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叶烦跳井
翌日, 叶烦醒来天光大亮,外面传来大宝“妹妹快来, 妹妹看”的声音。叶烦揉揉眼角醒醒困,穿戴齐整出来,“大宝,你爸呢?”
“爸爸买菜去了。妈妈,太阳晒屁股啦。”大宝指着自己的小脸,只差没明说羞不羞啊。
叶烦抬起手,俩小孩笑嘻嘻往外跑。
离海边不到一公里,叶烦赶忙叫住他俩:“不许出去。”虽然篱笆墙挡不住他俩, 至少不用担心被外面莽撞的半大小子或偶尔穿过的车碰到。
“知道啦。”
叶烦:“你俩洗脸了?”
大宝拉着妹妹回院里:“爸爸说跟妈妈一起洗。”
叶烦不知道耿致晔什么时候走的,自然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看到桌上的钙奶饼干,决定先烧水, 给俩孩子泡点饼干垫垫。
叶烦今生没用过地锅, 上辈子见过, 吃地锅鸡的时候, 不过昨天耿致晔烧水的时候她看了一下, 他先放稻秆, 叶烦也抓一把塞进去,划着火柴,稻杆迅速烧着, 叶烦满意,地锅也不是很麻烦。
叶烦塞几块木头, 就去洗脸刷牙。然而等她回来, 锅底下连点火苗都没了。叶烦难以置信,又抓一把稻秸塞进去, 浓烟往外冒,呛得她差点流泪。
“妈妈,好多烟!”在门外跟妹妹你追我赶的大宝跑进来就捂鼻子捂眼睛,“妈妈,你在烧火吗?爸爸说等他回来。”
“咱家缺的东西——咳——”叶烦开窗,“你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先出去,妈妈一会儿就好。”
大宝捂着口鼻喊:“爸爸说你不会。妈妈,你干嘛?出来!”
“哥哥!”二宝跑进来,大宝看妹妹眼泪直流,“妈妈,我不管你了啊!”
叶烦见厨房里的烟小了:“先带妹妹出去,妈妈就烧点水。”
“你就逞强吧!”大宝气得跺一下脚,抓着妹妹往外跑,又不放心,回头威胁:“我要告诉爸爸!”
叶烦头也不抬:“去吧。我不信搞不定!”又往锅底下塞一把捣秸,低头吹吹:“呸!”扬起一脸灰,赶忙捂住口鼻,“这锅跟我犯冲吧?”
大宝拉着妹妹在客厅门外廊檐下盯着厨房看一会,无奈地叹了口气,锅怎么跟你作对啊。亏你还说爸爸嘴硬,你才是煮熟的鸭子。大宝不跟她废话,松开妹妹往外跑。二宝下意识跟出去:“哥哥,等等我。”
“我找爸爸。”大宝按住妹妹的小肩膀,“哥哥很快回来。”
二宝看着往外冒的浓烟很是不安:“我和哥哥一起。”
“哥哥跑着去。”大宝转身就跑。到篱笆院外差点撞到人,大宝被迫停下,一个跟他堂姐耿卉卉高矮差不多的小姐姐:“姐姐,菜市场在哪儿?”
“你去菜市场吗?”小姑娘不禁问:“你是耿叔叔家的小孩吗?耿叔叔呢?”
大宝:“我爸爸在菜市场,我找爸爸。我妈妈要把房子点了。”
小姑娘下意识抬头,烟囱冒浓烟,“着着火了?”
大宝摇头:“爸爸不回来就着了。”还有一句大宝没说,着火事小,妈妈把自己呛死事大啊。
“那,我知道菜市场在哪儿,我去。你俩,你俩不许出来也不许进去,在这里等着。”小姑娘边跑边回头交代。
耿致晔正准备去买米买油,见他政委的闺女跟后面有狼撵似的,一把抓住她:“看着路!”
“耿叔叔?快,快回家,你家着——”
“不急,慢慢说。”
“你家着火了。”
“着火?”耿致晔脸色骤变:“叶烦烦!叫她等我回来——”顾不上政委的闺女,用追敌的速度到家,左右邻居都在他家篱笆院门口,见着他七嘴八舌地问:“耿团长,你不在家?怎么那么多烟?现在少多了,刚才跟着火了一样。”
“爸爸!”大宝扑过来,“快来,妈妈在里面。”
二宝追过来:“妈妈不听话!揍她!”
“什么时候了还趁机上眼药?”耿致晔见家没烧起来,俩孩子好好的,揪着的心慢慢松开,“在这里等爸爸。”
大宝拉住他爸。耿致晔不禁问:“怎么了?”
“东西。”大宝指着他手里的篮子。
耿致晔低头一看,放下篮子:“我居然没忘。看着啊。你妈肯定不好意思出来。”
叶烦被厨房里的浓烟熏得受不了,想到院里跟俩孩子一起等耿致晔。谁知到客厅就透过窗户看到外面好几个女人小孩。叶烦稍稍迟疑,前后左右邻居到齐了。
听到耿致晔的话,叶烦等他进来一脚踹过去。耿致晔本能挡开,抓住一条细长的腿,反应过来:“躲在屋里舒服吗?死要面子活受罪!”
叶烦抬手捶他,耿致晔松开她的腿拉住她的手:“别闹。怎么回事?”
“遇到鬼了。”
耿致晔噎了一下:“胡说八道!炊事班加后勤加岛上渔民,几千名男同志,阳气那么足,什么鬼敢在岛上作妖。”说着话到厨房,下意识眯上眼:“也不知道开开窗。”
“开了!”
耿致晔眯着眼过去:“开了怎么还有烟?”蹲到灶台前,顿时眼晕,“你塞多少?”赶忙把木棍抽出来。
锅底下有了空气,稻秸终于不再干着没火,耿致晔一口气送进去,稻杆着了,他放一块木棍进去,又连着放两把稻杆,木棍点着,他又放一个木块,“好了。”
叶烦不敢信:“这么快?”
耿致晔无奈地说:“自己看。”
叶烦勾头看到木棍果然着了:“这锅跟我八字不合!”
“……有没有可能是你不会用?”
“我也是先点稻杆后放木柴!不信你问大宝。”
耿致晔张张嘴:“大宝才四岁!你还别说大宝,大宝没告诉你等我回来?”
“烧火又不是什么大事,还要你手把手教。”叶烦白了他一眼。
耿致晔想说那你怎么烧的跟着火了一样:“现在学会了?”
“你又没教我!”叶烦脱口而出。
耿致晔哽了一下:“讲点理吧。大宝二宝还在外面等着,我不跟你吵。”
叶烦说出来就有点尴尬,见状又理直气壮地说:“烧炉子啥事没有。就这也好意思说万事俱备。”
耿致晔停下,转过身好气又好笑地叉着腰看着她,叶烦被看得不自在,低声说:“再跟我说说呗。”
“一次别放那么多稻杆。也别放那么多木块,木块太潮,锅底下塞的满满的,不往外冒烟才怪。”
叶烦顿时忍不住大声质问:“那你怎么不告诉?耿致晔,故意的啊?”
“别无理搅三分啊。昨天我烧火的时候你干嘛?冷着一张脸,我敢说吗?”耿致晔一脸无奈。
叶烦假装不耐烦:“快把大宝二宝叫进来。”
屋里没浓烟,耿致晔又担心木棍着到一半掉下来,锅快被叶烦捣掉底了,他没敢把木块往里塞:“看着柴火。”
“坏了!”叶烦连忙往厨房跑。
耿致晔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又怎么了?”
“我好像拿起水瓢又放下,忘了舀水。”
耿致晔慌忙越过她,掀开锅盖,松了口气。
“有啊。”叶烦摇头,“睡糊涂了。你该早点叫醒我。”
耿致晔很无语。
“给大宝二宝做个好榜样吧。”伸手抹掉她鼻头上的灰,叶烦往后躲,耿致晔气笑了:“还能打你?”一手按住她的脑袋,“点个火熏一脸灰,你行!”
“爸爸,好了吗?”
大宝的声音传进来,耿致晔三两步出去:“没事进去吧。”到院门口跟邻居们解释,“稻杆和木柴太潮,叶烦想把木块烤干,又担心放外面烤碰到大宝二宝,就在里头烤的。”
去喊耿晔的小姑娘不禁问:“叶阿姨没烧过火吗?”
“城里没木柴,都是烧煤。”耿致晔对小女孩道声谢又说,“没事了,散了吧。”
政委爱人问:“是不是忘记拉风箱?”
叶烦不认识风箱啊。再说了,烧两瓢水也不需要拉风箱。耿致晔点头:“手忙脚乱没顾上。”拎着菜篮子准备回屋,众人见状纷纷告辞,可脚没挪动半步。
耿致晔假装没看见,拎着菜篮子进去。烟囱里冒青烟,邻居们一看没意思,这才三三两两散去。
叶烦从厨房出来隔着窗朝外看:“都走了?我是不是一战成名?”
“你说呢?”耿致晔把东西拿出来,“给他俩洗脸刷牙,泡点饼干垫垫,我去买米买油。”
叶烦讪讪地说:“我也是想烧热水给他俩泡饼干。”
“妈妈——”
叶烦打断:“耿大宝,你数落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又想说什么?”
“妹妹,我们去院里丢沙包。”大宝捡起地上的沙包,拉着妹妹气咻咻出去。
耿致晔顿时忍不住笑出声。
“买米去!”
耿致晔忍着笑说:“暖瓶没用过,用热水烫一下再冲水。”
“我傻吗?”
耿致晔心说有时候挺傻。没等叶烦看出来,拎着篮子又出去。
政委的几个孩子在门口玩,去找耿致晔的小姑娘廖苗苗不敢置信地问:“耿叔叔,你还去菜市场啊?”
看来叶烦烦真出名了。耿致晔莫名想笑:“不去不行,还没买米买油。大宝二宝太小,帮我看着他俩别去海边。”
廖苗苗认真说:“耿叔叔放心吧,我会看好俩弟弟。”
“大宝是弟弟,二宝是妹妹。”
廖苗苗惊呼一声,扒着篱笆往院里看:“可是他俩很像啊。”
“你和你弟也像。”耿致晔无奈地提醒。
廖苗苗顿时忍不住说:“我傻了。”朝里面喊,“大宝弟弟,二宝妹妹,出来玩啊。”
之前廖苗苗帮忙喊耿致晔,现在耿致晔又叫廖苗苗看着大宝二宝,大宝的小脑袋分析一下,小姐姐是好人,可以跟她玩。大宝拉着妹妹出来:“玩啥啊?”
廖苗苗被问傻了,在她印象里这么小的孩子不闹就很好了。她嘴上说着玩,其实做好看着小弟弟小妹妹自己玩的准备。
“你会丢沙包吗?”大宝仰头问。
廖苗苗看着大宝的三头身欲言又止,一个沙包砸上去真不会把他打飞吗。“会的。你丢还是我丢啊?”
大宝:“我和二宝一边,你跟谁一边啊?”
十二岁的聊苗苗把八岁的弟弟让出去,留下六岁的妹妹:“二宝妹妹力气小扔不远,你俩扔?”
二宝不服气:“我会!”
大宝瞪一眼傻妹妹,多个人不好吗。
“没说你不会。”大宝拉着妹妹,“去哪儿?”
苗苗拿块石头划线:“就在这里。”划好就问,“你先我先啊?”
大宝伸手:“剪刀石头布。”
廖苗苗的弟弟妹妹不想跟小不点玩,闻言互看一下,小不点真会丢沙包啊。
小不点不光会,他还会虚晃一枪。虽然猜拳输了,可两下就把廖家姐妹二人干掉。苗苗弟弟玩丢沙包以来第一次赢得如此简单。
廖苗苗捡起沙包站到线外整个人都是懵的,想说耿大宝你耍赖,可大宝四岁,比她最小的妹妹还小两岁,还没到上学前班的年龄,只能上小托班。
廖苗苗不想承认也忍不住说:“大宝,你跟耿叔叔一样聪明。”
“我和叶烦烦一样聪明,我姥说的。”
就是这个时候!廖苗苗手中的沙包朝大宝飞去,大宝个小人精快速躲到妹妹身后,沙包啪嗒一声掉地上。她妹妹捡起来就抱怨:“不要一边说话一边丢沙包。”
廖苗苗想说她故意的,可谁能想到小鬼头不好骗:“谁是叶烦烦啊?”
“我妈啊。”大宝头也不回地说。
廖苗苗猜到了,依然故意问:“你说谁?”
“我妈!”大宝躲开沙包,跑到廖小妹那头才转身,“我妈叫叶烦。”
二宝大声说:“还叫烦烦。”
叶烦把暖水瓶冲满,准备叫俩小的进来洗脸刷牙吃饼干,到门边听到这话,她移到窗户边看到俩孩子忙着丢沙包,先自己洗脸刷牙。
耿致晔担心叶烦又逞强,买了米和盐水瓶装的一斤菜籽油就往家赶。到门口看到大宝和二宝就叫他俩继续玩,做好饭就叫他们,
大宝扔下沙包:“我饿了。”
“没吃饼干?”
大宝点头:“妈妈没叫我们。爸爸,叶烦烦肯定生气了。”
“叶烦烦原本没生气也因为你喊她叶烦烦生气了。既然没吃就忍一会。爸爸之前买了豆腐鱼和蛏子,蛏子出出沙晌午吃,我这就做豆腐鱼。”耿致晔说完就往屋里去。
廖苗苗不禁问:“大宝,耿叔叔会做饭啊?”
“会的吧。”在首都这些天,大宝经常看到他爸钻厨房,“我们继续。”
廖苗苗:“你又不饿了?”
“妈妈没叫我们吃饼干,回家也不给吃。”大宝拿起沙包,“我妈妈最最狠心。姥姥奶奶最疼我和二宝。”停顿一下喘口气,又说:“小姑和舅妈也疼我们。”
耿致晔把篮子给叶烦,晚起衣袖收拾鱼:“听见了吗?”
“小混蛋又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习惯了。”叶烦道。
耿致晔见两盒钙奶饼干都没拆,跟他走之前一样:“你也没吃?吃点垫垫,没那么快。还是得买个炉子给大宝二宝烤衣服。他俩贪玩衣服容易脏,没有那么多换洗衣服。”
“晚上洗就是了。”
耿致晔把豆腐鱼鱼头揪掉:“梅雨季快到了。下起来没完没了。”
“岛上也有?”
耿致晔:“离岸边没多远,那边的雨能下到这里。”
叶烦往洗菜盆里倒两瓢水:“居然没忘记买盆。”
“桌椅板凳从岸上买没法运过来,得麻烦家具厂和渔民。我找岛上的渔民做的。该做好了。有了柴,我又买了米,油盐酱醋也买齐了,胰子美加净从家里带了,还缺什么?”
叶烦朝客厅看一下,又看看空荡荡的厨房:“没有一点烟火气。”见他早上挑的两桶水还剩一桶,“怎么不倒缸里?”
孩子太小,耿致晔白天黑夜都没怎么睡。虽然这年头没人稀罕孩子,可也不能保证生不出的家庭不会铤而走险。耿致晔很累,昨天把缸刷一遍就不想动:“没刷。”
叶烦拿着刷锅的东西:“东北人都是用这个扫炕吧?”
“东北人用的是高粱做的。这里没人种高粱,不一样。”耿致晔道,“我来吧。”
叶烦没理他,搞得他有三头六臂一样:“没用过这么大的缸我也知道怎么刷。”
很快把里里外外刷干净,可缸里的水怎么倒出来是个问题。耿致晔擦擦手,无奈地瞥她一眼把缸放倒。叶烦震惊:“这么粗暴?”
“不然你怎么把底下的水弄出来,怎么再冲洗一遍?”耿致晔把水倒水桶里,“改天再买个桶装刷锅水吧。”
叶烦把剩下半桶水倒缸里,两个水桶全空了。
叶烦前世家乡是个不靠山不临海的小镇,长大后首都求学首都工作。今生一睁眼就是在首都。两辈子没见过活的豆腐鱼,更别说处理。“我不会做这个鱼,你煮粥做鱼去吧。我挑水。”
可是你也没挑过水啊。耿致晔不禁说:“等我——”
叶烦打断:“我会!不会用扁担还可以手拎。拎不动两桶,我还拎不动两半桶?”
不逞强就行。
耿致晔先生火,木块烧着,他淘米煮粥,然后把酱油瓶拆开,清洗葱姜蒜,准备粥沸腾就用小锅红烧豆腐鱼——耿家土灶有一大一小两口锅,大锅煮粥,小锅炒菜。
殊不知叶烦出了门就懊恼——两辈子没用过水井,没想起来问耿致晔井在何处。
想想昨天看到的挑水的女人从哪边过来的,叶烦拿着扁担拎着水桶往哪边去。
皇天不负苦心人,叶烦游荡几分钟就找到井。
井边被来回挑水的人踩的泥泞不堪,随时有可能有泥块掉进去,叶烦深表怀疑,水能吃吗。不会煮沸后还拉肚子吧。叶烦放下扁担水桶,慢慢移到井边朝里看看,清澈的能看清人影,应该没问题。
“什么人?干嘛呢?”
谁呀?一大早就嚎叫。叶烦抬头,远处走来一个年轻女子朝她指:“说的就是你!你谁呀?不打水看什么呢?”
“我——”叶烦下意识低头,身体不稳条件反射般双脚用力,突然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原地消失。
大步过来的女人吓一跳,看到两个水桶意识到什么:“快,快来人,有人掉井里了,快来人——”
“谁跳井里了?”拎着水桶的中年女人从远处跑来,“谁跳井里了?”
年轻女子下意识想解释,我以为遇到传说中使坏的女特务就吼她几句,没想到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了。她掉下去我才看到她身后有两个水桶,她真是来打水的。
“对对,我看见有人跳井了,我也不认识。”
中年女子深长脖子一看:“我的天——这不是耿团长的爱人?快,快,快找个东西,耿团长的爱人,你别慌,别慌,跟游水一样浮上来,我这就找东西拽你上来。”说着话往身后找,身后只有俩扁担,“你,快去找绳子。”
“不是我把她推下去的,你来的时候我还没到井边,你得为我做主。”年轻女子抓住她的胳膊说。
中年女子一把扯开她:“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我——我一个人拉不动,快叫人,找绳子!”
“哦,好,我叫人!快来人,耿团长的爱人跳井了,快救人!”
廖苗苗准备虚晃两枪再把沙包扔出去,隐隐听到“耿团长”,“大弟,大宝,我们这里有几个耿团长啊?”
耿团长把柴往里塞一下,出来看看叶烦挑水挑哪儿去了:“岛上只有一个团。”
“那怎么有人喊耿团长跳井了。耿叔叔,你是孙悟空啊?”廖苗苗调侃。
耿致晔笑:“说——”笑容凝固,想起什么:“大宝,你妈是不是一直没过来?”
廖苗苗:“叶阿姨挑水去——水?坏了!耿叔叔——”
“别跟来!看着大宝二宝。”耿致晔吼一声就往井边跑,看到很多女人,唯独不见叶烦,耿致晔双膝发软,千万不能是她!耿致晔踉踉跄跄挤进去:“谁在井里?”
