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天气越来越热也越来越干,京城也已有半个月没下过雨。这一日傍晚孟蝶又去看院子中的西瓜地。
春末的时候塔木和李特尔又到了京城,给她带来了满满几盒子的西瓜籽,每一盒都是不同地区的品种,孟蝶十分高兴,送了他们一些蘑菇干,立刻就命人将院中原本的一块光照极好的花圃改成了瓜地。
还特意在外面拉了一些沙子回来掺入土壤中,尽量做成了沙壤土,还原西瓜的生长土壤。
蹲下身拿了一根小棍子插入地中又拔出,根子上一点儿土块儿也没带上来,只意思意思的沾了点儿土末儿。
露微跟着蹲下身:“这天儿也太旱了,我记得两天前才浇过水。”
孟蝶将测量的小棍子重新插好站起身:“再去担几桶水来吧。”
“是。”四个粗使的丫鬟齐齐应了一声。
雪青:“二奶奶,这边有个花苞。”
“哪呢?哪呢?”杏黄连忙凑了过去。
雪青:“你看,就在这里。”
在雪青的指导下,杏黄趴在地上看了好一会儿才在一片绿油油的藤蔓中看到一个黄绿色的小苞,杏黄站起身揉了揉眼睛:“雪青,你这眼神也太好了吧。”
雪青:“就许你舌头灵敏还不许我也有点儿特长?”
杏黄伸手去挠雪青痒痒,俩个人闹成一团。
几名小丫鬟将水担来,孟蝶又领着几个丫鬟为西瓜地浇水,明明两天前才浇过,这一次浇水的时候只要水落地上,眨眼间就被土地吸收,一丁点儿都不会往别处流。
浇了一桶又一桶,土地终于有了含水量,孟蝶这才停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场雨。”
玫红:“估计难了,瞅瞅这天热的,没云彩又没风的。”
露微长叹一声:“我听范嬷嬷说,好些地方都两个月没下雨了。”
孟蝶带着众人回到房间,屋里的清凉另所有人精神一阵,大家赶紧洗漱换衣服,一身暑热顿时散了七八分。
孟蝶半歪在软塌上:“杏黄,给我来碗酸梅汤,多放冰。”转头又对露微说:“朝廷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开始着手赈灾了,可惜受灾面积越来越大,筹措粮草安置人员怕是不容易。”
露微也换了身衣服:“也不知道咱们庄子上怎么样了。”
雪青:“二奶奶的庄子里有大河,灌溉不成问题。”
露微:“我是说甜菜,范嬷嬷不是说甜菜喜欢光照么,今年庄子里的甜菜都种在阳坡的地方,这天这么旱,温度又这么高,不知道那里怎么样。”
孟蝶:“应该没什么事,如果需要浇水的话,王庄头那边肯定要回我需要大量的人手,他没说,想必是不够旱的,不过继续这样旱下去就不好说了。”
杏黄端了半碗冰镇酸梅汤给孟蝶:“这大晚上的,二奶奶还是少喝点吧。”
孟蝶接过酸梅汤狠狠的喝了一大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夏天就得喝酸梅汤。”
杏黄看孟蝶咔嚓咔嚓的吃冰:“天又热又干的,也不知道今年府里的冰够不够用。”
孟蝶咽下口中的冰:“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冰窖一事去年是大嫂子负责的,明天请安的时候我问问。”实在不行她明年也命人在庄子上建个冰窖好了,横竖有大河,采冰也容易。
没用孟蝶问,这个问题侯夫人直接问了:“府里的冰可还够用?”
宁夫人一笑:“够用的,那年冰没够用,大家伙儿都遭了不少的罪,从那以后我就每年都让他们多准备些。去年家里又多了三个孕妇,想着今年肯定会用的更多,故此就又额外多准备了一些。”
“还是你想的周到。”侯夫人十分满意:“我记得老五家的还有半个月就满月了,这一次的满月酒在屋里开席还是在花园里?”
宁夫人有些发愁:“我也正在合计这件事呢,在屋里倒是不晒的慌,可就算用冰,这人一多也闷的慌,远没有外面风凉。在外面吧,大日头低下没的把人晒坏了,真是左右为难。”
温氏:“祖母,母亲,不如还是摆在外面吧,到时候多搭几个棚子风凉又不晒得慌。”
宁夫人更愁了:“搭棚子得用明瓦,府里库房的明瓦不够,现在去买也没有现成的,这东西都得事先预定。”
“母亲,用什么明瓦呀。”孟蝶插言:“要我看,不如用葛布。”
“葛布?”宁夫人下意识的摇摇头:“我记得乡下搭棚子就是用这个。”
孟蝶:“乡下搭棚子确实也用葛布,不过我这个搭的方法与乡下的不一样。”
宁夫人好奇:“怎么个不一样?”
孟蝶:“乡下都是扯一大块布就那么搭上,风一吹呼呼啦啦的别提多难看了,咱不做那个。我准备把葛布做成各种形状,比如说大树的形状,到时候在树下开几桌,凉快也好看,还有个新奇劲儿。”
“这个好。”吴氏第一个赞成:“我们芹儿满月的时候天没这么热,偶尔还有风,在屋里正好。现在在屋里是真不行,太热了。”
宁夫人:“蝶丫头,那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吧。”
“好。”
侯夫人又道:“天气太热,芹儿和灿儿又都还小,你们用冰的时候注意着点儿。”
“诶。”吴氏和温氏齐齐应声。
两个多月前,李茂和温氏的长女降生,取名李灿,为他们那一辈的长女。
一个多月前,李捷和吴氏的第三个儿子降生,取名李芹。
半个月前,李括和方氏的第二个儿子降生,尚未取名。
孟蝶得了差事,自然是尽心尽力,从正房回来就一头扎进书房里,一连画了有二三十幅样子,包括不限于各种大树的造型,还有一些放大版的花朵造型,还有比较简单的荷叶造型等等……
孟蝶的想法很简单,梦中世界有泡沫能做各种造型,她用葛布和木框子应该也没问题,泡沫轻巧更好弄,她这个木框子和葛布最多就是多费些功夫罢了。
将画好的图样子交给雪青:“今天你先看图样子来配色,等你配好色告诉你露微姐姐每一样用多少葛布,她明天好同范嬷嬷一起去买。”
“好。”
孟蝶又看向露微:“明儿你和范嬷嬷去找木匠,告诉他们我这个要做成可拆卸的,也一定要结实,最好都是榫卯结构。木头也尽量选结实耐用的,别选便宜的柳木。”
露微:“好。”
孟蝶:“梅儿,你去你范嬷嬷家一趟,告诉她准备一辆马车,明儿一早露微出去同她会和去找木匠。”
“诶。”
时间比较赶,雪青连夜就配好了色,每一种颜色葛布需要多少匹都写详细的写在了单子上。
次日一早露微将自己收拾停当就出了门。
孟蝶同往日一样洗漱后去请安,回来吃早饭,然后去凝萃馆,等她凝萃馆那边回来,正巧露微也回来了:“事情都办妥了?”
露微:“办妥了,买葛布一共花了三十两银子,那些木架子木匠师傅要了五十两,十天内交货。我们先付了十两定金。”
孟蝶颔首:“没吃饭呢吧?先去吃饭。”
露微确实饿了,简单洗漱换了件衣服立刻去吃饭。
雪青将葛布拿到手,立刻领着梅儿她们将这些葛布都清洗了一遍,将上面的浮色洗掉,天也够热,未时晾晒的,晚上太阳还没落山就都干了。
将葛布收回,雪青又领着大家伙儿开始剪裁制作形状。
木匠师傅那边非常办事,第八天的时候就给送了信儿过来,说是已经全部做好,范嬷嬷领了四个小厮去验货,确定没问题当场将尾款付好。
将架子搬回来,雪青领着玫红湖绿还有梅儿几个人开始在花园中将葛布装到木架子上,装的差不多了,范嬷嬷领着几个小厮来将这些架子固定到指定的地上。
一连忙了两天时间,勇毅侯府的花园中凭空多了二十五个假植物。
侯夫人和宁夫人得到消息说是做好了,婆媳二人联袂到花园里站在一株荷叶下面。
侯夫人抬头看了看:“这是荷叶?”
“我瞅着也是荷叶。”宁夫人感受了一下:“这下面可真凉快,一点儿也不晒人。”
侯夫人也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比我那屋里都舒服。”她到底有了些年纪,屋里用的冰并不多。
婆媳两人又去一朵桃花下感受了一番,葛布是粉色的,阳光透过葛布洒落,桃花下的空间整体泛着柔粉,人在其中无端的柔美起来,颇有一种灯下观美人的意境。
侯夫人哈哈大笑:“她们肯定都喜欢坐在这边的桌子下。”
宁夫人抬头看了看:“不用她们都喜欢,我也喜欢。”
结果正如侯夫人和宁夫人所料的那样,几朵颜色极佳的花受到了宾客的一致好评,都说坐在下面自己仿佛年轻了十岁。
方氏的娘家嫂子永宁伯世子夫人问:“这个棚子搭的委实妙,里面用的什么东西?”
“回夫人,里面是木头做的架子。”
“外面这是什……”认出了葛布,永宁伯世子夫人悻悻住口。
在这边跑腿的正巧是梅儿,她大大方方道:“外面用的是葛布,我们二奶奶试验了好久呢。”
“试验好久?”旁边另外一位妇人好奇道。
梅儿:“是,一开始我们二奶奶想着纱飘逸柔美,打算用各种纱堆出来,结果纱是一点儿也不遮光,又换了绫罗,遮光是遮光偏又不挡热,无奈换了绸缎,绸缎又太厚实,罩在木架子上下面一片昏暗,试来试去最后才定了葛布,通风透气遮阳挡热的。我们二奶奶还说,这是奔着省钱去的。”
妇人们顿时哄堂大笑,刚刚因为葛布而产生的无形尴尬消失无踪。
“你这丫头的嘴倒是挺利索的,你是哪一房的?我倒是要知道知道谁这么会调理人。”
梅儿腼腆羞涩一笑:“我是我们府里二奶奶房里的。”
“呦!怪道这么伶俐,你们二奶奶就是会调理人。”
孟蝶做的这个新式样棚子瞬间风靡整个京城,接下来有办酒的人家都纷纷效仿这样做,又得知孟蝶是在有利木匠铺做的木架子,一窝蜂的都涌到他家去定做架子,木匠师傅赚得盆满钵满。
天一天比一天热,受灾的地方一天比一天大,皇帝每天都阴沉着脸,朝廷上上下下都绷紧了神经,就怕一不小心惹到处于低气压的皇帝,扫到台风尾。
孟蝶庄子上的甜菜也有几处遭了旱灾,幸亏干旱的地方不多,孟蝶今年又买了不少人,王庄头那边人手不缺,倒也没耽误甜菜生长。
只是天太热,羊倌有天出去放羊没太注意,热死了两头小羊,不是生什么别的毛病死的,孟蝶也就没命令焚烧,干脆让王庄头处理了,庄子上下不少人都喝到了羊汤。
孟蝶打了个哈欠睁开酸涩的眼睛,她想睡觉的,可她真的睡不着,屋子里一直都有冰,算是比较凉快,可她还是觉得从骨子里往外冒火,尤其是手足心热得她恨不得踩着冰握着冰。
昨儿看大夫说她有些心肾不交心阴不足,让她滋阴,孟蝶长叹一声,阴液虚亏不是一天造成的,补当然也不是一天就补回来的。
孟蝶干脆起身,外间露微睡得并不安稳,孟蝶放轻了脚步,轻轻推开门来到外面。
马上就要到十五,今晚的月亮极为明亮,孟蝶溜溜达达看向那片西瓜地,从雪青看到小花苞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黄色的西瓜花已经落了,结出了碧绿的小西瓜蛋子。
在梦中世界查到的资料显示,西瓜从挂果到成熟最慢的也才要四十天,就算这边是完全没有经过杂交培育的品种,估计五十天怎么也能熟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天,最多再有一个月自己肯定能吃上瓜。
不过她这片瓜地里有七个地区的品种,估计不会同时成熟,她还得仔细分辨!孟蝶惊恐的发现一个问题,她不会挑瓜……
砰砰砰——杂乱无序的敲门声隐隐从东跨院那边传来,孟蝶侧耳细听,好像是东跨院那边的东角门,虽是叫角门实际上虽不是侯府的大门,却也是东跨院这边正经的门,不是普通的木门,而是正儿八经的铁门,拍打声与木门完全不同。
院中的倒座房内亮起灯光,看来是守夜的婆子被惊醒了。
守夜的两名婆子一名拿着灯笼出门去查探情况,一名小心的守着门,看到站在院中的孟蝶,孟蝶冲着她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过来了。
孟蝶抬头,此时已经月上中天,三更半夜的时候,谁在这时候如此敲侯府的门?原本就毫无睡意的孟蝶这下更精神了。
不到小半个时辰,出去探听情况的赵婆子一溜烟跑回来,同她一起值班的王婆子冲着她努努嘴,示意她孟蝶在。赵婆子刚要上前,孟蝶冲着她摆摆手,放轻脚步走到她们身边压低了声音:“出了什么事?”
“二奶奶,可了不得了,来敲门的是四姑太太的陪嫁丫鬟小翠,她说春妮被四姑老爷打死了,四姑太太也被四姑老爷打的昏迷不醒,她好不容易才从里面逃出来的。”赵婆子心有余悸:“我看见她额头上有好大一块疤。”
孟蝶呆愣当场,这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没听错?”
赵婆子:“这怎么能听错呢,小翠一连说了两遍,夫人一开始也不相信,后来才确信了。”
“这作死的畜生,当真是向天借了熊心豹子胆。”孟蝶看向赵婆子:“夫人那边怎么说?”
赵婆子:“小翠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不好,夫人命小厮去请了大夫。”
孟蝶:“除了夫人那边,你去的时候还有谁在?”
赵婆子:“大奶奶,三太太五太太那边都有人过去,我回来的时候正房的张婆子刚巧过来,我急着回来给二奶奶报信儿,没听她们继续怎么说。”
孟蝶想了想:“知道了。”转头轻手轻脚的回到屋内给自己迅速穿好衣服,头发松松的随便挽了个髻插了根钗就算完事。
见露微皱眉似要醒来,孟蝶将脚步放得更轻。
刚要回屋继续睡觉的两名婆子看到孟蝶齐齐一愣。
孟蝶道:“王婆子,露微她们若是醒过来,你就告诉她们我去了正房那边,赵婆子,你跟着我一起过去。”
“诶。”
赵婆子重新推开门,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给孟蝶照亮道路。孟蝶没往东跨院去,正房那边既然来了人,宁夫人必然带着小翠去正房。
孟蝶到达正房这边的时候,这里灯火通明,不出孟蝶所料,勇毅侯夫妇和世子夫妇齐聚花厅问询小翠具体事情经过。
“老侯爷,老夫人,二奶奶来了。”
屋中四个人同时一顿,来的是别人可以一句话打发了,孟蝶来了,勇毅侯和侯夫人互相看了看对方,最后侯夫人道:“让她进来。”
“你在这边等我。”孟蝶自己一个人进了花厅:“祖父、祖母、父亲、母亲。”
侯夫人:“这三更半夜的,你怎么没休息?”
孟蝶:“天太热,我原就没睡着。”
侯夫人叹了口气:“既然来了,你也坐下听听吧。”
孟蝶道了谢坐下,目光落在也得了一个座儿的小翠身上,借着明亮的灯光孟蝶这才知道,小翠额头上的根本不是疤痕,而是一道蜿蜒的血痕,她的额头发际线处有个明显的血痂,看来是磕到了额头。
勇毅侯:“具体怎么回事,你说吧。”
小翠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开始娓娓道来:“奴婢跟着太太到承恩公府四个多月后,太太将我嫁给陪嫁庄子里庄头的儿子,之后我就到庄子上生活去了。”
“由于庄子距离京城有五六天的路程,我们是每三个月回京一次向太太回报情况。最近天实在太热,庄子上遭了严重的旱灾,我和夫君等不了三月一次的回禀,这一次就提前了一个半月来报灾。”
“到了公府却不见太太的踪影,是小霞招待的我,她同我说太太自打流产之后伤心太过,身体一直不好,这个我也是知道的,太太自从流产之后瘦了很多,我也就没怀疑。”
“小霞说这几日太太身体特别差不见任何人,我就让她等太太好一点帮我回一下庄子那边的情况,今年由于旱灾肯定要减产。小霞满口答应。”
“当时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后来才想起来,小霞耳朵上戴的累丝珍珠耳坠子是太太最喜欢的一副耳环,断无赏人之说,何况我来这么久,春妮姐姐怎么的也应该抽空来见见我,怎么会是小霞全权料理?”
“我藏了个心眼儿,只说今日天色有些晚了,这会儿出了京城赶不到下一个城镇怕是要露宿荒郊,今儿就在府里住一晚明儿一早再出发。小霞应了却给我和夫君安排到后罩房那边的下人房,没将我留在太太的院子。”
“我和夫君草草吃过晚饭越来越觉得不对,晚上天黑之后我就偷偷的往太太的院子去,公府里的管理一贯松散,我很轻易的就摸到了那边,正要进院子,正巧同刚跑出来的小兰撞个正着,她也是知道我留了下来特意跑出来找我的。”
“她瘦骨伶仃的身上没一块好肉,她说她是小霞吃醉了酒同七老爷混闹之际才跑出来的,让我赶紧回侯府报信儿,春妮姐姐被打死了,姑太太也被打的昏迷不醒两天了。”
“我当时想问具体怎么回事,小兰把我推走了说院子里有人看着她,她离开太长时间会被人发现,说完她就走了。”
“我原本想进院子寻找太太,结果听了小兰的惨叫声,还听到、听到七老爷的打骂之声,问她刚才去哪里了,我吓得赶忙跑回后罩房同夫君说了这件事,他拉着我就说赶紧离开公府。”
“我俩跑到后门处,守在那里的婆子吃了酒都在打盹,我们本想偷了钥匙离开,没想到府里有人追了出来,说是丢了东西,那些婆子被惊醒,我和夫君只能硬抢了钥匙跑了出来,推搡的时候我磕了头。”
“后来到大街上还是有人追出来,是张嬷嬷帮了我们一把,我和夫君这才逃到侯府这条街,那些人才不敢追了。”
说道这里小翠再次失声痛哭,呜呜咽咽的道:“也不知道小兰和张嬷嬷怎么样了,老侯爷老夫人,求求您们救救太太,救救小兰和张嬷嬷吧。”
第62章
屋中众人久久无语,这消息实在是炸裂,哪怕是第二遍听到的世子宁夫人和孟蝶,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老侯爷,大夫请来了。”
勇毅侯:“你先让大夫给你看看伤,然后你们先去休息,事情我们会处理的。”
“谢老侯爷。”小兰的丈夫搀扶着小兰退下。
侯夫人已然很难相信:“这真的是真的吗?”
世子皱眉:“这高岭也太不像话了。”
侯爷沉着一张脸:“这丫头自己作死,非要和那个畜生一条心。”
孟蝶思索一会儿:“祖父,孙媳逾越,出了这样大的事儿,您还是去一趟承恩公府吧。退一步说,那里还有那么多忠仆,还有生死难料的张嬷嬷和小兰。”
屋中的气氛又是一滞。
好半天勇毅侯看向孟蝶:“那件事你不在意了?”
孟蝶:“我早就不在意了,横竖倒霉的是他,当初我一壶开水泼过去他就是不脱层皮也够他遭罪的。”
侯夫人眉开眼笑:“你泼了他开水?干得好。”
勇毅侯长叹一声:“也不知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我今儿天亮投帖子,明儿过去一趟。”
孟蝶沉思片刻:“祖父,您还是今儿就过去一趟吧,今儿投帖子,半个时辰后就过去,还得摆好仪仗、大张旗鼓的过去。”
勇毅侯一顿:“怎么说?”
孟蝶:“国舅敢这般行事,谁知道他下一步怎么做?万一泼一盆脏水到四姑姑身上,我们李家的姑娘们以后如何面对京城上下。”
勇毅侯:“他敢!”
侯夫人面沉似水:“他打了人后又囚禁人,根本就是无法无天,还有什么不敢的?蝶丫头说的对,今儿你就招招摇摇的去承恩公府讨说法。”
勇毅侯连连点头。
孟蝶:“祖父,我还听说承恩公夫人去年就上了三清观,至今没回。世子夫人也是去年回了娘家,春节都没回承恩公府。”
嘶——屋中其余四人面面相觑,承恩公夫人在三清观他们都有耳闻,世子夫人回了娘家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勇毅侯最先回神:“既然他们家现在也没有个正经的女主人在,今儿就我一个人过去吧。”
“不。”侯夫人冷笑:“正好,越是如此我越是要去,他们那里没有个正经的女主人,我就算直接闯四丫头的院子,他们也拿我没辙。”
孟蝶:“祖母,我瞅着那承恩公八成是宠妾灭妻的,您若是过去,他们万一不着四六的让那妾室冲撞了您可怎么好?”
一想到一个奴婢招待侯夫人,那画面,屋里所有人的脸色更差了。
侯夫人反倒笑了:“他们懂规矩也就罢了,真敢不着四六的让那妾室出现,不打她个半死岂不是枉费我这诰命夫人的名头!。”
勇毅侯附和:“这样也好,你身边多带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
“嗯。”侯夫人收敛了笑容:“若是这些都是真的,该怎么处理?”
众人皆是沉默,如果是别的李家姑娘,勇毅侯肯定是要将其接回来官司打到御前和离的,但是李慧,勇毅侯对她实在寒了心,不想接她回来。
宁夫人看了孟蝶一眼:“若都是真的,这门姻亲不要也罢,将人接回来吧。”
勇毅侯重重的叹了口气。
孟蝶又道:“祖父,若是真走到这一步,咱们一定要咬死了承恩公府宠妾灭妻。”
勇毅侯一愣:“怎么说?”
孟蝶:“无论国舅做的多么过份,这终究是发生在内宅的事儿,承恩公管教不严的罪责跑不了,承恩公夫人失察更是跑不了,说不得会连累。”孟蝶指了指天。
勇毅侯一顿,这事儿他知道,娘亲的名声不好,是会连累到亲生女儿的。承恩公夫人的女儿是皇后娘娘。而一旦承恩公宠妾灭妻,那承恩公夫人就是受害者,完美从事情中摘出,皇后娘娘也不会受到牵连。
侯夫人也懂了:“既然如此,明日我定要想方设法拿到这宠妾灭妻的证据。”
孟蝶笑了:“我估计承恩公府里已经有人给承恩公夫人出主意了,不然她又怎么会清修不回来,连着世子夫人也不在呢。”
也就是说,已经有人打算给承恩公定这个罪了,侯府这样做,不过是推波助澜一把。
几人商议停当,勇毅侯立刻命了写了拜帖,命下人早早去承恩公府门口守着,只要承恩公府开了大门,立刻投拜帖。
天刚放鱼肚白,承恩公府的小厮揉着眼睛刚打开大门,两名男仆已经精神饱满的站在大门口,小厮一愣:“你们这是?”
“我们是勇毅侯府上的,这是我们侯爷的拜帖。”
小厮双手接过拜帖:“好的,我立刻送进去。二位里面请。”
“不必了,我们立刻回去回话。”
小厮看着两名男仆离开又打了个哈欠,将拜帖送到了大总管这边,大总管柳忠昨晚叫了个妓子陪着,一夜风流后大清早哪还有精神?勉强起身迷迷糊糊中听人回禀了几件事后又去睡了个回笼觉。拜帖早被他忘到脖子后了。
勇毅侯和勇毅侯夫人的仪仗进入承恩公府所在的这条街,下人这才飞奔去禀报,也刚起身不多久的承恩公都傻了,这怎么回事?
柳忠睡了个回笼觉后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儿,想到了那封拜帖,连忙命人去取呈给承恩公。
承恩公展开一看,抛开那些套词就一句话,一个时辰后勇毅侯协同妻子登门拜访。
承恩公一边命人打开大门迎接一边骂:“你怎么不立刻把拜帖送来!”
柳忠苦着脸:“公爷,小的也实在是没想到啊,谁家是早晨送拜帖当天就来拜会的?正常情况下最快也是要明日的呀。”
“行了行了,滚去把你们七老爷叫来。”勇毅侯夫妇这会儿来只能是因为儿女的事儿,想到上次被勇毅侯羞臊的,承恩公脸皮一阵阵发红:“去通知你们夫人,让她赶紧准备准备招待勇毅侯夫人。”
高岭是顶着满脸的黑眼圈过来的,昨晚小翠和她丈夫跑了,他就知道要坏事,逼问了半宿那几个贱婢到底同小翠说了什么,到现在也没让那几个人开口,心里正烦躁呢又听到亲爹找,高岭强压着怒火换了身衣服不情愿的过来了。
这会儿勇毅侯的仪仗距离高家不足半里,铜锣的声音已经清晰传入承恩公府。
看到儿子承恩公直接开骂:“你个孽障,与你媳妇之间是怎么回事?勇毅侯为何一大清早就要过来?”
