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至,暗下来的天边多了一抹红霞,暗红色的光点浮在眸光所触的尽头。
余晖攀上了皙白的面容,映衬出不一样的光彩。
沈素坐在卫南漪临时搭建起来的仙船边上,瞧着站在船头的卫南漪出了神。
卫南漪正控制着仙船,淡金色的灵光在她掌心浮动,随着她动而落下道道残影,她腕上力道越重,仙船的速度就会更快一点,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吹冷了沈素两颊的软肉。
她揉了揉面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卫南漪。
自从她们踏上了归途,卫南漪的心就没有静下来过,虽然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可疾驰的仙船展露着她的焦急,她急于去临仙山寻个答案。
她余光望着没有站在船头,而是站在船中央走神的岑茵。
岑茵一路上话也不太多,她千方百计也要跟着她们来临仙山,在她们接近临仙山以后,她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兴奋之色,也瞧不见悲伤,她像是在瞬间被抽空了情绪,不悲不喜也没有说话的想法。
她身侧站着阿绫,阿绫得了沈素的叮嘱,这一路上都死死地盯着岑茵。
沈素她们已经在仙船上飘了七日,卫南漪说再有半个时辰,她们就能到临仙山灵阵边缘外,等到了灵阵外,她们就不能再动用这艘仙船了,这艘仙船过于简陋,只是用一些木头为材料临时组成的,没有灵力,就算有卫南漪的控制,也没办法在灵力充裕的地方穿梭。
仙船还在飞行,沈素坐在仙船上,朝下望去,飘飘渺渺的云雾环绕着飞船,透过云雾可以瞧见巍峨的山峰,翠意昂然的山头,这是沈素从未见过的好景色,可随着飞船越飞越快,她心中竟是隐隐约约生出些不安来。
她开始回忆,是否还有她没有安排到位的地方。
沈素记得她出发以前叮嘱过阮桐她们小心余暮寒,还特意去跟皈苍说让他盯着竺仙儿,别再让竺仙儿靠近余暮寒,甚至还跟傻乎乎狐柔说了好几遍不要离开狐族。
分明事事都有说,可还是觉得忐忑不安。
跟这个世界羁绊深了,所在意的东西多了起来,忧虑也就重了起来。
不过也有可能愁绪的来源不是雁碧山,而是临仙山。
这一行她们可能还得见到江绪和江谙。
她心境陷入了低谷,还是惊动了卫南漪,卫南漪放缓了飞船的速度,蹲下身轻轻拂过沈素被风吹乱的青丝,担心地问道:“小素,你怎么了?”
卫南漪指尖落下的力道很轻柔,生怕稍微用些力气就会碾碎眼前人。
沈素是她的珍宝,她自是处处爱护。
沈素在卫南漪指尖下,轻轻摇了摇头,额心冒出一点汗珠来:“夫人,我总觉得要出事了。”
她也不知道直觉到底准不准,只是离雁碧山越远,离临仙山越近,她就越觉得她这一颗心是浮着的。
沈素极少会跟卫南漪诉说心中不快,低落的情绪钻出了口,想必是到了个需
要分担的顶点。
卫南漪怜爱地将沈素拥进怀中:“小素,有我在,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卫南漪的怀抱很温暖,含着股香味。
沈素常常会因为那股香味而失神,忍不住在离近一点去贪食属于卫南漪的味道。
沈素回抱住卫南漪,手指搭在卫南漪单薄的后背,用力抓紧了卫南漪后背的布料。
以往卫南漪一字半句都能安抚她的,可现在她整个人都缩在了卫南漪怀中,还是觉得心慌,那样的感觉好像随时会失去很要紧的东西一样。
她将卫南漪拥得更紧,下颚落在了卫南漪肩头。
浓烈的苦涩几乎将她吞噬,却依旧难以寻到悲伤的根源。
她将整颗脑袋埋在了卫南漪颈窝,唇峰在她柔白的脖颈处蹭了蹭,像只寻求安慰的动物。
沈素皮肤开始出现些红色绒毛,身体也越来越小,眼看着是又要变成小狐狸了,卫南漪抬手捏住了沈素刚刚冒出尖的毛茸茸耳朵,勾起的唇,轻轻吐出了个无奈的音节:“小素。”