一直在井边安慰叶烦的中年女子抓住他的衬衣:“耿团长?你——你不能跳,你这么重砸到她怎么办?绳子,给你绳子,你把绳子放下去,叫她抓着绳子上来。”
“她还有力气?”耿致晔恢复理智,三两下把绳子系在腰上,“你们拉住把我松下去,我把她拉上来。”
中年女子如梦初醒:“对对,大家一起拽,往后,后退,井边太滑。哪个败家玩意打桶水洒一半!”
“嫂子,快点!”耿致晔等不及,撑着井往下滑,“烦烦,不急,我就下来,再撑一会。一会,一会,你看,没骗你吧。”落到她身边赶忙把人拽怀里。
叶烦冰冷的身体贴上温暖,顿时忍不住泪崩:“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
“不会,不会,井不深,不会死,别自己吓自己,有我呢。”耿致晔心疼的难受,听他继母和丈母娘说,他家烦烦很坚强,生大宝和二宝的时候都没掉一滴泪。耿致晔一边安慰她一边腾出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把他特意留的那段绳子系到叶烦身上,“我说过这里阳气足,你好好的,没有鬼敢勾你的魂。”扯一下绳子,井边的中年女人收到信号:“好了,快拉,咱们一起口气把人拉上来。”
十来个女人拧成一股绳,几秒钟把人拽上来。对叶烦而言宛如再次转世,看到浩瀚的天空,整个人都是懵的。耿致晔匆匆道一声谢抱起叶烦往家去。
“耿团长,你等等,井水还怎么用?”
帮着拉绳子的女人之一大声问。
耿致晔怒火中烧,抑制住骂人的冲动回头说:“家里的水桶拿过来,一人两桶井就见底了。”
那位叫救人的中年女子打圆场:“对,井里的水都打上来,底下泉眼里的水再出来比之前的还干净。大家都先回家拿桶。”
那个女人又忍不住说:“我早上刚打的水,打来放哪儿?”
耿致晔没好气道:“浇菜洗衣服,什么不行?”
“嗳,耿团长,你什么脾气?不要以为——”
耿致晔耐心告罄:“我就是这脾气!不爱呆叫你爱人申请转业!”抱着叶烦就走。
那女人又想说什么,中年女子一把抓住她:“你今儿怎么了?没看耿团长的爱人全身湿透了?再不依不饶,我怀疑你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耿致晔发火,这女人害怕,不敢大声说,但声音也不小,她周围的人都能听见,“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一来就跳井。”
中年女人不禁问:“不是吗?听说耿团长的岳父在首都很——”
“以前是,现在不是。你们一看就不知道,耿团长的爱人不是叶家亲生的,前几天我爱人上岸接粮食,说是二十多年前,耿团长的岳父岳母在申城执行公务……陈家那边还说工作忙不小心把孩子抱错了。自己生的还能抱错,糊弄三岁小孩呢。就这耿团长的这个爱人还姓叶。亲爹亲娘干出这么下作的事,害得真正的叶家大小姐在农村一待就是七年,她还好意思留在叶家。我呸!”女人朝耿致晔和叶烦消失的方向啐一口。
众人听傻了。
中年女人率先回过神:“这种事可不许胡说。”
“首都部队的人都知道。我小姑子的婆家嫂子的娘家弟弟就在首都当兵。人家叶家压根没想过隐瞒。要不然她舍得从首都来咱们这个鸟不拉屎狗不生蛋乌龟不靠岸的岛上?”
言之有理啊!
众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看着叶烦掉下去的年轻女子松了口气,劫后余生似的轻抚胸口:“难怪她跳井。换我从大小姐变成普通工人的女儿,我也受不了。”
可是耿家俩孩子一个四岁,一个两岁,她死了孩子怎么办。中年女子心中不落忍:“先挑水吧。”
“还挑?”
不知谁尖叫一声。
中年女子吓了一跳:“缸里的水吃完了,你不还得挑?”
“我——井水是她弄脏的,要挑也是叫那个假大小姐挑。”
中年女子想说“抱错孩子”的是她父母,跟耿团长的爱人无关:“你跟耿团长说去。不敢就回家拿桶去。”见最先看到叶烦跳井的女子回家,“水桶不要了?”
“我回家拿桶。”那年轻女子回过头,看到井边的水桶脸色微变,“那个——”
中年女子想起来了:“这不是你的,扁担一看就是刚打的,我认识你家扁担。谁的桶?”
无人应答。
有人仔细回想:“咱们来的时候水桶就在这儿了吧?”
中年女子仔细一想:“这是——叶烦的?”看向说叶烦不是叶家女儿的女人,“她想跳井还拿水桶扁担干嘛?”
女人被问住:“我哪知道。你说她要跳井,我就过来帮着拉人。我都没看清假大小姐是黑是白。”
中年女子找那个年轻女人,她慌忙就走。中年女人一个箭步冲上去,上手抓住她:“是不是你把人推下去的?你一开始说有人掉井里了,不是跳井?别想跑,跟我去耿家。”
众人纷纷惊呼“不可能?不会吧?”
“那咋解释水桶扁担在这里?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中年女子异常气愤,“你一个小姑娘,竟然这么狠的心。跟我走!”仗着干惯了农活力气大,扭住她的两条胳膊把人往耿家拽。
耿家,耿致晔用干毛巾包好叶烦的长发,把人塞被子里才换衣服。
叶烦下意识起身,耿致晔见状穿好衣服就坐回去:“叶烦烦,平时的胆子哪去了?”
“还说,我都快死了……”
掉下去的那一刻叶烦真以为自己会死,手脚发软,还是那几句说她跳井了,而不是她掉进井里的话让她恢复理智——如果就这么死了,别人都得误会她,说不准还会说她懦弱,不敢面对自己非叶家女儿的事实。
耿致晔搂住她拍拍背:“身上冰凉冰凉,不喝点热的暖暖,撑不到下午就得生病。”
大宝拉着二宝进来:“爸爸,妈妈怎么了啊?”
“妈妈没事。”耿致晔怕吓着孩子,没说实话:“锅里的粥好了,爸爸这就给你们盛粥。”
廖苗苗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不敢靠近卧室。听到这话三两步到门口:“耿叔叔,我帮弟弟妹妹盛粥。”
“不用,锅盖烫。”耿致晔在叶烦耳边小声问:“大宝二宝要知道你往井里挑,以后得天天笑话你。”
叶烦推开他:“我没想跳井。”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叶烦气得瞪他,什么时候了还贫嘴:“井边太滑,有个女人不知道把我当什么人,可能怀疑我忘井里吐口水,冲我大吼大叫,我一不小心没踩住掉下去的。井边肯定还有我鞋滑的痕迹。”
“我想起来了。我还奇怪谁家小子使坏,在井边弄一道滑痕。”
耿致晔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看清来人立即起身:“嫂子,刚才多亏了你。”
中年女子是刘桂花,副团长的爱人。她一把把那个年轻女子揪进卧室:“就是她!正事不干,一天到晚想着抓特务。哪有那么多特务给你抓?”
耿致晔看向叶烦,是她吗。
叶烦很是无语地点点头,竟然把她当成敌特。
耿致晔:“你是市场的人,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往这边来。虽然这里是家属区,但偶尔也会开车带着文件过来。出点事对大家都不好。”
“可是——”
耿致晔打断:“嫂子,麻烦你跟她父母说一声。”
“好!”刘桂花不待年轻女子开口就把她拽出去,“我离得远听错了,你居然敢将错就错!幸好耿团长在家,要是今儿都是女人,谁下去把他爱人拉上来?”
耿致晔跟叶烦商量:“嫂子教训她了,这事先这样?”
叶烦点头。
耿致晔扶着她躺下:“苗苗,你爸在家吗?把你爸找来,我跟他商量点事。”
廖苗苗带着弟弟妹妹回隔壁,大宝二宝跟耿致晔去厨房。屋里忽然安静下来,叶烦又感觉害怕,跟七年前从小叶烦身上活过来一样惶恐不安。
廖苗苗的妈妈在屋里做饭,没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廖苗苗回家就说农副产品市场的售货员是个害人精,不好好上班,又来这边瞎逛,还吓得叶阿姨掉井里。
她妈吓得差点把碗当勺,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廖苗苗虽然没看见,但她看见叶烦拎着水桶去挑水,能猜的大差不差。见她爸也好奇,就从头说,一直说到桂花姨揪着那个女人去耿家,耿团长没计较,叫她来找爸爸。
政委有个不好的预感,大步流星到耿家,见客厅里只有俩孩子:“你们的爸爸妈妈呢?”
大宝:“在卧室。爸爸喂妈妈吃粥。伯伯,请坐。”
政委一时不知该揶揄耿致晔,还是该调侃他爱人,还是该夸孩子懂事:“你妈妈没事吧?”
“没事。”大宝摇头。
政委皱眉,孩子的神色太冷漠了吧。
“知道妈妈掉井里了吗?”
耿大宝洗脸的时候忍不住问他爸他妈究竟怎么了,玩水也不脱鞋。耿致晔说叶烦不小心掉水里了,又趁机叮嘱耿大宝,没有爸爸妈妈跟着不许靠近井,也不许去海边。然而大宝没见过井,潜意识认为跟河里差不多,也没把他爸的叮嘱放在心上。
闻言,大宝先叹气,粥也不吃了,放下勺子,一脸拿妈妈没办法的样子:“我妈妈爱逞强。我爸爸没告诉我,我也知道,爸爸肯定说他挑水。”
“耿大宝——”
“喝粥!”
女人和男人的声音先后从卧室传出来。政委顿时想笑:“你妈掉井里,你好像不意外?”
“早上快把房子点了。叫她出来,她还逞强。死鸭子都没她嘴硬。”大宝越说越来气,妈妈太不爱惜自己,不知道火多厉害。大宝撑着饭桌起来,朝爸妈卧室吼:“叶烦烦,再不听话,我给姥姥写信,叫姥姥收拾你!”
耿致晔拿着碗勺出来:“会写信吗?口气这么大。”
“我——我不会找人写啊?苗苗姐跟卉卉姐一样高,肯定会写。”大宝瞪着眼睛看着他爸,“你能不能不要什么都听,都听叶烦烦的?”
耿致晔朝他脑门上弹一下:“说话都费劲还教训我?”
“我要告诉姥爷!”大宝气得大声吼。
耿致晔瞬间无法淡定:“儿子,打个商量,你当不知道,爸爸给你买一斤,不,两盒奶糖。想吃多少吃多少。”
大宝眼睛骨碌一转:“击掌!”放下小手就朝妹妹肩上一下:“二宝,你说,爸爸没说给你买。”
二宝嘴里塞满粥,鼓着腮帮子使劲点头。
耿致晔顿时感到眼前发黑。
政委又想笑:“你也有今日啊。不过,叫我来什么事?”
“那口井太危险。你找后勤弄点石子把周围垫上,再把井口砌高,至少四十公分,再加个井盖,现在这样太不卫生。”
政委心说还以为你要把井填了:“这里最不缺石子和树木,井盖和石子没问题。可是怎么砌?”
“用我家院里的砖头。算了,别做账了,就算我的。回头再叫渔船帮我捎。”
政委:“行!不过你搭个厕所木板不行吗?”
“台风来了呢?”
政委下意识问:“有台风?”
“多新鲜呢。”
政委没理会他的挤兑:“台风大不大?什么时候?”
“再过一个多月吧。七八月份。”
政委家放痰盂的棚就是木片搭的,闻言他顿时坐不住,立刻去部队找闲着无事的后勤人员。
俩驾驶员和半个炊事班的人被政委找来搬砖和水泥,他自己开着三蹦子找木匠买板子拉石子。等他拉一车东西过来,无论驾驶员还是炊事班的都干看着。
政委:“这活儿还用我教你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没演练过?非得工兵才行?”
班长朝身后看一下,低声说:“那些大姐嫂子不许我们动。”
政委大声问:“谁不许?”
不远处人群中走过来一位女同志,刘桂花在此得脱口而出“又是你”。这人也不是外人,驾驶员老司机的爱人田小凤。
“政委,不是我挑事。”
政委心说这样说正说明你挑事:“你说。”
“那么久都没人修,叶烦自己脚滑掉进去,你和耿团长就大张旗鼓修井。还是大小姐的命金贵啊。”可惜是个假的。田小凤撇一下嘴,“水泥砖头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拿国家的钱为她修井,不合适吧?”
政委笑了。
田小凤奇怪:“你笑什么?”
俩驾驶员把田小凤的丈夫当师傅,见状俩人异口同声叫她回家去,别在这里扒瞎。
“我哪儿扒瞎了?”田小凤冲其他军嫂招手,“大家说是不是一直没人修?”
炊事班班长还得回去盯着午饭:“这些水泥和砖头都是从耿团长家拉的。耿团长留着盖厕所的。我们就是趁着休息搭把手。不行啊?”
“怎,怎么可能这么巧?”田小凤摇头不信,“耿团长他,能掐会算?”
老班长摇头:“谁知道呢。说不定耿团长叫他爱人跳井,然后把趁机修井,收买人心。嫂子,您是这样想的吧?”
“我什么时候这样想了?”田小凤急赤白脸。
老班长:“你确定砖和水泥都是耿团长的,再这样想也不迟。按照你的思路,难道还有别的可能?”
田小凤脸色涨红:“得意什么。就这破地方,你们在这里呆一辈子,也没人能想起你们。”
老班长怒气上来指着她:“再说一遍!”
“好话不说二遍。”田小凤扭着腰撇撇嘴施施然离去。
老班长气得追上去,政委一声“站住”把人定住。田小凤回头看一眼,得意洋洋地回家。老班长见状气得说:“大不了我转业!”说出来又不舍,就问俩驾驶员,“她什么来头?”
驾驶员之一:“她小姑子的婆家嫂子的娘家弟弟是首都某位首长的警卫员!”
“可,耿团长是空军某位首长的亲女婿!掉下井的是他亲闺女!”老班长大声吼。
政委:“干活!”
“不是!”
政委话音刚落就听到这俩字。循声看去,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眼生。他只比耿致晔早调过来半个月,又一直在部队调度,看谁都眼生:“你们都没事干了?”
“没工作啊。政委给安排个工作?”
政委噎了一下:“田小凤那么厉害,叫她给你们安排去。”
“她自己还没事做呢。”
政委:“回家刷碗洗衣服去。”
“政委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说不是吗?那位首长的亲闺女可不叫叶烦,人家叫陈小慧。你当叶烦为啥来岛上?她的工作是叶家安排的,叶家亲闺女找上门,她当然得把工作让出来。”女人见一群大老爷们一脸茫然,就从二十五年前故意抱错孩子说起。
政委听完只想笑:“我说凭一个拐了八道弯的警卫员亲戚田小凤没那个胆子。”
老班长:“这些女人闲着没事就喜欢搬弄是非。政委——”
“真相是一回事,我信不信又是一回事。”能把耿致晔吓得承诺给儿子买两斤糖,只有一种可能,叶家两个闺女都要,“甭理她们。”
女人没看到她想要的效果,很失望:“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众人只当没听见。
石子铺好,政委发现一个问题,如果刚砌好就打水,水泥就干不了了。政委带着几个人挨家挨户提醒,家里没水的赶紧提水。
耿家的水桶扁担不知谁放院里的,耿致晔听到这个提醒把缸打满,叫两个孩子的鞋脱掉,一左一右在叶烦两侧。
大宝见她没精神,摸摸她的脑袋:“没生病。妈妈,还逞强吗?”
二宝爬到妈妈身上:“妈妈,还嘴硬吗?”
叶烦想把俩孩子掀飞:“你爸跟我有仇吧?”
第15章 打水井
二宝伸出两只小手包住妈妈的脸:“爸爸疼妈妈。”
大宝:“妈妈, 爸爸听见会伤心的。”
“什么这么香?”叶烦问。
大宝无奈地翻个白眼:“你不要说别的!妈妈,说你呢。态度端正!”
叶烦揪住他的耳朵:“谁态度端正?”
“我, 我我,妈妈饶命,爸爸救命——”
叶烦打断:“叫姥姥也没用。”
“偶尔有用。”耿致晔推门进来,“别欺负他。我把锅里的粥盛出来烧半锅水,你用热水擦擦身体再洗头。”然后问俩孩子,“豆腐鱼做好了,还吃吗?”
兄妹俩没有亲眼看到叶烦在井里,又因为在他们眼里妈妈很厉害, 妈妈干不成的事爸爸可以,所以俩孩子之前见叶烦全身湿透也没有很慌。不过两个机灵鬼也看出妈妈精神不好, 粥吃下去一会又饿也不敢闹。
可是爸爸主动提起就不一样了。兄妹俩异口同声:“要!”
大宝自己下来穿鞋:“爸爸,我可以吃一个大馒头。”
“没买到面。食堂该做饭了。过会儿去食堂看着买几个。”耿致晔对叶烦说, “休息一会, 打好水叫你。”
叶烦不想一人待着, 套上外套, 趿拉着鞋出来。
耿致晔见状把搪瓷盆里的粥端过来, 拿四副碗筷和勺子, 给俩孩子盛半碗粥,给自己和叶烦各盛一碗。
大宝看看妈妈爸爸的碗又看看自己的碗,气得小嘴上可以挂油瓶。
耿致晔无语又想笑:“盆里还有, 吃完再盛。”用二宝的小勺挖一勺豆腐鱼,“慢点吃, 别卡着。”又提醒叶烦用勺子。
大宝顾不上生气, 板着小脸严肃地问:“我的呢?”
“手受伤了?”耿致晔说归说,还是给儿子挖一勺, “二宝,好吃吗?”
二宝很喜欢,连连点头:“滑滑的,爸爸吃。”
耿致晔转向叶烦:“明早再买几斤?”
叶烦前世忙着赚钱,今生忙着带娃工作,没怎么摆弄过水产:“多买几样,我跟你学学怎么做。”
大宝很是满意的点头:“妈妈,这样就对啦。”
叶烦瞪他:“说话跟个孩子精似的,你看看自己多大。”说到大儿子,忍不住学给耿致晔听,“跟他玩沙包的那几个小孩,他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还比他大那么多,也敢跟人玩。耿大宝,跟人丢沙包的时候都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重吗?”
大宝脱口道:“我没逞强。”
叶烦噎住。
耿致晔想笑:“都不许说了,先吃饭。”
大宝挖一勺豆腐鱼,看着她妈送自己嘴里,就不给你吃。
叶烦翻个白眼,幼不幼稚啊。
耿致晔装没看见:“烦烦,买菜的时候遇到几个人说家具做好了,你在家看看怎么摆放,我请他们帮我们送过来。”
“不买馒头啊?”大宝好几天没吃馒头了。
耿致晔:“买回来再去。”
大宝趴在桌上一手护着碗一手往嘴里扒粥,眼珠乱转,小脑瓜不停。叶烦在儿子对面,抬眼看到他的小样儿:“耿大宝,有话直说。”
“可以吗?”大宝坐直。
叶烦:“我现在心情不错。”
“我也心情不错。”
叶烦又想翻白眼:“不要学我说话。快说!”