“爹。”高岭立刻跪下:“都是儿子的错,儿子房里有一名妾室怀了身孕,儿子想着自己一把年纪至今无子嗣近日对她就难免宠溺了些,李氏看不过罚了那妾室,我心疼孩子就同李氏吵了两句,李氏动手打妾室我一着急推了她一把,爹,都是儿子的错,我一会儿跪下给侯爷赔不是就是了。”
承恩公难看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你也是的,好好的动手做什么。”
高岭满脸乖顺:“是,儿子知错了。”
“起来吧。”承恩公脸色又好看一些,走到大门口处听着铜锣声越来越响亮,脸色重新归阴沉。
京城里请客吃饭讲究的是三天为请,两天为叫,当天为提溜。登门拜访也是一样的,当天下拜帖当天就来那就是明晃晃的打脸。
勇毅侯今日骑着马来的,到门口下马。
承恩公的脸上立刻挂起不太自然的笑意:“亲家怎么一大早就来了?刚这混小子给我认错了。”
高岭躬身施礼:“小婿拜见岳父,都是我的错,不该一时情急就失了分寸。”
“哦?你的错,你做错了什么?”勇毅侯藏了个心眼,说到底他现在不太信李慧,他很担心这是李慧耍的心眼故意弄这么一出,虽然这个概率非常之低,勇毅侯还是防了一手。
承恩公:“先进屋,进屋再说吧。”
勇毅侯没动:“你到底做了什么?”
承恩公一下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心中对勇毅侯的不满到了顶峰,自己给他那善妒的女儿留脸,他反而不要脸,他也不劝了:“该死的孽障,你到底做了什么还不如实说来。”
高岭一顿,他没想到勇毅侯是这个反应,最终只能把骗承恩公的那套瞎话拿来骗勇毅侯。
承恩公道:“亲家,都是我教子不严,今儿你尽管罚他打他,我绝不拦着。”
勇毅侯听完高岭的说辞后满心都是庆幸,庆幸孟蝶看得透彻,对方竟然真的把脏水泼到了李家姑娘身上!你说我李家姑娘善妒是吧?勇毅侯一声冷笑:“公爷是认为本侯是非不分么?小女敢对怀孕的妾室动手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去把她给我叫来,今儿我就要好好教教她,告诉告诉她,女子善妒是七出之一。”
高岭瞬间傻眼,这、这和娘跟他说的走向怎么不一样呢?这时候不是骂他不应该心急,假意训斥两句就完事吗?怎么还要去叫人,人还昏着呢!
承恩公同样傻眼,这、这勇毅侯的脾气这么爆吗?
勇毅侯:“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人!”
高岭噗通跪下:“岳、岳父大人消气,此事全是小婿的错,是小婿这些时日忘形了过于宠溺那名妾室,娘子才会动怒,千错万错都是小婿的错。”
承恩公捋了捋胡子:“亲家,你也不要过于生气,都是年轻人年轻气盛的,吵两句也正常。”
勇毅侯:“我与我夫人从未吵过。”
呃!承恩公好悬没被噎死。
勇毅侯目光重新落在高岭身上:“过于宠溺妾室?国舅爷这是自己承认了宠妾灭妻吗?”
承恩公顿时满面怒色:“勇毅侯,你这般说话是何居心?不过是小夫妻吵嘴几句你就如此护着,李家就是如此教女儿的吗?”
勇毅侯一点儿不怵:“公爷,现在可是青天白日的,你就这么颠倒黑白倒打一耙?我说让他把人叫来我要教训女儿,是他自己说的过于宠溺妾室,这府里府外这么多人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给你们家找脸说的客套话吗?承恩公也来了脾气:“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人。”
高岭跪着不动:“岳父,爹,您们消消气,千错万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打要骂都是我应得的。”
勇毅侯这会儿终于确定今天的事儿不是李慧做的局,高岭太心虚了,看来小翠说的都是真的,心中彻底有了底,勇毅侯说话越发硬气也越发的不客气:“国舅爷三番两次阻挠我见女儿,莫不是你做了什么现在心虚,不敢让她来见我?”
承恩公大吼一声:“勇毅侯!我念在儿女亲家的份上一直忍着你的出言不逊,你休要得寸进尺。”
勇毅侯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我得寸进尺?我要见女儿就是得寸进尺了?我们大易朝哪条哪律规定了亲爹要见女儿就是得寸进尺了?”
承恩公气得浑身哆嗦:“我何时不允许你见了?”
勇毅侯:“那你们这推三阻四是何意?还不去叫人?”
高岭依旧跪着不动,承恩公转头吩咐身边的柳忠:“去把你们七太太请来。”
高岭:“爹,娘子她身体不好,最近又病了,实在不好见人。”
勇毅侯嗤笑一声:“不好见人?难道说我是外人吗?身体不好就寻个软塌或者担架。今儿就是抬也要把她给我抬出来,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承恩公刚一张嘴,勇毅侯阴恻恻道:“公爷今儿是定要拦着本侯见女儿吗?”
承恩公把嘴闭上,就是说破天,人家亲爹要见女儿也是天经地义,他拦着反倒真的显得他们承恩公府心虚。
高岭眼睛看向承恩公,承恩公瞪了他一眼:“还不去叫人。”
高岭无奈只能起身去后宅叫人。
承恩公偷眼看勇毅侯,勇毅侯绷着一张脸不吭声,不言不动就在门口站着,跟个黑脸门神似的。
承恩公压低声音问身边的柳忠:“小两口到底怎么回事?”
柳忠:“公爷,那是内宅的事儿,小的也不清楚。”
不一会儿高岭从内宅出来,他身后跟着好几个粗使的婆子,婆子们抬着一个软塌,软塌上盖着锦被,从形状能看出里面确实躺了个人。
高岭:“爹,岳父,娘子她身体确实不好,最近一直头疼起身艰难。”
“见过爹爹,我……”
勇毅侯上前两步掀开棉被一把拽住软塌上人的衣领子将其提溜起来,整个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完完全全的一气呵成没有半个多余的动作。
看呆了整个门里门外所有人。
“高岭!”勇毅侯声落脚起。
“啊!”守在软塌旁边的高岭被勇毅侯一脚踹到在地。
“这个贱婢是谁?竟敢冒充我的女儿,说,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勇毅侯狠狠将手中提溜的女人砸向高岭。
高岭刚要起身又被砸个正着,再次发出一声惨叫。
勇毅侯转身一把薅住承恩公的衣领:“好你个承恩公,好你个承恩公府,你们把我女儿怎么了?你们是不是杀了她?是不是?人呢?”
承恩公这下是真的傻了:“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这、这……”
勇毅侯:“误会?什么误会?拿个贱婢充我的女儿,还能有什么误会?你们承恩公府到底把我好好的女儿怎么样了!今儿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和你势不两立。”
承恩公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对着高岭吼:“人呢?你带个贱婢来是什么意思?还不去把人叫来。”
高岭抖着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门那边儿突然冲出个婆子:“公爷,公爷救命啊!侯夫人快把我们夫人打死了!”
啊?
勇毅侯放下承恩公的衣领子,承恩公头昏脑涨:“怎么回事?”
婆子扑跪过来:“公爷救命啊,侯夫人说咱们夫人冲撞了她,快把咱们夫人给打死了。”
勇毅侯二话不说就往后面走,身形看起来很急,步子却迈得极小,承恩公果然两步追上他,用比他更快的速度跑到他前面去了。
勇毅侯冲着手下一使眼色,身边跟着的夏总管指了一个强壮的下人,那下人趁着大家伙儿都往内宅跑的时候一把抓住那名假扮李慧的女子,手死死的捂着对方的嘴巴,将人捆了之后塞住嘴巴扔到了勇毅侯仪仗队里。
承恩公和勇毅侯刚走到内仪门处就听到了惨嚎声。
承恩公脚步越发的快,勇毅侯随之跟上,其余管家侍从也都跟着。
一名穿绸裹缎头戴七股凤凰钗的妇人被两个婆子押住跪在地上,她面前还有个虎背熊腰的婆子,正轮着膀子噼里啪啦扇她的耳光。
一见那熟悉的身形,承恩公的脸就白了,刚一张嘴。
“侯爷。”侯夫人先发制人,高声喊了一嗓子聚集了众人的注意力,这才快步走到勇毅侯身边:“侯爷,这承恩公府欺人太甚,半分没把我们侯府放在眼里。今儿他们都欺到我们头上了,这亲家不做也罢,皇亲国戚我们这等普通人家高攀不起。”
勇毅侯:“夫人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侯夫人:“承恩公竟然派个贱婢来招待我,这贱婢甚至还口出狂言称我为亲家。我亲家是皇后娘娘生母,圣上亲封的诰命夫人。这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与我论亲?”侯夫人转头看向承恩公:“你们公府可真是好大的威风,是瞧不起我们勇毅侯府还是瞧不起我这荣国公女的身份?今儿我必要到太后面前讨一个说法。”
承恩公傻愣愣的看了一眼正堂,正堂门户大开,里面一览无余,桌子上只有待客的茶杯,空无一人:“你们夫人呢?”
柳忠倒还算靠谱:“夫人去年就去了三清观清修,至今没回。”
承恩公:“我是问你们世子夫人呢?”
柳忠:“世子夫人年前就回了娘家,世子去请了几回,不得见。”
承恩公一阵恍惚,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还骂了世子两句,世子只是跪着也不说话。
“承恩公!”勇毅侯爆喝一声:“我女儿尚且生死不知,现在又来辱我夫人,今日我若是息事宁人,岂非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勇毅侯一拽承恩公的胳膊:“走,咱们到圣上面前说道说道去。”
承恩公连忙阻拦往后躲:“误会,误会,都是误……”
“公爷,公爷,不好了不好了。”一名小厮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
“什么事?”承恩公竟然有点开心,勇毅侯夫妇的脚步停了,只要把他们留住,这会儿出什么事儿他都觉得是好事。
小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公爷,您被督察院参了。”
啊!一盆冰水兜头淋下,承恩公脸上出现一瞬间的茫然:“你说什么?”
“公爷,您被参了,督察院的御史们参您霸占良田,强抢民女,纵奴行凶,草菅人命。圣上命您到勤政殿自辩,传口谕的天使马上就到。”
承恩公一阵天旋地转,身边的柳忠立刻扶住他:“公爷,保重身体啊。”
勇毅侯和侯夫人对视一眼,侯夫人给那边掌掴的婆子一个眼色,三个婆子一伸手就将这名妾室捆了,嘴里塞进了帕子不让她发声。
来传口谕的天使正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林楚,林楚是骑快马来的,刚一进入这条街他就有点傻眼,这勇毅侯府的仪仗怎么停在承恩公府外面?皇命在身无暇他想,林楚压下心中疑问快步进入承恩公府。
见到了承恩公,林楚躬身施礼:“见过公爷,圣上口谕,请公爷即刻到勤政殿自辩。”即刻说明时间紧迫,不需要承恩公换朝服,只要不是穿着内衣,那就这么去觐见就可以。
承恩公:“臣遵旨,臣立刻动身。”
林楚传完了口谕这才给勇毅侯夫妇行礼:“见过侯爷,夫人。”
勇毅侯:“林大监正巧你来了,我麻烦你件事,我女儿嫁入承恩公府,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不好硬闯公府,还请林大监同我夫人一道去内宅里面找找看看,我那女儿是否还活着,人究竟在哪里。”
饶是林楚见多识广这会儿也惊了,啥玩意?
侯夫人:“林大监,请,麻烦同我走一趟内宅做个见证。”
林楚:“我皇命在身要同公爷即刻回宫。就让身边的两个小太监陪着夫人走一趟内宅可行?”
“多谢林大监。”
林楚当即点了两名小太监。
勇毅侯和侯夫人夫妻二人再次对了个眼神,决定分头行动,勇毅侯跟着承恩公一同入宫面圣,侯夫人这边去后宅看情况,将证据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然后再进宫觐见。
第63章
承恩公本就是个文人,今天一大早发生的事情太多,这会儿他马都上不去了,只能上了马车。勇毅侯则只带了随身的几名仆人骑着马跟了上去。
勤政殿内,皇帝面沉似水,太子同样面色沉沉,屋中朝臣们大气儿也不敢出,唯独督察院上下一个个面容严肃,浑身正气。
隐隐的还有哭声传来,这是皇后得了消息,皇帝心疼她,打开勤政殿与偏殿之间的门,让她在偏殿听着。
皇帝翻着督察院送上来的奏折,脑瓜子嗡嗡的,桩桩件件都是人证物证俱全,证据链十分完整,可见督察院上下确实都是人才,也是,从左都御史到右都御史都是他提拔上来的,他这绝对是慧眼识人。皇帝苦中作乐的想着。
承恩公和勇毅侯很快到了。皇帝有点儿懵,勇毅侯怎么也跟着来了?
“臣参见陛下。”
“平身。”
承恩公和勇毅侯双双起身,勇毅侯退到右边武将序列中。
皇帝:“高卿家,左都御史林卿参你霸占良田,强抢民女,纵奴行凶,草菅人命,你可认罪?”
“陛下。”承恩公再次跪倒在地:“臣虽然庸碌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可臣也知是非好坏,此等枉顾国法之事臣是断断不敢为之,臣冤枉!”
皇帝一闭眼,他不想当着群臣的面对老丈人咄咄相逼,将手中的奏折递给林楚:“你自己看看吧。”
林楚将奏折交给了承恩公。承恩公展开奏折一看,眼前一阵阵冒金星。
整件事情很老套,并没有什么曲折离奇的经过,就是那三流话本子上经常写的那种,只是当话本子上的一切成为真实,那种冲击力不亚于火山喷发巨浪翻涌。
起因是柳玉璧,承恩公最爱小妾的娘家侄子,他出门采买的时候看到了一名卖花的女子张桂花。
张桂花长的有几分姿色,他上前调戏。张桂花的兄长张贵刚也在,妹妹被调戏,张贵刚哪能干?抬手就要揍柳玉璧。
柳玉璧直接命身旁跟着的小厮将张贵刚毒打了一顿,张桂花也被他抢回承恩公府。
张贵刚也是个有气性的人,被毒打一顿也没有服软,家中人把他救回家他清醒之后就去衙门告状,县令派人到承恩公府问询,柳玉璧的亲爹大总管柳忠命人将衙差打了一顿。转头又坐上轿子前往县衙。
县令就这么胡乱判了一个张桂花不守妇道的罪名,论律当侵猪笼,柳玉璧愿意纳她为妾故此免于刑罚。张贵刚则被判了个寻衅滋事的罪名,打了二十板子。
张家不是京城人,他家住在距离京城三天路程的临县,在那里有二十亩良田,日子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兄妹俩遭此横祸家中人人愤愤,族长同样是有血性的,又去临县县令那里伸冤。
临县县令倒是个好的,他很明确的告诉张家,这件事京城的县令已经断了案,他不可能也没有权利翻案,京城县令是正六品,他才是个正七品。最后他给张家指了一条路,让他去找京城府尹告状。
张家又去找府尹,没想到刚入京城就被承恩公府的人给抓了,原来柳忠早就防备他们进京告状。
柳忠将人带到赌场,逼着张家人签了借据,张贵刚不从,被活活打死在赌坊,张家夫妇无奈签下借据,柳忠顺理成章将张家房舍田地霸占。
张家夫妇被柳忠仍在赌场打杂还他们的“欠债”。
整件事情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柳忠就是仗着承恩公的势力暴力碾压,反而更让人绝望。
事情会被捅出来,完全是因为张贵刚和张桂花还有两个弟弟,兄弟俩是双胞胎,从小聪明伶俐,在族学里读书读的非常好,族中上下很是看重,等兄弟俩稍微大一点就想办法给寻了名师,拜在其门下。
这位名师当然不是什么大儒,只不过对于乡下人来说是名师罢了,名师当然也不是水货,人家是正经举人,还有个同乡是进士,进士有个同科好友,正是督察院左都御史的侄子。
督察院,监察百官弹劾百官的,直接犯到他们手里,这简直就是给他们送业绩一样。
承恩公以头抢地:“陛下,臣绝对没有指使柳忠去贿赂震县县令,臣不知此事。”
皇帝:“那张桂花呢?现在可还在你的府中?”
承恩公:“这是内宅的事情,臣完全不知。”
太子顿时黑了脸,皇帝神色昧暗不明,偏殿中隐隐传来一抹抽泣的声音。
勇毅侯突然从武将序列迈步出列指着承恩公:“你不知?我看你比谁都知道。”
皇帝太子满朝文武傻了眼,勇毅侯这是闹的哪一出?这两人不是儿女亲家吗?
勇毅侯躬身施礼:“陛下,臣有本奏,臣要参承恩公宠妾灭妻,纵子行凶。”
嘶——大殿中顿时响起道道抽气声。
“你胡说。”承恩公气得跳了起来:“分明是你李家女不能生育偏又善妒不许妾室怀孕,我儿一把年纪好容易有了子嗣,她竟然想打掉孩子,心肠何其歹毒。”
勇毅侯正眼都没看向承恩公,跪下道:“陛下容禀,臣与承恩公本是儿女亲家,臣幼女嫁于承恩公幼子高岭为妻。”
“昨晚半夜突然有人砸门,臣命人查看,原来竟是小女陪嫁的贴身丫鬟小翠和其丈夫,小翠浑身带伤不停向臣哭诉,请臣去救救她的主人也就是臣的幼女,小翠说国舅高岭暴虐打死了小女另一名陪嫁丫鬟春妮,又将小女打得昏迷不醒,还命承恩公府的下人看住小女陪嫁的所有人,不另其向臣报信,她与丈夫也是拼死才回到侯府报信。”
别说满朝文武,皇帝太子也瞬间傻眼,这、这是真实发生的事儿?承恩公更是如遭雷击:“你含血喷人。”
勇毅侯又道:“臣也是做爹的,乍一听到此事臣好似五内俱焚,夫人劝我先不要着急,承恩公府岂能做下此等骇人听闻之事?说不得是小两口吵嘴,奴婢们争锋搬弄是非。臣觉有理,但父女天性终究占了上风,今日一大早顾不得礼仪,送了拜帖到承恩公府半个时辰后就登门拜访。”
勇毅侯这番陈情得到了满朝文武包括皇帝的赞同,此举虽然无礼却是发于真情,勇毅侯真乃性情中人。
勇毅侯:“臣到了承恩公府,高岭立刻认错,臣问具体如何他便说小女善妒对怀孕妾室动手,臣一听就恼了,这等善妒的东西没有一点儿女子之德简直丢尽了我李家的脸,臣立刻就让高岭将那孽畜叫出来,臣准备教训教训她。”
“可谁知高岭推三阻四,承恩公百般阻挠,臣心中察觉不对坚定了见女之心,高岭这才到后面去叫人,谁成想他竟然找了个婢妾躺在榻上蒙骗于臣,说什么小女连日头疼无力行走不能见人。”
勇毅侯跪下:“请陛下为臣,为臣女做主。”
勤政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承恩公。那可是勇毅侯的闺女,不是什么奴婢娼妓,这都敢?
道道目光恍如钢针扎在身上,承恩公只觉得冷意从骨子里冒出来,感情上他认为这是勇毅侯为他善妒的女儿狡辩,心底的声音又告诉他,这就是实情,这一番话太合情合理了,挑不到一点儿破绽。
承恩公下意识推托:“这、这是内宅之事,我当时也是信了儿子的说辞,只以为小两口吵架。”
“陛下。”已经在偏殿等候好一会儿的侯夫人适时出声:“刚刚林大监派了两名小太监随臣妇到承恩公内宅寻到了小女,他们知道事情始末。”
皇帝:“林楚。”
“是。”林楚立刻让人去喊两名小太监。
这来都是林楚的得意徒弟,哪怕在勤政殿中也不发怵,依旧能口齿清晰的回话:“回禀陛下,奴才们跟随侯夫人到了国舅爷和李家小姐居住的院子找到了李家小姐,李家小姐确实昏迷不醒,身上新伤叠着旧伤,骨瘦如柴,明显是长期被虐打的迹象。”
“侯爷侯爷。”
皇帝急道:“来呀,快给勇毅侯看座,宣太医。”
一顿手忙脚乱,勇毅侯坐在椅子上喘粗气。
两名小太监这才又继续说:“李家小姐另一名贴身丫鬟小兰被捆在厢房里,侯夫人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小兰说五个月前国舅爷所在的侍卫队人员调动,长官是侯爷的三子李振,国舅爷原以为小队长非他莫属,李振却说他喝酒误事不能评优,故此升了另一人为小队长。”
“国舅爷回家之后就开始骂李家小姐,小兰在外伺候,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太清楚,只听到国舅爷骂娶你有什么用,小兰说后来她家小姐身上就带了伤,院子外面多了很多眼生的奴仆,不让她们轻易出院子。”
“再后来,国舅爷只要心情不好就打李家小姐一顿撒气,还女干污了小兰,直至三天前,国舅爷吃多了酒,竟、竟是让李家小姐和妾室同伺候他就寝,李家小姐不堪受辱激烈反抗,国舅爷失手打死护主的春妮,又将李家小姐打得昏迷不醒。”
承恩公眼睛一翻,他现在真的恨自己平时保养太好,这会儿怎么就昏不过去呢。
皇帝沉下脸:“去拿高岭。”
勇毅侯起身:“谢陛下。”
皇帝:“李爱卿,你坐下回话即可。”
勇毅侯没坐下,反而再次躬身施礼:“陛下,这是臣参的承恩公纵子行凶,臣还要参承恩公宠妾灭妻。”
皇帝:“怎么回事?”
勇毅侯:“陛下,臣今日是同夫人一起到的承恩公府,承恩公和其子在门口百般阻挠臣见女儿,臣妻进了内宅,他、他、他竟然让一个婢妾招待臣妻,那婢妾还对臣妻口称亲家。”
满朝文武都木了,怀疑他们现在不是在勤政殿,而是在戏园子台下看戏,还是看一出离谱的戏,就是那种唱出来会被扔烂菜叶子臭鸡蛋的那种。
承恩公气弱的为自己分辨:“是、是她自己擅自做主的,我没有让她迎客,绝对没有。”
“你不知道?”勇毅侯冷哼一声:“陛下,臣妻气不过命人打了那婢妾,承恩公府的下人来给承恩公报信儿,口里称的可是侯夫人要打死我们夫人了,这夫人二字是随意喊的?你不宠妾灭妻下人怎么敢喊一名婢妾为夫人?”
“陛下。”在偏殿的侯夫人忍不住出声:“那婢妾头上戴着七股金凤钗,这可是正二品及以上的诰命夫人才能戴的发钗,她一个奴婢就那么招招摇摇的戴在头上,难道说这是她自己私自打造的不成?”
“怪道承恩公夫人去年去了三清观至今未回,有这样宠妾的丈夫承恩公府哪还有她立足之地?世子夫人去年回了娘家,想必也是不堪受辱。”
皇帝舒展了眉目:“承恩公宠妾灭妻,纵子行凶,霸占良田,强抢民女,纵奴行凶,草菅人命一系列案子交由三司会审,承恩公府上上下下不准出入。勇毅侯府中人在申请之后可进入其中探视李家女。另派太医和医女为李家女诊治。”
“臣,遵旨。”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左都御史同时出列。
吩咐下去之后皇帝是彻底没力气了,散了这次的朝会,勇毅侯冲着三司抱拳:“劳烦诸位了。”
“侯爷客气,此乃分内之事,我等必然秉公办理。”
侯夫人也从偏殿出来同勇毅侯汇合,其余大臣立刻避嫌的同勇毅侯拉开距离,夫妻俩相互搀扶着往外走,在外人眼中好一副萧瑟模样,实际上勇毅侯和侯夫人长出了一口气。大人情送出去了。
这么一大串的罪名,承恩公不可能完全洗脱,包括承恩公夫人,哪怕他们什么都没做,那也是有失察之罪,明晃晃的告诉世人整个承恩公府都烂了。
皇后出身承恩公府,承恩公府这么烂不是仗着皇后的势力?皇后名声岂能不受损伤?甚至太子都有可能被连累。要不皇帝怎么怒成那样?