在卫南漪恢复以后,沈素不再勉强自己去替卫南漪挡下一片天地,这也是照着卫南漪所想的那般在变换,只是沈素渐渐学会了逃避,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沈素现在的妖身都能自由变换了,真要是消失了,卫南漪还不太好找她。
沈素松开了卫南漪,低垂下头,耳朵伸到了卫南漪的唇边,随着耳朵轻轻颤动,耳朵上的红色毛发轻轻扫过卫南漪唇部的线条,细微的痒意让卫南漪只能将她两只耳朵一并摁住:“小素,无论出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狐狸耳朵在卫南漪掌心颤了颤,算是将卫南漪的话听进了心中。
她也不是刻意在跟卫南漪撒娇,只是她心中惶恐还在加重。
沈素纠结地轻咬着下唇,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突如其来的惊慌从何而来。
她们离得太近了,这船上自是有妖看不过眼了。
“还真是情真意切啊。”岑茵突然间嗤笑一声,惊扰了沈素和卫南漪。
人是善变的,妖也一样。
无论是吃人,还是威胁她们,亦或者现在不合时宜的开口,都消磨掉了沈素因岑茵初相见帮她的好感。
平心而论岑茵并非是什么善类。
她跟姒桦一样,就算当真爱慕沈宗主,也不知道一颗心有几分真。
“你吵死了,你闭嘴。”
阿绫站在岑茵边上,她脸上神情分明是怕的,可嘴上不饶人,也不晓得是不是跟林水嫣学的。
岑茵冷冰冰地瞥了眼她,熊眼中露出两分厌恶:“令人恶心的血脉。”
“你,你们黑熊才是令人恶心的血脉!”
她捏着冰破珠,瑟缩着身子,双眸被怒意侵占,几片雪霜很快就落在了岑茵衣角。
阿绫不满岑茵打扰沈素和卫南漪,不满岑茵说她的血脉。岑茵也很不满,她不满卫南漪和沈素碍眼,飘过来的雪花无疑是火上浇油,她
一把扯过阿绫,轻笑间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天生恶种,你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在她抓住阿绫的瞬间,卫南漪也出现到了她的身后:“那你信不信,我现在也能送你上路。”
岑茵身体一怔,冷冽地扯了扯唇:“卫南漪,我是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才不跟你计较的,你别以为我真怕了你。”
“是吗?”卫南漪声音幽冷了几分:“可你分明是在听到我用江师叔所授术法的时候才停手的,你到底是认出了我是师父的徒儿才放弃跟我争斗的,还是惊觉了我会诛魂术才放弃跟我争斗的,大概只有你清楚了。”
岑茵一时间晃了神,在她晃神的时候,一柄短刃就已经落在了她腰后。
阿绫竟是在这种时候准备杀她。
她身上妖力流转,震飞了阿绫手中的短刃,立刻将阿绫提了起来,还没有来得及掐紧阿绫的脖颈,手中所抓之人就化作了一滩水,在瞬间从她手中流淌消失,她愤恨地朝前看去,阿绫果然已经落在了沈素手边。
岑茵目光一沉:“你们是想跟我动手?”
卫南漪在沈素带走阿绫以后,也离开了岑茵身后,她和沈素站在了同一处,将瘦小的阿绫挡在了两人后边,淡笑一声:“岑茵前辈,临仙山到了。”
岑茵不自然地扯动了嘴角,僵硬的笑容在脸上扩散:“算你们识趣。”
仙船慢慢停落,沈素将玉笛翻找了出来,传音都飘向了卫南漪:“夫人可有在她体内种下咒印。”
“嗯,种好了。”
听到卫南漪的回应,沈素方才舒了口气。
这是她将岑茵引过来的,可不能是引来了个祸事。
临仙山乃是天下第一宗,灵阵范围之足足蔓延到了方圆五里,卫南漪带着她们,掐着指诀,从最隐蔽的位置慢慢摸索上山,这样一来速度就慢了不少,等着上山的时候月色都高挂枝头了,温润的淡白色月光倾洒而落,沾上片片衣角,光影颤动。
本该是一片美景,沈素却无心欣赏。
心脏处传来的紧缩感让沈素呼吸都迟缓了一些,那种不适的感觉更重了,愁思占据心口。
她攥紧胸口的衣料,呼吸顿了顿,方才问卫南漪:“夫人,我们现在该去何处?”