大宝立刻说:“爸爸,我会买东西。”
“我知道。但是刚出锅的馒头烫。”耿致晔没说岛上路不平,他端着馒头容易摔倒,不然耿大宝又该信誓旦旦保证他不会摔倒,可能还会端起盛粥的搪瓷盆证明给他看。
大宝颇失落地点点小脑袋。
耿致晔:“明天没事,爸爸带你和妈妈妹妹出去玩。”
大宝好奇地问:“这里大吗?”
“长十多公里,宽七八公里,不小。”耿致晔道,“不过山多,田地跟豆腐块似的,走几步就有个小沟渠,跟老家不一样,你俩应该会喜欢。”
二宝放下她的小勺子,大声宣布:“爸爸,我喜欢玩水。”
大宝慌忙捂住她的嘴巴:“咋啥大实话都说?”
二宝转向哥哥,眨巴眨巴跟叶烦一模一样的眼睛,不可以说吗。
大宝点头,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二宝跟着点头,好的,哥哥!
叶烦过了饿劲不想吃,勉强把粥喝完,就把搪瓷盆里的粥倒耿致晔碗里。耿致晔问:“都给我你不吃?”
“大宝二宝要不要?”也烦问。
大宝想说妈妈偏心,张嘴打个饱嗝,顿时蔫了。
二宝机灵归机灵,可她小,大宝不说话,她一时不知说什么,乖乖摇头。
叶烦把她的空碗放空盆里,耿致晔见状就说:“放着我刷。锅里的水该热了。”
叶烦打半盆水,去屋檐底下洗头。
耿致晔往桶里兑两瓢热水和一瓢井水,拎到叶烦身边:“用这里的水冲一下。”
“我头发太长,你帮我剪掉点吧。挑水洗头太麻烦了。”
耿致晔:“我挑。”
“……”叶烦无奈地问:“你不在家呢?剪到肩膀可以扎住就行了。对了,有买头发的吗?”
耿致晔:“……养不活你吗?赶紧洗,别着凉。”到屋里把锅碗瓢盆刷干净,拿着带盖的搪瓷盆,“大宝,二宝,跟爸爸一起去?”
大宝:“远不远啊?”
耿致晔点头,二宝伸手:“爸爸抱。”
“……怎么这么机灵啊。”耿致晔就当自己负重训练。
然而他没想到回来得抱两个胖娃娃。到家胳膊都酸了。叶烦见他揉胳膊:“大宝没提醒你别逞强?”
大宝捂着小脸,像恼羞成怒似的大声叫嚷着:“不许说!”
叶烦白了他一眼拿着衣服出去,院里只有两根粗棍和一根晾衣绳,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忘记这里没压水井,更没有自来水。
耿致晔出来把盆夺走:“明天我挑水洗。”
叶烦颇心累:“耿团长,听说过一句话吗?人是活的!”
耿致晔点头:“知道,找人问过,这里的地质不好打井。真要打你得做好满院窟窿的准备。”
叶烦:“种菜省得翻地。”
“既然决定了,我拉家具的时候找人问问,然后叫他们抽空过来看看?”
叶烦有一点顾虑:“我听不懂当地方言,你在吧?”
“回来的早,我的假期还有几天。”耿致晔把饭桌拉到一边,冲叶烦伸出手,叶烦把钱递给他,耿致晔冲她点一下头就往外走。
大宝很是稀奇:“妈妈怎么知道爸爸伸手要钱啊?”
“拉家具不给人钱?笨!”叶烦去厨房拎一桶水,到晾衣绳下洗衣服。
大宝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去哪里玩儿,拎着俩小板凳,跟二宝一左一右坐在妈妈对面,跟俩门神似的。
叶烦:“怎么不跟新朋友玩儿去?”
大宝趴在自己腿上,很不自然地说:“我不知道苗苗姐家在哪儿。”
“不会问啊?”
“问谁呀?谁都不认识。”
叶烦想笑但忍住了。要不是念他才四岁,非得说你耿大宝也有胆怯的一天。
“在咱家东边。你俩跟你爸买馒头的时候,我看到他们姐弟三个在院里玩儿。”叶烦见他起来,“着什么急?坐下!人家要是正在写作业呢?”
大宝坐下,二宝见状也乖乖坐下。
叶烦:“可乐还剩几瓶?”
二宝伸出两根手指:“哥哥一瓶,二宝一瓶。”说完又要求喝可乐。
牙还没长齐,叶烦哪敢叫她连着几天喝可乐:“糖果呢?”
大宝:“还有好多个。妈妈,爸爸答应给我买两斤。”
“你也答应不把今天的事告诉姥姥姥爷,你遵守了吗?”
大宝急眼:“二宝说的也怪我啊?”
“你不提醒二宝想不起来。”二宝还没记事,等到明年耿致晔休假她早忘了。叶烦不想同他废话,“你讲信用,我告诉你怎么做。”
衣服都是今早穿的,还没来得及脏,叶烦跟俩孩子说着话的工夫就把衣服晾绳上。
“好吧,好吧。”大宝一副“让你一次”的神色瞥他妈,“可以说了吗?”
叶烦冲俩孩子招招手,大宝二宝起身,叶烦拎着两个板凳走在前面,大宝二宝迈着小腿跟在后面跑,不仔细看跟遛小狗似的。
叶烦把板凳靠墙放:“等着。”
兄妹俩坐下等着。
叶烦去她和耿致晔房里抓一把奶糖,粗略估计有二十个。叶烦拿五六个塞二宝的两个裤兜里,然后往大宝兜里塞几个,最后剩几个,俩孩子一人俩:“大宝,到隔壁先问苗苗姐姐在不在家。如果有人告诉你在家,你问她要不要写作业。她说要写作业,你就说明天找她玩儿。如果不用写作业,你和二宝跟她玩,请她吃糖。”
大宝:“不请大弟和小妹吗?”
叶烦下意识想问什么大弟小妹,忽然想到之前廖苗苗来她家身后还有俩小孩:“她弟弟妹妹啊?请。如果她爸妈在家,你不可以小气。他们是你爸的朋友,就像供销社的主任是妈妈的朋友。”
大宝点头:“妈妈,什么时候去啊?”
“现在就可以。路上石头多,你拉着妹妹。如果她家院门关着,你问里面有没有人。如果门开着,你到堂屋门口敲门,人家看见你你再进去。就算门开着也不可以直接进。”
大宝遇到不懂的很听话。他和二宝到隔壁,见院门开着下意识往自家方向看。叶烦在院里冲他抬抬手,大宝拉着妹妹到房屋门口,客厅里没人,大宝一边敲门一边问:“有人吗?”
廖政委的爱人庄秋月从房里出来,拿着针线盒鞋底,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们是……?”
“我叫大宝,这是我妹妹二宝。我爸爸是耿致晔,我妈妈叫叶烦。”
庄秋月有印象:“我见过你俩,是早上,对吧?进来。”
“苗苗姐在家吗?”
廖苗苗已经从房里出来。
大宝按照妈妈教的先问她要不要写作业。庄秋月没见过这么小又这么会说的小孩,就说不着急。廖苗苗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妈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啊。
大宝就问可不可以跟她玩。
廖苗苗侧身向卧室房门:“先过来,我还有一点作业,一会就好。”
大宝伸出手请她吃糖,二宝学哥哥也要请她吃糖。大宝拿过妹妹手里的糖给庄秋月和廖家姐弟三人一人一个。
四人面面相觑,由廖苗苗开口问:“你们吃什么啊?”
大宝二宝一起拍裤兜。
廖苗苗放心下来就带他们进屋。
庄秋月不禁咂舌,不愧是大地方来的小孩。
岛上事少,屁大点事都能引起人们关注,何况抱错孩子这么大的事。庄秋月中午挑水,来回一路上碰到三个问她知不知道她家新邻居叶烦其实姓陈。
陈宽仁和赵茹萍干的事缺德,导致庄秋月对叶烦感官复杂。廖政委回来吃午饭,庄秋月说起这事问他怎么看。廖政委问她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舍得送人吗。庄秋月说陈家把陈小慧还回去了。廖政委和水泥的时候脑袋闲着没事琢磨出点什么,就对妻子说凭叶家的条件,叶烦是个儿子陈家也舍得。
不是叶烦赖在叶家不走,庄秋月对她的感官好了很多,又见大宝二宝这么懂事,她不由得想到一点,叶烦的工作可以让给陈小慧,她这些年的见识学识谁都拿不走。
所以叶烦本姓陈也是她期待的新邻居。
庄秋月到女儿卧室门口问:“大宝,你妈知道你和妹妹来找苗苗吗?”
大宝点头:“妈妈知道。”
“你妈在家干嘛呢?”
大宝:“我爸爸买家具,妈妈在家等爸爸。”
庄秋月本想去隔壁看看要不要帮忙:“玩吧。”把客厅的两扇门都打开,在客厅纳鞋底。听到隔壁有动静,她勾头看一眼,放下针线,去隔壁帮着抬家具。
庄秋月本以为只有几件,到跟前看到可以坐三个人的长椅:“耿团长,怎么做这么多?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啊?”
“一年两年也需要。”耿致晔同木匠把长椅抬下来。
庄秋月拿一把椅子,差点脱手:“这么重?”
耿致晔:“实实在在的木头打的。烦烦,你别碰,我拿下来你再拿。”拿下一把椅子递给她。
庄秋月搬着椅子朝叶烦走去:“放哪里?”
“客厅。先靠墙放,还有两个柜子和橱柜没卸。”叶烦说:“我叫叶烦,嫂子可以叫我小叶。”
庄秋月说出自己的名就说可以喊她嫂子,她比耿致晔大几岁。
叶烦见她说话拿椅子都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很像上午帮她出头的刘桂花,笑着喊一声“嫂子”。
庄秋月面上规规矩矩答应一声,心里纳闷陈家父母怎么想的,把这么俊的闺女给叶家。难道陈小慧长得跟天仙一样吗。
这辈子还没见过仙儿,庄秋月觉着不可能,一定是陈家老两口的脑袋被驴踢了。
看到耿致晔跟木匠抬着一米多高的衣柜进来,赶忙往北让出路:“耿团长,不是做衣柜了?”
“你说大衣柜?在我和烦烦房里。这是给大宝和二宝做的。”
庄秋月:“俩孩子一人一个啊?”
耿致晔点头:“东西分开放免得打架。”
真讲究!庄秋月朝俩孩子房里看去:“一张床啊?”
“二宝太小。过两年给他们做上下铺。”耿致晔打算好了,“要是还在这边,二宝敢自己睡了再分房。”
庄秋月想解释她不是这个意思。她以为两岁的小二宝跟父母睡。
可是耿致晔和叶烦进进出出也没空同她唠嗑,庄秋月就在客厅帮着拿一下椅子,移一下板凳,开一下房门。
有人帮忙,几分钟就把家具放好。
庄秋月对首都来的叶烦好奇,又不知跟人聊什么,就问叶烦要不要菜籽。
叶烦被问住,庄秋月意识到失言,土灶都没用过的大小姐哪会种菜。庄明月忙说:“我——”
耿致晔打断:“这个时节嫂子家还有菜籽?”
“有。”庄秋月看着叶烦回答,就像问她要不要。叶烦笑着说:“麻烦嫂子给我们拿一点。”
这么给她面子,庄秋月心里舒坦,立刻回家拿菜籽。耿致晔赶忙说:“嫂子,还有锄头。”然后低声问叶烦:“会用吧?”
叶烦春秋两季都帮陶春兰翻地:“我家院里那些地都是我刨的。也不知道陈小慧知不知道帮她翻地。陶春兰同志的腰不好。”
“她在农村七年,还用你说?别瞎操心。”
陈小慧给叶烦的印象不懂事,临行前那番话让叶烦确定她缺心眼。缺心眼的人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会不等于眼里有活啊。”叶烦不禁说。
耿致晔:“改天我给岳母发个电报。她看到电报想到你,要是对陈小慧有什么不满,肯定忍不住给你写信。”
谁都没想到,耿致晔回到部队一周,安排好训练巡逻等任务,可以放心地回家吃顿晚饭,结果半道上碰到邮递员,给他一封信。
耿致晔看到寄信人就想把信撕了。可惜他不敢。
到家看到院里很多人,有大人有小孩,几十口子,耿致晔下意识停下,往左右看了看,是他家。耿致晔很是不安,慢慢靠近:“看什么呢?”
刘桂花吓了一跳:“走路没声?大白天吓死个人。”
“干嘛呢?”耿致晔又问。
刘桂花很是稀罕地说:“接水啊。这压水井真好用。虽然一点点压有点慢,可是干净啊。耿团长,这个井贵不贵?”
耿致晔:“打了八个孔,第九个才打下去,压水井管和压井头都是请渔民到岸上捎的,你觉着呢?”
“我觉着得你半个月工资。”
耿致晔摇头:“没那么多,但也不便宜。你也想打一个?我跟公社的书记说一声,叫他安排——”
“不用!”刘桂花慌忙阻止他说下去:“我家在你家后面,又不远。”
廖苗苗的声音透过人群传过来:“桂花姨,你的桶满了。”
刘桂花拿起扁担挑起两桶水,比以前少走一半的路,还不用担心水桶掉井里。刘桂花心情好,掂量一下水桶笑着说:“小叶,改天去我家玩啊。”
叶烦说好。耿致晔没看到人,踮起脚看到叶烦在庄秋月和参谋长的爱人身后,也看到人群里面还有七八个桶:“这里的水跟井水一样。”
庄秋月:“井水哪有自己压的干净。我前两天还以为打不成,没想到昨天出水了。”
大宝忍不住说:“爸爸,昨天的水是黄色的。妈妈使劲压使劲压,就变清澈了。”
“你有没有帮忙?”
大宝:“我和妹妹帮忙,妈妈不许。”
“你还没有压水井高,带着妹妹过来,别在那边碍事。”耿致晔招手,“烦烦,做饭了吗?”
叶烦摇头:“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我打算过一会再做。”
“我去吧。”耿致晔抱起二宝,冲大宝招手:“帮我烧火。”
这几天耿致晔不在家,大宝都被他妈按在灶前盯着柴火别掉了。一回生二回熟,大宝不怕烧火,不妨碍他到厨房就告状,爸爸不在家,妈妈这不许那不许,可烦了。
耿致晔:“不许你玩?”
“玩给玩,可是,可是,妈妈就是烦!”
耿致晔故意问:“因为她叫叶烦吗?”
大宝点头。
耿致晔失笑:“大宝,你说你跟你妈吵起来,我是向你还是帮她啊?”
第16章 糊弄学大师
大宝想自闭:“不能帮我一次啊?”
耿致晔:“你妈为什么这不准那不准自己没点数吗?”
大宝低头看看短小到掉进厨房缸里都能淹死的自己, 不想理他爸,净说些戳人心窝子的话。
耿致晔放下二宝, 给她个板凳,叫她在大宝旁边,然后把橱柜里的菜拿出来。
大宝提醒他案板底下水盆里有蛏子。
“怎么又买蛏子?”耿致晔把盆端出来。
大宝:“妈妈只会你教她的几样啊。我要长长的鱼,妈妈不会做。”
“带鱼吗?煎着香。咱家快没油了。”耿致晔想一想还有什么鱼,“明天买香螺和牡蛎,再买一条——”
大宝:“鲫鱼!”
“刺多,你俩没法吃。”
“可是姥姥做过啊。”
耿致晔:“冬天鲫鱼肥,首都海鲜少, 你姥没得选。还是买虾吧。妈妈做过?”
大宝气哼哼说:“水煮的。妈妈说好吃。她做的当然好吃啦。”
耿致晔想笑:“摸着你的小良心说虾不好吃?”
大宝以为不好吃,可奇了怪了, 清水煮一下都好吃:“爸爸,妈妈不会做菜啊。”
耿致晔听出他言外之意, 叶烦烦的厨艺还没好到清水煮虾也好吃的程度, “新鲜的食材不需要很多调料。就说爸爸离家前买的海鲈鱼, 蒸的时候也没放很多东西。”
大宝困惑:“首都那么大, 食材不好吗?”
耿致晔:“这里的鱼鳖虾蟹从打捞上来到端上桌最快三个小时, 也许两个小时。首都的海鲜两三个小时还没出天津卫。”
大宝似懂非懂:“不是妈妈厨艺变好了?”
耿致晔纳闷:“妈妈厨艺好不好吗?虽然爸爸是团长, 也是一名军人,需要登舰巡逻,一走好几天, 妈妈不会做饭你们吃什么?”
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宝哪能不懂, “妈妈厨艺好, 尾巴翘上天。”
耿致晔完全可以想象,叶烦小人得志的样子趁机收拾耿大宝:“可以装看不见, 该吃吃该喝喝。反正你妈又不敢叫你饿肚子。”
“她敢!没人管得了她,叶烦烦什么都敢!”大宝大声说。
耿致晔把洗干净的蛏子捞出来:“除非你又阳奉阴违。否则你妈不敢。我了解她。”
“我了解她!”
耿致晔:“她是我媳妇,我俩认识七年了。七年前你在哪儿?”
“我——”七年前大宝在奈何桥上排队等投胎。大宝“我”不出来,“你帮妈妈欺负我!我要告诉姥姥,告诉姥爷,告诉爷爷奶奶,告诉小姑舅舅!”
耿致晔把脏水倒桶里开始洗菜,“大宝,青菜好像不是在市场买的?”
“不知道!”大宝看也没看就说。
小孩子心里有气就该发泄出来,不然憋久了有可能跟父母生分。耿致晔不以为意地笑笑:“二宝,告诉爸爸。”
“不许说!”
耿致晔:“看来不是买的。谁送的?”参谋长的爱人是工人子弟不擅种菜。廖政委家的菜还没长出来。从往这里增兵到现在四个月,家属搬过来没超过三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就把菜种出来的人不止勤劳,还得会种,“刘桂花同志啊。”
大宝睁大眼睛捂住嘴巴。
二宝一脸疑惑地看着哥哥,二宝没说啊。
耿致晔笑着问:“想知道爸爸怎么猜到的吗?”
大宝想知道,但是不想屈服。
四岁的小不点,没必要跟他上纲上线。耿致晔继续说:“你妈刚到这里没朋友,给她送菜的人屈指可数,应该就是等着压水的那几个。那几人当中只有刘桂花随军前一直在农村。农村九成九的人都会种地。”
大宝不服气:“苗苗姐家有菜。”
“还没长大。这些菜去掉根有这么长,算上根得这么高。”耿致晔在地上比划一下,“耿大宝,爸爸又给你上一课,你应该说什么?”
耿大宝:“你是我爸爸,你,你——”
“应该教你?”
耿大宝点头:“对!还有,舅舅说的,我忘了。”说出最后三个字很是懊恼。
耿致晔:“有义务为你指点迷津?”
大宝眼中一亮:“爸爸知道啊?”
“你舅懂的我都懂,他不懂的我也懂。”耿致晔再次打开橱柜,“吃米饭还是吃面条?”
大宝:“吃馒头!”
看来儿子真不喜欢米饭。耿致晔问:“烦烦有没有做过蛋炒饭?”
大宝二宝一起摇头:“烦烦不会!”