勇毅侯咬死了承恩公宠妾灭妻,这一系列的事情都与内宅无关,全都是他一个人做出来的。简而言之就是将所有罪名推到承恩公身上,把承恩公夫人捞出来。
承恩公夫人又“正巧”在道观清修,想捞她很容易。
侯夫人故意在偏殿说承恩公夫人在承恩公府没有立足之处,把受害者的标签牢牢贴在承恩公夫人身上。勇毅侯夫妇隔空打了个完美的配合。
不在承恩公府的承恩公夫人进一步还能代表她不屑于与承恩公同流合污,她是明事理的人。
如此承恩公就与承恩公夫人彻底割裂开,世人只会骂承恩公不着调,承恩公夫人还是明事理的,有个明事理的娘,皇后名声又怎么会受损?承恩公宠妾灭妻这一个罪名就将皇后摘得干干净净。
皇帝命三司会审的时候才会将宠妾灭妻这条罪状排在第一个,也算是光明正大的明示了。
三司会审的速度非常快,人证物证俱全,柳家仗着柳姨娘猖狂惯了,根本就没想过做什么掩盖罪证的事儿。
官司是皇帝上午下旨命审理的,下午就已经结案。不过这中间还发生一件让人无语的大事件,查抄柳家的时候,抄出来了巨额财产和很多贵重用品,甚至还有很多是宫廷之物,那些明显是宫里赏赐给承恩公府的。
然后一对照才知道,承恩公府都被柳家搬空了,除了柳姨娘生的三个儿子有些家私外,世子那里除了屋中充面子的摆设,库房空空不说,身上连一百两银子都没有,活成这样的世子堪称京城头一份。
不过倒是没有笑话他的,经此一事,彻底坐实了承恩公的不着调与不靠谱。
所有的一切送到皇帝御书案上,皇帝展开奏折看了看,原本还有点担心,这会儿彻底松了口气。承恩公对于强抢民女草菅人命贿赂上官的事儿确实不知情,这样更好。
皇帝当下大笔一挥,不管什么罪名,只要同柳家沾边的齐齐判了个斩立决。高岭仗责一百,永不能为官。二国舅和四国舅同样是柳姨娘生的,贿赂上官知法犯法的事儿也没少做,这次都被革职查办并且永不录用,承恩公世子直接接管公府,承恩公就好好在府里荣养吧。
判完了案子,皇帝又下了两道圣旨,头一道就是给承恩公的,圣旨比较简洁,斥责承恩公帏薄不修,宠妾灭妻,罚俸三年。
承恩公接到这道圣旨当时就晕了,罚俸三年他不在乎,可帏薄不修宠妾灭妻他不得不在乎,这可是皇帝下的明旨,这道圣旨是要一直供奉在他们家祠堂,列祖列宗都看得见的。
将来他死了刻墓志铭,家里族谱上也都要写上这一段儿的,想到千百年后的子孙每每读到他生平都是帏薄不修,宠妾灭妻这八个字,承恩公彻底遭不住了,成功昏了过去。
高岭也晕了,杖责一百,十下就能让人皮开肉绽,一百下他不死也得落下残疾。
有人欢喜有人愁,愁的是承恩公,喜的是勇毅侯。给皇帝一家送了个人情,皇帝一家也给了丰厚的回报。
皇帝第二道圣旨就是给勇毅侯的,赞他教子有方,赞李振处事公允,公私分明,直接给升了两级,从正六品升职到正五品。
李振有些难以置信,他也没干什么怎么就连升两级?左思右想也猜不明白,李振忐忑不安的去小书房找到了勇毅侯:“爹,儿子这官职升的是不是太快了?”
“无妨,这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你好好办差就行。”勇毅侯话锋一转:“琰儿的婚事可有眉目了?”
李振面带愁容:“见了几家门第尚可的,小子瞅着却不太上进,儿子委实不中意。儿子媳妇也看了几家,总有不称意的地方,故此还没定下。”
勇毅侯长叹一声:“琰儿是个好的,我本也相看了几家,哎,不提也罢。”李慧的婚事对勇毅侯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李振心有戚戚焉,他和他媳妇的触动也很大,眼下越发不敢轻易嫁女,就怕踩了个大坑,坑了女儿一辈子。
勇毅侯:“蝶丫头历来有主意,她是琰儿的嫂子,你不妨让你媳妇问问她,看看她那边有没有什么适合的人家。”
“是。”
李振回到自己的院子,周氏赶忙过来问:“怎么样?父亲怎么说?”
李振:“爹没直接说,反倒是说起了琰儿的婚事,说是让你去问问蝶丫头那边有没有合适的。”
周氏眨眨眼:“父亲突然提这个事儿,这么说来你这次升官迅速是因为蝶丫头做了什么?”
李振:“我也是这么想的。”
周氏:“可最近蝶丫头和她身边的丫鬟都在府里,我也没听说什么事儿啊,她能做什么?”
李振看向周氏,周氏看着李振,夫妻二人同时失笑。
李振:“我们这是破锅配烂盖,一对儿笨蛋。”
周氏嗔怒的看了李振一眼,抬手打了一下他的手:“哪有这样说自己的。”说完自己倒是先笑开了。
李振搂住周氏的肩膀夫妻进了内室:“我是这么想的,虽然爹是想告诉我们,我这次升官是蝶丫头出了力,不过我也觉得蝶丫头有主意,琰儿的婚事不妨问问她。”
周氏:“你确定能行?”
李振:“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呗,没有咱们也不亏什么。”
“行。”
次日请安的时候,侯府正房这边格外的热闹,今儿一大早太后那边下了懿旨赞侯夫人教女有方,又给了诸多赏赐,这是安抚她昨日被辱一事。当然也有她帮忙捞承恩公夫人一事,这个就不能明面说了。
又赏下装裹厚葬春妮,赏了春妮家五百两烧埋银子,在这个视死如生的年代,未出嫁而夭亡的春妮原本不能进自家的祖坟,连坟头都不能立,现在有了太后这份赞其忠心的旨意,春妮可以正大光明的葬在自家祖坟,立一块墓碑,更可以得侄子的一份香火,不会在了无姓名,好像从未在这个世界上来过。
赏张嬷嬷夫妇五百两银子赞她不忘旧主,又赏了小兰和小翠夫妇。
李慧清醒,勇毅侯也亲自去将人接了回来,暂时住在她出嫁前的玲珑苑修养,任何人都不许过去打扰她。
“母亲,我听下人说承恩公府下了拜帖给咱们?”宁夫人这话一出,大家停止嬉笑纷纷看了过来。
侯夫人道:“是承恩公世子夫人的拜帖,说是三日后前来拜访。”
孟蝶:“我猜对方八成是来给祖母道谢的,不过面上嘛,是来道歉的。”
侯夫人:“蝶丫头,你就这么肯定?”
孟蝶一笑:“不是十分准,八/九分还是有的。”
侯夫人哈哈大笑:“就你反应快,拜帖的字里行间确实是道谢之意。”
吴氏:“怎么不是承恩公夫人。”
侯夫人:“世子夫人来更好。”当初承恩公夫人可是打算拿她当刀子使呢。
李瑜手捧着自己的小脸蛋重重的叹了口气:“哎。”
李琰看了她一眼:“你这又是怎么了?”
李瑜:“我总觉得二嫂子长了八百个心眼子,这要是分我几个就好了,免得师傅总说我笨。”
众人哄堂大笑,都说李瑜说的没毛病。
孟蝶逗她:“鱼儿有了心眼子,那可就漏水了。” !!!李瑜“大怒”,伸手偷袭孟蝶的咯吱窝,孟蝶一溜烟跑了,李瑜紧追不舍,转眼间姑娘们都加入战斗,温氏也没能幸免。
侯夫人笑得气都要喘不匀了:“这混闹的,得亏这是在自己家里,在外面人家要说我们家都是一群疯丫头了。”
宁夫人也笑得前仰后合:“活泼点儿好。”
在正房这边笑闹了好一阵众人这才散去,侯夫人则是立刻见了等候在偏厅的张嬷嬷,主仆再次相见,一时间竟是静默无语。
侯夫人:“太后娘娘赏了你五百两银子。”
张嬷嬷:“草民谢太后娘娘的赏。”
千层交给张嬷嬷的却是一千两银票,侯夫人叹息一声:“这钱你也拿着不要推辞,我都知道了,那个没良心的竟然还从你要了赎身银子。”
张嬷嬷:“草民一家子赎身,是该拿银子的。”
侯夫人:“那些糊弄外人的话就不必说了,是非曲直我都明白。”侯夫人话锋一转:“你家小子书读的怎么样了?”
张嬷嬷:“最近拜了个好师父,已考中了秀才,不过他师父说他文章还欠火候,想考举人最近几年都不成。”
侯夫人:“科举这种事儿急不得,你家小子才多大,想想当初老二考了多少年?”
张嬷嬷:“我知道急不得的,二老爷那个岁数能考上进士,已经是天纵之才,我家小子将来能考中举人就已经祖宗保佑了,进士是想也不敢想的。”
侯夫人:“你也别把自己当外人,以后有空了尽管来坐坐,家里有什么难处也只管说,咱们府里也出去过奶嬷嬷,你跟她们是一样的。”
“诶。”张嬷嬷临走又恭恭敬敬给侯夫人磕了个头。
周氏惦记着昨晚和李振说的话,出了正房就道:“蝶丫头,我有点儿事想问你,我去你那一趟。”
“好。”
通常婶子是不好去侄儿院子的,尤其是这种临时性去的,但是谁让李蔼不在家呢?女眷们过去十分随意。
刚一进院,周氏先被满地的绿皮西瓜吸引:“你这西瓜都结果了,好快啊,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吃了吧。”
孟蝶:“最多一个月就能吃了,到时候我给叔叔婶子们送去两个。”
周氏:“行,我可记住了,到时候吃不到你的瓜我可不依。”
进了屋,周氏接过孟蝶捧过来的茶狠狠灌了一大口:“我最近实在是愁得慌。”
孟蝶一语切中要害:“可是为了琰妹妹?”
“可不就是么,她今年都十六了,眼看就十七了,至今也没找到合意的人家,你说我能不着急上火嘛!嘴里烧的泡这个好了那个起的。”
孟蝶:“三叔那边也没有合意的么?”
周氏一甩帕子:“别提了,你三叔倒是看好了几个小伙子,可家里都实在不成样子,我实在是不忍琰儿嫁过去吃苦。我这边也看好了几个人家,偏那些小子都不争气,你三叔一个都看不中,这不就僵到这里了。”
孟蝶懂了,周氏这是想两头甜,她生在伯爵府嫁在侯府,这辈子都在富贵乡里,她想让琰姐儿同她一样嫁高门,男子还要上进有点本事才行。
周氏:“咱们琰姐儿你是知道的,容貌性情管理中馈的能力哪一样不拔尖?偏偏就挑不到好人家。”
这话孟蝶实在没法接口,琰姐儿再好,她身份摆在那里呢,这个年月女子的婚姻要看亲爹,三叔才刚升到正五品的官职,琰姐儿如何嫁高门?真有高门乐意娶,反倒是他们要好好思量思量,这个小伙子是不是有什么大毛病。
周氏:“蝶丫头,你说给琰姐儿选个文科进士怎么样?”
孟蝶心中陡然一惊:“文科进士?这习文一道不如习武,十年寒窗苦读都是少的,能考中进士的,大多都是同我表叔那个年岁差不多,早已有妻有子。”
“纵然有那一二少年英才,也都是家学渊源从小培养起来的。”孟蝶话锋一转:“何况,琰妹妹怕是也不适应。”
周氏有点儿不开心,家学渊源,这是在点她琰姐儿的身份不够格呢:“怎么就不适应了?哪家的媳妇嫁过去不都是跟着婆母学习么。”
孟蝶也不生气:“三婶子,这不一样的,刚刚婶子还说琰妹妹管理中馈的本事拔尖,这一点我也是认可的,可这一点在文官的人家是不认可的。”
“啊?”周氏顾不得那点隐秘的不悦:“这、这文官的家都不是主母管家吗?”
孟蝶:“当然是主母管家,可三婶子想过没有,这管家也是分大小的,文官人家大多没有太多产业,你纵是有通天的本事对于他们来说也没用。”
“这还是其一,这其二就是出门应酬,如侯府这边,大家应酬都是赏个花玩个投壶甚至还可以骑个马踢两场蹴鞠,文官人家不一样,哪怕是我这样不学无术的,诗词纵然做的不好也都是熟读的,不然人家说话,我听都听不懂。”
周氏目瞪口呆,李振的想法是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周氏昨晚仔细想了想却是真的动了这个念头,这会儿听孟蝶这么一说,整个人都傻了。
孟蝶继续道:“除此之外,文官中哪怕是京官也得有外放经历,外放的时候男子经常要四处巡查,有时候一走就是十天半月,这时候往来的公文大多都是妻子代笔的。”
周氏傻愣愣的看着孟蝶,半晌无言。
孟蝶也有些无奈,勋贵武将家娶媳妇,需要的类似于财务或者说理财的,文官家娶媳妇需要的则是秘书。
自古以来文武都很少联姻,不单单是担心被人参文武勾连,实际上家风成长环境完全不一样,强制联姻成为怨偶的概率极大。
好半天周氏长叹一声:“我也是急糊涂了,这确实不大合适。”周氏强打精神:“蝶丫头,你素日里都是个有主意的,你说琰姐儿这样寻个什么样的人家好些?”
孟蝶想了想:“三婶子,这屋里没外人,只有咱们娘俩,您问我了,我也就掏心掏肺的说一说我的看法。”
“你说。”
孟蝶直言不讳:“要我看,不如寻个盐商的人家。”
这话要不是孟蝶说的周氏准准翻脸,盐商就算是得了皇封那也是商,琰姐儿就算下嫁也不能下嫁这么多。
孟蝶:“婶子,您听我慢慢跟您说。”
周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说。”
孟蝶:“我们找盐商也不是随意找的,定要也寻个学武艺有上进心的小伙子,这人一定得好,否则我们琰姐儿凭什么下嫁。”
周氏点点头。
孟蝶一条一条的分析:“下嫁也得有下嫁的好处才行,盐商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豪富这一点世人皆知,琰妹妹嫁过去绝不会吃苦;小伙子练武必然要考武进士,凭借我们侯府的底蕴绝对是能帮到他,如此先不管夫妻将来感情如何,他最起码会对琰妹妹敬重,不敢随意造次。”
这话算是说道周氏心坎里,出了李慧那样的事儿,周氏也怕啊,怕出现第二个高岭。真要那样就算能和离,那也是伤身又伤心,不说去了半条命也得脱层皮。
孟蝶:“还有一个好处,琰姐儿是侯府千金,嫁给盐商家是妥妥的下嫁,她的婆婆和妯娌哪个身份能有她高?哪个敢在她面前掐尖好强?琰妹妹自己也是能立得住的,日子过得岂不是顺心顺意。”
这话再次说道周氏心坎里,她的日子能过得这么顺绝对离不开侯夫人,那可是京城里头一等的好婆婆。再看看家里的姐妹,别说同为庶出的,就是她的嫡出姐妹日子也没她舒服呢。
周氏:“你这番话倒是真给了我一个不一样的思路,今晚上我就问问你三叔,他要是觉得也行明儿我就去问问芸丫头,她那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周氏欢欢喜喜的回了她自己的院子。三老爷李振也是同意。
第64章
第二天请安结束后周氏就去找了温氏。温氏还真有一个人选,她娘家弟妹的一名兄弟,今年也是十六岁,从小就酷爱练武,家里给请了数位教授武艺的师傅,现在骑马射箭一身的功夫很是不错。
原本温氏就想提过,后来想想两家门第相差太大她就没讨这个没趣儿,温氏不是轻狂的人,她并没有天真的认为她能嫁侯府,侯府就真的与盐商家门楣是一样的。
更何况低门娶妇是正常,万万没有低门嫁女的,现在不一样了,周氏请她帮忙相看,她提出来那就是好心帮忙,便是不成也不会让人笑她轻狂得不识好歹。
周氏听了小伙子的状况很是意动,表示愿意考察考察小伙子的人品,温氏得了消息立刻动身回娘家同娘亲和弟妹诉说此事。
温氏的弟妹姓王,同样是盐商出身,王家的产业甚至比温家还要多得多,温家要不是温氏这位嫡长女嫁入侯府长房,王家也不会将嫡长女嫁入温家的。
王氏一听到这个事儿,眼睛瞬间就亮了,不过随即她又有些担心,侯府千金真的愿意下嫁盐商家吗?这位千金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温氏这会儿就说:“弟妹,我说句不怕你恼的话,早先我就想提这个事儿,只是想着两家门楣不同就没提。”
王氏连忙道:“长姐说的是正理,侯府与我娘家确实是我娘家高攀,还是属于那种蹬梯子的高攀。”
温氏一笑:“承恩公府的事儿想必你们也听说了,眼下三叔三婶甚至祖父祖母都道不拘着门第,只要小伙子人好就成,我这才敢提了这么一嘴,三婶子便说先让三叔看看人,还一叠声的说只要人好就行。”
王氏刚刚的疑虑顿时一扫而空,彻底把心放到肚子里了,承恩公府那件事皇帝可是下了明旨的。这些日子整个京城沸沸扬扬的都说这件事,承恩公的不着调和高岭的暴虐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氏换位思考代入一下自己是勇毅侯府众人,她同样害怕再遇到第二个承恩公府,什么门第不门第的,人好才是第一要紧。
得了这么个信息,王氏也立刻回了娘家同家里人说,家里自然是个个高兴,能攀上这么一门亲戚,对王家那可是大有裨益。
彼此都有心,事情进展的就快,李振寻了个休沐的日子见了王家的小子,王家二郎上进知礼,李振十分满意。
他满意了温家作为两家共同的姻亲立刻准备了个赏花宴,请王家和侯府的女眷们过来赏花。
周氏带着琰姐儿同王家女眷见了一面,彼此都十分满意。王家这边的态度极其和气又非常诚恳,周氏自然满意;琰姐儿容貌气度都出挑,王家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原本她们还想着这位侯府千金没有不妥但容貌怕是一般,没想到琰姐儿容色那般出众,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琰姐儿的容貌怎么可能不出众,李振是庶出,曾姨娘那般美貌,勇毅侯长的也精神,李振承袭了好基因,生得十分俊朗,周氏同样是庶出,也是个美人儿,平日里在侯府吴氏过于美貌才不怎么显眼,实际上周氏也很是有几分姿容的。
俊男美女能生下磕碜孩子吗?倒霉的情况下也是能够的,不过琰姐儿不是那个倒霉鬼,她取了爹娘的优点,说一句人比花娇不为过,李瑾的容色都要逊她三分,要不周氏也不至于那么不甘心。
两家私下里又迅速合了八字,发现并无不妥,王家立刻请好了大媒,又立刻定下了媒人上门求亲的日子,算是彻底坐实了这件事。
琰姐儿婚事有了着落,周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每天都笑吟吟的。
侯府这边又传来喜信儿,李蔼阵前再次立下大功又升了一级,成为从三品游击将军。
“恭喜老夫人,恭喜夫人,恭喜二奶奶。”丫鬟婆子们齐齐道喜。
侯夫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同喜,同喜。”
周氏看着侯夫人:“母亲好福气,二郎这般出息,说不得母亲将来能得两国之封。”
吴氏也跟着凑趣:“这话我赞成。到时候大嫂也是两国之封了。”
方氏也跟着连连点头。
温氏也笑着凑趣儿:“母亲最近怕是又要频繁出去应酬了,不得闲。”
宁夫人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借你们吉言,借你们吉言。”
正房内主人们欢声笑语,丫鬟婆子们得知有三倍的赏钱各个眉眼带笑。一时间整个侯府都徜徉在欢乐的海洋中。
孟蝶从正房回来,范嬷嬷立刻喜滋滋的过来道喜。
孟蝶:“嬷嬷今天怎么这会儿来?”
范嬷嬷一拍脑门:“瞧我,光顾着二爷升职高兴,差点儿把正事儿给忘了。”范嬷嬷边说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直径有十厘米的小瓷瓶。
孟蝶接过瓷瓶打开眼睛就是一亮:“做出来了?怎么这个时候想着就做了?”
范嬷嬷满脸带笑:“今年天儿实在太热,庄子上有一块种甜菜的地方是陡坡儿,每日里往上拉水着实费劲儿,叶子最近也有晒焦枯的倾向,王庄头去瞧了瞧,发现甜菜挺大个儿,干脆就做主将那一块地先收了,除了少部分给庄子里的人尝了尝,剩下的就都给了有信。”
范嬷嬷压低声音:“这东西制糖的方法与甘蔗制糖的方法相差无几,有信那边很快就制出了蔗糖,又选了一些品质极高的用黄泥法制成了这白糖。”
孟蝶忙问:“出糖率怎么样?”
“有信说这甜菜的出糖率极高,甚至不必甘蔗差什么。”范嬷嬷声音里是满满的激动,糖价有多贵,世人皆知。
孟蝶愣住,十分意外,她还以为没经过改良的甜菜出糖率不如甘蔗呢,转念又想想,这边的甜菜没有经过改良,这边儿的甘蔗同样没经过改良,都是大差不差的原始种儿,出糖率差不多也说得过去。
范嬷嬷:“二奶奶,不如现在就让王庄头估摸着开始收甜菜吧,正好与秋天抢收的时候错开些时间,这样人手也更充足。”
孟蝶颔首:“收上来的甜菜就全部交给有信制糖,品质好的就制成白糖,品质一般就送到蘑菇房。”
范嬷嬷连连点头:“说起蘑菇房,还有件事,有信说煮甜菜汁的时候,最后那一遍出不了多少甜水,不煮直接扔了可惜,煮又浪费不少柴火和人工。他想着最后一遍不煮了,把这个甜菜渣送到蘑菇房那边,试试能不能种蘑菇。”
孟蝶略一思量:“有信这个想法好,确实可以一试。”
范嬷嬷眉开眼笑:“那我回去就同他说。”
孟蝶:“种植蘑菇的人手都考察清楚,选好了吗?”
范嬷嬷:“考察好了,现在一共选出来六十名嘴严又手脚麻利的妇人。每四个人一组,她们这些人正好能照看十五个小蘑菇屋。”
孟蝶:“你再从其中挑出来几个领队,我明日让露微过去教她们怎么拌料。”
“诶。”
孟蝶:“王庄头和有信每人赏五百两银子,其余人按照功劳逐次递减,你们统计好一共多少钱就去荣掌柜那边领银子去。”
范嬷嬷:“我先代他们谢二奶奶。”
孟蝶:“还有件事儿,你让王庄头准备准备,除了甜菜怎么种植,制糖的方法也学学,今年春节去甘州那边,我要让他跑一趟。”
“诶。”
孟蝶抬头正好看见杏黄领着梅儿她们抬着食盒进来:“嬷嬷,今晚儿就在我这里吃吧,庄子上正好送来几尾鲜鱼。”
范嬷嬷喜道:“那我今儿算是有口头福了。”
孟蝶这边吃饭,出去明做绣活儿实则八卦的雪青也回来了,她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问:“露微姐姐,什么叫做两国之封?我今儿和她们聊天,她们都在说这个。”
露微想了想道:“我朝规定,只有正二品以及二品以上的诰命才能称为夫人,三品为淑人,这个先不说。夫人这个词千百年前就有,那会儿大多都是对国公妻子的称呼,比如说韩国夫人,赵国夫人这种,这夫人就有国夫人的意思在。”
“两国之封就是得了两次诰命夫人的意思。能有两次诰命夫人可不容易,必要丈夫贵,丈夫为妻子请封,这是一次诰命,再就是儿子也贵,为母亲又请封,或者是孙子特别出息,能得一份爵位,这时候除了给母亲妻子请封,也能为祖母请封,也就是说一名妇人得两次诰命夫人的封赏,这就是两国之封了。”
雪青好奇:“那咱们老夫人现在就是两国之封了?”
露微失笑:“那不是,这种承袭的爵位是不能为母亲请封的,儿子为母亲请封,必然是自己立下汗马功劳才行。”
雪青:“怪道人人都道咱们夫人好福气呢,原来是这样。”
湖绿笑道:“咱们二爷能为夫人请封诰命,也就能为二奶奶请封,咱们二奶奶也能做诰命夫人。”
雪青和杏黄同时眼睛一亮,对哦,她们怎么没想到呢,二爷能为母亲请封那肯定也会为妻子请封的,甚至为妻子请封的门槛没有母亲高,
孟蝶放下筷子,这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就不太美妙了:“露微,明儿你去庄子那边一趟,教她们如何拌养蘑菇的底料,带带她们。”
“诶。”
范嬷嬷吃了饱饭漱了漱口:“呦,今儿只顾高兴了,还有一件事我差点儿给忘了。”
孟蝶笑道:“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确实不太重要,是我多心而已。”范嬷嬷擦了擦嘴:“咱们庄子最近不是一直在买人么?又以女子为多,可能是传开了名声,最近牙人那边推荐过来的女子越发的多了。”
杏黄递给范嬷嬷一杯茶:“嬷嬷,这是好事儿吧。”
范嬷嬷:“听起来不坏,主要是最近那些卖/身的女子,大多都是不堪家里欺凌,自卖其身的。”
湖绿瞪圆了眼睛:“家里欺凌?家里人怎么会欺凌自己家的孩子呢?”
范嬷嬷:“都是逃荒过来的,他们无法在京城立足,就想将家里的女孩卖了换几两银子,这本也正常,关键是那些女孩子里面也有不少有几分姿色的,很多父母兄弟就想把她们卖到窑/子里,就为着多换几两银子。”
湖绿大吃一惊:“这、这也太狠心了,好好的姑娘给卖到、卖到那种地方。”
露微:“嬷嬷,一路上逃荒都没撇下那些女孩子,怎么反倒是到了京城想要卖了?”