这山中可见的人太多,她亦猜不透卫南漪更想见谁。
卫南漪沉吟道:“银越说师叔一直都在后山闭关,我们先去后山。”
卫南漪对临仙山熟悉到一草一木的摆放,纵然有细微的变化也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这一路上她们顺利的不像话,没有阻碍地就摸到了后山,刚上后山,沈素就听到了江蕊平的声音。
“你的主人都跑了,你能不能别缠着我了。”
江蕊平的声音还是很好认的,她声音清润,就是语气一贯冷冰冰的,只是她声音中多了虚弱,听在耳边都觉此人命不久矣。
她身边还有人?
可冯银越不是说她谁也不见吗?
“江蕊平,我走投无
路了。”()
接着响起来的声音,柔弱好似风丝,满是哀求的意味,沈素总觉得她好像在哪听过这道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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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蕊平回应女人的唯有静默,她并不愿意出手相帮,甚至是厌烦的。
这并不奇怪,江蕊平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
沈素的神识刚刚窥听到一点对话,立刻有一道声音直逼她灵魂,幽冷锋利,似是能割断她所有神识:“谁!”
沈素捂住耳朵,慢慢将狐狸耳朵收了回去。
卫南漪忙抓住她的手腕:“小素,怎么了?”
沈素苦笑一声,她也没有想到江蕊平都垂死边缘徘徊了,居然还能抓到她偷听,还以极快的速度打断了她的窥听。
“偷听被抓到了。”
卫南漪没有想到沈素胆子大到去窥听江蕊平,她心疼地摸了摸沈素的耳朵,双指微微捻动,掐着指诀,随着灵光一闪,声音朝着江蕊平的方向飘了过去:“江师叔,是我。”
“南漪。”
江蕊平呢喃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包含些许的思念。
随着她声音垂落,沈素只觉得她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双手,推着她的身体不住朝前靠去,也不只是她,她们每个人都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控制了起来,在瞬间被推向了江蕊平所在的位置。
因为知道操控这股力量的是江蕊平,沈素和卫南漪倒是平静面对着这股力量,任由这股力量带着她们去找江蕊平。
岑茵在身体不受控制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她低骂一声:“不是快死了吗!”
她咬着牙,在瞬间化身成黑熊,强大的力量在瞬间挣脱开了江蕊平的控制,挣脱控制以后,她又变回了人形,朝着跟沈素和卫南漪离截然不同的方向而去,她浑然不准备再见江蕊平了。
沈素几乎可以断定,岑茵当日停手绝不是看着沈吟雪的面子了,她显然是怕极了江蕊平。
“嗤”江蕊平幽冷的笑声在黑夜中十分刺耳,沈素她们眼前多了一颗颗暗红色的珠子,红珠子在瞬间围住了岑茵,在围住岑茵的瞬间,化身成了一只只红蝴蝶,咬住了岑茵的衣裳,竟是硬生生将她提了起来,朝着江蕊平的方向飞过去,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了沈素她们前头。
沈素她们到的时候,岑茵的身体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她跟前是盘膝而坐,面色苍白的江蕊平,江蕊平掌心还握着一颗颗红珠子,玩味地瞧着岑茵:“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岑茵分明已经怕到了顶点,但她身为妖王,终归是维持着自己的体面。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坐了起来,她也不退让,就那么坐在了江蕊平跟前。
她说:“我有何不敢,你可是答应过你师姐不杀我的。”
提起沈吟雪,江蕊平眸光在瞬间盈满了血丝,她瞪着岑茵,指尖一抬轻易就掐住了岑茵的下巴,她锋利的指甲陷进了岑茵的皮肉下,竟是硬生生挑开了她下颚处的皮肤:“小偷。”
岑茵下颚吃痛,她朝着江蕊平手腕拍了
()一掌,在江蕊平松开她的瞬间,她身体朝后滚动了两圈,脱离了江蕊平手能碰到的范围。
她下巴处还在滴血,可脸上居然是有了笑容:“江蕊平,哈哈哈原来你真的要死了,你现在动都动不了啊!”
等着岑茵说,沈素这才看到江蕊平整个人坐在一块石板上,她腿上的皮肉已经跟石板长在了一起,根根血丝朝下而落,她手臂、后背都钻出去了密密麻麻的灵丝,根根灵丝所牵好像是临仙山的护山大阵,江蕊平居然是在将她自己的力量分给临仙山。
江蕊平好像真的在寻死。
她都能看见的,卫南漪自然也能看见。
卫南漪走到了江蕊平身边,红着眼睛跪了下去,她伸手抱住了江蕊平,泣不成声:“师叔,您这是在做什么?”