叶烦进来:“我什么不会?”
大宝:“爸爸不教你,你会做豆腐鱼吗?”
叶烦想把他的小嘴缝上,明明四岁,比四十岁的人还能叭叭。
“我会织毛衣,你爸会吗?”
大宝摇头:“爸爸没说爸爸会啊。”
叶烦心梗了一下:“耿致晔,你去医院换个听话的吧。”
大宝一脸好奇地问:“我不是从垃圾堆里捡的啊?”
叶烦顿时气得身体摇摇晃晃。耿致晔下意识扶她一把,叶烦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出手。耿致晔意识到她装的,好气又好笑:“站好。”
“耿大宝不能要了。”
耿致晔把馒头拿出来:“我先问你,是不是又跟他胡说八道了?”
大宝点头:“爸爸,你不在家,妈妈天天骗我和妹妹。昨天说我和二宝是,是垃圾堆里捡的。前天说火车站捡的。还说人家送给她的。妈妈,我想要个弟弟,你去捡个弟弟吧。”
叶烦好烦啊。
“耿大宝,说这么多不累吗?”
大宝不累,大宝渴了。但妈妈不许他自己倒水,他告诉爸爸他渴了。
叶烦:“忍着!”
“说什么呢?”耿致晔拉一下她,“把馒头热了。”冲俩孩子招手,“跟我来。”
大宝二宝跟去客厅。
两个暖瓶都在茶几底下,耿致晔移到靠墙放的饭桌上:“烦烦,以后别把暖瓶放茶几底下,容易踹倒。”
“知道了。”以前这种小事不需要叶烦操心,“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耿致晔往四周看看:“平时仔细点,别叫大宝二宝碰到剪刀菜刀。”
大宝:“我不碰!”
二宝点头:“割手!”
耿致晔:“你俩都是好孩子。要不要放点奶粉?”
大宝回屋打开他的小柜子抱一盒奶粉:“妈妈说不可以喝很多。”
“烦烦担心你和二宝喝多了不饿。想长爸爸妈妈这么高,要多吃饭多吃菜和肉。大宝,知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喜欢做鱼虾?”
大宝点头:“因为有肉。可是我想吃,想吃卤鸡。”
二宝大声补充:“烤鸭!”
耿致晔摇了摇头:“这里没有烤鸭和卤鸡。不过可以叫烦烦带你们去渔村看看。”把奶粉还给大宝,大宝送屋里,耿致晔就带俩孩子回厨房,“烦烦,虽然不能私下买卖,但可以以物换物。”
叶烦秒懂:“我明天就找公社书记。”
耿致晔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不是这意思。”
“你别管。这事我比你有经验。保证叫人挑不出半点不是来。”叶烦看俩孩子,“刚才在外面就听你俩嘚啵,说我什么呢?”
大宝喝一口奶粉,递到妹妹嘴边:“快喝。”
耿致晔摇头笑笑:“今天怎么那么多人?不是你叫的吧?”
叶烦拎着桶出去压水准备做饭,正好碰到廖苗苗带着弟弟妹妹找大宝二宝玩。小姑娘热心肠,要帮叶烦压水。叶烦顺嘴说以后可以来她家压水。
金乌西坠,很多军嫂都出来挑水。廖苗苗的妈妈庄秋月就是其中之一。廖苗苗冲她妈招手。住在耿家后面的刘桂花从耿家门口过看到这一幕。没人叫她,她不好意思进来,就问耿家另一边的参谋长的爱人缸里还有没有水。
刘桂花在耿家门口跟隔壁院里的人说话,嗓门之大像装了扩音喇叭,叶烦在院里听得一清二楚,不好装瞎就叫她们来自家压水。院里只有庄秋月一人,别人不好意思。人多了,尴尬也有伴——乌泱泱来了七八个军嫂和一群孩子。
耿致晔到家的时候已经有几人压好回家了。
刘桂花认为耿家的水是私人的,挑走有愧,打算给叶烦一把自家种的菜。
刘桂花第一次用压水井,以为跟井水一样很多人打水能把水打干。她家还需要四桶水,着急没耐心一点点薅,一把镰刀下去割掉一大把菜。
耿致晔听叶烦说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难怪这把菜没根。嗳,不对,你怎么知道她担心压水井里的水干了?”
大宝:“桂花姨说的。桂花姨咋咋呼呼说,还有水啊。”
耿致晔看叶烦:“咋咋呼呼?”
叶烦白了他一眼:“我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咋呼?苗苗说她嗓门大,天天咋咋呼呼。”
大宝点头:“庄阿姨不许苗苗姐说。”
叶烦:“那你还说?”
“没有别人啊。爸爸要告诉桂花姨吗?”
耿致晔摇头:“但是也不可以说。因为隔墙有耳。烦烦,把小锅点着,我做菜。”
刘桂花的菜很嫩,叶烦叫耿致晔清水煮,蛏子也清水煮。
大宝气得一下站起来:“妈妈!”
叶烦吓一跳:“干——你又怎么了?”
耿致晔叫儿子坐下:“急什么?我做菜,妈妈说水煮我就水煮?”
大宝斜着眼看他,这个样子跟叶烦有的时候一模一样。耿致晔禁不住笑了:“爸爸保证跟妈妈做的不一样。”
叶烦明白过来:“合着不想吃水煮的?耿大宝,不知好歹的小鬼,我是为了保持食材的原汁原味。”
大宝听不懂:“你不会做就会说。”
叶烦噎了一下:“想造反吗?以前怎么没见你挑食?耿大——”
“烦烦!”耿致晔打断,“以前你做过几次饭?你多大了,大宝多大?”
大宝点头:“妈妈以大欺小!”
“你少说两句!”耿致晔瞪儿子,“见过兄弟姐妹开口就掐的,我还没见过母子俩天天掐的。掐赢了很得意吗?大宝,把你妈妈气病了,你就开心了?”
大宝眨了眨眼睛,妈妈那么厉害,他能把妈妈气生病吗。
耿致晔见状噎了一下,大宝没有这个能耐。叶烦可不惯他,真气急了非得给大宝几下出出气。
二宝起来,拉着哥哥的手,又拉起妈妈的手:“握握手,好朋友。”
叶烦和大宝愣住。
耿致晔笑出声:“看看二宝多乖。你俩跟二宝学学。”
二宝点头:“烦烦,大宝,跟我学学!”
“想得美!”
母子二人默契十足,抽回手瞪一眼二宝。
二宝一脸无奈地看向爸爸,二宝也尽力了。
耿致晔叹气:“你也消停点吧。烦烦,放两块木柴,大宝,看着火。”
叶烦起来:“我干嘛?”
“我调个酱汁,你看着。”耿致晔给她一头蒜,“以后水煮就用这个汁。我看柜子里有香油。这几天买的?”
叶烦点头:“给他俩蒸鸡蛋羹用的。居然比首都还贵。”
耿致晔:“需要从岸上运过来的东西都贵。大宝,妈妈不疼你吗?”
大宝摇头:“我没说妈妈不疼我啊。妈妈,可以不气我吗?”
叶烦:“你可以不气我吗?”
得,又谈崩了。耿致晔无奈又想笑:“你俩都少说两句就好了。”见叶烦剥蒜费劲,耿致晔拿过来用刀拍扁,递给叶烦。叶烦恍然大悟:“难怪每次陶春兰同志都先拍蒜。”
大宝见他妈不懂:“爸爸,你比妈妈会做饭吗?”
耿致晔:“你妈以前身体虚弱,你姥姥姥爷不敢叫她干活。我小时候你姑小,需要人照顾,你奶奶顾不上做饭,你爷爷工作忙,你大伯上大学住校,不是我做就是你二伯做。”
大宝打量他妈:“可是妈妈好好的啊。”
耿致晔点头:“现在好了。她像你和二宝这么大,经常进医院。”
大宝一脸狐疑。
耿致晔:“你可以找姥姥求证。”
话说到这份上,由不得大宝不信:“烦烦,我们和好吧。”
叶烦白了他一眼,把蛏子捞出来刷锅倒水焯青菜。
大宝双手一摊,看着他爸,你都看见了吧。
耿致晔:“你看,不说话不就没吵起来。”
“爸爸,我不怪你帮烦烦。”
耿致晔不接茬:“锅底下还有火吗?”
大宝塞个小木棍:“木柴只有几个了。”
叶烦趁机对耿致晔说:“苗苗妈妈叫我跟她上山捡柴。可是我不在家他俩怎么办?”
耿致晔问大宝:“门从外面锁上,你和二宝在院里玩?”
大宝点头:“妈妈要快点回来。”
耿致晔:“爸爸中午回来。”
“好吧!”大宝面向叶烦,我听话不?
叶烦没理他。耿致晔夸他听话,然后告诉叶烦自己给炊事班几十块钱,他们这几天会把煤和炉子送过来。等他把煤球打好,就不用担心家里断柴。
“什么时候盖厕所?砖和水泥都送来了。”叶烦问。
耿致晔:“月中月亮亮,我和政委和参谋长一两个小时就盖好。盖好我们的就帮他们两家盖。”
叶烦记得那天隐隐听到廖政委惊呼“有台风”,“廖政委不是海边长大的?”
“老家有山无海,湖边长大的。以前在西南当兵。参谋长是北边滨城人,他爱人也是。你买的海鲜不会做可以问他们。”耿致晔把汁浇蛏子上,又留一点浇青菜上。
大宝拉着妹妹去客厅拉桌子和板凳。
耿致晔听到动静朝客厅看一眼,低声说:“大宝多懂事。”
“就是太懂事。”叶烦禁不住小声嘀咕,“天天把自己当大人。没一点小孩样儿。”
耿致晔失笑:“别不知足啊。一样米养百样人。再说了,天天叫你抱着,或者撒尿和泥,你就满意了?”
叶烦想象一下,打个哆嗦。
耿致晔把两盆菜给她:“给大宝二宝洗手。我把馒头拿出来。你别进来了。”
叶烦带他俩去压水井边,一手压水一手拉着大宝的手给他洗手,给大宝擦干净,又给二宝洗。洗手水顺着勾流到菜地里。
耿致晔出来找母子三人才看到压水井和篱笆墙中间的地种上菜:“你种的?”
叶烦:“苗苗妈帮我一起种的。我打算这几天把东边那片地全种上。”
“慢慢来。大宝和二宝还小,我经常不在家,买着吃也用不了多少钱。”耿致晔抱起大宝,叶烦抄起二宝,一家人回屋吃饭。
饭后,耿致晔把厨房收拾干净就烧热水。
一家人洗漱干净,柴也用的干干净净。耿致晔第一次意识到得赶紧做煤球。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耿致晔把俩孩子哄睡着,到卧室就把信递给叶烦。
叶烦看着信上的折皱:“还以为你没打算给我。”
耿致晔震惊:“你怎么知道???”
叶烦一边拆一边说:“你做饭弯腰信封从裤兜里露出来了。我们刚从家里出来,你爸不会这么着急给你写信。于姨或小勤有事,她们会发电报。你朋友战友的信,你犯不着回来再拆。去掉这些不可能,只剩一种可能。”
耿致晔掀开被子坐过去:“我怕岳母想你叫你回去。”
“她不懂事,我嫂子和我爸也不会由着她。”
耿致晔:“信上说什么?”
叶烦皱眉:“好像,一语成谶。”
耿致晔拿过来,开头写她担心叶烦不会缝被子,给他们寄两床新被子。耿致晔一点也不意外,叶烦八十岁,在陶春兰同志眼里也是个需要她照顾的小闺女。
中间诉说着对大宝和二宝的想念。说大宝和二宝不在家,家里安静得说话都有回音。耿致晔心道耿大宝以后可以当法官,原告被告律师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判案效率大大提升,一定可以给国家节省很多人力物力财力。
看到“陈小慧”三个字,耿致晔眉头一挑,转向叶烦。
叶烦:“看见了?”
“陈小慧一下班就回屋,不叫她吃饭不出来?我丈母娘怀疑自己像老妈子?夸张吧?你以前也——”
叶烦点头:“我没怎么洗衣服做饭,可陶春兰同志洗衣服的时候我压水,她炒菜我递锅铲。她洗碗刷锅,我跟她聊天啊。”
“她不想回叶家可以留在申城。但凡岳父岳母狠狠心,当初陈小慧说她就是过来看看,我丈母娘都会叫她顺心如意。”陈小慧心口不一这点是叶烦告诉耿致晔的,“她两边都要我丈母娘也没说什么。”
叶烦:“我们来那天她知道用车子驮包裹,等咱们上了公交才走,看起来也没把自己当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人突然闲下来容易胡思乱想。何况我妈原本就因为陈小慧的态度对她有意见。你给小勤去封信,问问她怎么回事。”
耿致晔点头:“我这就写。”
第二天上午,耿致晔收到妹妹的信。
廖政委把下个月排班表递过去:“下了班再看,先看看这个。”
耿致晔扫一眼就摇头:“我、你和参谋长,一人一周,各带一个营长。”
“牛副团长呢?不让他值班得闹意见,埋怨我们瞧不起他。要论临场指挥,我和参谋长加一起也不如他。”
耿致晔:“他比我多个军功章,我刚从军校毕业到前线他就是连长,可怎么我是正他是副?”
廖政委不假思索:“冲动!”
“巡逻的时候碰到秃子的人,他们要故意出言挑衅,你说老牛会怎么做?”
干他娘的!廖政委脑海里蹦出牛副团长的口头禅。同样的事换成他仨,拿着喇叭对骂。虽然窝囊,可是以目前实力,不得不这样做。
“那你跟他解释?”
耿致晔把信塞兜里,拿过值班巡逻表,划掉“牛大勇”三个字,“老牛脾气又臭又硬才到这里来不假,但他好哄。我们登舰,你就说家里得留个人。平时我们值班,你就说要是都日夜颠倒,真遇到突发情况脑子转不过来就麻烦大了。必须有个人一直保持清醒。”
廖政委:“要问为什么是他呢?”
“经验丰富,身体素质过硬,有他在我放心。再说了,过年过节没让他值班?”
廖政委神色复杂,过年过节所有军官都要站岗放哨啊。
“简直诡辩!”
耿致晔寸步不让:“你说不出口巡逻的时候你把他带上,或者叫参谋长把他带上。”
廖政委挠挠鼻头低声建议:“其实我们几人不用登舰。”
耿致晔不禁惊呼:“还晕船?”
“谁说我晕船?”廖政委慌忙质问。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牛副团长大步进来:“说你!亏你是湖边长大的。”
“湖边跟海上不一样!”廖政委大声为自己辩解,可惜理不直气不壮。
耿致晔淡定地起身勾住牛副团长的肩,哥俩好似的:“甭理他。端上桌嘴还是硬的。来得正好,正商量排班。老廖的意思你单独带队,我觉着不行,你跟他一起值班巡逻,叫他尽快适应。他带队我不放心。”
牛副团长看一下值班表,他的名字被划掉:“还是团长考虑周到,我也不放心,就他一遇到浪就晕,被卖到脚盆鸡老家,他都得以为遇到老乡。”
“骂谁小鬼子?!”廖政委拍桌大怒,“你就听他的,回头把你卖了,你还得美滋滋的跟他说谢谢。”
第17章 叶烦的计划
牛副团长严重怀疑政委恼羞成怒:“团长, 就这么排。”
耿致晔二话不说把“牛大勇”写上去:“回头跟参谋长说一声。这张表我就烧了。”烧完看一下手表,“午饭时间到了。我回家, 你怎么解决?”
牛副团长撺掇耿致晔开车回去。
耿致晔:“开三蹦子吧。用运输车要填表。”
“我开?”
耿致晔毫不迟疑地点头。
牛大勇搂住他的肩往外走:“要说还是团长爽快。哪像有些人天天磨磨唧唧,我家老娘们都比他干脆。”回头看廖政委,“一起吧?”
廖政委没好气说:“不敢!”
“看吧,坐三蹦子还这么多事。难怪叫他当政委。首长不愧是首长,隔海都知道他适合干什么。”
廖政委翻个白眼,看到烟灰缸里燃尽的排班表——有些人啊,被卖怪不得任何人。
牛副团长摸摸有点痒的耳朵:“岛上就这点不好,一月份有蚊子, 五月份还有蚊子。他娘的,跟捅了蚊子窝一样。”跳上三蹦子, “团长,你坐稳!”
“我相信你的技术。”耿致晔嫌车厢里脏蹲下去。
牛副团长嘿嘿一笑:“不是咱吹, 上开飞机, 下开舰艇, 还能驾坦克。咱们要是海军陆战团, 我也能当副团长。”
耿致晔:“不是团长?你老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志气。”
“不是有你吗。”牛大勇以前不服——新兵蛋子毛没长齐就压他一头。有次执行任务, 耿致晔只会三句鸟语就敢糊弄人, 饶是牛大勇不畏死,事后知道真相也惊出一身冷汗。
牛大勇把车停在耿致晔家门口,看到他下车时裤兜里的形状:“又是家书?”
“昨天是我丈母娘, 今天是我家。”耿致晔拿出来给他看一下:“我妹写的。”
牛大勇看到一个“耿”字,到家就跟他媳妇说团长敞亮人。
叶烦在院里洗手, 听到耿致晔的话就问:“小勤的信?没出什么事吧?”
“还没看。”耿致晔一边往院里去一边拆, 看清内容,隔着几千里都能听到他妹幸灾乐祸张狂大笑, “看看吧。”递过去就叹了口气。
叶烦很是好奇,逐字逐句地看。
陈小慧初到供销社那几天,主任、出纳看在叶烦的面上宽慰她不必着急,先适应适应,交给她的事很简单。
可是陈小慧忘记重新来过不是换个脑子,大包大揽表示她可以。
叶烦离开后,主任和出纳认为她适应的差不多了,就把全部账本交给她。
陈小慧上辈子没干过会计,这辈子离校多年,除了生活中会聊到的语文、政治和历史,其他的都还给老师。突然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眼晕头大,有的货款月结,有的半月结,有的一个季度结一次。在农副产品收购站截胡的东西单独记账,以便有人告黑状的时候上面抽查。
之前陈小慧当着出纳的面对叶烦说供销社的帐对她而言简单,她要面子不懂也不好意思问出纳。自认为提醒过耿致勤别着急结婚,有点情分,她就找耿致勤请教。
耿致勤又不知道陈小慧重新来回,也不知道陈小慧的心路历程。她在信中说陈小慧自不量力,打肿脸充胖子等等,不是看在嫂子的面上我才不教她。
中间还夹几句,嫂子都没手把手教过我,特意抽出时间教她,陈小慧还不领情,活该忙成狗。
看到这里叶烦哭笑不得:“信寄了吗?”