孟蝶:“今年受灾的地方虽然多,但是赈灾及时,一些实在无以为继的地方,当地官府会组织人手护送这些灾民去往各处讨生活,有官府的人帮衬着,他们逃荒路上并不十分艰难。”
范嬷嬷:“二奶奶说的正是,我们买过来的姑娘都说,路上虽然也吃不饱,但每日都有吃食,偶尔路过没招灾的地方,当地的县衙多组织当地的富户募捐,让他们吃一顿饱饭,等到了地方,府衙的人一走,勤快的人家也就罢了,不着调的人家一见这京中繁华顿时就迷了眼,可不就要卖女儿了,除了有要卖到窑子的,还有为了银子卖给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做妾的,还有逼着给打死老婆的人做继妻的,哎呦呦,真的是什么人都有。”
“有些女孩儿认了命,有些不认的就自卖其身,希望能遇到个好主儿。咱们庄子名声传开了,现在多少女子都一窝蜂的想要卖到咱们庄子里。庄子买人倒是无所谓,我担心那些女孩儿们的父母兄弟来闹。”
“闹?”孟蝶笑了:“咱们只要按照大易朝的律令办事就行,我不怕他们来闹。”见范嬷嬷依旧忧心忡忡:“再说了,我的名声在京城里我还是知道的,谅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来闹。”
露微等几个丫鬟失笑。
孟蝶:“我们不是也买了不少男仆吗?让王庄头组织几个人每日里在庄子周边查看,真有那一二闲汉不晓事的,抓了直接送官府,杀鸡儆猴。”
范嬷嬷长出了一口气:“是这么个理儿,咱们都是按照规矩办事,说破天也是咱们有道理,就算是打官司咱们也不怕。”
孟蝶:“对。还有那些女孩儿你也不用太挑拣,能买下来就都买下来,我那么大个庄子呢,还能没活儿干?”
范嬷嬷笑了笑:“二奶奶慈悲。”开荒种地这种事,男人比女人拥有着绝对的优势。
舒心的日子总是过的格外快,一眨眼的功夫孟蝶瓜地里的西瓜就长得圆滚滚,拍一拍有了咚咚咚的声音。
孟蝶终究是没学会挑西瓜,这个艰巨的任务最后还是落在了大厨杏黄的身上。
不得不承认,有些事就是需要天赋的,比如说灵敏的舌头,又比如说着挑选食物的本事,杏黄就那么东拍拍西看看,一开始挑出来的瓜就比孟蝶挑的好,后来又专门练了练,等到瓜地里大面积采收的时候,杏黄已经练成了火眼金睛。
今儿瓜园一连成熟了十几个大西瓜,孟蝶吩咐人将其放入井水中。第二天一早,她命人带着镇好的大西瓜来到正房这边:“祖母,我那瓜地里的西瓜熟了,昨儿我命人放在井里一夜,现在吃正好。”
侯夫人:“哦?成熟了?今儿咱们大家伙儿可得好好尝尝。”
方氏第一个响应:“我就喜欢吃瓜果,从蝶丫头种的时候我就瞅着,这回可算能吃到嘴儿了。”
李瓒:“我也爱吃西瓜,二嫂子种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熟呢,没想到今儿就熟了。”
大家说说笑笑,杏黄已经将西瓜切成小块了,每人只有一小碟西瓜块,早饭没吃,这会儿稍微尝尝味儿也就得了。
西瓜红壤,水润润十分好看,众人用签子扎起一块送入口中,汁水丰沛,甘甜中还带着特有的清香,所有人的眼睛就是一亮。
“好吃好吃。”曦哥儿第一个给了反馈。
温氏笑了笑:“确实好吃,现在的天儿燥得很,这西瓜水润水润的,吃下一口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
方氏连连点头:“可不是,我总觉得这西瓜比外面买的好吃些。”
吴氏笑着挤兑她:“外面那是买的,这是侄儿媳妇孝顺的,一股子的便宜味儿,当然更好吃些。”
方氏抬手去挠吴氏的咯吱窝,两人闹作一团。
宁夫人吃完了碟子里的西瓜立刻道:“你这个西瓜我瞧着明年倒是可以多种些。”
孟蝶:“嗯,多种是要多种的,不过我也不准备种太多,现在育种还没完成呢,还得再培育培育。”
温氏打趣道:“我吃着已经很不错了,天上有仙桃儿,你这是要将西瓜培育成人间仙桃儿么?”
孟蝶得意的一仰头:“那是,人总得有梦想不是。”
“哈哈……”屋里众人哄堂大笑。
孟蝶回归正经:“倒不是想培育成人间仙桃,一个瓜现在最少有一半儿都是白壤儿,红壤部分还是太少了些,我想扩大红壤占比,而且我也想培育出两种不同的口感,一种爽脆的,一种沙瓤的。”
“你要是能培育出来,所有人可都有口福了,只不过这恐怕不是一个短时间能完成的事儿。”
孟蝶:“慢慢来呗,只要能培育出红壤多又好吃的西瓜,多少时间都……”
“不好了,老夫人,出事了!”报事的婆子急匆匆跑进来行礼:“老夫人,夫人,我们二奶奶被御史参了。”
啊!
屋中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被御史给参了?
侯夫人坐直了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婆子一脸惊慌:“前面的小夭来报,说是有御史参二奶奶蛊惑诸多女子自卖其身为奴,抛弃骨肉远离夫君。”
孟蝶好悬没笑出声,闲汉没敢来找她闹事,倒是御史来参她跟她打擂台,这是想出名想疯了吧:“参我的是左都御史还是右都御史又或者是督察院里面的御史?”
“啊?”回事的婆子直接愣了。
众人看孟蝶老神在在,慌乱不安的心顿时安定许多。
温氏问:“左都御史,右都御史督和察院里面的御史有什么区别?”
孟蝶细细解释:“左右都御史是督察院里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都是正二品,他们俩参人基本都是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并且都是极为恶劣的案件,基本一参一个准儿,比如上次承恩公府的事儿就是他们参的。”
“督察院御史多是正七品,他们有风闻奏事的权利,不需要掌握确凿证据只要听说就可以参一本,满朝文武多半都被参过,被他们参了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温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孟蝶,你也知道那是满朝文武啊,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内宅的身份?
孟蝶眨眨眼装无辜。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宁夫人没忍住直接笑场,她这一笑,满屋子本就所剩不多的紧绷气息刹那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正巧这时又有一名报事的婆子来回:“老夫人,夫人,二奶奶,天使马上就到,请二奶奶到勤政殿偏殿自辩。”
“知道了,我立刻去换衣服。”在自己家里,孟蝶穿的比较轻便,出门还是要穿的隆重一点儿。
这边孟蝶换好了衣服,那边天使到达,孟蝶上了马车。
路上孟蝶知道了始末,督察院张御史参的她。皇帝直接就问勇毅侯。
勇毅侯:“陛下,孟氏是臣的孙媳,臣孙儿不在家,孙媳的事儿臣也不好过问,实在不太了解。”
皇帝沉默,这事儿真不能怪勇毅侯,他一个当祖父的没事儿过问孙子媳妇的事儿,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勇毅侯施礼道:“陛下,臣委实不知,还请陛下允许她自己到偏殿自辩。”
皇帝没反应,参人的张御史先不干了:“便是自辩,也应该是尊夫人吧。”
勇毅侯用袖子擦擦眼睛:“家中儿女渐长,夫人最近操心儿女婚事,对孟氏难免疏漏,也不太清楚具体事宜,倒不如让孟氏自己自辩更加详实。”
说道儿女婚事,皇帝当即道:“准奏。”
张御史的脸顿时就不大好看了,孟氏那可是会骂人的,转念又想想,孟氏撒泼正好让所有人见见她的丑态,自己作为受害者名声说不定更响亮。
第65章
孟蝶到了勤政殿偏殿先给皇帝叩头,皇帝叫了平身后立刻道:“李孟氏,张正钦参你蛊惑众多女子自卖其身,抛弃骨肉远离夫君,你可有什么要说的么?”
那个年纪一把依旧在御史台也没升上去的言官!孟蝶垂眸:“回禀陛下,臣妇通过牙行确实买入了众多女仆,买的时候都是按照规章办事,手续齐全,完全符合我朝的规章制度,张御史所言,臣妇委实不懂到底何意。”
“若说是臣妇买人造成她们骨肉分离,可这也是我朝明文规定允许的,若说是臣妇没有买下她们全家害他们骨肉分离,朝廷律法也没有哪一条规定买下妇人必须买下全家。张御史以此来参臣妇,究竟是参臣妇还是对朝廷律令不满?”孟蝶反手就送了对方一顶大帽子。
张御史气坏了:“李孟氏,你不要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买人卖人自古便有例可循,我自然无有异议,我参你重点在蛊惑,那些妇人的父母兄弟未婚夫并不想让她们自卖其身,是她们受了你的蛊惑这才不顾亲人阻拦卖身为奴。”
孟蝶:“原来是蛊惑啊,那请问张御史,我在何时何地用什么样的方法蛊惑的那些妇人?总不能是张御史红口白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我蛊惑就认定我蛊惑了吧?总得拿出些证据,否则我也红口白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张御史染鬓发,欲以媚侧室,您就真的如此了?”
皇帝与文官们好悬没笑场。
武将大多没听懂最后一句什么意思,但是他们看到很多文官在憋笑,也看到张御史瞬间涨红的脸,瞬间就懂了,这孟氏八成在骂人,就是骂的比较文雅。
张御史深呼一口气,拼命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我自然是有证据,我这里有一份名录,这些妇人的父母兄弟都曾哭诉他们不愿意女儿自卖其身,还有一个是其未婚夫哭诉,并且他找到你的庄子,被庄头带人扭送了官府。”
林楚接过单子呈给皇帝,皇帝扫了一眼递给林楚,林楚又送到了偏殿孟蝶手中,孟蝶只随便扫了一眼:“那妇人既然已经签了身契为我的仆人,身家性命全在于我,还哪有什么未婚夫?那男子去我庄子上纠缠骚扰,我命人扭送官府有何不妥?”
张御史几乎要气笑了:“不是你蛊惑女子自卖其身,男子不会痛失未婚妻,自然也不会去庄子纠缠骚扰。”
孟蝶不答反问:“君子之谋也,始、衷、终皆举之,而后入焉。今我三不知而入之,不亦难乎!张御史可知其出处?”
张御史:“出自于《左传·哀公·哀公二十七年》,常用语一问三不知正是由此概括而来。”
孟蝶笑了:“哦!张御史知道一问三不知啊!那请问张御史,这妇人原籍是哪里,在原籍省有何往事,可否与人定亲,张御史知道吗?你口中妇人的未婚夫原籍哪里,有何往事张御史又知道吗?”
张御史:“李孟氏你不要左顾而言其他。”
孟蝶:“张御史既然知道一问三不知的典故,又怎么能说我这是左顾而言其他?你参我,我自辩,我们必要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儿,把一件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纵然是一介妇人也懂得什么叫做坦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张御史不敢与我捋顺这事情因由,可是心虚?”
张御史差点儿被自己的唾沫呛死,他直觉不对,自从孟蝶上了大殿,自己好像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按照她的节奏来,这绝对不行:“我自是不心虚的,反倒是你,这么多仆妇你都记得来回?可见早有准备。”
孟蝶声音悠悠的:“我一介深宅妇人,平日里深居简出常日里无事,可不就对这些遭遇堪怜的妇人上了一份心么。”
张御史瞬间被秀了一脸,在这个年月,妇人深居简出常日无事那是炫耀,这说明妇人丈夫有本事有能力,丈夫能把家顾得好好的,不需要妇人抛头露面思量生计,最憋气的是他还不能否定,李蔼又立下战功,刚升官没多久。
孟蝶:“启奏陛下,臣妇确实知道这冯氏女的详细情况,她原籍鲁省定县杨柳村人士,与邻居齐大郎年岁相当,从小拌在一处长大,两家长辈也是乐见其成,今年初冯氏刚满十五岁,齐大郎家就上门求亲,冯家应允并互换了信物,只等来年成婚。”
张御史的脸瞬间难看无比,那个痛哭失去未婚妻的男子明明是京城口音。
孟蝶继续陈词:“不想今年杨柳村大旱,全村人都只能在县令的安排下背井离乡一起上京城谋生,本有县令一路帮衬,他们到了京城虽然贫穷倒也有口饭吃,偏那冯氏的兄长到了京城之后却进了赌坊,一下子输了十几二十两银子。”
“冯家是逃难到京城的,如何拿得出这笔巨款,冯氏兄长好狠的心,不顾亲妹妹已然订婚,又给她许了一户人家。巧的是,这户人家就是他赌钱的赌坊管事之一,平日里经常吆五喝六喝酒打人,他前头儿的妻子是投河自尽的。”
“冯氏与齐大郎本就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冯氏不想舍弃竹马又无奈家中事,这才自卖其身,又将卖/身银子悉数给了家里,去给她那丧良心的兄长还赌债。”
“不知张御史对这事情的前因,经过,结果有何看法?”
张御史顿时臊的满脸通红,孟氏这是在讽刺他三不知呢。
其他御史顿时心有戚戚焉,这事儿其实挺简单,这孟氏大可以到偏殿直接说出,可她偏不,明里暗里的骂了一通张御史,将人脸皮扒下来不说,她还踩了两脚,只能说不愧是京城有名的泼妇。
张御史也很光棍,当即跪下叩头:“此事是微臣疏漏,微臣听了前面二十几名妇人的父母哭诉,心中恼怒失了理智这才只听信了那男子的一面之词。”
“陛下,剩余的那二十几名妇人都是其父母哭诉不想女儿卖/身为奴。还有一事微臣也想不明白,历来买人都是买年轻体壮的男仆居多,李孟氏买下这诸多女仆到底何用?”
孟蝶一听这个,那就更有话说了:“回禀陛下,去岁臣妇种植成功了灰树花蘑菇,这灰树花娇气的很,非要细心和耐心一样不缺才行,去岁都是臣妇领着丫鬟们亲自照料的,今年臣妇准备扩大种植面积,自然是首选更为细心的女子,毕竟男人各个粗枝大叶常有疏漏。”疏漏二字被孟蝶咬得极重。
大殿中所有的文臣武将包括皇帝看张御史的目光都带了不善。
张御史顾不得被他连累齐齐被嘲讽的男人们,好似溺水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既是为种地,你那里有怎么会有娼妓?”
大殿里传来道道抽气的声音。
孟蝶有些意外,她还真不知道这个事儿:“我那里所有的仆人都是从牙行买的,手续齐全来路清明,至于你说的娼妓我还真的不知,不过就算有又如何?这终究是好事儿。”
“好事?”张御史几乎要跳起来:“娼妓混于良家女子中竟然是好事?”
“张御史。”孟蝶声音沉沉:“娼妓迎来送往卖笑卖肉以愉悦客人为生,说到底不过是不事生产浪费米粮的米虫罢了;奴仆虽然身份低下,却是用自己的双手做活儿创造出了有一定价值的东西,绝非米虫可比,从娼妓到奴仆这不是好事吗?”
张御史冷哼:“她自甘堕落为娼妓可知其本性就是好吃懒做。赎身为奴不过是噱头罢了。”
孟蝶:“她当初沦为娼妓是否自愿并张御史没有证据吧,直接就给人定罪未免也太想当然了,退一步说,就算她当初是自甘堕落,现在不也知道错了么?这才努力为自己赎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张御史声音里的鄙视几乎化为实质:“她一个娼妓懂得什么道理,分明是你想用她巧言令色的本事蛊惑其她妇人。”
孟蝶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我算是听明白了,张御史左一个娼妓右一个娼妓的,摆明了是歧视她不相信她能改过自新,孔夫子曾说有教无类,是说施教的对象没有富贵贫贱一说,这里面同样隐含了告诫世人不要歧视任何人的意思,张御史也是读圣贤书的,圣人的教导都忘了不成?还是说圣贤之书误入犬腹了。”
“你……”张御史一口气没捯上来,直接昏死过去。
孟蝶看不到张御史但是不妨碍她听到咕咚一声,孟蝶眨眨眼,这就晕了?她不就是骂了一句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这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皇帝连忙传太医,大殿中的文臣纷纷觉得脖颈后面冒凉风,直到这会儿他们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孟蝶是个泼妇不假,她还是孟庭义的孙女儿,孟长生的女儿,她从小熟读经史子集,这是个有文化的泼妇。
这一场闹剧最终以张御史昏倒画上了休止符。
孟蝶跟随勇毅侯回侯府的途中,勇毅侯已经打发身边的仆人快马加鞭回侯府报平安。
报事的婆子眉开眼笑的进入正房:“老夫人,咱们二奶奶自辩大获全胜,那个什么御史被二奶奶骂得直接昏倒在大殿上了。”
侯夫人:“哦?你们二奶奶都怎么说的?怎么骂的?”
婆子顿时苦了一张脸:“老夫人,二奶奶说的都是文绉绉一套一套的,小的可学不来。”
侯夫人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蝶丫头平日里说话总是不着四六没个正经,我都忘了她是正经的书香世家出身,念了好多书呢。”
周氏有些感慨:“母亲说的是,还记得她刚嫁过来那会儿我还问过她关于科举的事儿,现在倒是把她的出身都给忘了。”
吴氏一摊手:“我看她就是照顾我们这些不读书的。”
“你也知道你不读书啊。”方氏笑着调侃她。
吴氏:“说的好像你读书似的。”
周氏听着笑闹心中无比庆幸,幸亏她当初没一条道跑到黑,这要是让琰姐儿嫁去文官家,才是真正害了她。
侯府这边无限欢喜,张御史那边就不那么美妙了,他上午参的人,下午孟蝶骂他那句书都读到狗肚子里这句话满京城皆知。
还有那句张御史染鬓发,欲以媚侧室荣登传唱度第二名。臊的张御史压根不敢出门,一连续半个月都称病不敢上朝。出名的成就顺利达成。
孟蝶的西瓜也陆陆续续都成熟了,有沙瓤的也有甜脆口的,孟蝶将西瓜籽分门别类放好,又命人做几个敞口的大木箱子,放入蘑菇屋中的炕上后又填好了沙土,现在西瓜籽完全够用,她想试试冬天能不能也种出西瓜来。
倒不是为了吃,如果冬天也能种,就会大大的缩短育种培育新品种的时间。为了这些西瓜,孟蝶还又定了一大批明瓦,与蘑菇喜欢昏暗的环境不同,西瓜可是喜欢光照的。
别人这么折腾大家都会笑是瞎折腾,孟蝶这么折腾倒是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力,周氏等人纷纷跑来观看。
“雪青姐姐。”周氏房里的跑腿小丫鬟小禾道:“我们太太的母亲三天后过生,我们想太太送一双亲手做的鞋子,偏偏鞋面的花样怎么都绣不好,我们太太打发我来问问,姐姐现在可得空?”
“有空的。”雪青放下自己手里的绣活儿站起身:“走吧。”
周氏看到雪青来了眉开眼笑:“这个鞋面儿我打算绣缠枝牡丹,鞋面上的这朵牡丹我用的是鱼骨绣的方法,试了几次总觉得牡丹不够灵动。满侯府就数你的绣活儿最好,你帮我瞧瞧。”
雪青笑笑:“三太太太抬举我了,素锦姐姐的绣工才是满侯府第一等的好。”
周氏:“她擅长的是苏绣,这个鱼骨绣反而少了两分灵动。”
雪青拿过鞋面看了看,观察了绣线的颜色,牡丹花的形状,很快调整了几条绣线的颜色,鱼骨绣是很常见也很好秀的针法,想要灵动,全看绣线怎么搭。
“太太,宏明回来了。”
周氏:“快让他进来。”
一名小厮穿着青衣低着头进来:“见过太太。”
雪青身子一动,周氏立刻扭头笑着道:“你坐着吧,这是我的陪房赵嬷嬷的儿子。”
周氏又转回头:“那边情况怎么样?”
宏明:“回太太,今年的天儿实在是旱,小的这次下去巡视,就是中等田里的庄稼也枯死了许多,我们平日里担水的河流水位也下降的厉害,如果还不下雨,怕是支撑不到秋收的时候。”
周氏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除了那条河,旁边有没有井?”
宏明:“原是有的,已经干了两口,眼下只剩下一口井还有水,人畜饮水都用这个,不敢浇地。”
周氏长叹一声:“那边你有什么看法?”
宏明:“回太太,小的的想法是尽量保住上等田里收成,其余的中等田和下登田实在是顾不上了。”
周氏想了想,也是无奈:“只能这么办了。”
宏明有些犯难:“还有一件事。”
周氏:“什么事?”
宏明:“今年欠收,佃户那边希望太太借他们一些银钱米粮度日,以及明年的粮种。”
周氏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借吧,今年的租子也都免了,谁让赶上了呢,他们也都怪不容易的。”
宏明:“小的先替佃户们谢谢太太慈悲。”
周氏看向雪青:“你们二奶奶的庄子和地怎么样?”
雪青立刻道:“庄子那边有大河又多是山地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还是自己的庄子更好些。”周氏感叹一句话锋一转:“你们说说,这天儿怎么就这么旱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一场雨。”
“我们奶奶也说呢,说是继续旱下去,就是有些家底子的人家怕是也遭不住了。”雪青将手中的绣活儿拿给周氏看:“太太,您看看这样的配色怎么样?”
“我瞧瞧。”周氏看了看眉眼含笑:“果然是巧的,这么一看灵动了好些。”
雪青腼腆一笑:“太太,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先回去。”
周氏:“回去吧,今儿麻烦你了。”
雪青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等雪青离开,周氏这才笑着说:“你娘请我给你制造个机会,这会儿你们也算见过面,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
“谢谢太太。”
周氏道:“雪青是你们二奶奶的陪嫁丫鬟,别看是个丫鬟,那也是识文断字的,模样儿又俊俏还会绣活儿,你想讨她做老婆可得多费心才行。”
宏明:“小的这不是还有太太么,我和她多见两面熟悉了,太太再去说,二奶奶肯定要给太太面子的。”
周氏一笑:“你也不用拿好话来哄我,你若是个不中用的,你们二奶奶绝对不会答应。你最近做事要更加小心些,别让人说嘴。”
“诶。”
周氏:“去吧。”
雪青回到栖霞院,杏黄就问:“刚梨儿去找你,她们说你被三太太叫走了,三太太叫你什么事儿?”
“鞋面上的牡丹不够灵动,让我去搭个颜色。”雪青话锋一转:“你找我什么事?”
杏黄一笑:“我找你还能是什么事?我做了小酥肉,想让你回来一起吃,这会儿早凉了。”
雪青:“凉了也好吃,我不怕凉。”
杏黄噗哧一笑:“哪能让你吃凉的,梨儿说你不在,我就又做了一些半成品,我现在去炸。”
“我跟你一块儿去。”两人一块儿到了厨房。
“杏黄姑娘,雪青姑娘。”木有福家的立刻打招呼。
杏黄:“我把剩下的小酥肉做了。”
木有福家的:“油什么的都在锅里放着呢,姑娘直接用就行。”
“谢谢了。”
“你给我炸小酥肉,我给你系围裙。”雪青一边说一边给杏黄系上围裙。
“二位姑娘的感情可真好,跟亲姐妹似的。”旁边的厨娘跟着凑趣。
雪青一笑:“我和杏黄都是家生子,我俩没跟着二奶奶的时候就因为年岁差不多经常一处玩耍。”
“怪道呢。”
门外响起一道男声:“木婶子。”
木有福家的:“呦,宏明?你这是回来了?三太太那边的地怎么样?”
宏明迈步进了厨房,脚后退了半步又站定了:“雪青姐姐。”
雪青微微点了个头。
宏明这才道:“下等田和中等田怕是要绝收。”
木有福家的:“哎呦,这么严重?”
“可不是这么严重么,太太那边地里有条河还是好的,距离河水远的,那真是颗粒无收。”宏明笑笑:“我刚回来还没吃饭,劳动婶子给下碗面。”
木有福家的:“成,鸡丝面还是葱油面,拉面也有。”
宏明:“拉面吧。”
“行,正巧还有不少肉酱,都给你放进去。”木有福家的一摆手,一名厨娘就去下面了。
宏明:“谢谢婶子。”
杏黄:“木婶子,我这边做完了,油也都放入油罐中了,我们先回去了。”
木有福家的:“哎呦,姑娘还给收拾了,留给我们收拾就行的。”
杏黄笑笑同雪青一块儿说说笑笑的离开。
“哎呦哎呦,回神啦。”木有福家的坐在宏明对面取笑他:“再看,魂儿都要掉了。”
宏明腼腆一笑:“刚才在太太屋里见了雪青姐姐,没想到在这里又遇着了。”
木有福家的一乐:“杏黄姑娘喜欢做吃食,雪青姑娘同她好也就经常来,你的面好了,快吃吧。”
“谢谢婶子。”
雪青和杏黄回到栖霞院,范嬷嬷正巧来了,杏黄又把剩下的一点儿小酥肉给了范嬷嬷:“嬷嬷今儿怎么得闲了?”
范嬷嬷:“嗐,哪是得闲啊,刚得了个消息回二奶奶。”
雪青:“什么事儿?”
范嬷嬷:“今年下半年送去阿克苏城的军粮要晚一个月出发。”
孟蝶从书房回来正好听到:“今年北方大旱,波及三四个省份,南方的早稻经由漕运过来大多赈灾了,中稻现在地里才刚收,想要拿这批中稻作为军粮,一个月后能出发都是好的。”
范嬷嬷:“二奶奶,当初您吩咐庄子上制出来的糖和蘑菇都攒着不卖,给二爷那边送去,这会儿还要一个月,还攒着不卖吗?还是先卖出去一批?”