江蕊平被卫南漪抱住的瞬间,身体有片刻的僵直,充血的眸子倒是慢慢温柔了下来,她伸出的手轻轻搭上卫南漪的背:“南漪,你还活着就好,我该去找你的,可我有些累了……”
江蕊平也看见了沈素,记起在辟幽谷通往禁地的阵法中见过沈素。
她心中明悟了几分,搭着卫南漪的手顿了顿:“看来,江绪她们所言都是真的。”
“现在你可愿意帮我。”轻飘如风丝的女声再次响起,沈素她们这才留意到这里还有人。
不,不是人。
女人仅是一道虚影,身形跟她声音一样飘忽,黑发蓝眸,深蓝色的瞳孔像是装下了温润富有神性,她漂浮在江蕊平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江蕊平,她在等待江蕊平的答复。
沈素应当是见过她的,可她迟迟想不起女人的身份。
卫南漪倒是认出来了她:“弱轻。”
弱轻?她是裕灵剑的剑灵。
那岂不是江绪也在此处?
沈素当即四下找起来了江绪的身影,只是莫说是江绪了,就连裕灵剑的踪影都看不到。
“不用找了,雁碧山惊现上古秘境,临仙山能排的上号的修士都往雁碧山去了,江绪带着裕灵剑也去了,你们所看到的弱轻,不过是她留下的一点神识。”江蕊平说到此处,咬了咬牙:“留下来纠缠我的神识。”
弱轻神识张口否认:“我不是要纠缠你,我是在求你救救我们。”
江蕊平冷哼一声,不再做声。
她也就对卫南漪,态度方才好些。
弱轻也不在意江蕊平的冷淡,她缓慢地飘到了卫南漪跟前,她看着活下来并恢复了灵根的卫南漪,眸中有瞬间的疑惑,随即惊讶地望了沈素一眼,呼吸猛地一滞:“卫,卫仙子,你可否能告知我,你这灵根和一身修为都是怎么回来的?”
卫南漪松开了江蕊平,还没来得及说话,岑茵就掺和了进来:“当然是她拉下脸勾搭上了我们雁碧山的新主,内应外合骗了我们所有大妖的祝福。”
岑茵并非蠢人,她只需将前因后果都想想,便知道沈素替卫南漪要的赐福帮着卫南漪得到了什么。
她见到江蕊平以后,
妖王的气魄不复存在(),倒像是个疯子。
岑茵有意贬低江蕊平所在意的卫南漪⒅[((),以此来刺激江蕊平,江蕊平果然如她如愿地冷下眼眸:“闭嘴。”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岑茵掩着唇低笑两声:“可惜你不会的,江蕊平你在你师姐面前就是条听话的狗!”
她话难听极了,句句都在跟江蕊平过不去。
沈素一时间竟是不明白岑茵究竟是来嘲笑江蕊平的,还是来找死的。
出乎意料的是江蕊平竟是对岑茵的辱骂毫不在意,她仰起头嗤笑一声:“你连当狗都没机会。”
岑茵先是愣了愣,而后笑容里多了痛快:“江蕊平你好像搞错了,我是喜欢她不假,可我是雁碧山的妖王,我可不会为了个女人放下尊严,寻死觅活,她要是愿意给我当狗,我倒是愿意的。”
江蕊平怒极反笑,她轻轻拍了拍卫南漪的肩:“南漪,杀了她。”
“好。”卫南漪站了起来,她接过了江蕊平手中的血珠子,竟是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
江蕊平让她杀,她就杀。
江蕊平诧异地瞧了眼卫南漪,她记忆中的卫南漪不该是这样的,可现在的卫南漪显然更有自保能力。
她忽觉心安,目光落在了带来这些变化的沈素身上:“沈素,虽然你体内有妖的血脉,可你很好,你将南漪照顾的也很好,答应给你的东西我已经给江绪了,来日她碰上你便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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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蕊平对上沈素,脸上都有了笑意,神情也是颇为满意的。
卫南漪跟岑茵缠斗在了一块,有红珠子相助,卫南漪还一早就在岑茵身上动过手脚,岑茵并不敌她。
沈素放心了一些,她凑到了江蕊平跟前:“江长老是什么时候知道夫人与我在一起的?”