耿致晔摇头:“准备晌午回来绕道把信寄出去,可是还没到晌午就收到小勤的信。”从上衣兜里摸出一封信,“留着引火吧。你给我丈母娘写封加急信,再给小勤去封信。”看到叶烦手里的信又忍不住说,“昨天看到那封信我也觉着她没必甩脸子。”
叶烦:“我妈有那样的怀疑也不能怪她。谁能想到陈小慧所谓的会了是十窍通九窍。”
因为这事叶烦夜里都没睡踏实——担心陶春兰跟陈小慧打起来,陈小慧缺心眼下手没轻没重,一觉醒来她没妈了。
耿致晔潜意识里有个开关,值班的时候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惊醒,在家就像回到了安全的港湾,早上醒来看到叶烦眼底泛青才知道她没睡好。
“你和大宝和二宝在院里玩,我做饭。”
大宝大声提醒:“爸爸,做大龙虾。”
刚到耿家屋角准备从廖家和耿家中间的胡同过的中年女同志猛然停下,侧耳细听耿致晔问:“爸爸早上买的?”
“对啊。妈妈胆小鬼不敢杀。”
叶烦翻个白眼。
耿大宝顿时乐得咯咯笑。
耿致晔见状不禁提醒:“大宝,你妈的忍耐是有限的。”
“爸爸,我烧火!”大宝慌忙跑到爸爸身边。
耿致晔抱起他:“走咯。”
女同志转身往回走,走到自家门口停下,犹豫片刻往北去。往北几十米看到一排石头修的瓦房又停顿一下,女同志毅然决然地朝门外打扫的十分干净的小院走去:“小田,在家吗?”
田小凤拿着一把苋菜从菜地里出来,“谁呀?”
“我,不记得了?”女同志指着自己,“早几天见过。”
田小凤有印象:“你是高营——”
“别让人听见。”女同志低声打断,“进屋说。”
田小凤准备做饭,没空陪她白话:“不方便,孩子在家。什么事啊?柳嫂子。”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女人姓柳单名一个“晴”,柳晴神秘兮兮的同她分享最新战况:“耿团长的爱人叶烦还把自己当大小姐。”
田小凤下意识往左右看看,没什么人:“去厨房说。”拉着柳晴的手迫不及待地问:“跟你拿乔了?”
“人家才懒得搭理我。人家都是跟政委家的嫂子,参谋长家的嫂子,今儿还跟牛团长家的嫂子上山捡柴——”
田小凤轻呼:“她捡柴?她知道什么柴好烧吗?别又像早几天烧得烟囱冒浓烟,不知道的还以为着火了。”
柳晴撇嘴讥笑:“她知道个屁!说起那天,我也以为哪里着火了,吓得连走带跑,出来一看,好家伙,大小姐自作聪明呢。”
“听你的意思又自作聪明了?”
柳晴摇头:“应该不敢了。说起她,咱不服不行。一出生就到叶家,享了多年福,临了还能摊上耿团长这么好的人。你猜我刚才从她家门口过看见什么?她跟闺女在院里玩,儿子烧火,耿团长做饭。听她儿子的意思菜也是耿团长买的。我第一次知道耿团长会做饭。”
“你才知道?耿团长在家都是他做饭。”
柳晴不禁问:“她干嘛?”
“抄手等吃啊。有次我从她家门口过,看到耿团一手端着菜一手端着馒头从厨房出来还喊,烦烦,吃饭啦。”田小凤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老天爷,不知道的还以为耿团长仨孩子,大闺女叫烦烦。”
柳晴震惊:“对她这么好?”
“人的忍耐是有限的。”
柳晴心说好巧:“耿团长也说过这句话。不过是说他儿子。”
“那小孩我虽没见过几次,一看那双眼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跟他妈一模一样。肯定调皮了。”
柳晴疑惑不解:“那你的意思?”
“耿团长又不是铁打的,天天买菜做饭能撑几年?她在这里几年跟叶家感情淡了,耿团长又受不了她,以前的岳父岳母也不想帮假女婿,耿团长不跟她离我跟她姓!”
柳晴:“要叶家帮什么?耿团长的父亲不是老革命?”
“早退了。听说有十年了。他那个身份在甬城是个人物。首都那么多元帅中将,谁认识他是谁。这个岛离总部那么远,没人提醒的话,待到年龄到了就得转业。”
柳晴脸色微变:“那我家——”
“你家上面还有牛副团长。论军功谁能跟他比?也不知道总部首长咋想的,流血最多反而被比他年轻好几岁的压一头。”田小凤摇头,“这年头真是袭人遍地,薛钗横行。”
“啥意思?”
田小凤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也说不上来,上岸买东西听人说的:“别管啥意思,你就瞧好吧。没了叶家,都得现原形。”
柳晴打量着她问:“你不担心你爱人?”
“他是驾驶员,到地方也是驾驶员,跟在这边一样。”田小凤想担心,可她家轮不到她做主,“我巴不得他明天就转业。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是呆够了。想买盒申城产的雪花膏都得上岸。”
柳晴:“你都过不惯,大小姐能习惯吗?”
田小凤:“她不习惯也得习惯。不然回申城?那个破家,那样的父母,是我我都不回去,别说她过惯了好日子。”
柳晴点头:“听说人家今天吃大龙虾。”
“龙虾吧?”大龙虾少见又贵,田小凤过年过节都不舍得买一只,“可龙虾也不对,当地人都不吃。”
柳晴当时正在走路:“可能是大虾,我听错了。”
“肯定听错了。耿团长比咱们爷们工资高也不可能让她这么糟践。”
耿团长确实不舍得叶烦糟践,因为她不会做。那两只大龙虾是耿团长买的,比红虾贵点,不过也没到吃不起的地步。
耿致晔到厨房先问儿子吃米饭还是吃馒头。
大宝:“妈妈说大龙虾配粉丝。”
“你妈不会做倒是会吃。抱歉,咱家没粉丝。粗的细的菜市场都没有。蒸米饭,豆腐炖龙虾,你和妹妹都可以吃。”
大宝摇头:“我不想吃豆腐。”
“那你吃虾肉。虾肉好不好吃?”
大宝还分不清大龙虾小龙虾红虾,只知道他妈清水煮的都好吃:“爸爸,点火。”
耿致晔放下鼓鼓的麻袋,感觉很轻:“里头不是稻杆?”
“桂花姨给的树叶。她说树叶好烧。爸爸,桂花姨也很好。”
耿致晔:“她说话大嗓门像跟人吵架一样,其实人不错。”
叶烦抱着女儿进来:“大宝,我烧?”
“我烧!”大宝抬手指他爸爸,“跟爸爸学学。不可以偷懒!”
叶烦:“你都不跟我聊天,我凭什么听你的?”
“可是我不想说洋文啊。又不是洋人。”
叶烦点头:“以后到友谊商店不许问我盒子上写的什么,好不好吃。问我我也不告诉你。”
“你——耍赖!”
“学不学?”
大宝在心里算一笔账,他学洋文用得着,妈妈学会做菜,他和妹妹有口福:“你学我就学。”
叶烦把闺女放地上,大宝拍拍身边的小板凳,二宝过去。
耿致晔让叶烦先试试,他淘米。
叶烦下意识后退。耿致晔把锅盖盖上就一把把她抓回来:“躲什么?能吃了你?”
“可是夹到我怎么办?”叶烦两辈子没碰过活龙虾,包括小龙虾。
耿致晔:“听我的,不会的。”
“改天呢?”
耿致晔扭头看到叶烦脸色发暗;“那——”
“叶烦烦是个胆小鬼。”大宝瞪一眼他爸,不许心软,“叶烦烦,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叶烦气结,她说过的话,哪怕仅仅一遍,耿大宝都能记住,就这记性还敢天天想着玩儿,“不许学我说话。”
大宝站起来大声说:“叶烦烦胆小鬼,叶烦烦,我瞧不起你!我要大家都听见!”
从耿家屋后经过准备回家做饭的柳晴停一下,真没教养。
隔着胡同的廖苗苗不禁说:“大宝要挨揍了。”
姗姗到家的廖政委道:“不会的。跟他爸一样贫,别人着急上火,他还有心情逗咳嗽。大宝不犯原则性错误,天天叶烦叶烦的叫,你叶姨也不会揍他。”
庄秋月赞同:“看起来没大没小的,其实很听话。今天上午叫大宝二宝在家,人家就乖乖在家玩。二宝才两岁啊。”看向廖苗苗,“你三四岁了还叫我搂着睡。人家大宝和二宝一人一条小被子自己睡。也不知道人家怎么教的。”
叶烦头回当妈,不会养孩子,所以放养。他就算在泥坑里打滚,耿大宝自己不嫌脏,叶烦都可以装看不见。不知不觉就养出他现在这种性格。
叶烦明瞪儿子:“激将法对我没用。”
“二宝,看着火,我来!”大宝撸起袖子就要干。
叶烦慌忙拦住他:“我——我学还不行!小手没有龙虾大,学什么学?烧火去!”
大宝坐回去,笑眯眯看着叶烦。
叶烦烦他:“我要是受伤了,你就等着吃酱油拌饭吧。”
耿致晔:“快点吧。”
叶烦深吸一口气,宛如上战场。
耿致晔累得双手叉腰:“要不要来二两茅台壮壮胆?”
“看不起谁?”叶烦拿起刀,眼神示意耿致晔说话。耿致晔哪敢让她一上来就亲自动手,手把手教她先放血。
叶烦把第一只大龙虾分尸,耿致晔才后退,教她手起刀落斩杀第二只。
两只龙虾码入盆中,叶烦不禁说:“别看这么多,越吃越饿。”
耿致晔点头:“肚子里没油水。你什么时候找公社书记,叫炊事班班长跟你一起去。”
“买什么?”叶烦准备葱姜。
耿致晔:“两头猪。”
“两头?”叶烦诧异,“一两千人,一人能分一块吗?”
耿致晔摇头:“吃骨头下水,肉留着炖菜。”
“军费这么紧张啊?”
耿致晔:“也没那么紧张。可是现在把钱用了,中秋除夕拿什么加菜?”
“如果跟公社合作呢?”
耿致晔:“我们不能经商。”
叶烦知道现在不可以,九零年前后十年可以:“合作共赢?”
“我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叶烦:“那容我想想。对了,离咱家远吗?”
“他家离这边远,七八里山路。供销社离这边四五里,他平时在供销社。偶尔也会到菜市场看看。”
农副产品市场里耿家近,不到一里路。叶烦想说什么,一扭脸看到大宝一脸幽怨,失笑:“先做饭。”
耿致晔教叶烦先放葱姜爆香,接着放虾头虾壳虾钳,然后放虾肉,最后加水,炖出白汤放豆腐。
叶烦看着豆腐问:“你买的老豆腐?”
耿致晔点头:“吸满汤汁好吃。”见盐水瓶里的油快见底了,“油吃完了就买肥猪肉吧。”
“没肉票啊。”
耿致晔:“按户限购。你早点去。”
“咱们一家四口人一个月只有半斤油啊?”
耿致晔:“三伏天再买菜籽油。不然到时候你在屋里熬猪油?”
叶烦下意识摇头。耿致晔无奈地瞥一眼她,拉起俩孩子:“跟爸爸洗手去。”
大宝见锅底下还有柴:“米饭蒸熟了吗?”
“豆腐需要炖一会。让你妈看着火。”耿致晔把孩子拉到外面,拍拍他们身上的灰尘,大宝二宝一起闭眼。耿致晔见状忍不住想笑,“好了。大宝,二宝,要不要上厕所?”
叶烦闻到米香,把柴塞进去就出来:“我带二宝去。”
大宝:“妈妈,我可以自己去。”
叶烦一手拉一个:“达令,我们走啦。”
大宝挥挥手:“达令,不要想我啊。”
耿致晔装没听见,到厨房往两口锅底下塞两把树叶,闻到锅巴的香味,他就去拉桌子。
听到母子三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耿致晔才盛菜盛饭。
耿致晔把锅巴掰成小块,问大宝二宝吃不吃。
大宝浅尝一块,累牙,决定吃米饭。叶烦舀两勺虾肉和一勺汤叫大宝拌着吃。
“妈妈,我也可以吃豆腐。”大宝又把碗推回去。
叶烦给他夹一块:“豆腐里有很多水,慢点啊。”
二宝睁大眼睛望着爸爸。
耿致晔笑着把她的碗拿过来:“一勺汤两勺肉,一块豆腐,跟哥哥一样。慢慢吃。”
得到跟哥哥一样的待遇,二宝乐得傻笑。
耿致晔忍不住说:“什么时候跟哥哥一样机灵,爸爸就放心了。”
“爸爸担心什么啊?”大宝问。
耿致晔:“担心坏人骗你妹妹。”
要是像陈小慧那样,如何是好啊。
大宝坐直:“爸爸不要担心,我保护妹妹。”
耿致晔看到他脸上的龙虾肉,心说等你保护,我和你妈任重道远啊。
“先吃饭。”耿致晔把他脸上的东西擦掉。
饭后,叶烦给耿致晔一把剪刀。耿致晔无奈,只能把她的头发剪掉一半。
脑袋轻了,叶烦哼着摇篮曲去书房拿纸和笔,给首都写两封信。信的内容差不多,都是先宽慰两人,后说陈小慧那般行事只因胆小。
耿致晔比叶烦谨慎,他到办公室把信封换掉,收信人改成叶烦嫂子。李明月心细,看到信封上由她转交给耿致勤和陶春兰,她一定亲自把信送到两人手上。
事实也是如此,半个月后,李明月轮休,趁着陈小慧又钻回房间,把信给陶春兰。
陶春兰满心复杂地看完就递给李明月,李明月很是诧异地接过去,小姑子的信给她干嘛。
李明月虽不是会计,但她知道如何报账,如何应付巡查的领导。晌午吃饭的时候,李明月问她这些天不在家,家里有没有什么事。陶春兰打配合说没有。李明月顺嘴问陈小慧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问她,她帮不上什么忙也能出出主意。
陈小慧上辈子倔,没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有心向李明月请教,可李明月上辈子瞧不上陈小慧,因为这点陈小慧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李明月装没看见她欲言又止,不在意地笑着劝她多吃点。下午给耿致勤送信,李明月叫耿致勤帮帮陈小慧。
耿致勤翻白眼:“她二十五了,又不是三五岁。”
李明月:“虽然有些做法我至今叶无法理解,可是看她这些天那么踏实,应该想好好过。你就帮帮忙,回头叫你嫂子——”
“嫂子是我家的!”
李明月心说她姓叶,“改天友谊商店,吃的用的你随便挑?”
“这还差不多。”耿致勤忽然想起一件事,“陈小慧问我有没有高中课本。她知道嫂子把课本给我了,她——上过高中不需要,也不爱占便宜,什么意思啊?”
李明月:“没说别的?”
“以前说我才二十,可能觉着我年轻不懂事容易被骗,叫我过几年再找对象。”耿致勤说起这事就烦躁,“那口吻比我妈还像我妈。有一个妈就够烦了,又来一个!”
李明月拉着她的手安慰:“我大概知道了。你给她的感觉没放在心上,如果她真心为你着想,就想用课本绊住你。这年头也不能劝你看名著。”
耿致勤看看嫂子的信:“可能吧。也不知嫂子和大宝二宝怎样了。从北方到南方,从不靠海的地方到岛上,还谁都不认识,我真不放心。想过去看看。”
李明月:“烦烦决定的事从不后悔。心里没负担,到哪儿都能很快习惯。”
还有一点李明月没发现,叶烦是这条路不通就拐个弯的性子。
大宝认为他妈逞强,其实是因为叶烦没用过土灶估算失误。她只见过干枯的井,没想到有水的井边那么泥泞,所以才会失去重心掉下去。
栽了几次跟头,叶烦确定岛上跟她以往生活过的地方完全不同,就当她是知青下乡。
叶烦经常帮陶春兰种地,可北方气候跟江南岛上不一样,所以刘桂花、庄秋月要帮她,她不假思索地笑着道谢。趁着俩人没注意,叶烦给儿子使个眼色,指一下自己卧室。
大宝拧着眉头看他妈,什么意思啊。
叶烦又看一下庄秋月和刘桂花,大宝往屋里跑。二宝不明所以,但跟着哥哥准没错。就算犯了错,妈妈也是先打哥哥。
看到大宝打开柜子拿糖,二宝瞬间不淡定:“不可以,妈妈打人!”
“妈妈叫我拿的。”大宝拿两个,想到什么又拿两个。
二宝不许哥哥出去:“妈妈没说。”
“那我装兜里,你问妈妈,妈妈要说不许拿糖,我偷偷放回来?”
你就不撞南墙不回头吧。二宝深深地看他一眼,到外面就喊“妈妈”。
“哥哥呢?”
二宝震惊。
大宝从屋里出来拉着时而像猴时而像猪的妹妹,“妈妈,够吗?”摊开小手,四个糖果。
叶烦给大宝一个,又给二宝一个。接下来无需她言语,大宝也知道怎么做,拿着俩糖跑到刘桂花跟前:“姨姨,吃糖。”
刘桂花很不好意思,就说给大宝吃。大宝二话不说塞她手里就朝庄秋月跑去。庄秋月接过去:“谢谢大宝。”
大宝摇头:“不用谢。”拉着二宝又回到没有太阳的屋檐下乖乖坐好。
刘桂花从叶烦家出来就跟庄秋月夸大宝懂事的时候真懂事。庄秋月知道大宝懂事,看到糖不意外,她很是奇怪地问出,叶烦不会用土灶不会挑水,怎么那么会种菜。
她俩帮忙翻地种菜,可没教过叶烦,只提醒过她岛上雨水多,不用特意浇水。
刘桂花不懂她纠结这个干嘛,直接说:“城里人也得吃菜。会种菜有啥奇怪的。”
“可是她姓叶啊。”
刘桂花:“田小凤那几个娘们天天说人家大小姐。你也这样想?叶家真是地主老财,叶烦打小啥都不干,叶家早被斗下去了。你没跟小叶说吧?”
庄秋月:“我说这种闲话干嘛。故意给人添堵?”
刘桂花连连点头:“我也觉着田小凤巴不得咱们告诉叶烦。叶烦知道了气得睡不着,她就高兴了。”
庄秋月没想这么多,闻言很意外,目不识丁的人能想到这点。难怪跟牛副团长个暴脾气一家,两口子也没吵过架。
话说回来,叶烦跟耿致晔说她考虑清楚就找公社书记聊聊,并非信口开河。
叶烦叫耿致晔给后勤十块钱给三蹦子加油,她学三蹦子。
三蹦子比人力三轮车稳,叶烦会开车,照说上手不难。可山路不是四九城大马路,三个腿跟四个轮子的肯定不一样,叶烦从头学起。
做什么都不着急,叶烦没有再栽跟头。
收到首都来信,叶烦已经学会抓螃蟹煎带鱼熬猪油,还敢骑着三蹦子载着俩孩子兜风。兜风是别人说的。可叶烦给油钱了,最厌恶她的田小凤只能抱怨叶烦把部队当自家的,不敢写信上告。
叶烦看完她妈和她小姑子的信,没啥要紧事,不需要回信,就把大宝二宝抱车上。
六月底,岛上的小学中学都放假了。苗苗带着弟弟妹妹在自家屋檐下玩,听到动静踮起脚看到叶烦出去就问:“叶阿姨,又出去啊?”
叶烦借着练车熟悉道路的机会摸清岛上情况,部队那边除外,叶烦知道规矩,没靠近过。叶烦认为时机成熟了:“去吗?去的话找个干净袋子垫一下,车厢里被大宝二宝踩脏了。”
大宝想说不脏,抬眼就看到他的鞋印就当没听见妈妈的话:“妈妈,去海边吗?”