孟蝶一顿,这甜菜她是打算让孟家凭借这个重回京城的,拿去卖银子就不好听了,倒不如全部送去边关:“糖都送过去。蘑菇若是出的好就先给大哥的岳家,四婶子的娘家送去些,侯府这边也多送点。”
“诶。”
孟蝶:“你今儿回去立刻让王庄头着手安排去甘州的事宜,挑选四名种植过甜菜的老手一并跟着去,等他回来就把那四个人暂且留在那边一年帮着看顾着甜菜,明年再回来。这边收甜菜籽的事儿让他安排两个妥当人。”
范嬷嬷:“今年这么早动身?”
孟蝶:“阿克苏那边是前线,军粮都要延后一个月才能送,唐提督那边的军粮指不定猴年马月才能到呢,祖父从京城庄子这边,还有天津祖地那边的庄子里筹了不少粮食,打算早些给那边送去,也帮忙支应支应。”
范嬷嬷:“那我回去立刻让王庄头准备。”
孟蝶喊了一声:“杏黄,你去把各个西瓜籽收拾出来一份。”
“诶。”
孟蝶看向范嬷嬷:“这西瓜籽也一并带过去一份吧,那边的环境更适合,说不定能比我这边更快的培育出来新品种来呢。”
范嬷嬷连连点头,接过了杏黄送来的西瓜籽。
孟蝶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没几天,侯府这边就准备启程去甘州。
这一次因为有很多粮食,勇毅侯非常重视,派了不少家里的护院随行,又去镖局雇佣了三十名镖师,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这才出发。
第66章
送走了王庄头,孟蝶彻底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素锦姐姐怎么来了?有事儿?快请屋里坐。”
孟蝶躺在摇摇椅上往外看。
“没事儿。”素锦一笑跟着梅儿进入外间:“雪青,你最近怎么没去园子里做绣活儿?大家都说几日不见怪想你的。”
雪青懒洋洋的:“大概是春困秋乏,我最近困乏的厉害,有事儿没事儿的总想眯一会儿,就不出去了。”
玫红也道:“我最近也困得厉害。”
素锦噗哧一笑:“我原本还当我出了什么毛病,听你们这一说我倒是心里有谱了,我最近也是不够睡,见天儿的就跟床亲。”
“哈哈哈……”
素锦同众人玩笑了几句又喝了杯茶,这才离开。出了栖霞院她也没回三房的院子,而是到花园里找了个没人的坐下,随手揪了几片树叶。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云锦快步走来,一屁股坐在素锦的身边:“怎么了,一脸的不耐烦。”
素锦将树叶撕成一条一条的:“这还用问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高枝儿也是那么好攀的?也不怕高枝儿没攀上反倒把自己给摔死了。”
云锦也跟着叹气:“就是,也不知道太太怎么想的。”
素锦扔了手中的树叶:“还给创造机会呢,刚才还打发我去问问雪青最近怎么都不出来了,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躲着宏明么。人家雪青现在只是躲着,万一真闹大了,岂不是平白得罪了二奶奶。”
素锦越说越生气:“我原想着同太太说说,可赵嬷嬷是太太的陪房,平日里最得太太的倚重,我去说太太未必肯信,反而容易得罪了赵嬷嬷。老爷偏巧又不在家,昨儿我探问了一句,太太说老爷奉命调粮去了,没有十天半月回不来,云锦,你说这可怎么好。”
云锦想了想:“要不我们把这事儿同姑娘说说?姑娘一贯是有主意的,她绝对能劝得动太太,也不怕得罪了赵嬷嬷。”
素锦脸上的愁绪一扫而空:“这主意好。我们还得想办法将咱俩摘出来,赵嬷嬷可不是个大度的,知道是我们走漏的风声,还不给我们小鞋穿?”
云锦:“没事儿,姑娘有主意,肯定不会把咱们俩装进去的。”
云锦和素锦打定了主意立刻分头行动,想办法把这件事捅给了李琰知道。
杏黄看着云锦离开同样打了个哈欠,转头去书房那边找孟蝶:“二奶奶,大奶奶那边帮忙收的小杂鱼和各种海货都到了,我去看了看,量实在是不少,府里厨房那边偶尔做个小食还成,这么大的量在那边做我看不大方便。我想着不如我干脆去庄子上住几天好了,在那边处理更方便。”
孟蝶想了想:“也行,在那边缺什么材料打发人去买也方便。”
“二奶奶。”雪青一挑帘也跟了进来:“我也过去,一方面伸伸我最近这长起来的懒筋,一方面也能给杏黄打打下手。”
孟蝶心知肚明:“也好,那就一并过去吧,也不用着急回来,在那边多玩几天也行,横竖我这边也没什么事。”
“诶。”
杏黄和雪青眉开眼笑,立时回房间开始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悄无声息的出了侯府直奔庄子。
这一日晚上在正房那边请安,周氏就问:“蝶丫头,最近你身边只跟着湖绿和玫红,怎么不见雪青?”
孟蝶道:“大嫂帮我收了不少小杂鱼,那些东西好吃是好吃,就是做起来委实麻烦,味道也大,杏黄说到庄子上去做更容易施展,雪青给她打下手,我就将她俩一块儿打发到庄子上了。忙完了顺便玩儿几天,也松快松快。”
周氏:“你倒是疼她们。”
孟蝶笑笑。
温氏道:“我听说那个小杂鱼味道很不错,给我留几条吧,曦哥儿最近不爱吃东西,唯独海物还能吃几口。”
孟蝶一口答应:“行啊,我一会儿回去传个话儿,杏黄那边要是做出成品来了,明儿一早就能送来。”
“好。”
宁夫人蹙眉:“曦哥儿怎么不爱吃饭?可瞧了大夫?”
温氏:“瞧了,大夫说是天气过于燥热吃多了冷食,以至于脾胃虚弱难以克化食物,让吃一些清淡的。”
孟蝶忙道:“那小杂鱼怕是不合适,这东西杏黄下了重料,我看不如做一些虾仁裙带汤,这个鲜美也清淡。”
温氏无奈:“这个不好掌握火候,厨房那边做不好。”
孟蝶逗着曦哥儿:“我让杏黄回来一趟就是了,正好拿一些换洗衣服。”
“也好。”
说说笑笑,掐着时间差不多了众人从正房侯夫人这里告辞。
周氏突然道:“蝶丫头,我去你那坐会儿,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娘。”李琰笑着阻拦:“我这边有件急事儿,您找二嫂子的事儿急么?”
周氏一愣:“我找她不急,你这边有什么事儿?”
李琰笑笑:“回房再说吧。”
等回到三房的院子,李琰直接撂了脸子。同周氏进屋后直接吩咐丫鬟婆子:“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婆子们行礼之后纷纷退下。
周氏看着李琰:“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撂什么脸子,可是丫鬟婆子怠慢你了?”
李琰深吸一口气:“娘,今儿您找二堂嫂为了什么事儿?”
周氏疑惑:“你那边没事儿?”
李琰轻哼了一声:“我那边又没有调三窝四的人,能有什么事儿。”
周氏蹙眉:“你这是什么话?”
“娘今儿叫住二堂嫂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李琰又将话转了回来:“是不是为了赵嬷嬷家宏明的亲事?”
“你也知道了?”周氏满脸笑意:“我瞧着宏明和雪青年岁相当,雪青模样儿又俊还会绣活儿,正配宏明。而且雪青又是你二堂嫂的陪嫁丫鬟,若是他们成了婚,咱们这一房也能同他们更亲近几分。”
李琰气笑了:“亲近?我看结仇还差不多。”
周氏火起:“你这是什么规矩教养?就这么同娘说话?”
李琰气得要命:“这会儿还顾得上什么规矩教养?娘都要把人给得罪死了,雪青什么身份,宏明又是什么身份,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配不配吃这口肉。”
周氏同样气得要命:“我和蝶丫头都是侯府的媳妇儿,他们都是陪嫁,哪里就配不得了?”
李琰:“娘和大伯娘还都是侯府媳妇儿呢,也一样吗?”
周氏气得瞬间红了眼眶:“你……”
李琰先声夺人:“我以为娘从我的亲事里就能明白这个道理,结果还是这样,我和瑾姐姐还都侯府千金呢,她能嫁皇子外家陈家那样的高门,我能攀上吗?”
周氏刚刚升起来的怒火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为李琰谋划婚事遇到的打击瞬间如潮水般涌上来。
李琰一条一条的给周氏分析:“雪青是什么身份?人家识文断字的,将来赎身放出去就是读书郎也嫁得,好一好便是举人娘子,二堂嫂帮着谋划一番,做个**品的小官儿绝对没问题,将来雪青也是正经的官太太。”
“不嫁读书郎,等二堂兄从前线回来,手底下也是必有亲兵的,雪青随便儿扒拉一个嫁过去也是正经的官太太,宏明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她?”
“别说是雪青,娘睁开眼看看,府里现在哪个敢随便去找玫红和湖绿的家里人说亲?不都是知道配不上吗?不然亲事不成反而得罪人。”
周氏坐在椅子上不吭声。
李琰感慨:“雪青是好的,发现了咱们这边的苗头就直接躲了,婉拒的意思何其明显,娘就没想想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去园子里做绣活儿的?”
周氏张了张嘴,回忆了一下最终闭嘴。
李琰怒道:“前两年的时候我就同娘说过,赵嬷嬷有些轻狂了,娘总是不信。娘不妨再猜猜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周氏看着李琰。
李琰黑着脸:“人家雪青躲了,她竟然找到厨房木有福家的,想让她帮忙传些闲话,倒逼着二堂嫂应允。”
周氏勃然变色:“此话当真?”
李琰冷笑:“难道我还能骗娘不成?木有福家的倒是个拎得清的,直接驳了她,她竟然还好意思同人家红脸儿吵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祖母最恨传闲话,这要是闹大了被祖母知晓,别说是她,娘都得跟着吃挂落。”
周氏这回是真的急了:“真是不晓事,闲话也是能传的!”
“娘,我要嫁人了。”李琰眼睛一红:“娘还是记着些吧,就算同样生活在侯府里,咱们也终究是不同的。”
周氏也红了眼眶:“我、我知道,就是一时、一时没想到那么些。”
李琰狠下心肠:“赵嬷嬷年纪大了,娘还是早些安排她荣养吧,也早些给他们一家子都安排个出路。”
周氏长叹一声,最终低低应了一声。
孟蝶回到栖霞院笑着同露微说:“琰妹妹是聪明的。”
露微笑道:“那个赵嬷嬷也真是轻狂。”
玫红一撇嘴:“还敢同木有福家的吵,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湖绿一笑:“这人嘛,急眼的时候是这样的。”
“急眼?”孟蝶都是一愣。
湖绿:“我嫂子娘家有个堂兄,平日里活儿也不干就喜欢吃酒赌钱,我嫂子说那宏明今年去赌坊赌钱输了不少银子,想来都是三太太的地租子钱,他着急补窟窿。”
孟蝶停住脚步:“这个消息确定吗?”
湖绿十分认真:“确定,我嫂子的娘亲耳听到的,她同我嫂子说,我嫂子又回家说,这事儿我们全家都知道。”
孟蝶:“不对啊!我记得三婶子的地今年也遭了旱灾,前些时我还听她说把租子全免了,还借给那些佃户不少钱粮好让他们度日。”
露微大吃一惊:“该不会是宏明压根儿就没把那笔钱粮放出去?那些佃户如何度日?”
孟蝶想了想:“怕只怕他不但没把钱粮放出去,反而还收了租子。”
露微:“那岂不是要逼死那些佃户?”
孟蝶哼了一声:“露微,你赶紧去一趟琰妹妹那里,把这事儿同她说一说,没放钱粮也就罢了,琰姐儿想办法再补贴一份过去也就是了,要真是还强收了租子,就得赶紧处理,出了人命就晚了。”
“诶。”露微急忙忙去找李琰。
哪怕露微回来告诉孟蝶已经告知了李琰,孟蝶为着这事儿还是有些发愁,倒不是为了周氏,而是她深刻的认识到底下人靠不靠谱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幸好她手下人手不多,比较好管理,不过她还是要引以为戒,该赏的时候要赏,却绝对不能放纵他们。
两天后李琰就给了孟蝶消息,宏明这个丧良心的果然如同孟蝶所料,不但没把钱粮放出去还又收了租子,要不是发现得早,真的会有佃户被逼死。
周氏得了这个信儿气得昏死过去,李琰直接做主将赵嬷嬷一家子都撵了出去,没送他们见官,更没要他们的赎身银子以及让他们赔偿,谁不说一声厚道?
赵嬷嬷跪在李琰脚下:“姑娘,青杏儿伴着姑娘一块儿长大的,对姑娘最是忠心耿耿,姑娘就开开恩千万别撵了她出去。”
青杏同样跪在李琰脚下,只是痛哭。
李琰深吸一口气:“现在知道为女儿着想了?你挑唆我娘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女儿要如何?”
赵嬷嬷哭得悲切:“姑娘,奴婢是猪油蒙了心,奴婢这回真的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您就给青杏儿一条生路吧。”
李琰看着哭肿了眼睛的青杏:“青杏儿,这事你确实不知情,我也顾念着往日的情份,你想留下也行,但必须做到一件事。”
青杏连忙抬头抓住李琰的裙子:“姑娘请说,别说一件就是十件我也能做到。”
李琰:“从今日起你就同家里断得干干净净,但凡被我发现你同他们见面或者给他们银钱,我都会直接撵你出去,你能做到吗?”
赵嬷嬷的目光闪了闪,青杏一口答应:“能,我是奴婢,这条命本就是主子的,姑娘说什么我都听。”
李琰撵了赵嬷嬷一家,又连忙安排人送一些钱粮给那些佃户度日,那些被骗交了租子的人家也按照他们交的重新把钱给了他们,这才把这件事彻底抹平。
等侯夫人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佃户们已经齐齐称赞三太太仁厚了,侯夫人喜得眉开眼笑,拉着琰姐儿的手夸到:“好孩子,这事儿办得好。吉红,一会儿你挑几匹缎子给琰儿送过去。”
“诶。”
周氏为着这事儿清减了好多,终日闷闷不乐的,这会儿见女儿被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一直延后了一个半月,运往阿克苏的粮草队伍才动身,孟蝶这边早就准备妥当了,出发之前范宏又细细的查看了一遍,确定没有纰漏,这才全部封箱。
此次的督粮官依旧是杨大人,看见勇毅侯府的车队他就高兴,范总管在,这一路上又有口头福了。
即使有口头福,这一次杨大人到达阿克苏城依旧瘦了不少,此番粮草延迟,勇威侯那边催的紧,杨大人不敢耽误,带着众人日夜兼程的赶路,高强度奔波下人人都瘦了一大圈儿。
这一天傍晚终于赶到了阿克苏城,看着阿克苏的城墙,杨大人一个放松好悬没从马上摔下来,太不容易了,这一路上太不容易了,可算到地方了。
守城的换了新人,不过流程都一样,先检查杨大人的路引凭证,又检查了一遍粮草,将杨大人放进城之后又命人检查随行的家属车队。
等检查到勇毅侯府这边时,道道抽气声传出,一个个揉了揉眼睛,稀里糊涂检查完了箱子放行。
看着勇毅侯府的车队进入城内,刚刚检查的小兵忍不住道:“头儿,勇毅侯府的二奶奶是真有钱啊。”
“那不是废话嘛,谁不知道她买卖海鱼一倒手就赚了二百万银子,都赶上咱们这边一年的军费了。”
“可是头儿,以前我只是听个热闹,现在不一样了。”小兵眼睛发直:“你猜我刚刚看到了啥?”
“说话磨磨唧唧的呢!又不是娘们儿,看到啥了赶紧说。”
小兵看着他们家头儿:“我看到糖了,雪白的糖。”
小头头撇了他一眼:“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哪家不送糖过来?”
小兵眼睛发直:“可没见过这么多的啊,那几个装大桶的马车,大桶里面全是糖,全都是啊!”
小头头长大了嘴巴,吓得嘴里叼着的草棍儿都掉了:“你说啥?大桶里面全是糖?”
“啊,全是,我估摸着最少也得有几千斤吧。”
小头头腿软脚软,一跤摔到地上。
“哎呦,头儿!”
郑管事和范宏去年来过这里,知道李蔼的府邸在哪儿,这一次也不用人领路,直接奔着李蔼这边过来。
守门的小兵其中一个是去年的,认识郑管事和范宏,一见到车队那叫一个高兴,当场就嚎了一嗓子:“郑管事,范总管。”
这一嗓子直接把府里面操练的亲兵全喊出来了,这群人一窝蜂的跑出来,那叫一个热情,人人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尤其是对着范宏的时候。
要说今年他们这八卦委实没少听,自从孟蝶的泼妇名声经过运送粮草的兵士传开之后,整个大营但凡有同家里通信的机会,都是明里暗里打听孟蝶的八卦。
然后他们知道了孟蝶买卖毛皮转手赚了十万银子,他们看李蔼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还没等他们消化完这个消息,另一个消息又传来,孟蝶倒卖海鱼赚了二百万两银子。
别说普通兵士,这会儿主帅勇威侯看李蔼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哪里是娶了个媳妇,这分明是娶了个财神。
现在整个大营都知道李蔼的媳妇有钱,都等着看这一次他媳妇会送来些什么,那个小鱼干滋味儿可太好了,不少人都摩拳擦掌的准备抢一把李蔼。
勇威侯看着一干属下脸皮有些发热:“你瞅瞅你们那样儿,好像八百辈子没吃过鱼似的,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底下的兵将当即开始叫板:“侯爷,您要是嫌弃咱们丢人,您到时候别吃啊。”
“就是,您有种就别吃。”
勇威侯气短,他非常想说不吃,但是一想到小鱼干儿的滋味儿,他底气又实在不是那么足,勇威侯当场转移话题看向杨大人:“最近京城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儿?”
一群人之所以没立刻到李蔼那边抢小鱼干,就是八卦之心压过了贪嘴之心,即使有那么美味的小鱼干在前面勾着,也不能挡住他们一颗颗火热的八卦之心。
杨大人顿时就笑了:“要说这京城,最近还真有一件大事,满京城皆知。”看着对面一群人瞬间竖起的耳朵,杨大人当即把张御史参孟蝶,结果反被孟蝶骂到当殿昏厥的事儿完完本本说出。
末了,他还感叹一句:“圣贤之书误入犬腹,这句话现在可是满京城皆知。”
“哈哈哈哈……”上上下下的军官士兵顿时顿时笑得东倒西歪。
“这骂人骂的实在是绝了,杨大人,现在那个什么御史怎么样了?”
杨大人也属于武官,文官被骂他也挺高兴:“那个张御史臊得半月没出门,就是现在也是非必要不出门,夹着尾巴做人呢。”
“哈哈哈……”众人再次爆笑出声,听到了八卦心满意足,勾肩搭背的开始往李蔼的府邸进军。
勇威侯有些迟疑,被他亲兵一把拽住:“侯爷您就别装了,小鱼干您都叨咕几回了。”
勇威侯假咳一声,毫不犹豫大踏步跟上了大部队的脚步,这群狼,他要是慢一慢,小鱼干可就没了。
李蔼这边的亲兵也围着那些马车转呢,这一次来的马车可比上半年的那会多了十多辆,一想到这些都是自家头儿的东西,这些兵就比过年还高兴。
第67章
郑管事率先开始介绍:“上回虽然得了二爷的衣衫鞋袜尺寸,不过二爷说身体还在长,夫人也就没做衣裳鞋袜,带来的依旧是棉布和棉花,这一次想着是冬天,准备的也比上一次多。”
“奶粉奶酪什么的没有了,夫人买了一些觉得味道都不是很好也就买的不多,二爷说的黄油夫人寻了个蒙古族的人家,这次带来不少。”
宁夫人这一次准备的东西整体以御寒和高热量吃食为主,而且量大,说是给李蔼准备的,未尝不是也给他的亲兵带了份额,在战场上主将有一半儿的性命就是压在这些亲兵身上。
郑管事介绍着这些东西,将那个装着大量脂膏的大盒子轻易模糊掉,这玩意还是等没人的时候单独告诉二爷吧。
范宏上前:“二爷,这边都是各种肉干,有五香的有香辣的,有偏甜口的还有咸口的。”
“哇!”一片惊呼声,一众亲兵各个眼睛放光。
李蔼有点儿脸热,这群玩意也太丢人了点儿,现在说自己不认识他们好像也来不及了,李蔼糟心的一摆手:“自己拿点儿尝尝吧,把你们那哈喇子收收,丢不丢人。”
“嘿嘿嘿嘿,头儿,说的你好像不惦记小鱼干似的。”果然是亲兵,直接掀了李蔼的老底儿。
李蔼摸了摸脸颊的胡子再次庆幸不已。
范宏忍着笑:“二爷,这边就是各种小鱼干,这一次不但有香辣和五香,还有椒盐味道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各种海菜碎以及晒干的蚬子肉等等,平日里喝汤撒下去一把能提升不少鲜味儿。”
李蔼眼睛顿时奕奕放光,小鱼干!当即不客气的抓了两条扔嘴里。咔嚓咔嚓……
“长丰。”勇威侯一行人迈步进入院子中。
李蔼的亲兵顿时各个警觉起来,别说什么他们是将军是主帅的话,在好吃的面前只有敌人。
其中一名老将拍了拍李蔼的肩膀:“长丰啊,你这个媳妇可真厉害,你还不知道呢吧,她把一个御史给骂到昏倒了,了不起了不起,不过你以后也要注意,千万别说错话哈哈哈!”说完就抢了李蔼手中的小鱼干扔进自己嘴里。
范宏看着李蔼无语的样子,掀开了装糖的大桶:“二爷,这是白糖,二奶奶说给您和兄弟们甜甜嘴的,若是遇到酷寒天气,喝一碗糖姜水对身体也好。”
李蔼一低头,只见一米宽的大桶内全是雪白的糖,香甜的味道随着范宏掀开盖子那一瞬间直冲鼻端。
“哇!这么多糖?”屠都司一个健步凑过来捞了两根小鱼干扔嘴里,又看着桶里雪白的糖眼睛都绿了,含糊不清道:“你媳妇对你可真不错。”
范宏一连略过几辆车才又掀开盖子:“二爷,这边里面是一些笋干。”
“诶?不对啊,这几辆车的盖子都不掀开?啥玩意给咱们看看。”有人说就有那手欠的掀开了其中一个大圆桶的盖子,香甜的气味,如雪似盐的东西就这么映入这些人眼底。
嘶——围着的几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齐齐傻住。
“啥玩意啊?咋还没声、声……”凑趣儿过来一看,同样没声了。
李蔼有些茫然,也凑过去看了看,沉默!
其余人察觉出不对纷纷过去围观,皆沉默!好半天屠都司才回神看向范宏,咽了咽嗓子颤抖着声音问:“这些大桶里面该不会都是白糖吧?”
范宏笑着给了他们肯定的答案:“对,都是白糖。”
嘶——抽气声此起彼伏,紧接着众人就爆发了热烈的讨论:“这么多糖,弟妹大气。”
“要我说,娶媳妇就得娶弟妹这样的,能办事会办事,可比那些柔柔弱弱只会哭哭啼啼的强多了。”
“对,就是这么个理儿,自己能立得起来,男人才能安心在外面打拼。”
“就是,欺到她头上自己就能打回去,不用男人分心帮忙,这男人在外面打拼还有不安心的?”
勇威侯扫了一眼李蔼:“你瞅瞅你,你倒是捯饬捯饬自己啊,谁家年轻媳妇不喜欢丈夫有个好模样的。”
“对对对,长丰啊,这事儿你一定要听侯爷的。”
屠都司凑到李蔼身边上下打量一番,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你也在京城住过,你还不知道吗?哪一科的武状元榜眼探花,他们打马游街时的热闹程度都干不过那群文科的,不就是因为咱们不爱捯饬自己么,弟妹这么好的媳妇,你可不能让她不高兴。”
“就是,弟妹这么好的媳妇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李蔼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当初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勇威侯搓了搓手:“长丰啊,你看哈,昨晚上突然降温,兄弟们不少都着了凉,你说这要是喝一碗糖姜水,发个汗啥的是不是也就都不能生病?”
李蔼看着勇威侯:你就是这么当主帅和长辈的?
勇威侯一摊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的样子,谁让主帅也没有糖呢。
李蔼摆摆手:“让火头军过来拿糖吧。”
“诶。”当即就有人脆生生的应了一声,那声音大的恨不得都传出二里地去。
经过了几千上万斤白糖的冲击,众人对后面还有什么东西抱了更大的热情,看到笋干的时候又是一阵感叹,这也是好东西,及至最后的蘑菇干。
勇威侯拿起一个瞅了瞅:“这就是圣上和太后娘娘赞不绝口的灰树花蘑菇吧?”