“那日江绪大闹拜师仪式后就跟我坦白了南漪的遭遇,我原是不信的,可那日我留在辟幽谷阵法里的禁制被触碰,我见到了你,心中也就猜到了她可能说的是真的,没有南漪,就算再有本事的修士也寻不到我的阵法,这世上最了解我手段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已故的师姐,一个便是南漪。”江蕊平目光朝着卫南漪的方向望去,她眸中多了欣赏:“她很聪明,我教给她的东西,她都记得很牢,可惜她太像她师父了,对谁都手下留情,不过现在好像是不太一样了。”
江蕊平在江绪口中知道真相的时候也犹豫过,在发现沈素在辟幽谷禁地阵法里的时候,更是动过去营救的念头,只是那时候的她已经没办法离开临仙山了。
江蕊平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个为了女人寻死觅活的人。自从找回来裕灵剑,她就将自己封死在了这里,沈吟雪最在意的就是临仙山,她是准备将一生修为都还给临仙山,然后去死。
那日分身强撑着精神压制了拜师仪式上闹的众修士,几乎就力竭了,她离不开临仙山了。
江蕊平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望向了身旁在岑茵说出是赐福让卫南漪恢复后就沉
()默下来的弱轻:“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你要是说得是真的,那你让南漪帮你吧,她深得我的真传,还没有我这样不讲道理,她能帮到你。”
弱轻被江蕊平唤醒了神识,她苦笑连连:“她帮不了我,只有你能帮我。”
眼看着江蕊平还是不为所动,弱轻眸中多了绝望,瘦弱的身躯都飘摇欲碎:“江蕊平,你到底还要我说几次,这世上只有你一个是十二灵根,也只有你能与天斗。”
听到弱轻说十二灵根的事,江蕊平本就苍白的脸色彻底没了血色,目光昏暗了几分:“我的灵根怎么来的,旁人不知,你也是知道的,我……”
弱轻和江蕊平的交谈,沈素没有听明白,却给了岑茵发挥的机会。
她在瞬间拉开了跟卫南漪之间的距离,高喝一声:“卫南漪,你若是在意你师父,那你该杀了江蕊平才是,她才是害你师父短命的罪魁祸首。”
卫南漪莹润的薄唇轻抿:“你在说谎。”
岑茵指着江蕊平,喊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临仙山招收弟子的严苛,你难道就不奇怪连高阶灵根都没有的沈吟雪到底是怎么成为内门弟子的?我来告诉你原因,她原本是满阶灵根的,进临仙山就成为了宗主的弟子,本该前途无限,有望成仙的,是你的江师叔拿走了她的灵根。”
卫南漪始终没有朝后望一眼,她始终是相信江蕊平的。
无论岑茵如何挑拨。
沈素毕竟跟江蕊平没有那么熟,她心中困惑还有很多,她就在江蕊平跟前,也就自然而然地瞧了眼江蕊平,没想到江蕊平在她望过去的瞬间立刻就承认了:“嗯,我是拿了师姐的灵根。”
岑茵的话没有让卫南漪产生动摇,可现在是江蕊平自己承认的。
卫南漪手中的珠子在瞬间全数飞了出去,它们再次化作了红色蝴蝶,在瞬间咬住了岑茵的身体。
轻巧的红蝴蝶看着没有任何攻击性,却在这一刻轻易封死了岑茵的出路。
她走到了江蕊平跟前,顺着江蕊平的腿慢慢跪了下去,她靠着江蕊平:“师叔,我想知道真相,您愿意告诉我吗?”