叶烦:“你和妹妹太小,一个浪过来就把你俩卷进去了。晚上爸爸回来我们再去。我抱着二宝,爸爸可以抱着你。”
廖苗苗锁上房门跑过来:“那我们去哪儿啊?”
“一会儿就知道了。”叶烦关上篱笆院门,“苗苗,你妈不在家啊?”
岛上工作岗位极少,非老师医护人员,所有军嫂都没工作。早上,庄秋月见耿家院里有三蹦子,估计叶烦又要出去,就找刘桂芳做活去了。
苗苗指着后面:“在牛副团长家。不过我妈带钥匙了。”
叶烦上车:“那就走吧。”
天气炎热,供销社有汽水,叶烦买五瓶,顺便问问书记在不在。书记不在,叶烦去他家。到横山公社书记家门外,叶烦把汽水打开给五个小孩:“在这里等着。”
车停在书记家门外枇杷树下,叶烦不担心他们中暑。
叶烦不知道书记家在哪,一路问过来的。廖苗苗因此知道她找谁,好奇地问:“叶姨找书记干嘛?”
“说点事。”叶烦问过农副产品市场负责人,书记在哪儿办公,她找书记有点事。
不出所料,那个负责人跟书记提过叶烦。书记看到叶烦的身高长相年龄:“您是耿团长的爱人叶烦同志?”
叶烦点着头问一声好,书记请她坐下,给她倒水,问叶烦找她什么事。
人家开门见山,叶烦也没故弄玄虚,就说岛上还有很多山地空着,就这么放着太浪费。
书记愣一下,心里有点不高兴:“我是书记我能不知道吗?我们懒,不想种啊。”
叶烦噎了一下,重拾笑脸:“您误会了。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难不成你教我们?”书记还是觉着城里来的大小姐跟在岛上插队的知青一个德行,看几本书,认识几个字,就觉着比他们见多识广。
叶烦顿时想走人,可她一想到部队炊事班出岛拉补给太麻烦,就当听见两声狗叫:“岛上不缺人,渔民也勤快,不种是因为没销路。你希望乡亲们日子好过就来找我。”说完起身,到门外就开车,毫不拖泥带水。
第18章 台风
公社书记意识到叶烦要帮他跟部队牵线再追出来, 三蹦子快变成小黑点了。
书记寻思着叶烦丈夫是耿团长,耿团长肯定知道她过来。耿团长同意叶烦出面, 一定怕部队后勤跟他谈的时候被动。
军民一家亲!
耿团长想多了。
翌日,书记骑车去部队找耿团长。
耿致晔昨晚到家大宝二宝就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要看海。饭后,夫妻二人拿着手电筒带着俩孩子去海边。蚊子叮咬,俩小孩受不了要回家,耿致晔和叶烦给他俩洗好澡时间不早了就睡了。所以耿致晔不知道叶烦昨天去找书记。
书记说到叶烦找他时耿致晔一脸疑惑不像装的,书记就问他难道不是他叫叶烦找自己。
耿致晔摇头:“确实不知。”
“可是你不知道,叶同志怎么帮我们把东西卖出去?”
耿致晔心说叶烦脑子进水了吗,什么事都敢答应。耿致晔冷不丁想到他后娘, 叶烦确实答应她帮耿致勤换工作,但她没说换到哪里:“叶烦原话这么说的?”
书记脸色微变, 吞吞吐吐:“也,不是, 她说想好了找她。”
耿致晔放心了:“那你找她。即便我们可以解决一部分瓜果蔬菜, 可是不能直接找你买。这里面怎么操作, 你问叶烦。她以前是首都供销社会计, 比我懂得多。”
书记挤兑叶烦好几句, 叫他亲自登门拜访, 他拉不下脸。
部队不缺吃的,就是运输麻烦点,价格高点。书记不急, 叶烦也不急。
书记顶着烈日从部队回到家,叶烦刚把风扇打开。大宝和二宝在外面玩一身汗, 叶烦叫俩孩子去风扇底下, 又打盆温水给俩孩子擦擦。
廖苗苗听大宝说他家的风扇很凉快,她在家热得烦躁, 就带着弟弟妹妹过来。
叶烦问苗苗姐弟几人要不要洗洗,苗苗摸摸脸,汗干了黏糊糊的,要回家拿毛巾。叶烦把自家毛巾递过去,笑着说用好了洗干净。廖苗苗不再客气。
毛巾搭晾衣架上曝晒,进屋感受科技的力量,廖苗苗忍不住问风扇贵不贵。
叶烦:“不清楚。应该贵吧。”
廖苗苗:“不是叶阿姨买的吗?”
大宝摇摇头:“不是啊。舅舅买的。”
叶烦解释她大哥前几天寄来的,接着对廖苗苗说以后可以来她家写作业。
廖苗苗想也没想就说:“我小学毕业了,没暑假作业。”
叶烦很清楚再过三年所有想考大学的人都恨不得一天有七十二小时,梦里都在看书:“可以学别的。”
大宝脱口而出:“洋文。”
廖苗苗好奇地问:“大宝还知道洋文。”
叶烦:“大宝会洋文。”
廖苗苗一句不会,闻言难以置信,上上下下下下上上来回打量大宝:“你不是还没上学?”
躺在长椅上的小孩一下爬起来:“我上学了。”
叶烦点头:“上半年幼儿园。到秋开学还得上一年幼儿园。”
大宝想到幼儿园的小朋友比妹妹还不乖:“我可以不上幼儿园吗?”
叶烦:“可以啊。可是一年级没你这么小的。你上一年级的话,妈妈担心他们笑话你。你忍不住跟他们打架,打坏了妈妈会心疼的。”
大宝心说他不怕,可他这么矮,打架的时候手脚全用上也打不过:“我不打架!”
“那先试试。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就去幼儿园。”只要大宝自己愿意上学,一切好商量。
大宝笑着扑到他妈怀里:“妈妈,你每天这样,我每天都喜欢你。”
叶烦逗他:“傍晚跟妈妈练字?”
大宝立刻移到长椅另一端,离妈妈远远的。
二宝手小握不住笔,她还没记事,学不学写不写的,叶烦都由着她。以至于二宝对学习没有一丝抵触。哥哥一走,她就补位,坐到妈妈腿上。
廖苗苗羡慕:“叶阿姨,您脾气真好。不像我妈,三句话没说完就数落人。”
大宝惊呼:“我妈脾气好?你没见她打我,都不像我妈,我从垃圾堆里捡的。”
苗苗弟弟惊讶:“你也是从垃圾堆里捡的?”
大宝差点咬到自己的小舌头,重点是哪儿捡的吗。
苗苗弟弟以为他默认了,忘记拘谨,移到大宝身边坐下:“我也是啊。你是在哪个垃圾堆里捡的?”
大宝的小表情比成年人还复杂,没想到苗苗弟弟比他大四岁也信这种鬼话:“秋月姨姨说你是捡的啊?”
“你怎么知道?”苗苗弟弟震惊,“我妈跟你说过?这种事怎么到处说?”
苗苗听不下去:“大宝的意思他不像叶姨亲生的。你也不是从垃圾堆里捡的。我们经常扔垃圾,你见过垃圾堆里有小孩吗?只有耗子蟑螂!”
弟弟摇头:“你不知道,咱妈说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一样。”
大宝:“你说你想要个弟弟,叫你妈捡一个,她一定说没有啦。我可以跟你打赌。”举起刚刚抠脚的小手,“赌不赌?输的人叫赢的大哥。”
叶烦笑呛着。
廖苗苗疑惑她笑什么,当她看到对面一高一矮俩小孩,恍然大悟:“大宝,你属猴的吧?大弟比你大四岁,不赌你也要叫大哥。”
大宝不理她,盯着大弟说:“我猜你不敢赌。”
小屁孩竟敢瞧不起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弟沉声道:“赌!”
大宝转向对面:“苗苗姐,你当裁判。”
“大弟是我弟弟,你确定啊?”
大宝点头:“苗苗姐不骗人。妈妈说可以跟苗苗姐玩儿。”
廖苗苗诧异,叶阿姨这么信任她吗?那她不能辜负叶阿姨的信任。
叶烦都没眼看,她是说过,可不是叫大宝这个时候用啊。
就这机灵鬼,还什么都不想学。不趁着他小追得上他,压着他习惯学习,放任他玩玩习惯了,过两年耿致晔都拿他没办法。
叶烦:“耿大宝,差不多了啊。”
大宝从善如流就此打住:“妈妈,我渴了。”
叶烦把二宝放椅子上,去厨房拎个暖壶,又拿六个碗,给她和五个小孩倒酸梅汤。
廖家姐仨没想到暖瓶不止可以装热水,还可以装别的,异口同声地问:“这是什么?”
大宝:“酸梅汤。我舅舅寄的。”
叶烦补充:“煮酸梅汤的料包是我大嫂去药铺抓的。本来是晾凉了喝。我担心他俩闹肚子。大宝,你俩喝慢点。”
二宝不渴,喝两口尝尝味就伸手推开。叶烦索性就着闺女的碗喝,她的半碗倒给苗苗。
小姑娘很不好意思:“不用啦。”
叶烦:“喝吧。喝好回家拿书拿作业本,你们仨看书写作业,我教大宝写字。”
苗苗姐弟三人都不想学习,可是吃人嘴软更不好意思拒绝。大弟写暑假作业,苗苗教她妹妹一年级数学拼音,可惜没教三句就急了,嫌她妹笨。
小姑娘希望得到叶烦的喜欢,以后天天来叶家乘凉喝酸梅汤,见叶烦看过来,她快急哭了:“明明就是你不会教。”
苗苗气得拍桌子:“二加四等于六,三加三不知道等于几,是我不会教还是你笨?”
“就是你不会教!”小妹气得小脸通红,二、四和三又不一样,她不知道很正常,哪里笨了。
叶烦想笑:“小妹,用铅笔在作业本空地方先画两根线,再画四根,数一下等于几。擦掉再画两个三。”
小妹听话照做,得出的结果惊人:“六啊?”
廖苗苗白了一眼妹妹。
叶烦:“好比从东边能到我家,从西边也能到我家。从北边过来,穿过胡同口也可以到我家。我家就好比六。”
小姑娘如醍醐灌顶般惊呼:“我知道了。大姐,你看叶阿姨,就比你会教。”
廖苗苗张口结舌无法反驳:“ ……叶阿姨也比我大,当然比我懂得多。”
小妹:“你也比我大啊。”
廖苗苗无言以对。
叶烦打圆场:“好了,继续吧。”
二宝困了,叶烦抱着她,看着大宝写拼音。大宝正打算帮妈妈分担——看着妹妹睡觉。可他一听比他大两岁的小妹都不知道三加三等于几,就很有成就感。为了不被小妹赶超,大宝第一次踏踏实实坐半小时。
小孩太好动,也不能天天用学习这招,否则不等大宝上小学他就会厌学。
耿致晔白天不在家,得叶烦自己想办法。
翌日,叶烦买菜回来用炉子煮上粥,把趴在床上玩的俩孩子抱下来洗漱干净,娘仨回到客厅站成一排。
大宝:“妈妈,我们干嘛?”
“听说过四两拨千斤吗?”
大宝才四岁啊。听过不少,没听说过的更多。
叶烦又说:“跟妈妈学两年大弟都打不过你。”
在学东西这方面,以前大宝不信妈妈,认为她故意刁难自己,因为他有时候很不乖。这些天知道洋文有用,拼音数学比比他大的小妹厉害,就对此深信不疑。
以前叶烦身体虚弱不允许她徒手劈板砖,胸口碎大石,所以她只练过太极。练了十几年,几乎没断过,包括怀孕的时候,自然也当着大宝和二宝的面练过。
大宝很失望:“这啊?我以为妈妈不练了。”
叶烦:“最近事多,妈妈静不下心。姥姥有没有说过妈妈以前身体不好?”
“爸爸说过。我记得。”大宝懂了,“我跟妈妈练。”
叶烦听出他言外之意:“练一年没用,两年起步。”
“两年就两年。”大宝对他妹说:“二宝,你不会先看着,哥哥学会哥哥教你。”
妈妈和哥哥都在身边,二宝从不闹,除非饿了困了病了。
二宝乖乖点头。当看到妈妈都动起来,她学着比划。叶烦先教一半,然后手把手教大宝二宝,也不要求大宝二宝一定做多久,或达到什么程度。
叶烦的目的是叫大宝二宝静下来,提高注意力。
大概半小时,大宝热一身汗,叶烦用热毛巾给他俩擦擦,换下湿衣服,就叫他俩玩去,她把粥端下来,用炉子炒菜。
叶烦骑着三蹦子熟悉岛上环境那段时间,耿致晔把厕所砌好,打几百块煤球,叶烦现在才有心思重拾太极,去拜访书记。
叶烦说到做到,等书记上门找她。耿致晔回来告诉她书记去部队找他,叶烦依然稳坐钓鱼台。
廖苗苗每天去叶烦家乘凉很不好意思,就把她不用的算盘给二宝。二宝喜欢听算盘珠子响,叶烦就教女儿珠算。
廖苗苗很意外:“叶阿姨,你怎么什么都会?”
“我不会的也多啊。比如以前就不会烧火挑水,还不会做海鲜。就是现在菜市场的海鲜还有一半不认识。”
廖苗苗:“你家在北方,都认识都会做才奇怪吧。不不,我差点被你带偏。我意思你教二宝打算盘的时候眼睛都没怎么看。”
大宝奇怪:“苗苗姐,我妈妈是会计。会计都会算盘!”
陈小慧就不擅长,用算盘算一遍还得用草稿纸核算一遍。她不好意思在单位算,每天回家算。要不然她不用天天一到家都回屋,都没空跟陶春兰打照面。
苗苗本以为自己学得很好:“叶阿姨,你教教我吧。”
“唯手熟尔。”叶烦道,“你不经常用,就算现在很会,过几年用起来也不自信。大宝,妈妈经常跟你讲洋文,就是担心你一段时间不用全忘了。”
廖苗苗想把算盘要回来,可她想着又没机会上中专考大学,以后不是下乡就是当兵,或者初中毕业后在家呆两年早早嫁人:“叶阿姨教二宝是希望二宝当会计吗?”
叶烦摇头:“二宝喜欢就学。不想学了就学别的。”
廖苗苗忍不住羡慕。
叶烦见状顿时怕教坏孩子:“主要还是二宝两岁不着急。像你这么大,我可不许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可是学好了又能怎样?”
叶烦听出她言外之意,又不能上大学学自己喜欢的转业:“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好比我来这边,我的工作由别人接替,那人以前觉着算账简单,有人教的时候没好好学。结果等她上班才意识到这一点。”
廖苗苗听同学说过叶烦的事,庄秋月不许她在叶烦面前提“陈小慧”,她装不知道:“那她被辞退了吗?”
叶烦:“幸好我教过大宝姑姑,她可以找大宝姑姑帮忙应付,下了班再学,否则她得把工作让出去。”
“我在学校学的东西也用得着?”
叶烦点头:“二十岁以前用不着,不等于二十岁以后用不着。你看我就可以教大宝英语。他爸爸就可以教俄语。”
大宝趁机说:“妈妈,俄语好难啊。”
“妈妈有没有逼你学?”
这倒没有。爸爸说的时候妈妈叫爸爸教他,不要求他说得对不对。大宝想起这些捂着小脸:“我忘了,妈妈对不起。”
叶烦:“那我们打个商量,我要你学的你好好学。你想学的妈妈好好教你。妈妈不会就叫姥姥舅舅帮你找老师?”
大宝只想玩。可是答应下来也没有损失:“妈妈,拉钩?”
中间隔着大弟没法拉钩。叶烦伸手,大宝站起来拉住她的手击掌。
廖家姐仨羡慕大宝,叶烦把他当大人一样承诺,以至于愈发爱来叶烦家。然而没来几天就收到部队后勤人员送来的消息,台风要来了。
当天下午,庄秋月叫自家仨孩子去叶烦家写作业,顺便陪大宝二宝,她和叶烦、刘桂花几人捡柴搂树叶。
刘桂花跟叶烦一样没见过台风,问庄秋月台风刮几天。
庄秋月不清楚,问叶烦知不知道。
耿致晔还没回来,叶烦不清楚,好在前世电视里看过:“听说没到咱们这边也会下大雨。”
刘桂花:“正好是咱们这边呢?”
庄秋月:“老廖盖我家厕所的时候说能掀翻厕所顶。”
刘桂花问叶烦:“咱们得把痰盂拿屋里吧?”
叶烦:“白天放廊檐下,用的时候拿屋里,不然太味。”
庄秋月也是这样想的。三人把灶前塞满,庄秋月回到家洗洗脸就来隔壁找仨孩子,到叶烦家客厅想起什么:“小叶,你家有煤球啊?”
叶烦:“我担心连下几天雨煤球比木柴潮烧不着。”
“对,地上有水。煤球底下有没有垫木板?”
叶烦家没木板,趁着台风还没来就把盖厕所剩的砖搬去厨房,铺两层砖再把煤球放上去。
傍晚,耿致晔回来见叶烦买许多挂面和干的细米面,足够娘仨吃半个月:“烦烦,再买些咸菜。雨大风大没法买菜,物资也进不来。”
叶烦:“难怪菜市场门口停两辆车,一辆里面全是米,一辆里头全是米面挂面。”
这事耿致晔知道。公社没运输车,市场向部队请求,廖政委批的。
“你去菜市场看看。我收拾几件衣服就走。”耿致晔到卧室又出来,“问问有没有咸鸭蛋,还有什么东西不限购。”
叶烦拎着菜篮子:“知道了。”
耿致晔收拾好东西又把所有门窗检查一遍。大宝见爸爸妈妈如临大敌似的,心里害怕所以异常乖巧。
叶烦头一回离台风这么近,因为陌生有点不安,叫大宝二宝跟她睡。
妈妈在身边,大宝心里踏实,半夜台风路过把门窗吹得咣当响,叶烦惊醒,他和二宝一动没动。
叶烦撑着手电筒到窗户边,雨滴啪啪打过来,跟冰雹似的,叶烦睁着眼到天亮。
天亮雨小了,但风太大撑不住伞,大宝二宝都不敢靠近客厅门,叶烦走到哪儿他俩跟到哪儿。
叶烦昨晚买了很多青菜,就用青菜煮挂面。
大宝吃一口挂面往外看一眼:“妈妈,这就是台风吗?”