范宏忙道:“是灰树花,我们二奶奶今年扩大了种植规模,种出来的灰树花都没卖,晒干了送过来说是给二爷换换口味。”
勇威侯拍了拍李蔼的肩膀:“长丰啊!你这小子还真是好运,家里撞大运给你娶个媳妇都能娶个这么好的。你赶紧给自己捯饬捯饬吧。”
“诶?这个盒子里是啥?”
有人眼尖,看到一个盖得严严实实的盒子,这盒子明显没打开过,同那些打开后又盖上的不太一样。
李蔼看向郑管事,外人分不清哪是宁夫人准备的哪是孟蝶的准备的,他还是能分清楚的。
郑管事一顿,看有人已经手欠的准备掀开了,只得道:“里面是些脂膏。”
“啥啥啥?啥玩意?脂膏是啥?”
“我怎么听着好像是女人擦脸的东西?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李蔼自觉不对,眼睛定定的看向郑管事,郑管事咽了咽嗓子:“夫人说边陲风沙大,吹的脸疼不说脸颊还容易干裂,擦一些脂膏能防止脸颊以及手脚干裂。”
无论郑管事说的多么委婉,众人还是哄堂大笑。
勇威侯嚼着小鱼干乐得前仰后合:“看看看看,嫂子也嫌弃你现在这个模样,你赶紧捯饬捯饬吧。”
众人再次哄笑出声。
这一晚整个大营都充斥着姜的火辣和糖的香甜味道,所有兵士都知道他们先锋营里的李游击有个会赚银子又大方的好媳妇。不过很快他们又知道了,李游击还有个嫌弃他模样的亲娘。
被亲娘坑得社死的李蔼好容易将人都送走,抱着小鱼干进入内室,郑管事这才道:“二爷,夫人说了,现在您立下无数战功,也不用装老成稳重了,这胡子该刮就刮了吧。”
李蔼抽了抽嘴角,他现在应该庆幸他娘亲要脸,没给他写信说这件事,他们这些在前线的,除了同粮草一同前来的信件,平日里与家里通信需要层层检验,想到所有人都知道他娘亲让刮胡子,李蔼打了个冷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你上回回去同我娘说这个干啥。”
郑管事喊冤:“二爷,不是我说的,是二奶奶那边有丫鬟问您长什么模样,范宏说的。”
李蔼一噎,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不过这么一说,李蔼的眼神飘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知道孟蝶长什么模样。
郑管事也是过来人,哪能不懂这个!连忙道:“夫人常说,咱们二奶奶是书香门第出身,清清雅雅慈眉善目的。”
噗咳咳咳,李蔼将口中的茶水悉数喷出,人更是被茶水呛的咳嗽不止:“慈眉善目?”是把人骂到昏厥的慈眉善目吗?
郑管事连忙给解释:“那可不,我们二奶奶慈悲的很,赚了不少银子后就开了育婴堂,现在能收养几十名孤儿了。今年北方三四个省份大旱,多少人逃荒到京城,二奶奶的庄子开了极好的工钱雇佣这些人去干活儿,满府上下都知道,二奶奶庄子上那些活儿可干可不干的,根本不着急。”
李蔼有些意外:“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郑管事笑道:“不是二爷小人之心,是那些闲言碎语太片面,咱们二奶奶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对上对下都没挑的。”
李蔼:“嗯,你先下去歇着吧。”
打发走了郑管事,李蔼又摸了摸自己的连鬓络腮胡长叹一声,都说嘴巴没毛办事不牢,年轻人没经验自然不被众人看好,尤其是前线这种经常玩命的地方,谁会相信一个毛都没长几根的小毛孩子?
为了看起来稳重,李蔼精心准备了这副假胡子,还挑了一些脂膏,把自己的脸给涂黑了,一番捯饬之后,终于达成了张飞第二的成就。想到亲娘的嘱托,李蔼决定将这副胡子束之高阁。
第二天一大早,李蔼洗漱后出了卧室的门,先在外面的空地上打了一套拳,他热身完毕。不少亲兵都陆陆续续起身洗漱。
“你谁?”一嗓子喊来无数人围观。
李蔼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认不出?”
“你到底是谁?怎么混进来的?”说着说着,小兵一伸手准备抓李蔼。
李蔼一个擒拿手把人给制住,将他胳膊反被到背后,小兵歪着身子:“哎呦哎呦,兄弟们抄家伙。”
“滚蛋。”李蔼一松手把人往前一推,顺势踹了他屁股一脚:“什么眼神儿,我刮个胡子你就认不出来了?” ???这声音有点儿耳熟,这身形有点儿眼熟。围观的众人目瞪口呆:“头儿?”
李蔼:“是我。怪道你们一个个的总学不好射箭,就这破眼神能学好才怪。”
“不是,您真是头儿啊?”
李蔼笑吟吟的看着他:“要不咱俩练武场试试?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的头儿。”
“不不不。”小兵连连摆手,围着李蔼转了一圈儿:“头儿,这咋刮了胡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就是,长的跟大姑娘似的。”
“比大姑娘都好看。”
李蔼脸一黑:“你们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把嘴缝起来当哑巴。”
众人窃笑不止,李蔼半眯起眼睛环视一周,大家伙儿齐齐一缩脖不敢吭声了,他们可不想当头儿的沙包。
“头儿,侯爷那边传令去帅府商议分军粮一事,说是这次运来的军粮品质不怎么样。”
李蔼点点头,拿了个包子扔嘴里大步流星直奔帅府。
确定李蔼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这群亲兵这才七嘴八舌的议论。
“你们说头儿刮胡子是不是为了他媳妇?”
“废话,这还用问?”
“不过我是真的没想到,咱们头儿的胡子下面竟然是这样的长相,我们村里的村花都没他好看。”
众人纷纷点头。
“嘿,你们说头儿就顶着这张脸去帅府,会不会被打出来?”
想到无人能认出他们的头儿,一众亲兵非常不厚道的笑了。
李蔼倒是没被打出来,不过他一进正厅,原本如菜市场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李蔼身上。
勇威侯上下打量李蔼,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长的这么出众的人他只要见过一次就不可能忘记,所以他铁定没见过这人,那为什么眼熟?
电光火石间,勇威侯的脑子里出现一幅画像。
“你谁?”大厅中终于有人回神,问出了所有人心底的疑问。
勇威侯试探道:“长丰?”
李蔼一挑眉看向勇威侯,颇有些意外:“是我。”
什么!竟然是李长丰?那个一脸大胡子看起来能有三十岁的糙汉子?大变活人也没这么夸张吧?
众人纷纷围着李蔼打转:“真是长丰?”
“假的吧?”
“昨儿还是又脏又臭的糙汉子呢,今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比大姑娘还好看。”
李蔼额头青筋绷起,他糙过,但是他绝对没有脏臭过,还有什么叫比大姑娘还好看,你们到底会不会说话,会不会夸人,他这是俊,是帅气!
勇威侯靠到椅背上彻底了然,他为什么会眼熟?当初李蔼离家出走,勇毅侯府特意给他这边送来了一封信和一张画像,拜托他帮忙找人。
鉴于两家祖上关系不错,勇威侯当初那也是很重视这件事的,何况勇毅侯家的嫡孙真死在他这边了,就算这事儿与他无关,那也是好说不好听,很容易得罪勇毅侯府。
而且私心里他也是佩服李蔼的,也懂李蔼为什么要孤身一人隐姓埋名来前线,他们这样的勋贵之后来到前线,哪个长官敢给他们派危险任务?在阵前不出危险任务你就想攒军功?做梦比较快,前线的一切一言以蔽之,富贵险中求。
心里佩服归佩服,找人还是得找的,拿着画像他找了有小半年,翻遍了整个大营,结果愣是相似的人都没找到一个,气得他忍不住大骂这个小兔崽子会藏。
就在他把这件事逐渐抛之脑后的时候去年底李蔼自己跳出来了,这会儿他已经脱去了勇毅侯嫡孙这件外衣,靠自己的能力证明了自己,也有了足够军功,有了一帮愿意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长官再不会顾念着他的身份不敢派他去执行任务了。
勇威侯确定这人是勇毅侯府嫡孙之后,再次在心里破口大骂,这个时代没有照骗这个词,但是在看到李蔼后,勇威侯又看了看当初勇毅侯府送来的画像,他无师自通懂了什么叫画骗。
画像和他本人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毫无关系。画像上是个俊俏的翩翩少年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个瞅着能有三十岁的中年糙汉子。就这反差,谁能想到是一个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初他看到李长丰这个名字都没往多了想,实际上李蔼已经明明白白的说了自己的身份。
蔼,有草木繁盛的意思,长丰来自于长林丰草,同样是草木茂盛的意思,长林丰草又有隐居的意思,这不是摆明了隐藏?
但凡李蔼的形象前后差别不是这么大,勇威侯看到这个名字都会怀疑一二,现在勇威侯只想呵呵一句,他误会勇毅侯府了,画像不是画骗,还是这个小兔崽子心眼子太多太会藏。
洪参将这会儿也想到了那副画像:“哎呀呀这就对了,侯爷,这不就跟那画像上长的差不多了。”当初为了找人,不少将领都看过画像的。
又一名将领连连点头:“对对对,当初我看那画像差点儿以为是个小姑娘,现在这好,长成大姑娘了。”
李蔼忍不可忍,一个过肩摔将人摔到在地。
其余人哄堂大笑。
勇威侯打断众人:“好啦好啦,来分一下粮草,这一次北方大旱,粮草勉强凑齐,里面有不少品质不好的,你们看看怎么分一下。”
“报。”一名小兵入内:“侯爷,距离城墙一百里出发现小股敌军,大概能有三千多人,一直在百里开外的地方游荡。”
勇威侯蹙眉:“他们只在那处游荡?没有前进吗?”
“没有,这股敌军是今日丑时发现的,他们到达百里开外后就开始在那里游荡。”
勇威侯:“长丰,你带一队人去看看,他们迎战你就战,他们跑你们不要追得太深入,免得有诈。”
“是,末将听令。”李蔼转身离开迅速回到自己的府邸,点了十名亲兵又点了五千步兵,穿好甲胄跨上马风一样率队离开。
刚起身不久的范宏正看见这一幕,他眼里透露出傻乎乎的迷茫,这人是谁?背影瞧着眼熟又完全没见过脸,在二爷的府邸这么有权威,他上半年的时候怎么没见过?
郑管事同样看得一清二楚,那眼睛亮得堪比二百瓦大灯泡,唉呀妈呀,是他们家二爷!他们家翩翩少年郎的二爷回来了。
范宏:“郑管事?刚才过去的那人是谁?怎么没见过?”
郑管事眼睛越发亮了,多好的澄清机会:“没认出来吧?这是咱们家二爷呀!”
“啊?”范宏长大了嘴巴,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二爷?”
郑管事:“我跟你讲老范,这才是我们二爷真实的样子。”
范宏脱口而出:“怎么跟世子和夫人一点儿也不像。”说完脸色就变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都不敢去看郑管事的脸色,这话也是能说的?
见范宏一脸忐忑,郑管事连忙安抚:“是不像,咱们二爷从小就长得不像世子也不像夫人,你猜像谁?”
范宏脑子里回忆了一遍勇毅侯和侯夫人,又回忆了一遍世子和宁夫人,甚至连祠堂里供奉的李二柱和妻子的画像他都想了一遍,又努力想了想勇肃侯府的人,确定以及肯定,刚刚的少年郎和他们谁都不像。
郑管事:“我们二爷满月的时候,隔房老祖宗那叫一个爱,偏心眼偏到满京城皆知。”这也是当初李三柱被气病,孟蝶说去探望,宁夫人没有半分阻拦的原因,李三柱那是真的偏爱李蔼。也因此发生那样的事情,两房也没断了往来。
郑管事压低了声音:“隔房老祖宗是幺弟,当年咱们这一房的老祖宗很是疼他,给了他不少东西,连前朝宫里的珍品也有。”武将么,破皇宫的时候谁不捞点好东西。
范宏点头,这件事他听说过。
郑管事:“隔房的老祖宗疼我们二爷,那羊脂白玉制成的九连环,鸡血石制成的小茶杯小茶碗,小叶紫檀做成的陀螺等等等全给了咱们二爷,那会儿别说是大房老祖宗那边的子孙羡慕,就是他自己的子孙也多有眼热的。”
“那会儿都以为隔房的老祖宗是因为咱们二爷长得好才喜欢,后来咱们家的姑祖宗进京,那也是她老人家最后一次从甘州回京城了,三家所有的孙男娣女们给她老人家磕头,轮到咱们二爷的时候,姑老祖宗一把就把他抱住了,心肝肉的叫着,那叫一个喜欢,给了无数好东西。”
郑管事一脸你懂了吧:“你猜咱们二爷像谁?”
范宏顿时就悟了。
李老娘有三儿一女,别说三个儿子就是女儿长的也不像她,孙子也都不像她,重孙重孙女排成行也有没有长得像她的,结果都快出五服了,玄孙李蔼竟然长得像她。
李老娘当年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村花,颜色是极好极好的,那个年月又是农村日日做粗活儿的,李老娘还能那么漂亮,可见这底子有多硬。
对于李小花来说,有爹有娘的都有卖闺女的,何况她娘一个寡妇?可李老娘就是咬牙养大了她,李小花对娘的感情那是没的说。李三柱在家同李老娘相依为命,那感情自然也不必说。
他俩遇到长相酷似李老娘的李蔼,怎么可能不偏心不疼爱?这时代没有什么基因一说,他们只觉得这就是天大的缘份。
郑管事说完了这段往事,又压低声音:“说是有六七分的相似呢,还剩下那三四分是因为老祖宗是女子,面部更柔和些;二爷是男人,面部棱角更锋锐一些。”
范宏恍然大悟:“怪道呢,是随了老祖宗。”
第68章
李蔼这一走,就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回来,他的脸色很不好,脱了甲胄草草洗漱一番就去了帅府。
勇威侯正在吃饭:“吃没吃?没吃一块儿吃。那群敌军是怎么回事?”
李蔼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咽下:“咱们城里吃的水都是阿克苏河的水,我过去的时候观察了一下,看他们的意思是在研究这条河。”
“难道他们想斩断河水?阿克苏河是由两条河流汇集而成,想要斩断没那么容易。”
李蔼摇摇头:“应该不是,他们带队的有四个人,说话的时候我听着里面有一个北匈奴人的口音,还有一个我听不出是哪里人,看相貌不是北匈奴的也与西钺人不同。”
勇威侯筷子停在半空:“再次下雪的时候,我让大家伙儿多收集一些雪放到老缸里面,真有什么,雪水也能支应。”
李蔼:“他们会不会往河水里下毒?”
勇威侯:“下毒?这有点儿难吧?河水是不停流动的,得多少毒药才能逼得我们不敢用河水?你也先别愁,现在是冬天,他们的粮草也不比我们充足哪里去,轻易不会开战的。”
李蔼冷哼:“那也不一定。说不定就是粮草不够充足反而要积极开战。”
勇威侯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这个可能还真有,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死人本身就是省粮草的一种方法,这方法过于阴损,两国交战很少有这么干的。但也不是没有。
杨大人他们这一次只在阿克修整了两天,第三天清晨率队离开,其余家属队伍也同样跟着离开。
来的时候着急,回去的时候杨大人也很着急,这都冬月了,他们的脚程要是慢一慢,春节都赶不回京城,在外面过年哪成?拼了老命也得赶回家。
郑管事和范总管还在往京城赶的时候,王庄头带着甘州给孟蝶的年礼已经回到京城。
得知王庄头回来了,孟蝶立刻让他来见自己:“家里面都怎么样?”
王庄头:“回二奶奶,府里一切都好,四老爷那边添了一位少爷,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添了一名小爷。”
没有什么比听到家里添丁进口更让孟蝶开心的,添丁进口是最能说明家里过的好,过得舒心的。
孟蝶:“甜菜的事儿祖父怎么说?”
王庄头:“我制糖的时候,老太爷请了唐提督过来一同看着,我制糖结束后,唐提督很高兴说是这东西出糖率还挺高的,又问亩产多少斤。”
“我说大约三千斤,唐提督和老太爷更加高兴,后来我又说京城还是太热,在甘州地区种说不定产量更高,出糖率也更高,老太爷和唐提督越发高兴,还赏了我一顿饭。”
孟蝶噗哧就笑了。
王庄头:“我把种植方法,种植中的一些小窍门都说了,还将西瓜种子也呈给了老太爷,老太爷说明年开春都种上。”
“小的还陪着老太爷和唐提督看了几处庄子,我按照甜菜的生长习性选了几处。”王庄头说起这个特别高兴:“二奶奶,那边空置的土地和庄子特别多,我在那边看到好些合适的庄子,价格还都不贵。唐提督大手笔,就我知道的,就买了不下六处。”
孟蝶笑了笑:“想来是给侯府带了份额。”
王庄头也笑了:“二奶奶高见,老太爷私下里也是这么说的。”范宏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二奶奶,这是老太爷的亲笔书信。”
孟蝶从范嬷嬷手中接过书信立刻展开,前前后后看了两遍,乐得合不拢嘴。
孟庭义已经彻底掌握了证据和线索,就等着这次春节期间众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动手,不然明年是文科的科考大比之年,孟渊也不会不提前来京城,他留在那边等事情平息,一是可以帮忙,二来到时候他可以将拿到的证据等等送回京城。
若是还能赶上大比时间,那更好,赶不上大不了等下一次。孟家现在能抓住这个功劳,也就不用孟渊科考重新光耀门楣了。
孟蝶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家明年春立功,明年秋冬正是户部调动重新派官之时,也就是说,迟则后年春,快则明年冬,孟家就可以重回京城。
“好好,实在是太好了。”
王庄头满脸堆笑:“二奶奶,还有件大喜事。”
孟蝶眼睛舍不得离开信件:“什么事?”
王庄头:“二小姐和夫婿进京了,二姑爷要参加明年的春闱。”
孟蝶猛的站起身,眼睛仁都是乐的:“你说什么?二妹妹来了?”
王庄头:“是,这一次回来略慢了点儿,就是因为路途中发现二小姐有了身孕,我等不敢着急赶路,现如今小的私自做主,请二小姐和二姑爷暂时在庄子里休息。”
孟蝶又是高兴又是着急:“这、这也太粗心了,怎么怀了身孕也不知道,路上劳累到了可怎么好,怀相好不好?可给甘州那边送信了?”
王庄头:“二奶奶就放心吧,二小姐怀相好着呢,发现有孕之后立刻请了位大夫跟着随行,大夫说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的怀相,这么健康的母体了。也给甘州那边送了信。”
孟蝶喜不自禁:“这就好这就好。露微,你一会儿同王庄头一起回庄子一趟,看看那边可有缺的少的。”
雪青和杏黄齐齐道:“我们也去。”
孟蝶一摆手:“行行行,你们一块儿去。在那边住两天也成。范嬷嬷,一会儿你去京里再寻个大夫给她看看。”
“诶。”
孟蝶这一天过得可谓十分开心,做梦嘴角都是上翘的,
第二日雪青先行回来了,一进门就同孟蝶说:“咱们家二小姐过的好,我瞅着人都富态了些。”
孟蝶噗哧就笑了:“这话你敢当着你二小姐的面儿说?”
雪青一吐舌头,在孟府那会儿,二小姐最好吃些小食,故此打小就胖,也最听不得人家说她胖:“二小姐说明日就来侯府坐坐。露微姐姐说,明日她同二小姐一块儿回来。杏黄被汤圆给扣下了,说是要同她学炸小鱼干。”
孟蝶更乐:“到底是她要学习炸小鱼干,还是你们二小姐想要让杏黄做好吃的?”
雪青嘿嘿笑,不肯开口。
次日一早,孟蝶从正房请安回来后就伸着脖子盯着院子外面。
雪青笑着推推湖绿,湖绿笑了笑。孟蝶猛然回头吓了她俩一跳,孟蝶嘴角上翘,这才又转回头继续望着院外。
辰时末,梨儿飞也似的跑进来:“二奶奶,杨娘子的轿子马上就到二门了。”孟潇的夫家姓杨,故此这边称呼她为杨娘子。
孟蝶立刻站起身抬腿往外面走,她在院门处等着。
一会儿的功夫,孟蝶就见范嬷嬷和露微引着一名年轻的妇人奔着她这里走来,孟蝶恍惚了一下,分别那会儿孟潇将将十五岁,个子没这样高,模样儿也没现在的明艳,那会儿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呢。
“大姐。”
孟蝶快步迎上去:“妹妹。”姐妹二人拉着彼此的手,千言万语在心头,又不知从何说起。
范嬷嬷劝道:“二奶奶,二小姐,外面风大,先进屋吧。”
孟蝶拉着孟潇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孩子几个月了?身体可都好。”
孟潇低头看了一眼小腹,压低声音:“三个多月快四个月了。”
孟蝶脚步就是一顿:“你胆子也太大了,我说怎么就这么巧,刚上路没几天就发现了呢。”
孟潇嘿嘿一笑,不敢接茬。她在甘州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怀孕,不过她没声张,若是被婆婆知道了,她这次定不能来京城。
进屋姐妹两个人坐下,孟潇扫了一眼屋子的摆设,顿时面露喜色:“看来姐姐过的不错,大哥没哄我。”
孟蝶噗哧就笑了:“这话让大哥听见了,怕是要捂着心口说心凉了。”
孟潇也噗哧笑出声来。
屋里没外人,孟蝶直接问:“婆家怎么样?”
孟潇没隐瞒:“夫君还好,婆婆做事也很公允,就是大嫂见我有三千压箱银子有些眼热,总想让我多出些钱。”
孟蝶冷笑:“她是长房长媳,你哪里能越过她去,凡事比照着她就是了。”
孟潇眉眼弯弯:“我就是这么做的,也是这么同她说的,每次看她咬牙不甘心又没办法的样子,还怪好玩的。”
孟蝶想到孟潇的性子,想到她大嫂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样子,也忍不住弯起了眉眼:“这次你夫君来科考,他文章怎么样?”
孟潇从身边丫鬟手中拿过一个盒子:“我正想求姐姐这件事呢,做个诗我还成,这策论我是委实搞不明白,麻烦姐姐帮忙看看。”
孟蝶也不客气,直接接过盒子打开,拿出放在最上面的文章细细观看,刚看了一半儿,孟蝶就笑了:“这文风倒是好的。”
孟潇摊手:“我爹也是这么说的,还说得亏是这个文风,不然是万万不让他来科考的。”
看来自家二叔对女婿的文章看不太上啊,孟蝶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文章,也难怪二叔看不上,这策论写的太窄了。
当初庄表叔的策论是偏,他只能看到某一件事的好处,具体执行等细微的东西没看到。孟潇夫婿的文章则是只有一些微观理论,宏观问题考虑不足。
孟蝶放下手里的文章:“若是出题到正对路子上,凭借着这文风三甲还能摸一摸,若是出的题不对路子,这一届怕是不行。”
孟潇一点儿都不失望:“祖父和我爹都是这么说的,公婆那里心里也有数,临出来的时候婆婆单独叫了我过去,说是公爹的话,这次若是不行,就在京城住下,等下一个三年就好,暂且不必急着回甘州。”
孟蝶十分满意:“杨家二老明事理。你先把这些文章都留下,我仔细改过之后再命人送到庄子上,顺便再把新写的带过来。”
孟潇连连点头:“嗯。”
孟蝶想了想:“我又想起来了个人,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吏部郎中岳峙岳大人有个孙儿,名叫岳景之的。”
孟潇顿了一下:“岳景之,我有印象,诗文辞藻都极为华丽。”
孟蝶笑了:“他那边也愁呢,我想着,不如引荐他和妹夫相识,他策论写的极好,只是文章辞藻过于华丽,妹夫则文风朴实正合圣意,偏大局观不太够,两人若是能取长补短,说不得这一次都能拿个好名次。”
孟潇想了想:“咱们两家有旧?”
孟蝶:“侯府二房的太太正是岳峙岳大人的亲闺女,岳景之的亲姑母。”
“那感情好,那这事儿就麻烦姐姐了。”
姐妹俩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中午吃了饭,正房那边又派人悄悄过来传话,不让孟蝶去请安了,孟潇得了这个消息,越发相信孟蝶过的是真好,侯府确实疼自家姐姐。
一直到天快擦黑,孟蝶才送孟潇依依不舍的离开。
第二天一早在正房那边请安的时候,孟蝶直接对温氏说:“大嫂,我有件事想求你。”
温氏:“什么事?”
孟蝶抱着灿姐儿:“其实也不是求你,主要是求大哥和荟兄弟。二婶子和我提过,她有个侄儿明年要下场参加科考。昨儿我妹妹来说妹夫也要明年下场科考,我想着,一个人学习也怪闷的,有个搭子不闷不说,互相讨论总比自个儿闭门造车强。”
温氏懂了:“你是想让相公和荟兄弟做东组个局,引荐他们彼此认识?”