卫南漪还是没有怀疑江蕊平,她更愿意相信这其中是有隐情的。
江蕊平却没有回应她,江蕊平只是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卫南漪的脑袋,就像卫南漪小时候那样:“南漪,哪有那么多真相。”
沈素看着卫南漪难受,她也跟着卫南漪难受,她忍不住开口:“江长老,我们去过禁地,我们见到了姒桦,我们还见到了松逾,我们知道您……知道您很喜欢沈宗主,您不会伤害沈宗主的。”
江蕊平回应她们的还是沉默,旁边的弱轻忍不住张了口:“我来替她说吧。”
“要你多嘴。”她自己不肯说,等着弱轻要抢在她前头说的时候,江蕊平便又肯张口了。
她的事,怎么能容忍别人来评说。
江蕊平面对卫南漪没有那么锋利的棱角,也不会总想着刺伤卫南漪,她在卫南漪跟前就
是个再平常不过的长辈,在外光是名号就让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露了些温柔,她压着声音:“南漪你应该知道的,师叔是九杀断灵根,我和你师父是一起被捡回临仙山的,不过她是作为临仙山内门弟子培养的,而我是件兵器……”
江蕊平和沈吟雪从小就认识,江蕊平是沈吟雪家的童养媳。
九杀断灵根是个很特殊的命格,她们生来就是要被人杀死的,尤其是满阶九杀断灵根。
这一类人从出生开始她们就会拥有超出常人的极致力量,但那需要足够的恨意去激发,更需要鲜血的浸染才能掌控力量,所以她们的命都不会太好,不是被抛弃,就是会家破人亡,江蕊平是前者。
她阿爹与人打赌输了,家中无米无油可以抵债,也就将她抵了过去。
那年她才三岁。
抵过去的人家便是沈家,沈吟雪比她家更宽裕一点,但沈吟雪的日子也很难过,她家只看重男丁,沈吟雪在那个家里不过是照顾她两个哥哥的下人,她前头还有个姐姐,更倒霉些,因为多吃了一口饭,人就被她狠心的爹娘打死了。
沈吟雪身上也是常年带着伤的,可她没有养成太糟糕的性格,起码她性情比江蕊平要好太多了,她很温柔还会唱好听的曲子。
因为血脉的关系,江蕊平才三岁力气就很大,她逃过几次,也就被她们用锁链捆了起来。
她是个疯丫头,就算被捆起来了也会咬人。
沈家爹娘说要饿她几日,等着人饿坏了就会乖了,可沈吟雪心疼她小会偷偷给她送饭,家中吃食少了,沈吟雪少不了挨打,可她也没有说过是喂了江蕊平,她会哄她吃东西,会在家里没人的时候给她唱好听的曲子哄着她睡觉。
可江蕊平不是个会领情的,她不仅会凶沈吟雪,还会咬沈吟雪,她跟她家里的人都没有什么区别,也在欺负她。
不过沈吟雪从来没有跟她生过气。
大概是沈吟雪对她太好了,她那该死的血脉倒是消停了下去,江蕊平还真在沈家乖顺了四年,直到沈家爹娘将刚满八岁沈吟雪卖给了有钱人家做童养媳,她早就打听过了,那家少爷就是个傻子,还缺了条腿,甚至还大沈吟雪十岁。
她恨不能将那些人全砍了,可沈吟雪倒是很开心,她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出嫁生子,有一个自己的家,然后将江蕊平一并带过去,
她说那户人家可有钱了,到时候她多求点银子给沈家爹娘,沈家爹娘一定会放江蕊平跟着她嫁过去的。
江蕊平忍耐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在沈吟雪上轿子的前一日将沈家那些人面兽心,卖女求财的东西全砍了。
那天江蕊平忽然明白了,她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才六岁就杀了好多人,她还拥有了一份力量,一份可以控制火焰的力量。
如果可以她恨不能将买沈吟雪的人家也全杀了。
江蕊平以为沈吟雪会生气的,可沈吟雪只是将身上的嫁衣脱了下来,背上了江蕊平,她问她:“平平,姐
姐带你走好不好?”