叶烦摇头:“台风能把篱笆墙吹倒。台风没来。就像我打妹妹一下,手从你跟前过带的风。”
大宝嘴里的面条掉碗里。
叶烦:“就是你想的那样。”
“所以姥姥不叫你来。”
叶烦:“她瞎担心。”
大宝点头:“我们又不出去。”扭头对妹妹说,“二宝,不出去啊。”
二宝很听哥哥的话:“我和哥哥玩儿。”
廖家、刘家也不敢出来。没人找大宝二宝,叶烦家异常安静。
太阳出来,庄秋月拿着针线筐带着仨孩子过来,同叶烦感叹风刮的真吓人,说她这几天都没睡好,又说叶烦脸色很好,胆子大啊。
叶烦摇头:“我白天补觉啊。”
庄秋月一直愁雨什么时候停,忘记补觉。又说今天可以早点睡。正说着,刘桂芳带着儿女过来。
客厅人多闷热,叶烦就把风扇打开。
连下几天雨屋里凉爽,大人小孩都忘记入伏了。
刘桂花感叹:“岛上也有岛上的好处。白天无论多热,夜里都能睡着。早几天下雨天凉,我没想到,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没盖,结果半夜冻醒了。小叶,你呢?”
“大宝二宝要盖毛巾毯。他俩这几天跟我睡,我跟他俩凑合一下还好。”
刘桂花见她神色不错:“我以前还担心你过不惯。”
叶烦:“我有心理准备。虽然台风瘆人,可是凭我们天天都能吃到便宜的海鲜也值。”
刘桂花深以为然:“以前挖野菜。现在海边捡的小鱼小虾都吃不完。我打算到冬天东西不会坏就给老家寄点海菜鱼干。你啥时候寄,咱一块,看看能不能便宜点。”
庄秋月:“价格都定死了,便宜不了。”
大宝从外面跑进来。
叶烦:“怎么不玩了?”
屋里无聊,几个小孩跑到院里,可院里太晒,屋檐下太挤,大宝嫌不好玩,脱掉鞋爬到椅子上:“我要看书。”拿起被他扔角落里的小人书靠着叶烦坐下。
庄秋月看着大宝问:“大宝是不是比刚来时高了?鞋该小了吧?”
叶烦笑道:“不用我做。”
“买吗?”刘桂花脱口而出。
大宝扭头说:“奶奶给我们做。”指着躺妈妈怀里玩手指的妹妹,“奶奶给妹妹做的有小花,妈妈不会。”
庄秋月朝二宝脚上看,鞋面上有两朵小花几片绿叶,“你婆婆绣的?”
叶烦点头:“她和我公公都退休了,我小姑子的工作不用她操心,有时间做。”
刘桂花不会,很是羡慕,忍不住坐过去打量:“手真巧。”
廖家和刘家几个孩子进来看到这一幕很好奇,听说二宝鞋上的花是绣上去的,廖苗苗震惊:“现在还有人会绣花?”
叶烦:“有啊。很多绣品你看了会说怎么可能是人绣的。但真是人绣的,因为机器做不出来。”
廖苗苗:“洋人的机器呢?”
叶烦摇头。
几个小孩又忍不住连声惊呼。
耿致晔到院里以为出什么事了,三两步到门口,一屋子人,他吓一跳,“我以为出什么事了。”
庄秋月也吓一跳:“耿团长?”
“老廖在后面,我们走过来的。”
叶烦:“你跟谁?”
刘桂芳:“肯定是我家老牛。”
牛副团长经常跟刘桂芳夸耿致晔:“老牛没钥匙。”然后问自家孩子要不要回家。
俩孩子想爸爸,跟她出去。庄秋月也担心廖政委,因为部队驻地离海更近:“快晌午了,得回家做饭了。”
耿致晔送她们到廊檐下,等她们到院外就进来:“烦烦,这几天没事吧?”
叶烦:“第一天有点吓人。不过比我想象的好多。”
耿致晔点头:“这边好点,另一边严重,树都倒了。”
“也是这个岛上?”
耿致晔:“对。台风诡异,有的地方风大有的地方雨小。这个岛不算小,供销社下大雨,这里出太阳都是常事。”
“我早上买很多菜。这几天没出去,大宝的小脸都吃黄了。”
大宝立刻下来,趿拉着鞋拉着他爸去厨房:“爸爸,卖鱼的伯伯说,早上打。”
耿致晔大概看一下:“都是小网海鲜?”
叶烦抱着二宝进去:“渔民说台风还没走远,他们不敢出海。”
耿致晔摇摇头:“你有所不知,没台风也不敢走太远。”
叶烦不知,正当她打算问因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岛的地理位置,上有秃子,下有脚盆鸡,“你巡逻不是在海边打转吧?”
耿致晔下意识说:“当然不是。”说出来明白什么,摇头:“不行?”
“不请示怎么知道不行?”叶烦道,“军民一家亲啊。话又说回来,渔民天天在近海吓得鱼不敢过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还得出去?到那时留给咱们的又有多少?”
言之有理。
于他没有任何损失。
下午,耿致晔跟政委和参谋长商量一下,确定没有任何损失,耿致晔向上报告台风过后部队没有损伤,但渔民损失不小,最后说出他的目的。
与此同时,八里外,公社书记看着被树压塌一角的民房一筹莫展。
以前允许私下买卖,渔民可以乘火车去杭城,现在只能卖给岸上收购站。拉过去一百斤,有可能剩二十,甚至五十斤。要是以往,渔民不用拉回来,降降价,走街串巷一会卖光。卖不完拿回来晒干,还可以留到年底卖。这种情况下船被台风吹走都有盼头。
书记的儿子问他爹怎么了。书记看着民房说不能住人,要推到重新修。可是钱从哪儿来。书记叹气。他儿子忍不住说:“早点找叶烦,修房的钱都出来了。”
“哪有这么快。”书记下意识反驳,意识到他儿子什么意思,脸色很不自然,“部队又不用买海鲜。炊事班赶海捡的就够了。”
他儿子嫌他死脑筋要面子:“你不去我去!”
“你去。我看人家理你。”耿致晔都不理他,叶烦能搭理他儿子才怪。
书记嫌儿子这也不懂那也不懂。他儿子一看父亲又这样:“去就去。”说完就回家骑车。
到叶烦家门口,书记儿子又不敢进去。
大宝和二宝在廊檐下翻花绳,二宝先看到有人来了:“哥哥。”
“叔叔,你找谁?”大宝大声问。
书记儿子下意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大宝跑下来:“找我爸爸吗?我爸爸在那边。”指着东南方向。
“大宝,跟谁说话?”叶烦拎着水桶从屋里出来。
书记儿子躲无可躲,硬着头皮进来:“我,我——我叫苏远航,我爹说公社书记,我——”
“你父亲叫你来的?”叶烦问。
苏远航下意识摇头:“他知道,他说,他暂时没空。倒了很多树,他要带人清理。我——他叫我来的,他让我听你的。”
叶烦心说心虚成这样,我信你才怪!
不过说说也无妨,反正主动权在她这边。
叶烦放下水桶:“大宝,进来。”
大宝关上篱笆门,进屋就搬板凳,然后拉着妹妹回卧室。
叶烦给苏远航倒杯水,请他坐下,“大宝,你的铅笔和作业本借给妈妈用用。要没写字的。”
大宝送来一个崭新的本子:“妈妈,不用还。”
叶烦:“可以少写一本吗?”
当着外人的面大宝不好意思,抿嘴笑笑跑回屋,还把门关上。
苏远航的孩子跟大宝年龄相仿,只知道要玩要好吃的。以至于他见小孩这么懂事,忍不住问叶烦大宝几岁。
叶烦说:“到年底就五岁了。”
比他儿子小一岁?真会教孩子啊。苏远航莫名对叶烦要说的事多几分期待:“需要我做什么?”
叶烦摇头:“横山公社十个大队?”
苏远航震惊,她怎么知道。
叶烦瞥他一眼没解释,在本子上写下十个大队名,“住在山脚下的可以种橘子,种黄桃,离水近的可以养鸭子,山地多地势平缓的可以养小鸡,养猪——”
“您等一下——”苏远航忍不住打断。
叶烦点头:“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们这样想过,但罐头厂收购站不收对吧?因为他们卖不完。你跟罐头厂谈的时候说从这里收的果子做的罐头,我们回收。上面不许私下买卖,需要你父亲申请办个食品厂。咸鸭蛋、皮蛋就以食品厂的名义卖到申城和首都。我记得有一班火车,从甬城到申城,还到首都。今天上车明天能运到。冬天冷,猪肉也可以运过去。”
苏远航:“你有认识的人?”
“我以前是首都供销社会计,认识的人不少。现在我小姑子在那个供销社当售货员。首都鸡蛋鸭蛋定量,也没橘子。罐头贵,不过大部分工人家庭逢年过节都舍得买点。”叶烦又说,“也不能种太多。别的公社跟风,又有门路,我有人也没办法。”
苏远航若有所思:“对你有什么好处?”
叶烦点头:“一个要求,按成本价卖给部队。最多不超过五成。”
苏远航放心下来:“以食品厂的名义?”
叶烦:“以收购站也行。”
苏远航噎住。
“收购站不好办,食品厂自负盈亏的话没人卡。前提不能让外人知道公社的真实目的。”叶烦提醒,“没有明文规定食品厂不能卖活鸡活鸭生猪吧?”
苏远航:“如果不许呢?”
第19章 成立食品厂
叶烦在供销社几年别的没学会,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被她贯彻到底。
“那就把猪肉做成腊肠, 猪骨头卖给部队,鸡鸭做卤鸡卤鸭卤鹅,或者风干了卖。赚到钱自己买机器加工食品。也可以卖给大型国营单位食堂。”叶烦道。
苏远航还有一个顾虑:“政府要自己干呢?”
叶烦从没有过这方面的担忧:“先不说整个省有多少地方可以种橘子、黄桃,只说甬城市,大大小小的岛屿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吧。上面扶持横山岛,别的岛就不管了?”
苏远航恍然大悟。
“你父亲跟上面谈的时候就说跟种地一样,赚了钱给上面一部分,剩下的集体分, 好比干活拿工分。工分可以换钱粮吧?上面要是犹豫不决,就让你父亲找上面要救济款。人命重于一切。这年头谁敢罔顾人命?”
两袖清风都有可能被公报私仇的人斗下去。何况本身就有把柄。想到这里, 苏远航不自觉点头。
叶烦又说:“有了食品厂,你们晒干的大虾, 晒干的鳗鱼才好卖出去。”考虑到改革开放, “我不知道能帮你们几年, 不过五年没问题。五年后我爱人有可能调走。也有可能换个岛驻防。五年足够食品厂打开销路。”
苏远航:“就这么简单吗?”
叶烦:“有货源的话, 食品厂最大的问题就是销路。毫不夸张的说, 回去就可以叫你父亲申请食品厂。如果想年前赚到钱, 务必在农历十一月底攒够一火车皮。你父亲当了十几年书记经常进城,租个火车皮不难吧?”
“我——不懂,得找人商量商量。”
叶烦点头:“我理解。但现在最合适。你父亲肯定得出岛汇报灾后情况, 趁机哭哭穷,十拿九稳。据我所知各地财政都挺捉襟见肘。”
苏远航有一点很好奇:“我今天不来找你呢?”
叶烦:“听我爱人说每年都有台风。阴雨连绵也不能出海。你父亲会来。除非我看走眼。这样的人我也不敢帮。”
苏远航心说怪不得她一点也不急。
苏远航:“我说说各生产队具体情况?”
叶烦微微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苏远航:“你说的海鲜、水果, 鸡鸭这些东西, 我们每个生产队都有。可是要攒够一火车皮,今年不现实。”
“说出这话说明你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山上有冬天成熟的橘子吗?”
苏远航这几天陪父亲下午查看灾情:“有年底熟的, 也有阳历十一月熟的。不过不下雪的话能放到农历十一月。”
叶烦点头:“橘子可以占半车皮。家家户户都有笋干吧?”
“笋干也能卖?”苏远航惊呼。
叶烦吓一跳,抬手示意他淡定:“不知道怎么吃自然无人问津。如果供销社附送一份食谱,竹笋老鸭汤,笋干炖肉,必然有人买。猪肉限购,一家一斤不够塞牙缝的,必须买配菜。干虾可以煮面,可以给全家改善改善伙食。虾皮紫菜可以煮汤——”
苏远航又忍不住问:“我们给孩子当零嘴的紫菜?”
叶烦点头:“还有干海带、干鳗鱼、鱿鱼这些。有了食品厂才能出面找工厂定做纸盒纸箱。如果供销社不需要包装,头一年你们只需要出租车费。市里帮帮忙的话连租车费都省了。你平时多去杭城和甬城市区问问供销社要不要首都特产。回来拉一车是净赚的。”
苏远航思索片刻,不得不承认叶烦说的这些不论哪个环节都离不开食品厂。就是收购站也办不到,收购站只能收本地的。食品厂可以跟全国各个单位打交道。
“我回去就告诉父亲。”
叶烦:“收东西的时候我希望你亲自把关。”
“这点您放心,看我不顺眼的人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这一点叶烦相信:“也不用把品相不好的退回去,分高中低三个等级,像小块的笋干紫菜,可以叫供销社特价处理。”
“供销社还有特价的东西?”苏远航不禁说:“首都不愧是首都。”
叶烦心说供销社以前没有,她去了以后才有。以前菜蔫了,糕点碎了,售货员当添头送给熟客。叶烦向主任建议,丁是丁卯是卯,下班前半小时特价处理,刚开始主任不乐意,碍于叶烦姓叶,就答应让她试试。
当天下午剩菜剩点心,就连冰糖渣都被抢购一空。
以前熟客拿到添头当面说谢谢,心里不以为意,有人还说不给她们也是被供销社的人分掉——这一点叶烦听她婆婆说的。有了特价,下午四点就有很多人在门口徘徊。平时见到耿致勤这类临时工也客客气气。
供销社不卖贵又不好存放运输的樱桃,家里有樱桃树的街坊就摘一些送过去。
主任也成了方圆五里的善人。
话说回来,叶烦觉着该说的都说了,就问苏远航一会去哪儿。
苏远航下意识想说告诉他父亲,猛然想到他骗了叶烦,他父亲压根没想到叶烦有办法,估计在家等着看笑话,顿时不好意思提父亲:“我先回家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叶烦起身,苏远航跟着起来才意识到叶烦“送客”,“不不用送,你留步。”
前世养成的习惯,叶烦不在意地笑笑,送他到门外,在廊檐下看着他骑车离开才回屋。
大宝跑出来:“妈妈,你又要做生意啊?”
叶烦抱起大儿子:“妈妈不做生意。妈妈陪你和妹妹。”
二宝伸手:“妈妈,抱抱。”
大宝要下去:“你抱妹妹,不要抱我。”
叶烦把他放地上,朝他脸上拧一下:“天热不准我抱,天冷也别找我。”
“不找!”以前可以找奶奶姥姥,现在可以找爸爸。大宝爬到长椅上,“妈妈,我听见啦,你说供销社。”
叶烦:“我说首都供销社。去把妈妈房间里的信纸和钢笔拿过来,妈妈给主任伯伯写信。”
大宝太小,以前不许碰这也不许碰那,大概把孩子憋狠了,现在很喜欢干活,有成就感。叶烦话音落下他就下去,趿拉着鞋拿来信纸和笔就问叶烦还需要什么。
叶烦把二宝放他身边:“看着二宝别摔下来。”
大宝拉着二宝的手:“妹妹,你傻吗?”
二宝不傻:“妈妈傻,二宝不会摔。”
叶烦:“那你和哥哥玩,不要打扰妈妈写信。”
二宝认为写信用手用不到嘴巴,就问:“妈妈不喜欢玩?”
叶烦无意识地回答:“不喜欢。”
“喜欢二宝啊?”
大宝先回答:“妈妈喜欢我。”
“妈妈喜欢我!”二宝大声说。
叶烦吓了一跳,无奈地看一眼闺女,换张信纸继续。
大宝眼尖看到妈妈的表情,担心他妈生气起来连他一起揍:“你敢跟我走吗?”
谁怕你!二宝立刻转身趴长椅上一点点往下滑。
大宝去卧室,拿出他爸的象棋:“你会吗?”
“不会啊。”二宝不明白,象棋又不是妈妈的,跟妈妈喜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啊。
大宝:“我比你会的多,妈妈喜欢我。”
“我——你教我!”
大宝的目的是跟妹妹下棋。没直接说是因为二宝喜欢瞎捣乱,看到爸爸哥哥气得想打她,她乐得嘎嘎笑。有一次叶烦在厨房听到她的笑声都想给孩子一顿皮带炒肉丝。
大宝:“你学不会!”
“学得会!”二宝又扯开嗓子吼。
叶烦又差点写错字:“大宝,我头疼。”
大宝赶忙说:“知道啦。”瞪着眼睛看着妹妹,“小声点。你吓到我我不教你。”
二宝捂住嘴巴,眼巴巴看着他。
大宝其实认不全象棋上的字,但他知道先把颜色不一样的字分开,然后按照字的形状摆放,在心里默念一遍爸爸说的口诀——马走日,象走田……将帅不出九步宫,双士不离将帅边。
大宝确定自己记住了,让妹妹先走。二宝拿起一个就跟大宝的碰上:“吃!”
“不可以这样!”大宝想打妹妹。
叶烦一听口气不对,放下笔进来:“大宝,爸爸怎么教你的?二宝,想学就听哥哥的话,不能你想怎样就怎样。否则我们都不教你。以后我们什么都懂,就你什么都不懂。”
“不要!”二宝哭给她看。
叶烦指着她:“把眼泪憋回去。缸里没水了,妈妈得打水,没空教你。”
既然装可怜没用,二宝就当刚才的事没法生过,把她的棋拿回来:“哥哥,你教我。”
叶烦看着闺女变脸的速度,心说你是忘了喝孟婆汤吗。
大宝挥挥小手:“妈妈,忙去吧。”
叶烦带上门,二宝捂住嘴巴小声说:“妈妈打我。”
“你不要胡说!”大宝拿起卒往前一步,“该你了。”
二宝很失望,哥哥也不帮她。
没关系,她还有爸爸。
傍晚,耿致晔回来,二宝扑上去:“爸爸!爸爸!”
耿致晔拉住她的小手:“爸爸身上臭。怎么了?”
“妈妈打我。”二宝指着自己的脸。
耿致晔心说你换个地方我说不定还信。
虽然叶烦懒得面面俱到,但她从来都是做人留一线,打人不打脸。这辈子说过最狠的话就是对她生父生母。那俩是个什么东西,哪配跟他女儿比。
“我看看,好像红了。”耿致晔仔细打量一下。
二宝睁大眼睛,爸爸这么好骗啊。
大宝在厨房帮妈妈看着灶里的火:“妈妈,爸爸信了。”
叶烦:“我不信。”
大宝想说你没听到爸爸说什么吗。他又听到爸爸说:“需要吃药吧。爸爸带你去医院。”
兄妹俩相隔两米同时惊呼一声。
大宝不敢置信:“妈妈,爸爸说什么?”
二宝问:“爸爸去医院?”
耿致晔摇头:“爸爸带你去医院。让医生伯伯和医生姨姨帮你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伤到骨头要住院打针。”
二宝吓得甩开他的手:“妈妈没有打我,二宝不去医院。”
“二宝不怕,爸爸陪你。”耿致晔拉闺女的小手。
二宝吓得往后退两步就往厨房跑:“妈妈,妈妈没打二宝,妈妈,你说!”
叶烦:“不是你说的吗?爸爸信你不信我啊。”
二宝傻了:“哥哥,哥哥,哥哥,你说!”