孟蝶笑着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那成,今晚我就同相公说。”
都是亲戚好办事,李茂和李荟很快定好了时间和地点,岳景之和杨怀安前去赴宴,虽然是两个文人,两个武人,一顿饭倒也吃得和乐,宾主尽欢。
后来岳景之同杨怀安单独相约,两人这一谈论文章,就都懂了孟蝶的苦心,这是让他俩互相学习对方身上的长处呢。
岳景之回到家中就同祖父说:“祖父,这是杨兄的文章,您看看。”
岳峙拿过文章一搭眼就笑了:“孟氏果然是个灵慧的女子,这人的文章适合你读。”
岳景之又拿出一份批改完毕的文章:“祖父,您在看看我这份文章改的怎么样。”
岳峙狐疑的看了孙子一眼展开仔细观看:“好,改得好改得太好了,画龙点睛之笔不外如是,这是哪位先生给你改的文章?妙啊实在是太妙了。”岳峙忍不住击掌赞叹。
岳景之没回答,反而问道:“祖父,您觉得给我改文章的这个人,若是去科考,能不能考上?”
岳峙斜睨了一眼:“什么叫能不能考上?这人若是去科考,三鼎甲必有其姓名。快说说,这到底是谁给你改的?这字儿我瞅着这么眼生呢。”论理不能啊,京城中那些有名的先生他就是和人不熟,对字儿也熟悉的很。
岳景之这回没卖关子:“杨兄和我每天写的文章,他妻子都会派人送到侯府请她大姐,也就是勇毅侯府的二奶奶孟氏批改。”
岳峙愣了一下,久久才叹息一声:“不愧是状元郎的女儿。”顿了一下,岳峙不确定的问:“我记得孟长生还有个儿子,孟渊是不是也准备来年下场?”
岳景之点点头:“听说是准备考的。”
岳峙一抖搂手:“完了,这状元之位肯定是没了。”
岳景之颇为不服:“祖父就这么肯定他才学过人?也没见所有状元郎的儿子也是状元郎吧。”
岳峙幽幽的看了孙子一眼:“孟氏这般才学,可见他家会教孩子,你觉得好竹出歹笋的几率有多高?”
岳景之无言以对。
孟蝶的日子过的越发忙碌,两个人的文章她都要帮着改,每一天都占用了她大量的时间,宁夫人的应酬越来越多,家中的中馈基本都落在了她和温氏的头上,幸亏温氏体贴她,看她着实忙得不成样子,就将府里大半事情接了手,孟蝶总算能喘口气。
距离年底越来越近,京城中到处张灯结彩,越来越热闹。
露微见孟蝶又开始看文章,便悄悄的从主屋卧室出来,免得不注意惊扰到孟蝶,刚到外间就见雪青几人围着梨儿说着什么。似乎还在擦眼泪:“你们这是说什么呢?”
“露微姐姐。”
梅儿拿过一个带毛的软垫铺在绣墩上。
露微坐下:“这时候就得带毛的暖和。”说完看向梨儿腮边的泪珠:“梨儿,你这是怎么了?”
梨儿抽搭了一下,桃儿道:“梨儿伤心呢,她姑母一家子都要被发卖了。”
露微一愣:“一家子被发卖?出了纰漏?”通常都是犯了大错才会一家子都被发卖。
“没有没有。”梨儿连连摆手:“不是我姑母一家出了纰漏,是主人家不需要那么多人了,想卖一批人。”
露微了悟,一个家族有兴旺的自然也有走下坡路的,买人卖人都正常。
梨儿不好意思的看了露微一眼:“露微姐姐,二奶奶这边还用人吗?”
露微想了想:“我们院子里肯定是不用的,王庄头那边应该还缺人,你姑母一家原在哪座府里?”
梨儿立刻道:“我姑母原是嫁到了我们夫人的娘家勇肃侯府里,前几年老侯爷去世,各房分家,我姑母一家子就被分到了四房那边,也就是夫人的嫡亲兄弟四老爷。”
露微大吃一惊:“我记得二奶奶嫁过来的那一年勇肃侯府除服的,这分家满打满算也不过六年,怎么就要卖人了?”
梨儿低下头,湖绿叹了口气:“露微姐姐,我们二奶奶的娘家是文官家,你是不知道,在武将勋贵家里,把日子过成这样的比比皆是。”
雪青和杏黄同样齐齐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露微有些不太相信:“咱们府里,我瞧着一切都挺好的。”
湖绿一笑:“露微姐姐,咱们府里在武将勋贵里不说是头一份儿,能比得上咱们的也是凤毛麟角。咱们老侯爷是独子,别说兄弟就是连个姐妹也没有,老祖宗过世,可是没分家的。”
“都说长子承家业,其他儿子难道说一分不给?平日里屋中的摆设,两位老人的私房,这都是多少银子钱,这有兄弟和没兄弟得差多少去。”
露微点点头:“这倒也是。”
湖绿:“还不止这些呢,分了家之后人家就不是公爷侯爷的子嗣了?照旧是。那御赐的庄子每一年的出息,祭田的出息,逢年过节你不分出去一些?你是长子你承爵吃肉,其他儿子也得喝口汤吧。”
“咱们府里老侯爷因为没有兄弟,京郊的两座御赐大庄子,每年的出息我们府里吃都吃不完。换个人家多有不够的。”
玫红冲着三房那边努努嘴,压低了声音:“三太太的娘家是伯爵府,京郊的庄子只有一座,他们家人口又多,每一年的出息早就不够吃了,还要买呢。”
梅儿接口道:“买的就是我们府里吃不完的,还是三太太给牵的线。”
露微,雪青和杏黄听得一脸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竟、竟然是这样的嘛!
湖绿压了几分声音:“这还是承家业的长子这边,分出去的生在锦绣处,长在富贵乡,都是享受惯了的,若是自己没本事又没个算计,家业败起来那还能不快?”
露微连连点头,这下她是全明白了:“你姑母一家原做些什么事?”
梨儿这会儿心情平复了许多:“我那两个表姐妹一个已经跟着陪嫁出去了,还有一个在姑娘的院子里跑腿儿,两个表兄也都是跟着少爷们,平日里跑跑腿。我姑母原是厨娘做面食很有一手,姑父跟着采买的。”
这些活儿都不是什么要紧的活儿,主人家要节衣缩食确实应该发卖他们,不过这些其实也都算是俏活儿,没有点子人脉手段也轮不上。
这些关窍露微自然懂:“二奶奶庄子那边确实用人,不过缺的多是种地和种蘑菇的,你不妨先让家里问问你姑母一家的意思,他们若是还有别的门路能去更好的地方就去,若是没有,就到咱们庄子上干活也成。”
梨儿笑逐颜开:“谢谢露微姐姐,回去我就问问我爹娘,我想着他们是愿意的,二奶奶这样的好主儿可不多,一家子又不用分开,简直就是挑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去处。”
露微笑笑没接话,梨儿还是太单纯了。
第69章
梨儿不知道露微的想法,她得了露微的承诺,晚上立刻急匆匆的跑回家。
梨儿的父亲叫吴淼,是个早产儿,年幼时身体很差,家里特意请算命先生给起了这么个名字,也不知道是长大了身体就好了还是名字的作用,总之吴淼的身体确实好了起来。
这会儿一家子都在,眼见梨儿回来,梨儿的母亲赵氏立刻问:“梨儿,怎么样?”
梨儿没瞒着:“娘,我问了,露微姐姐说庄子那边是缺干活的人。”
赵氏一顿,眼中是明显的失望:“你们院子里不是还缺人吗?那兰萱院里无论是婆子还是丫鬟都比你们这边多多了。”
梨儿:“娘,兰萱院大爷在家,又有了曦小爷和灿小姐,人手肯定要多的,我们这边二奶奶早就说过,二爷不在家,她用不着那么些人,至今院子二进那边都锁着呢,一直没用。”
赵氏不吭声了,只是盯着自己的小女儿。
梨儿的兄长吴柱道:“庄子那边只要干活儿的?就、就没有什么跑腿管事的活儿?”
一听这话,梨儿终于发觉不太对:“姑母一家子想要管事?想什么呢,二奶奶一共就两个庄子一个铺子,铺子是陪嫁,荣掌柜可是二奶奶娘家那边的老掌柜,他自己也有儿子。”
吴柱急道:“那不是还有两个庄子吗,小的那个也就罢了,不是有个大的。”
梨儿一摊手:“那个大的全是山地,二奶奶根本不急着做什么,王庄头管的好好的,何况他也是有儿子的,还有那庄子原来的江庄头,我们二奶奶爱吃鱼,他最会捕鱼养鱼的,很得二奶奶器重。”
吴柱终于露出最终目的:“不是还养了不少羊?”
梨儿:“范管事的当初特意请了蒙古人来养。”
满屋寂静。
吴柱有些不甘心:“外面的没有地方,那里面呢?”
梨儿:“什么里面。”
吴柱恨铁不成钢:“当然是咱们府里啊,你瞅瞅今年,大半的事情都是大房那边干的,现在到处都有大房的人,就是没有的也都同他那边亲近,以后这家私还不全成了大房的?二奶奶得有自己的人!”
梨儿噗哧就笑了。
吴柱指着梨儿:“你看你看,你还笑呢,没听过那句话吗,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受大穷。”
梨儿笑得更欢了:“哥,你想的太多了,虽然二奶奶没说,但是露微姐姐她们也是透漏出一些的,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二奶奶不惦记这府里的东西;至于二爷,他若是惦记着当初也不会离开府里,而且眼瞅着他就能赚下一份家业,怎么可能惦记着府里。”
吴柱目瞪口呆。
吴淼看着梨儿:“哎呦,我闺女现在可真出息了,竟然懂得这么多道理了。”
梨儿眉眼弯弯:“我识字了嘛!”
嫂子施氏看着梨儿:“妹子,你不是爱吃手擀面么,以后我经常给你做,你多回家来几趟。”
“嫂子?”
施氏把自己身边的儿子往前推了推:“你回来的时候也教教你侄儿认几个字,将来运气好说不定也能当上正经管事呢。”
吴淼如遭雷击恍然大悟:“对对对,你嫂子说的对,你好好学,然后教教你侄儿,说不得他以后就有了大造化呢。”
“诶。”梨儿一口答应。
事情果然如露微想的那样,能在府里干着俏活儿巧宗的人,哪可能甘心去庄子上干农活儿,梨儿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腊月二十七这一天,郑管事和范总管跟着杨大人一路上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三十之前赶了回来,二人洗去一身风尘,立刻去各自主人那边回话。
宁夫人听闻儿子把胡子刮了,终于恢复到翩翩少年郎的模样,长长的松了口气,眉开眼笑的冲着郑嬷嬷说:“一会儿你再到栖霞院那边一趟,问问你们二奶奶,今年三十给宫里送的西瓜怎么样了?算了,你让她抽空过来一趟,我还有件事要问她。”
郑嬷嬷了然一笑:“知道了。”
孟蝶这边范总管果然在说这件事,他还特别讲究谈话技巧:“我们二爷现在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在边关立住脚了,身上的伪装都撤了。”
孟蝶好奇:“伪装?”
范总管满脸是笑:“是啊,二爷年轻,当初在边关怕别人不信任他,特意做了个假胡子贴在脸上,看起来成熟些。现如今二爷做到了从三品游击,彻底站稳脚,总算能把那胡子摘了,要不天天都要贴,烦人还浪费时间。”
杏黄震惊:“胡子是假的?”
“是假的,为了那个胡子看起来自然一些,二爷还特意将脸涂黑了。”范宏露出一抹无奈,看向孟蝶:“为着这事儿,我还闹笑话儿了,没认出二爷,还问郑管事,这人是谁。”
杏黄:“差别这么大?”
范宏:“哎呦,那差别可大了去了,原本那是什么样儿啊,就同那西北的糙汉子没两样,现在我只能说,这满京城的王孙公子,也没几个能比得上我们家二爷的。”
孟蝶眨眨眼十分意外,当初范宏隐晦的透漏出李蔼丑的时候,她有怀疑过李蔼为自己做了一定的伪装,将心比心,她若是李蔼,到前线去必做一些伪装。但是她没想到李蔼伪装的这么彻底,真实样貌竟然这么好看,范宏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敢这般夸,李蔼样貌肯定出众。
样貌出众好啊,样貌出众将来更容易娶到大家闺秀,她想脱身也就更容易些。孟蝶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喜色。
范嬷嬷冲着范宏使了个眼色,范宏偷偷看了孟蝶一眼,心中彻底松了口气。去了两趟前线,同李蔼接触的这两次,范宏对李蔼十分满意。
长的好家世好自己上进就不提了,关键是李蔼会维护家里人,不听风就是雨,待人也真诚大方,这是绝对的好丈夫人选。自家小姐能嫁这么个人,范宏是打心眼里为孟蝶高兴。
自家主人孟蝶那更是千好万好,所以他就盼着将来小两口和和美美的:“二奶奶,这里有二爷的一封亲笔信。”
范嬷嬷连忙接过信件,亲手交给孟蝶,丫鬟们一个个眼神飞舞,掩嘴窃笑,伸长了脖子盯着那封信,盯着孟蝶的一举一动。
郑嬷嬷来的时候静悄悄,进院门的时候也故意悄无声息的,听着里面的回话声,眼底全是细碎的笑意,心里念了一声感谢老天,小两口这初印象总算是不差了。
郑嬷嬷放重了脚步声,小丫鬟为她掀起帘子:“二奶奶,我们夫人说,得空了请您过去一趟。”
孟蝶放下信站起身:“我正巧闲着,现在就过去。”
宁夫人这会儿寻孟蝶主要就是两件事。
“母亲。”
宁夫人一摆手,丫鬟们全部退下,一边示意孟蝶坐一边问:“你屋子里的西瓜怎么样了?三十那天能摘下来几个?”
孟蝶笑道:“长的还不错,杏黄查看了一番,保底六个,这两天若是日头足就能有八个。”
宁夫人一听就笑了:“你那西瓜长的大,红壤也不少,就是六个也够了。看来今年我们侯府又要让他们羡慕了。”
孟蝶也跟着笑:“也是运气,谁让我贪吃呢。”
宁夫人笑得肩膀抖动:“从古至今好吃的人多着呢,也没见他们如你这般能搞出这些东西。”
孟蝶:“有的有的,那么多菜肴的做法,我想大抵都是贪吃的人想出来的。”
宁夫人想了想:“说的也有点子道理。还有一件事我也早就想问你,偏最近太忙一直不得空,拖到了今日,就是叔祖父来信,说的那个甜菜,真的能制出糖来?”
孟蝶笃定的点点头:“我今年这回送到前线的糖就是这么来的。”
宁夫人恍然:“我的老天爷,竟然真有这样的菜,你说咱们府里要不要立刻再买几个庄子。”
孟蝶:“不成,这个甜菜我下边的人种了二年,摸索出来的经验就是咱们京都及以南的气候都不适合种植,我那庄子能种全赖是山地,地形多变,温度也不大相同,有些地方这才能够种植,正儿八经的好地方温度太高,这东西不适应,不然我也不会在今年送菜籽去甘州。”
“前两年我与娘家通信的时候,他们也写过甘州的气候,我两下对照又与王庄头参谋了一下,一致认为甘州那边更适合种植,我原本还想着请祖父多买几个庄子的,结果叔祖父大手一挥,已经多买了好几个。”这多买自然就是给侯府带了份额。
宁夫人连连点头:“这倒是可惜了,这样的好物咱们这边竟然种不了,不过有几个庄子也尽够了。”随即宁夫人又一笑:“这下你那山地庄子买的可真是算得上捡漏了。”
孟蝶眉眼弯弯:“可不是,可见贪嘴还是有好处的。”当初对外的说辞就是贪吃鲜鱼。
宁夫人笑得前仰后合:“还真是如此。不过这能制糖到底是大事,说不得将来还会惊动圣上,你回去把怎么买的种子,又怎么想制糖的事儿捋一捋,将来万一圣上过问,事先打好了腹稿,到时候也不至于太紧张。”
孟蝶一顿,脆生生的应了句:“诶。”
从宁夫人处往回走,孟蝶脸上的笑意是止也止不住,她得到甜菜种子是意外,后来重视存粹是为了娘家,寻到新的制糖菜,绝对于国于民皆有利,无论对哪个官员来说这都是极为亮眼的政绩,她原本想着娘家可以凭此重回京城。
结果不言而喻,孟庭义官场沉浮一辈子,到那边立刻同地头蛇唐提督一家成了好友,很快就抓了蛀虫,立下大功,不需要拿孙女的功劳重回京都。所以孟庭义这次来信就将那件走私的事都告诉孟蝶,很大程度也是告诉她,孟家都好,能靠自己的能力回到京城,这个天大的功劳你还自己拿着。
更让孟蝶意外的是侯府,今儿她婆婆找她,其余的都是障眼法,真正的核心是告诉她,你寻了甜菜制糖这个大功劳,就是你自己的,侯府不贪功。这年头婆家不抢占儿媳妇功劳的,不说绝无仅有,绝对是凤毛麟角。
倒不是婆家都那么爱慕虚荣喜欢压榨儿媳,世道如此罢了,这样的功劳,给在一个妇人身上,皇帝纵然赏赐,也不过是一些黄白之物,最多给个荣誉封号封赏。
可落在本就是在官场中沉浮的男人或者家族身上,那便是加官进爵,进一步掌握人脉和朝堂的话语权,有了这些,多少黄白之物换不来?这样的功劳只有给在男人或者家族身上才是利益最大化,落在女人身上真真是有些浪费了。
孟蝶翘着嘴角嘀嘀咕咕:“真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白瞎了我一片心。”话是埋怨的话,语气是十足的欢悦,有这样的娘家和婆家,一颗心好像泡在暖融融的温水里,从内暖到外。
杏黄:“呦,二奶奶回来了,这么高兴呢。”
孟蝶看向杏黄:“母亲问了西瓜,我说保底有六个,母亲说哪怕六个也尽够了。咱屋里那西瓜你觉得会不会比夏日好。”
杏黄一笑:“二奶奶就放心吧,这批种好,那西瓜绝对比夏日的更好。”
孟蝶坐到软塌上,一眼就看到桌子上的信,然后就看到屋中几个丫鬟格外的齐全,全都一副手忙眼睛、也忙的状态,就是手和眼睛各忙各忙的,谁也不搭理谁。
孟蝶失笑:“拆拆拆,我看我看。”说着拿起信件,将蜡封处撕开,其实孟蝶自己也挺好奇这次李蔼写的啥。
她和李蔼没见过面,肯定没有什么感情的,范宏今年春那次带回来的信件,李蔼完全就是尬聊,她看得很可乐,虽然她自己回信的时候同样很尴尬,但是人生嘛,高兴一会儿是一会儿,反正是她先看别人乐子。
拿出里面厚厚的一页页信纸,孟蝶眼底闪过一抹惊讶,这么多?这是不尬聊了?展开信纸从头开始看。
本就上翘的嘴角这下再也没能下来过,一口气看到最后,孟蝶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
丫鬟急的要命,孟蝶秉持着独乐了不如众乐乐的想法,大方的将李蔼的信件分给她们看,还是那句话,她和李蔼没见过面,没有感情自然也没有什么私密语,别人随便看。
露微拿到手先看第一页看完立刻给雪青她们,雪青杏黄自是不必说都是识文断字的,玫红和湖绿原本不认字,这些日子跟着雪青和杏黄学了不少,两人用功,李蔼写的信里面也没有什么生僻字和文绉绉的话,都是朴实又形象的大白话,两人也都能看得懂。
等一众丫鬟看完了,整个屋子里笑声不断,各个笑得东倒西歪,杏黄捂着自己的肚子:“哎呦,我的肚子都笑疼了。”
孟蝶揉着自己的腮帮子:“快别说了,我脸都笑酸了。”
杏黄笑过之后又抱怨:“还以为在前线的都是些保家卫国大英雄,结果一个个竟然也是这么的多嘴。”
玫红也道:“还前倨后恭的。”
露微眉眼弯弯:“前倨后恭这个词用的不贴切,前后不一倒是真的有。”
雪青:“我倒是觉得这些人还不错,他们也就是嘴上说说,总比背地里害人强。”
露微点头:“还能看出来二爷的人缘真的很好,不然他们也不敢在第一次的时候那么调侃。气管炎,哈哈哈……”
湖绿边笑边说:“二爷竟然一下子跪在马车前,这也太好笑了。”
李蔼在信里主要将他第一次不小心半跪在马车的事说了,然后那些人怎么调侃的,还有说孟蝶泼辣的,以及这次看到白糖后,他们怎么恭维孟蝶的。
单独看不觉得,可被李蔼这么放到一起对比前后说辞,那个好笑程度瞬间爆表。
杏黄:“我看最后一页二爷说他请主帅勇威侯过目信件,这是个怎么回事?”
孟蝶解释道:“他们前线的将领和兵士想要邮寄家书回来,需要层层检验,每一次检验都需要将信件拆开,阅读人确定没问题后印上自己的印签,将来这封信若是出了问题,印印签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啊!”众丫鬟吃惊不小,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手中的信纸。
孟蝶笑了笑,指了指信纸:“还有一种邮寄方式是不用这么麻烦的,将领家属每次随着押运粮草的队伍过去,将领写家书,只要给主帅过目,主帅确定内容无误,就会蜡油封口,然后盖上自己印信,印出特殊的花纹,出城的时候将领家属将信封拿出,检验官检查蜡油封口上的花纹,能对上就可以了,这样就不需要拆开检查。再有就是春节的时候主帅检查过信件就行,不过春节的时候写信的人多,一般押运粮草时写过信的过年的时候就不写了。”
露微懂了:“怪道呢,二爷除了报平安那次春节来的信,今年一整年只有上次范总管带回来那封信再就是这封信了,平日里一封信也没有,还真是麻烦。”
杏黄拿着信纸,边笑边说:“不单单是麻烦吧,这要是整个大营都知道二爷写的啥,不知二爷的人缘还有没有了。”
“哈哈哈……”
玫红道:“还真说不准,这最后一页不就是二爷后补的。”
最后一页确实是李蔼后补的,他把写好的信给勇威侯过目,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勇威侯立刻就笑不出来了:“你个小兔崽子,竟然向侄儿媳妇告状。”
李蔼无语的看着勇威侯,意思很明显,我就是小兔崽子,我妻子就是侄儿媳妇,你还能更双标一点不?
勇威侯冷哼一声,意思也很明显,我还能更双标!
李蔼当场就加了一页纸,就算你是主帅是长辈,我这是家书,爱咋写咋写!
最终,勇威侯火冒三丈的盖了印信后就拎李蔼去校场了,据说爷俩打了最少有两个时辰,三军叫好呢。
时间飞逝,眨眼就到了年三十,一大早孟蝶就跟着杏黄去暖房挑瓜摘蘑菇,杏黄挑瓜,孟蝶和其余丫鬟摘蘑菇。
刚准备好,郑嬷嬷就亲自来到孟蝶的院子:“二奶奶,夫人打发我来告诉二奶奶一声,一会儿圣旨到了,二奶奶要接旨的。”
孟蝶懵了,她接旨,她接的什么旨意?三十这一天,宫里确实会给有爵位的人家放赏送吃食,可那都是当家人接旨,同她一内宅妇人有什么关系?就算要赏她,她西瓜还没送进宫呢!
看着孟蝶迷茫的眼神,郑嬷嬷抿唇一笑:“二奶奶快些准备吧。”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只留下更加懵逼的孟蝶。
孟蝶:“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啊?”
露微示意雪青和玫红去拿衣衫和首饰,一边将孟蝶扶到梳妆台前:“甭管怎么个意思,夫人特意派郑嬷嬷来知会二奶奶,可见郑重,还是先梳妆吧。”
这倒也是,孟蝶乖乖坐在梳妆台前。
玫红很快将她的头发重新梳了一遍,又戴上贵重的首饰。雪青服侍孟蝶穿上华丽的衣裙,又为孟蝶戴上荷包,玉佩等等配饰。
刚忙活完,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莲蓬又来了:“夫人打发我来问问,二奶奶收拾好了没有。”
孟蝶扫了一眼镜子:“收拾好了,去母亲那里?”
