,良久之后他才听见蒋恪宁在黑暗中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她只要在那,我这儿就敞亮。”

    “你——”赵江川额间青筋直跳,对上那一双极具侵略性的眸子,他只觉得无力。

    他觉得蒋恪宁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