她不知道沈吟雪想将她带去哪里,可等着讨厌的人都从眼前消失了,江蕊平心中的恶意也就消散了,她不再想杀人,可麻烦总会找上门,四处漂泊三年后,巫良羽和松逾找到了她们,他们说她们是满阶灵根,是修仙的好材料,问她们愿不愿意去临仙山。
松逾还似是无意地提了一嘴沈家满门被杀的事。
她虽是孩子,可也不傻,她知道松逾提了沈家满门被杀的事,也就是不准备给她们选的机会,等着她们的只有两条路,回临仙山和被他们杀死。
可沈吟雪真傻,她居然承认了沈家满门是她杀的,她还带着江蕊平非要拜巫良羽为师,那巫良羽整日里笑着,不似松逾那样咄咄逼人,可也不见得是个好的。
果然,巫良羽困住了江蕊平。
因为临仙山长老要跟着宗主换代的规则,导致许多长老还是正鼎盛的时候就被推到了暗处,他们不甘心彻底失去在临仙山的地位,也不愿意藏在黑暗中作为临仙山的底牌,他们也想要参与临仙山的决策,他们想在巫良羽手中夺权,甚至派了松逾监视巫良羽,所以巫良羽需要江蕊平。
同样是满阶灵根,沈吟雪接受着巫良羽的悉心教导,而江蕊平每日里都被困在迷阵中。
她逃不出来,只能日复一日看着人吃人,人吃妖,妖吃人。
巫良羽日日让她感受世间最大的恶意,刺激着她血脉里的劣根性,让她彻彻底底沦为一个杀戮的工具,替他杀死那些长老。
一个后辈杀死前辈,当然是天方夜谭,可要是九杀断灵根就有希望了,只要让她手中极致的力量更极致一点,再极致一点,这世上就不会有比她更好用的杀人兵器。
江蕊平终于是被放了出来,可迎接她是新的阵法——强行提升修为的聚灵阵。
她听到巫良羽身边的人在劝他。
“师父,就算她是满阶灵根,完全吸收了聚灵阵的力量拔高的修为,她也会被雷劫杀死的,就算她侥幸逃过雷劫,她的灵根也不足以吸收整个聚灵阵的力量,她根本留不住那些力量,等着力量耗光,她会死的。”
江蕊平认得那个声音,那是沈吟雪的声音。
她一点也不好,她居然跟个残害她的恶人站在一起。
巫良羽当然不会收手,他再找不到比江蕊平更好的兵器了,他早就用灵阵控制了江蕊平的心神,只等着江蕊平吸收完聚灵阵的力量,为他所用。
“怕什么,我已经布下了阵法,只要天道察觉不到她的气息,雷劫就不会落下来,她只要在被天道发现以前,替我杀死那些老东西就好,九杀断灵根啊,本来就是该死的人。”
她大抵是死定了,只可惜不能杀死巫良羽那个老东西。
沈吟雪……沈吟雪嘛,看在她带她逃出来还是过了几年好日子的份上,她就不杀沈吟雪了,不过她也不要原谅沈吟雪,谁让她跟巫良羽是同流合污的。
江蕊平没想到沈吟雪会冲进阵中,巫良羽也没有想到,他不在
意江蕊平,可沈吟雪是他用心培养的。
“沈吟雪,你疯了吗?”
这也是江蕊平想问她的,可沈吟雪只是抱着她:“平平,你不会死的,你会活下去的,但你答应我别伤害宗主好不好,如果不是他信任我,我还偷不到玲珑锁呢。”
玲珑锁是件半神器,跟神器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器灵。
它并没有攻击作用,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蛮横地封印灵根。
可沈吟雪血脉也很特殊,她是天生的神灵之体,生来就能将力量分给别人,所以竟是让她找出来了玲珑锁的另一种用法。
抽自己的灵根出来融给了江蕊平。
原来沈吟雪不傻,沈吟雪比她聪明,沈吟雪一开始就知道巫良羽不是好人,可也知道她们没有力量去挣脱,只有取得巫良羽的信任,才能在这种时候搭救她。
江蕊平蛮横的力量在聚灵阵的帮助下毁掉了玲珑锁,这才不至于让沈吟雪彻底失去灵根,可她灵根品阶也从满阶降到了中阶,神灵之体也消失了,而江蕊平从满阶灵根成了十二灵根。
十二灵根是传说,也是天生仙人命。
所以江蕊平吸收了聚灵阵所有的力量,并且留住了那份力量,甚至她不会死于多重雷劫,因为雷劫不会找上她,找到她的是天道的使者,渡化她成仙的仙灵。
沈吟雪拼尽所有给了一条捷径,当然江蕊平没有去踏上那条捷径,
如果她走了。
天赋和特殊血脉都失去的沈吟雪要怎么办呢。
她知道沈吟雪不喜女子,可那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只要她能陪着沈吟雪,别说是当狗,她当根草也行,可沈吟雪还是死了,分明她想到办法了的,她差一点就能帮着沈吟雪修复灵根,可她费劲千辛万苦才布置下来的阵法,换取来的机缘,却被一只黑熊偷走了。
她潜伏在沈吟雪身边,抢先沈吟雪一步拿走了机缘,断了沈吟雪恢复灵根的最后希望。
最可恨的是沈吟雪不让她杀了那畜生。
江蕊平厌极了妖物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沈素听明白了,卫南漪也听明白了,她们不约而同地指了指岑茵:“她就是那只黑熊?”