莲蓬:“是去老夫人那里。”
到了老夫人这边,孟蝶这才发现,老夫人和宁夫人已经打扮停当,都是一身华丽的诰命服,这倒是正常,每一年给的放赏旨意,一份是皇帝给勇毅侯和勇毅侯世子的;一份是皇后给勇毅侯夫人和世子夫人的。
侯夫人看向孟蝶,满意的点点头:“坐吧。”
孟蝶谢了坐,总觉得今天的气氛不大对,好像每个人都透着欢喜,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宫里派来的传旨太监很快就到了,侯夫人跪在最前方,宁夫人跪在她的左后方,孟蝶则是跪在右后方。
孟蝶以为自己是个陪衬,等传旨太监一开口她就懵了,怎么是奉天承运?这是皇帝圣旨的口吻,根本不是皇后的懿旨。
“……李孟氏贤德端良,性资敏慧,幽闲表质……册封为从三品淑人,钦此。”太监念完之后,满脸带笑将圣旨双手呈上。
孟蝶懵懵的接过圣旨:“臣妇谢主隆恩。”
又有两名太监出列,一名手中的托盘里面是诰命服,一名托盘里面是各种首饰和配饰。勇毅侯这边立刻有两名老嬷嬷躬身接过。
宣旨太监这才又拿出另一份懿旨,这一次给勇毅侯府诰命们的封赏就不是两份而是三份了。
孟蝶还在懵逼状态中,第二份懿旨上写了什么她压根儿不知道,等送走传旨的太监,孟蝶跟着侯夫人回到正房,丫鬟婆子们一波一波的进来给她道喜,孟蝶终于反应了过来,李蔼竟然给她请封了诰命。
听着耳边的恭贺之声,孟蝶只有一个念头,这可咋整,有了诰命,她这个正妻的身份那就是在皇帝在朝廷那里挂了号的,以后在想脱身可就难了。
然而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侯夫人乐得合不拢嘴,对着宁夫人说:“今儿丫鬟婆子们的赏钱,都让蝶丫头一个人出,我们谁也不给她拿。”
宁夫人同样眉开眼笑:“母亲说的是,今儿是她的大好日子,赏钱必要她出。”
孟蝶笑着点头:“我出,我出,这个月上上下下多开两个月的例银。”
千层金枣等大丫鬟立刻凑过来:“二奶奶大气,多谢二奶奶。”
热闹了好一会儿,孟蝶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刚一进院子,留守的雪青,杏黄,玫红,湖绿就率领其余的丫鬟婆子一起行礼:“恭喜二奶奶,贺喜二奶奶。”
孟蝶:“同喜同喜,额外再给你们每人三倍的赏钱。”
“哎呦,谢谢二奶奶。”
孟蝶回到屋里坐下,看着屋里熟悉的一切,脚踩棉花的漂浮感才终于散去一些。
雪青喜滋滋的过来:“刚刚连翘姐姐将诰命服送来了,我瞧了瞧尺寸,分毫不差,怪道前几个月连翘姐姐问我二奶奶的身量尺寸呢,想来就是为了报上去做这诰命服。”
孟蝶一愣:“前几个月?”
雪青点点头:“对呀,大概就是得到二爷升职消息后的五六日吧,我和连翘姐姐一起做针线,连翘姐姐问的,我当时也没多想,还以为府里又要裁衣裳呢。后来府里也没发料子,我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杏黄插言:“那会儿就问了衣裳尺寸,圣旨怎么这会儿才下?”
雪青小心的收拾着春夏秋冬四季诰命服:“你个傻丫头,诰命服这般精致,不得点子时间做?”
露微也道:“我朝规矩,册封诰命的旨意都是在年节的时候下达。二奶奶,从这日子上算一算,二爷有心了。”
孟蝶无言以对。李蔼知道有了妻子后,自己升官立刻就给妻子请封了诰命。确实有心了。
晚上团圆饭,侯府上下又是好一番和乐,孟蝶被温氏和几个小姑轮番敬酒,哪怕都是度数不高的果酒,孟蝶也喝得两颊绯红,目露春色。
宴席撤下,众人守岁,看着天上的烟花,不知道是恭喜声听得多了,还是烟花太美,孟蝶发现自己该有的愁绪并没有出现,心底深处反而不知何时生出了淡淡的喜悦。
将手中的醒酒汤一饮而尽,孟蝶再次仰望天空,原来哪怕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愿意为你遮风挡雨,愿意给你尊重,也是会让人满心欢喜。
有了这个诰命的身份,谁还敢说她孟蝶是冲喜新娘?谁还敢非议他们孟家?不管李蔼到底是因何为她请封这个诰命,是否让她将来脱身困难,在名声上,她和孟家都是既得利益者,这一刻,孟蝶感谢李蔼。
大年初一,孟蝶早早被喊起身,穿上了隆重的诰命服,戴上了相应的首饰,同宁夫人一起跟随侯夫人进宫为太后,皇后拜年。
在一众外命妇里,孟蝶的存在格外引人注意,大多数能做到给自己妻子请封诰命的人,年纪都不小了,同样的,他们的正妻年纪也都不小了,年纪轻轻又颜色好的孟蝶自然吸引了大家伙儿的视线。
孟蝶的西瓜自然也又得了嘉奖。
这一天,无论是在前朝给皇帝拜年的勇毅侯还是在后宫给太后皇后拜年的勇毅侯夫人,他们的背都挺的格外直。侯府后继有人,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们欢心荣耀的了。
从宫里回来,以岳氏为首的儿媳妇们都在二门这里迎接侯夫人,温氏自然也在。孟蝶从轿子上下来,长长的松了口气,她第一次对侯府充满了无限的眷恋,可算是到家了,总算能休息休息。
岳氏上前搀扶住侯夫人:“母亲,暖阁的碳已经烧起来了,热汤热茶也都准备好了。”
侯夫人满面红光:“有你们在,我放心。”
孟蝶起了个大早睡眠严重不足,进宫之后又是跪又是拜的,现在浑身的骨头好像散架子一般,没一处舒服,她现在就想回到自己房里,躺在床上,狠狠的睡个昏天黑地。
温氏同她并行,看着孟蝶困得直点头,用帕子掩唇笑了:“放心,你屋里雪青她们几个已经都打理妥当了,回去就睡吧。”
孟蝶连连点头。
一觉醒来,孟蝶人都睡懵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坐起身,目光没有焦距就那么傻愣愣的又坐了好一会儿,这才彻底回魂。
从炕上下来,孟蝶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着外面亮起来的天光喊了一声:“露微,什么时候了?”
帘子一动,露微从外间进来:“哎呦我的二奶奶,您可算是醒了,今儿都初二了。”
孟蝶瞳孔地震:“我睡了一天一夜?”
露微服侍孟蝶洗漱:“可不就是,我吓得不清,又想着是初一大过年的不好去找大夫,只请了大奶奶过来,大奶奶说没事,就是太累了,让你好好睡就成。”
杏黄端着吃食进屋。
孟蝶坐下一看:“怎么全是粥?”
杏黄嘿嘿一笑:“大奶奶吩咐的,说是睡了太长的时间,醒来后最好先用好克化的粥和面垫一垫,过一会儿再吃干的。面容易坨,掌握不好时间,我就都先做的粥。”
孟蝶笑了:“合着我这睡着了之后,你们这是请大奶奶来当家了。”
露微等人笑成一团。
第70章
今儿是初二,侯夫人她们全部回了娘家。孟蝶没什么事儿,就将年前没看完的杨怀安和岳景之的文章又看了看,批改了一番。
初三李恣,李瑾同自己的夫婿带着孩子回到侯府,侯府瞬间热闹起来。尤其是得知李瑾怀了身孕,气氛越发热烈。
李恣中午吃了饭,回自己未出阁的屋子休息了一会儿,身边的丫鬟红玉道:“太太,门外来了个叫小兰的丫鬟,说是她们小姐有请。”
李恣喝茶的手一顿:“你让她进来。”
红玉领着小兰进门,小兰进屋看到李恣,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二小姐,您去瞧瞧四小姐吧。”
李恣放下茶杯:“她不是在府里养着呢么?身体可都好了?”
小兰:“我们家小姐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十分想念二小姐,故此派我来请二小姐过去瞧瞧她。”
李恣蹙眉想了想,长叹一声站起身:“走吧,那我就去瞧瞧她。”
“谢谢二小姐。”
李慧自从被勇毅侯从承恩公府接回来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锦心阁养身体,开始她是庆幸的,内心更是窃喜的,爹还管她,她就还是侯府千金,等时间一长,她就慌了,自己这处小院落仿佛被侯府遗忘了一般。
她每日不用去给嫡母请安,别人也不会来这里同她说话,更不允许她随意出入,完全就是被变相软禁了。李慧慌张之余又不停的安慰自己,她是侯府千金,总不会软禁她一辈子,等将来她再嫁,她就还是正儿八经的正妻。
这个想法直到昨天彻底被勇毅侯亲自给打了个稀碎。昨天晚上从她回府后就没露过面的勇毅侯来了,不等她欣喜,勇毅侯就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
“过了正月十五,你就到三清观去清修吧。”
这是勇毅侯的原话,李慧顿时被炸了个头昏眼花瘫软在地,去三清观清修?这哪是让她清修,分明就是让她出家了此残生。
李慧哭了半宿,她原本是想求嫂子周氏同哥哥说说,然后让哥哥在勇毅侯面前求情的,结果周氏还在伯爵府没回,她心里又慌又急,想着二姐今日回来,便立刻差人急巴巴的去请李恣。
看到李恣进门,李慧直接扑过去,李恣一闪身,李慧扑了个空,脸上顿时悻悻的:“二姐,求求你帮我同爹说两句话吧。我真的知道错了,能不能不要把我送到三清观,我不想出家。”
小兰请李恣坐下,李恣没动,挥了挥手将屋里所有的丫鬟婆子挥退:“爹说要送你到三清观?”
李慧点点头:“说过了十五就去,还说只让我带几个守寡的婆子过去。二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同爹说说情,别这样罚我行不行?”
李恣看了一眼李慧:“你认为爹把你送到三清观是罚你?”
李慧看着李恣没说话,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这不是罚她还能是什么?
李恣揉了揉额头,很想转身就走,她对说教委实没什么兴趣,浪费唾沫星子还废嗓子,可面前的人是她妹妹,她还真不能不管,由着她继续猪油蒙心的不安份。
深吸一口气,李恣不得不开口:“你原本想的是回了侯府你还是侯府千金,将来再嫁便是低嫁也能找个不错的人家,继续做你的正头娘子对不对?”
李慧低着头没吭声。
李恣:“李慧,你给我听好了,这个想法你赶紧打住,不可能。至于为什么不可能,不是因为要罚你,而是因为你这个性子,不管是高嫁低嫁二嫁三嫁,你都过不好日子。”
李慧抬头震惊的看着李恣,完全不懂她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恣再次深吸一口气:“你刚嫁过去那会儿,高岭对你还不厌弃的时候,你都做过什么?仗着高岭母子得势,竟然敢在承恩公世子夫人面前掐尖要强。那是什么人?那是朝廷亲封的诰命,皇后娘娘的亲弟妹,太子殿下的亲舅母,吏部尚书的亲女儿,这样的人你都敢掐尖,真是一朝得势便猖狂。”
“若是真的低嫁,就凭你这捧高踩低又欺软怕硬的性子,岂不是要骑在男方全家头上?到时候咱们侯府姻亲的好处没有,倒是平白多了个敌人。”
李慧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二姐,我当时年轻是好强了些,我现在知道错了,绝不再犯。”
李恣嗤笑一声懒得反驳她:“李慧,我还是那句话,你过不好日子的,你永远都搞不清楚重点,搞不懂一件事的根源在哪里。当初你二姐夫也曾混过,还置了外室,还要给一个舞姬赎身,我不信你对这些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当年我是怎么做的?我回来同爹同母亲哭诉,从来都是骂你二姐夫,我可有说过外面的妇人一句,骂她们勾引你二姐夫的话?”
李慧眼里带上茫然,仔细回忆着过往种种,那会儿她只有十岁左右,不过印象还是有的,好像二姐确实从未骂过外面的人,只是骂二姐夫,而且是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李恣:“想起来了?我为什么这样你就没想过?那是因为你二姐夫自己不学好,没了这个外室,还有另一个,没了这个舞姬还有歌姬。我堂堂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正妻岂能同那些人争斗,没的失了身份,所以我要对付的人从来不是那些莺莺燕燕,要对付的是你二姐夫。”
“你可好,明明是高岭不成样子,先是把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小翠嫁到庄子上,就因为她长的好,又为了讨好高岭把自己的奶嬷嬷逼走,还得罪了娘家,自己把自己的羽翼剪了干净,最后你不任人欺凌谁任人欺凌?”
“当你把那些莺莺燕燕放在眼里的时候你就已经错了。她们都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你放在眼里?也配你去斗一斗?你要做的明明是收拾高岭。”
李慧的脸色越发苍白:“那些狐狸精,那可是、可是夫君,夫为妻……”
“呸!”李恣气笑了:“说你蠢都是抬举你,你连蠢字都不配,夫为妻纲?君还为臣纲呢,皇帝不好底下人还不是照样造反,至于丈夫,好样的也就罢了,夫为妻纲,琴瑟和鸣都可以,不是好的,他不过就是一个男人,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活人有的是,能和离就和离,不能和离他就一个生孩子的工具罢了。还拿他当盘儿菜,他也配?”
李慧目瞪口呆,生孩子的工具?李慧一脸恍惚:“可、可是承恩公夫、夫人也……”
“她?”李恣脸上露出一抹讥笑:“你以为陛下下明旨训斥承恩公宠妾灭妻,人人就同情承恩公夫人了?我今儿就告诉你,同情的没有,笑话的一箩筐,孩子都生完了,女儿又那般出息,堂堂诰命夫人自己占理还能把日子过成那样,简直丢尽了脸面,不然她现在又为何还在三清观,还真当她清修吗?不过是少丢人罢了,在那里还能最后维持她当皇后生母的体面尊荣。”
李慧不服:“姐姐说来容易,遇到承恩公,遇到高岭那样的又有办法呢。”
李恣笑了:“办法多了,承恩公那样的,承恩公夫人背靠皇后太子,心狠一点直接杀了那婢妾一家,心软的远远发卖,至于承恩公,打断腿往后宅里一关,他又能耐我何?谁还敢给他出头不成?谁又会给他这个废物出头?承恩公夫人女儿是皇后,儿子管着承恩公府,自己的日子会是何等的舒心顺意?”
“至于高岭,你们之间尚未有孩子同样好办。当年你姐夫不着调,爹爹亲自跑去嘉峪关,是为了什么?是想让我和离的,侯府千金纵是和离再嫁也能找到好人家,我公爹恳求爹爹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若是管不好儿子,就亲自登门赔礼,然后和离。”
“爹让你嫁承恩公府就是疼你,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开国勋贵,门当户对,你们过不好,我们家完全有底气与他们撕破脸将你接回来,咱们这一辈女孩从心,便是让我们活的恣意心情愉悦。”
“若是不愿意和离,那就更容易了,他不是贪欢好色吗?不是喜欢那个柳姨娘吗?不是喜欢柔媚听话的美人吗?你从外面买两个妓馆里调/教好的清倌送给他,你一个当家主母高高在上坐着看那些莺莺燕燕的斗,听话的就给点甜头,不听话的直接发卖了事,高岭不高兴舍不得,你发卖一个买回来两个给他,不行就四个,他这等贪欢好色的人,你看看他到时候是不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到时候谁不尊重着你这正妻。李慧,你从来不懂这个权字。”
李慧张大了嘴巴,突然痛哭失声。
李恣长叹一声殷殷告诫:“李慧,人生的路很长,会有很多事情摆在那里,你哪一件都处理不好。爹说送你去三清观,不是罚你是疼你,你在那里还能维持着侯府千金的尊荣体面,过着衣食无忧的清闲日子。真的再嫁,你指不定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子。”
李恣转身:“我不喜欢教导人,今日这番教导算是全了我们一场姐妹情,以后你不必来找我了,我也不会再见你,你就安份些吧。”
李慧看着李恣消失的背影,哭得撕心裂肺。
玲珑苑中发生的事儿自然瞒不过侯府上下的眼睛,不过无论是谁都没提,有什么可提的呢,当家人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决定,再提她那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过了正月十五,年味儿瞬间淡了下去,京城中紧张的气氛越来越浓厚,今年是文科考进士之年,距离京城近的考生已经在正月十五过后陆陆续续来到京城。
这些同侯府没有关系,宁夫人最近有些苦恼,她收到的请柬实在是太多了,这家请她赏腊梅,那家请她看红梅,另一家又说白梅清雅,还有其它各种的杂七杂八。
将这些请柬扒拉到一边,宁夫人有些嫌弃:“说是请我,实际上醉翁之意不在酒,都是想请蝶丫头的。”
郑嬷嬷:“他们怎么没请别人,这不也说明咱们二奶奶有本事么。”
宁夫人弯起了眉眼:“这倒也是。”宁夫人重新拿起份请柬看了看:“你说我要不要带她出去走走?她现在有了诰命在身,再也不会有嚼舌根的人,出去走走开始应酬也是好的。”
郑嬷嬷斟酌着:“我也觉得是好的,不过我瞅着二奶奶最近好像挺忙的。”
“夫人,二太太来了。”
“大嫂。”人没到声先至。
宁夫人笑着问:“今儿怎么把你这大忙人吹我这里来了。”
岳氏乐呵呵的接过茶杯:“我再忙也没大嫂你忙啊。”
妯娌二人齐齐笑了,一个忙着给儿子准备娶媳妇,一个因为儿子争气忙,两当娘的都忙得分外开心。
喝了口茶,岳氏直接说明来意:“我今儿是真的有事找你。”
宁夫人:“什么事还让你跑一趟,直接打发个人来就完了。”
岳氏摆摆手:“我怕他们说不清楚。你最近得了好些请柬吧?别说你,我那边都收了不老少。”
宁夫人的目光落在桌子的请柬上,微微一扬下巴:“喏,都在这里呢。”
岳氏随意拿起两张看了看,直接就笑了:“我就知道。蝶丫头赚钱那本事他们还是不死心,如今又有了好由头,想着她得了诰命你必然要带她出去应酬。各个都开始打了注意。大嫂,你最近先别带她出去,她忙的都要飞起了。”
宁夫人有些吃惊:“她又忙什么了?”
岳氏:“我娘家有个侄儿叫景之的,你应该知道,年前蝶丫头不是还请了大郎和荟儿让他们做东,然后引荐他和蝶丫头的妹夫认识么。”
“景之和蝶丫头的妹夫都要科考,眼下两人每日写的文章都是蝶丫头给批改的,哪能不忙呢。”
宁夫人瞳孔地震大吃一惊:“科考的文章让蝶丫头给批改?这、这能行?她还有这本事?”
岳氏哈哈大笑:“我刚知道的时候和你一样吃惊。谁能想到呢,这丫头才学这样好,我爹说,她若是个小子,鼎甲三名必有她姓名。”
宁夫人吃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令尊真的这么说的?”
岳氏抿唇一笑:“真这么说的,还夸景之最近的文章大有长进呢,说不得今年的会试真能考个好名次出来。”
宁夫人觉得自己轻飘飘好似置身于云端:“这、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岳氏连连点头:“可不就是么,这谁能想得到?我爹同我说的时候我人都傻了,后来我爹说,她能在勤政殿上将御史给驳了,不正是说明她才学好着呢么,那张御史也是正经的两榜进士,哪可能是个草包。”
宁夫人的目光再次落在请柬上:“我知道了,考试之前这段日子,我绝对不让任何人打扰她。”
岳氏:“多谢大嫂。”
“都是一家子还客气什么。”
有了岳氏帮忙说话,孟蝶年后轻松不少,不用出去应酬,府里的中馈也不用她烦心,甚至侯夫人听说了这件事后,晨昏定省都给她免了,就让她专心致志的看文章。
不过轻松没几日,孟蝶就开始着急了,眼看着距离开考的日子越来越近,孟渊依旧毫无踪迹,孟蝶急得嘴里都生出了燎泡,杏黄不得不给她做了许多清肝火的吃食。
一直到距离开考前两日,孟渊才骑着快马风尘仆仆的踏入京城,孟蝶得到消息后,总算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孟渊到达京城后直接回了孟家宅子,匆匆洗漱后吃了点东西躺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为了赶路,他足足两晚都没睡过一个整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科考的正日子,孟渊从床上起身,看看外面的满天星斗,喊来了留守的仆人:“什么时候了?”
“丑时,我正想一会儿就喊大爷呢,今儿开考了。”
孟渊有些意外:“我竟然睡了这么久。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大爷放心,大小姐和二小姐把一应物品都准备的妥妥当当了,都在外面候着的马车上,大爷要不要洗个澡?水一直温着的,吃食也有现成的。”
孟渊喜笑颜开:“还是有妹妹好,我先洗洗,然后吃点儿东西就去贡院。”
“诶。”
听到人报孟渊顺利的进入贡院大门,孟蝶狠狠的松了口气,虽说现在孟家不用靠着大哥重振家声,但是对于孟渊本人来说,又等三年还是过于浪费时间了些。
科考九日,每三天能出来一次,孟蝶对这些路数十分熟悉,孟渊每次出来她都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确保孟渊能得到最好的休息,以此补充体力。
九日一晃而过,孟渊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精神还好,杨怀安也成,岳景之却直接晕了过去,把大家伙儿吓得够呛,直到大夫说没大事,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就成,大家才齐齐的松了口气。
岳氏得到消息后,忍不住同自己儿子吐槽:“我早就说他身体虚,他偏不信,这下有他丢人的。”
李荟无奈极了:“娘,表哥的身体不虚,我去接他的时候,晕过去的不知凡几。”
岳氏哼了一声:“那人家孟家的怎么就没事儿?我听说他新结实的好友,就你二嫂的妹夫也没事。”
李荟没词了。
被岳氏夸赞精神好的孟渊,考完之后还是回家休息了两天,这才入侯府探望孟蝶。
兄妹二人再次见面,自然喜不自胜。
孟渊率先从怀里拿出一叠的文稿塞给孟蝶:“我答的,你有空给我看看。”
孟蝶随手就放桌子上了:“今年的题我瞧了,绝对难不住你。”
孟渊扬了扬下巴颇有些得意,随即又严肃起脸:“家里的那件事基本成了,我临出来的时候只剩下扫尾。估计这会儿尾巴也扫干净了。”
孟蝶顿时跟着严肃起来:“到底是哪个?有眉目了么?”
孟渊:“哪个都不是,那边流出去的主要是茶叶,还有一些刀具,并非刀剑这种的,就是普通的菜刀。”
孟蝶一顿,想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还真是存粹的走私啊!这么说来,对方完全就是为了钱?让我猜猜,他们原本都是祁王的下属,不过因为祁王的缘故他们彼此间应该也认识,现在祁王倒了,他们升迁无望,家里人口又多,就又勾连到一起开始了走私赚钱,是也不是?”
孟渊一挑大拇指:“我们查到的基本也是这样。”
孟蝶忍不住吐槽:“这真是穷疯了。”
孟渊:“你还真别说,穷疯的大有人在,你猜我们这次抓到的最大的鱼是谁。”
孟蝶看着孟渊,这表情:“难道是六部里面的?”
孟渊伸出手,比了个三。
孟蝶大吃一惊,大易朝设内阁,有四位辅政大臣,一般称为首辅次辅三辅和辅政,这四个人绝对称得上是位极人臣,实权在握,每一年给他们送礼的人那都得排队,怎么可能缺钱:“是他家里人吧?不能是他。”
孟渊颔首:“是他十一子。”
孟蝶嗤笑:“该!”
孟渊深以为然:“确实活该。”
三辅赵含章出身大家,有天份也勤恳,不然也干不到辅政大臣的位置,但他这人吧有一个毛病,喜欢美人。当然了,在这个年月,男人喜欢美人算不得毛病,不少人还觉得风雅。
不过孟庭义不喜欢他,孟庭义看不上他到处眠花宿柳,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婢妾的;赵含章同样看不上孟庭义,孟庭义年轻的时候不肯纳妾,赵含章一次酒后口吐狂言,讥讽孟庭义和胡氏,河东一声吼,河西股颤抖。
是说孟庭义老婆胡氏在河东喊一句,孟庭义在河西都两股颤颤。河东狮吼本身也是悍妇的意思,用河东一声吼来说,也有骂胡氏是悍妇之意。两句话骂了孟庭义夫妇俩,孟庭义会喜欢他才怪。
当然了,孟庭义也不是软柿子,听到之后直接骂了回去。所谓先撩着贱,赵含章自己先酒后无状,他被孟庭义骂了也捏鼻子认了,关系倒是越发不好了。
渊源在这里,作为孟家子弟,孟渊和孟蝶能看上赵含章才怪,这会儿听说是庶子捅出了娄子,自然都认为活该。
孟蝶好奇:“就算他儿子过多,每个人都过的不那么宽裕,可也不至于穷到去做这掉脑袋的事儿吧。”
孟渊:“那小子染上赌瘾了。原本按照他们家的家教是不应该沾染上这个的,但是你知道的,他家儿子太多,也不可能各个都养在正妻的膝下。”
剩下的不用孟渊说孟蝶也懂了,赵含章荤素不忌,只要是美人且来历清楚就往自己的后宅划拉,这里面自然不乏什么扬州瘦马亦或者名妓伶人。
她们里面大多数不识字,又是从小混迹在那样的场所,眼界格局没有,坏毛病习惯倒是有不少,她们教养出来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先头的儿子,赵含章那会儿年岁轻还能亲自教养,等他年纪渐长官位越大,后面的孩子哪还能言传身教,轻易就被亲娘给教歪了。
孟蝶总结:“祖父早就说过,他们家人口这样多,后宅中三教九流皆有,早晚得出事,果然如此。”
孟渊附和的点点头,随即脸上又出现一个贱嗖嗖的笑容:“草民恭贺孟淑人得封诰命。”
孟蝶直接翘起了二郎腿,斜着眼睛看向孟渊:“你这草民好不晓事,见了我这朝廷命妇也不跪下行礼。” !!!
孟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哈哈……”在屋里的露微和范嬷嬷毫不客气的笑出声。
兄妹俩说说笑笑,孟蝶又留了饭,孟渊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