“嗯。”江蕊平不悦地嗯了声。
怪不得江蕊平刚才就喊岑茵小偷,原来还真是小偷啊。
怪不得岑茵天赋能力没有任何出彩的点,却能成为雁碧山八大妖王之首,也不怪她不敢跟临仙山作对,怕江蕊平刻进了骨子里,看到江蕊平的手段都能立刻停手,原来她的力量是从江蕊平手里偷的。
她想抢临仙山的人做道侣,怕也是在沈吟雪生前根本就没有正儿八经追求过人,没有得到过的,自然是最好的。
岑茵断了沈吟雪的生路,又如何敢说这一声喜欢。
她来前问沈吟雪的墓是否在临仙山,不晓得是因为欢喜,还是因为愧疚了。
听完了江蕊平的故事,沈素觉得江蕊平不太可能是单相思。
“江长老,你到底为什么总说沈宗主不喜女子?”
江蕊平瞪了眼沈素:“你刚刚没听明白吗?她自己说的,她想成婚生子,想拥有自己的家。”
沈素不好的预感更重了:“她几岁说的?”
“八岁。”
“……”沈素有短暂的静默,她只是个晚辈,她还能指着江蕊平骂她一顿吗?显然是不太能的。
卫南漪也是个晚辈,她当然也不好开口,阿绫更是迫于江蕊平强大的气势,来这以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弱轻倒是在短暂惊愕过后,低声道了句:“江蕊平,爱记仇也不是你这个记法,八岁说过的话,怎么能作数。”
江蕊平没接话,岑茵不甘寂寞地喊了声:“她上千岁的时候还跟我说过不喜女子!”
沈素觉得她从前高估了岑茵的道德,自从知道岑茵是个小偷,她对岑茵就没什么好语气:“跟你说很正常。”
岑茵还想跟沈素争辩,沈素扯了扯卫南漪的袖口:“夫人,要不还是给她杀了吧。”
卫南漪刚想点头,弱轻却毫无征兆地拦在了岑茵跟前,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极力回想着什么,而后坚决地摇了摇头:“等等,不能杀,杀了她会有新人的。”
她的话没头没尾,沈素她们倒是能看清弱轻的焦急,就是不太明白弱轻话中的意思。
沈素困惑地问道:“什么新人?”
弱轻像是终于回过了神,她仔细打量了沈素一番,那眼神就仿佛从未见过沈素一样。
她看看岑茵,又看看沈素,再看看沈素扯着卫南漪袖口的手。
“她刚刚说的镜湖新主是你?”
沈素不太明白弱轻为何这样问,可出于对这个神器剑灵的尊重,她还是点了点头。
在理清楚沈素身份后,弱轻带着试探问了她一声:“那你喜欢余暮寒吗?”
余暮寒?男主?
她为什么会喜欢余暮寒?
沈素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弱轻也觉她这样问得不妥,她换了个说法:“你见过余暮寒吗?”
在沈素如实点头以后,弱轻又追问了一声:“那你该是恨他的?”
沈素颇为无语地摇摇头:“前辈,您问这些做什么?我究竟为何要喜欢他?还得恨他?”
卫南漪也觉得弱轻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她看了看再次陷入沉思,拒绝跟她们交谈的江蕊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牵住了沈素的手,跟她十指紧扣,这才喊了声江蕊平:“师叔,弱轻,小素现在是我的道侣。”
江蕊平被她喊回了神,目光落在两人十指相握的手上,忽然间神情激动:“南漪,师叔便说你没有你师父那般迂腐!”
沈素望着江蕊平的反应,忽然很想问她一声。
她真的确定是沈吟雪迂腐,而不是她自己对人幼年说过的一句话耿耿于怀。
弱轻跟她们根本就没说到一处去,她忽然抓住了沈素的手腕,深蓝色的眼眸垂落下一滴蓝色的泪珠,像是冰晶:“特殊血脉,雁碧山之主,身份高贵,见过余暮寒,却不喜欢余暮寒,也不恨余暮寒……我从前都没有见过你,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是变数,不,你是……你是来搭救小绪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