大宝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就是卉卉姐说的将计就计啊。他爸不愧带过兵打过仗。
大宝爱莫能助:“爸爸疼你,爸爸信你。”
“可是——”二宝真要急哭了。
大宝:“你问问妈妈怎么办。”
“妈妈,二宝不要吃药,不要打针。”二宝拉住叶烦的衣袖摇晃。
叶烦点头表示她听见了:“你爸疼你,你说你错了,跟他解释一下,他也信。不敢承认的话,你爸会认为你跟以前一样病了不想吃药。”
二宝找她哥,这样行吗。
大宝点头,心说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二宝抿抿小嘴,跟慷慨赴义似的找爸爸认错。
大宝小声问:“妈妈怎么知道爸爸这样说?”
叶烦:“你爸知道小孩不能惯。你敢这么说,你爸也敢带你去医院。”
“我不怕打针!”大宝的神色仿佛说这招对我没用。
叶烦笑问:“我喊你爸了啊。”
“你吓唬人!”大宝不怕,“奶奶说药不可以乱吃。”
叶烦见锅里的水开了,把挂面、大虾、花蛤和苋菜依次放锅里:“你奶没说不可以打针。”
大宝用烧火棍把木柴往里塞一下:“我洗手。你自己玩吧。”
“你爸在压水井边?可以问问爸爸。”
“问就问。”到外面就说他没生病,妈妈也要带他去医院打针。
耿致晔下意识想说叶烦烦胡闹,“是不是该打防疫针了?”
大宝愣了一下:“防疫针?打了。妹妹没打。”
二宝吓得抱住爸爸:“二宝没生病。”
耿致晔猝不及防差点被她撞倒:“二宝,松手,爸爸压水。哥哥逗你呢。”
大宝点头:“就像妈妈吓唬我。”
叶烦把面都盛盆里,担心锅热把面煮断了,她家没人喜欢吃太软的面:“吃饭了。”
大宝甩甩手上的水进来:“妈妈,爸爸说你吓唬我。”
叶烦:“你爸忘了医院可以打葡萄糖。因为你爸需要的时候直接喝。”
耿致晔确实没想到葡萄糖,牵着女儿进来听到这话,笑着点头:“大宝,你不听话,妈妈就给你一针葡萄糖。对身体没坏处。不过打在你屁股上疼不疼,我就不知道了。”
“当然疼!”大宝气得大声问,“你没打过针啊?”
耿致晔挑眉:“真想来针葡萄糖?”
大宝顿时不敢大吼大叫,小声嘀咕:“你和妈妈是一家的。”
叶烦夹个大虾,剥掉壳送到他嘴边。大宝下意识想笑,一想到妈妈吓唬他,又板起小脸:“我自己会。”
叶烦:“有人剥好给你不好?有福不会享!”
死要面子活受罪吗?大宝不是,大宝张嘴咬走。
二宝把她的小碗推到她爸面前。耿致晔明知故问:“给爸爸吃啊?”
二宝指着虾:“爸爸,剥。”
耿致晔剥好不给她:“然后呢?”
二宝不懂怎么还有然后。大宝教她说谢谢。二宝听哥哥的话说声谢谢,耿致晔把虾塞她嘴里,又把花蛤壳去掉,才把小碗还给她。
二宝一口面一个虾,花蛤一个没碰。叶烦见状问大宝吃不吃,大宝摇头,说没有蛏子肥嫩不好吃。叶烦又问耿致晔:“以后不买了?”
耿致晔:“你想吃就买。”
大宝抬头翻个白眼,不等他爸妈看过来就低头吃面。
叶烦:“没有香螺好吃。”
耿致晔:“那就挑你喜欢的买。”
大宝忍不住看他妈。
叶烦没理他。
翌日清晨,叶烦去买菜的时候俩孩子醒了在床上玩,就问大宝去不去菜市场。
菜市场在耿致晔看来不远,大宝觉着很远,问爸爸去不去。
耿致晔端着洗脸盆从外面进来:“我去你就去?”
大宝一边穿衣服一边说:“爸爸去我就去。”
叶烦不放心二宝一人在家,给二宝换上衣服:“我抱着二宝,你跟着爸爸。”
大宝去时拉着爸爸的手指头,回来叫他爸抱。耿致晔抱起胖儿子叹了口气:“难怪问我去不去。”
“我还小啊。”大宝搂着爸爸撒娇。
耿致晔笑着点头:“大宝这个时候最乖。”
大宝趴他肩上跟妈妈怀里的妹妹打招呼,装没听见爸爸的调侃。
耿致晔做早饭,叶烦带着儿女在客厅强身健体。
早饭简单,耿致晔把粥煮上,菜洗好备用暂时没事,倚着厨房门框看着大宝比划的似模似样,等叶烦停下就问:“那几天台风出不去,你们仨就在屋里练太极?”
叶烦摇头:“风大雨大哪有心思练这个。”
“那没几天啊。”耿致晔稀奇,“儿子,再来一遍爸爸看看。”
大宝以为爸爸故意刁难他:“我不知道累吗?”
“爸爸发现你很有天赋。”耿致晔蹲到他面前哄,“让爸爸长长见识?”
大宝机灵归机灵,但很好哄,立刻从头开始。
叶烦没想过把儿子培养成武林高手,见大宝比划起来像那么回事,不会扭伤就没怎么管。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大宝从头练完。如果换上练功服,真有点小宗师的味道。
叶烦不禁看耿致晔,真有天赋啊。
耿致晔微微点头。大宝停下,耿致晔摸摸小孩的腿,“大宝,朝爸爸手上踢一下。”
“打你啊?”大宝不敢信,爸爸的要求好奇怪啊。
耿致晔起身比划个侧踹,又比划一下弹踢:“试试。”
大宝好奇地问:“爸爸教我武术吗?”
耿致晔半真半假地说:“你还小,容易摔倒,过两年再学。先跟妈妈打太极。这两年爸爸给你找老师,爸爸没空就叫老师教你。”
大宝后退,叶烦提醒他不着急,先站稳。大宝点点头,学爸爸握紧小拳头,使出吃奶的劲朝他爸手上一下。耿致晔一动没动,大宝惊了一下,又给他爸一个侧踹。耿致晔的手臂依然没动。
大宝惊呼:“爸爸,你的手臂是石头吗?”
“现在知道自己急也没用了吧?”
大宝乖乖点头。
二宝见爸爸跟哥哥玩很羡慕:“爸爸,我会。”
耿致晔愣了一下,给叶烦使个眼色,叶烦到女儿身后,像提醒大宝一样提醒二宝站稳再踢。二宝跟哥哥一样乖乖点头,攥着小拳头,脚没碰到爸爸,身体后仰,哪怕叶烦有所防备还是慢一拍,二宝摔倒在地。
叶烦把她抱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二宝还是懵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摔倒。叶烦问她屁股疼不疼,小孩摇摇头,还要再来一下。
叶烦这次蹲下,大宝在妹妹另一侧,母子俩及时抓住身体不稳的小孩。二宝要气哭了,爸爸的手动了,往前迎她的腿,她的脚依然踢空了。
耿致晔一看要哄孩子:“粥好了。我把馒头热上。”
大宝不想一早起来就哄妹妹,“爸爸,我可以烧火。”
叶烦抱着闺女去卧室,问二宝大宝几岁了。二宝伸出四根手指。叶烦拿掉俩:“你两岁啊。你像哥哥这么大就会了。”
“为什么,要像哥哥啊。”二宝抹掉眼泪红着眼眶问。
叶烦:“你腿短啊。哥哥腿长不是因为他厉害长得快,他比你多吃两年饭。”
“我吃好多。”
叶烦摇头:“那也追不上哥哥。吃太多撑得难受晌午和晚上不想吃,更没哥哥长得高。所以我们二宝不哭,过两年叫爸爸教你。如果爸爸忘了我提醒他?”
二宝伸出小手:“妈妈拉钩?”
叶烦跟她拉钩盖章:“就像哥哥学写字,二宝就拿不住笔。吃饭需要勺子,对不对?”
二宝会用筷子,叶烦夹到她碗里的菜,她可以送嘴里。叫她从菜盆里夹了送嘴里,她夹到一半就掉了。除非把菜放她抬手就能夹到的地方。哥哥不需要,哥哥还可以夹花生米和鸽子蛋,可把他厉害坏了。
“妈妈,我不是大宝?”
叶烦心说你是二宝啊。看着闺女疑惑的样子,叶烦好像懂了:“你说为什么你不是姐姐,大宝不是弟弟?”
二宝点头:“为什么?”
惯会胡扯的人哑口无言,沉默片刻问二宝饿不饿。
二宝不饿。
叶烦:“妈妈饿了。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妈妈再告诉你。”
吃饭的时候叶烦提醒大宝领妹妹玩儿去。大宝故意问妈妈不一起去吗。叶烦瞪他:“你爸中午不回来,你做饭?”
大宝不敢挑战他妈的耐性。
放下碗筷,大宝跑出去跳起来拽毛巾,给自己和妹妹擦擦脸擦擦手,就拉着她去廖家。
家里没人玩无聊,二宝还记得妈妈的话依然选择先出去。可她忘了她不记事,玩到天热回家,二宝把早上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耿致晔到部队就收到总部批示,总部认为耿致晔想法的很好,允许他见机行事。耿致晔令勤务兵开着三蹦子找各队队长询问谁有大渔船。
大渔船相当于大地主,在这年头也是被批判的对象。最先被找到的队长以为渔船主惹到耿致晔,没等勤务员说完就承诺,他立刻把人叫过来如何如何。
勤务兵拦住说明来意——随舰出海捕鱼。
有机会开自己的船捕鱼,大船主们肯定乐意。可问题来了,甬城收购站不缺海鲜,自家吃不完也不能喂猪,像螃蟹海胆海螺猪也不吃。
耿致晔说不强制,勤务兵还要去下一个生产队,没空跟队长说后续,他又不清楚团长为什么这样安排,就说去不去随便他。
队长立刻借车子找书记。书记去市里汇报灾后情况。苏远航在家,问他急不急,急的话先告诉他,他想想办法。队长寻思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说部队要带他们出海。
公社书记早上吃饭时还说岛上没有多少橘子,就算把各家各回存货都掏出来也凑不够一火车皮。苏远航叫他父亲先去市里问问,成不成还两说。
听到队长的话,苏远航不禁感叹:“难怪她那么笃定。”
队长:“谁呀?”
苏远航摇头:“你不认识。这是好事。不用担心碰到秃子的人,也不用担心碰到小鬼子。我们还能捕到大鱼。”
“喂猪?”
苏远航差点心肌梗塞,真不怪叶烦生气。
“去不去随便你。”苏远航没好气道。
队长拉着板凳坐下准备等书记回来。
叶烦跟苏远航说那么多都没问一句书记近况,或提出跟他碰个面,苏远航不找别人分析也知道叶烦不待见他父亲。苏书记显然也意识到这点,不敢承诺队长什么,就说打鱼危险,他不能命令谁去谁不去,一切皆自愿。
海上天气瞬息万变,跟着舰艇也可能出事。书记真不敢强迫。这位队长无功而返。半道上遇到隔壁大队队长,就问他是不是去找苏书记。
那位停下跟他一对眼就知道勤务兵也找过他,干脆直接问这事苏书记怎么看。苏书记还没苏远航有担当,苏远航还说俩字——可以。苏书记直接说你们自己看着办。
两位队长觉着不好卖没必要跟着军舰出去,回去也没征求村民意见。
对军人盲目信任的队长认为耿致晔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这事,就算知道部队不缺海鲜,不会找他们买,远远看到部队舰艇出海,他就叫上船主,又叫两个老渔民,又找两个年轻力壮的,六人出海。
认为这位队长见多识广的队长听说他出海也叫上人出海。
军舰去的地方对渔民来说算远航,多年少有人去,海上没多少污染生态好,结果船没装下,拖着网回来。回来他们不担心,就没等军舰。不过还是把船停在离部队最近的渡口,冲哨所招手。在训练基地的牛副团长率先看到,以为渔船搁浅,带着一群寸头小伙过去帮忙。
两船渔民要把网里的鱼送给部队。
牛副团长直脾气直说人家希望他犯错误。
帽子太大,渔民吓得赶紧拉着网回家。
稻谷种下去,苏远航闲着没事,就骑着他爹的车四处转悠。听说两艘船出海,他就在离那俩个大队最近的渡口等着。等人上岸,看到大鳗鱼,他交代两个队长可以晒干的都晒干留着卖。
大船原主人忍不住问:“卖给谁?”
苏远航:“以后就知道了。”
昨天公社书记回来对儿子说食品厂有门,领导说岛上有这个关系不用白不用。不过往首都运货不是小事,他们需要开会讨论。
书记依然认为叶烦年轻,大小姐没经历过挫折想当然。警告他儿子出去不许提这事。苏远航一个字没提,但给俩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两位队长拉住他问听说书记今天去市里了。
苏远航:“跟我爹无关。”
市领导看出公社书记优柔寡断,公社书记汇报此事时又反复提他儿子和叶烦,革委会开会讨论,决定苏远航担任厂长,叶烦担任会计,他俩是正式工,其他人选由他俩决定,工厂定名横山食品厂,由市政府和横山公社共同创办。
苏远航和叶烦代表市里,他俩用的临时工必须是横山岛上的人,这些人代表横山公社。市里又令人来岛上帮着办相关手续。公社书记对办事人员一个劲说苏远航没到而立之年,不可委以重任,叶烦比他还小,不够稳重,可以让叶烦当个顾问,他再推荐两个。
办事员心说要不是叶烦姓叶,还在供销社几年,市里可不敢这个节骨眼上搞个跟公私合营没区别的厂。亏他还是书记,这么拎不清。
办事人员担心他拖后腿气得叶烦撂挑子不干,叫苏远航陪她去叶烦家。
叶烦之前说她不做生意陪大宝二宝,确实是心里话。看到苏远航和市里来的工作人员,叶烦聪明的脑袋停止运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拒绝。
苏远航忙问:“你当厂长?可以!”
叶烦想翻白眼:“我一个军属当什么厂长。”朝卧室喊,“大宝,二宝。”
大宝怕打扰妈妈聊正事,他对苏远航和办事人员喊一声叔叔阿姨就拉着妹妹回屋。
“妈妈,又要铅笔吗?”大宝拿着本子和笔出来。
叶烦指着大宝:“大的四岁,小的两岁,我没法去供销社工作。”
苏远航赶忙解释:“这一点我跟这位同志说过。我们也四处看过,菜市场有空房间。我俩的意思先在菜市场过渡两年,赚到钱再盖厂房。你不用每天去,厂里有事我可以来这里找你。你懂得多,你天天在家也方便我们找您请教。”
办事人员很意外那样的父亲能生出这么果断的儿子,都不给叶烦说不的机会:“我们没去过首都,也不清楚岛上有多少农副产品,你们自己定。”笑着补一句,“交给你们我们也放心。”
第20章 万事俱备
话说到这份上, 叶烦无法拒绝:“我不知道他——”看向苏远航,“有没有跟这位同志说过我为什么帮你们?”
办事人员点头:“应该的。军民一家亲。我此次过来还有一事, 代表市里和小苏,现在要叫苏厂长,和苏厂长跟耿团长谈这事。”
叶烦不禁问:“口头约定啊?”
太草台班子了吧。
办事人员笑:“哪能啊。古人都知道击掌为盟。”
叶烦:“那你跟他签五年吧。上面不可能让他在这里太久。”
公社主任向上面汇报的时候虽然不是说“叶烦说”就是说“我儿子说”,但重点一点没落,包括叶烦说她只负责五年。
革委会讨论此事时算过,苏远航平均每年跑两次首都,五年也足够他拿下首都市场。届时有没有叶烦这条线都无关紧要。
办事人员:“耿团长没出去吧?”
叶烦:“没说晚上不回来。”
天气炎热,岛上还没招待所, 办事人员不想去书记家住,看到他磨磨唧唧又固执的样子就不痛快, 闻言起身告辞。
苏远航怕她不知道路,骑车陪她过去。
俩人一走, 大宝拉开门, 瞪着眼珠子看着妈妈。
叶烦朝他招招手。
大宝一动不动:“说话不算话!”
叶烦:“你问妈妈要不要做生意, 妈妈说不做。现在也是啊。”
“可是, 可是——”
叶烦摇头:“上班不是做生意。苏远航还说我不用天天去菜市场。我就算不上班也要买菜啊。再说了, 菜市场离咱家这么近, 在那边不是跟在家一样吗?”
“可是你,你是会计啊。我听见了。会计很忙,我知道。”
叶烦过去抱起儿子:“二宝呢?”
“你又说别的!”
叶烦抱他进屋:“二宝睡了?热不热啊?大宝, 先下来,妈妈抱妹妹去客厅睡, ”一手抱着女儿, 一手拉着儿子的小手,“你见过这里的供销社吧?”
叶烦去供销社买汽水的时候大宝看到过:“又要说什么?”
叶烦把女儿放椅子上, 给她盖上肚子:“这里的供销社是不是很小?因为人少。人少东西少,妈妈想忙也忙不起来。”
“我小时候你就这样说。”
叶烦哭笑不得:“敢问你现在几岁?”
“我,我跟二宝一样小的时候。”
叶烦心说你那时候还不记事:“妈妈骗你你就叫苗苗帮你写信告诉姥姥奶奶?”
大宝气鼓鼓的小脸瘪下去,爬到她腿上:“你说的啊。”
“骗人小狗!”叶烦捏住他的小脸:“还要汪汪叫!”
大宝立刻跟妈妈和好。
叶烦:“困不困?”
苏远航来之前大宝的鞋都脱了,准备爬到椅子上睡午觉。
“困了。妈妈,我睡着了,你会走吗?”
叶烦:“椅子这么窄,你俩睡着滚下来摔伤了怎么办。妈妈在这里看着你俩,顺便给首都供销社主任伯伯写信告诉他这事定了,再告诉他这里有什么。”
“为什么啊?”
叶烦:“海带对身体好,可首都没海带,这里多得吃不完,苏远航的这个厂就是把这里的东西运往首都,在妈妈以前工作的供销社卖。放心睡吧,妈妈真不用天天上班。”
其实首都有海带。可是渤海、黄海的海产经过几手送到海店供销社没有东海直达便宜。渤海要用火车皮送干海鲜,运输成本下来了,一车皮太多又不好卖。横山有吃不完的干笋和橘子,价格便宜,正好首都稀缺,连同海鲜一车皮送过去几天就卖光。
不得不说也是巧了,换个省叶烦都不敢承诺五年,因为往北的特产在首都不稀奇,往南路远不合算,还没用直达的车。
天一擦黑耿致晔就回来了。
叶烦正在做晚饭,大宝和二宝蹲在院里数蚂蚁。
耿致晔到厨房看一眼,叶烦用炉子煮面,不需要他帮忙,他就出去把俩孩子拉起来洗手。
大宝趁机问他爸知不知道他妈要上班。
耿致晔点头:“苏远航跟我说了。不希望妈妈上班啊?”
“妈妈好忙。”大宝不希望妈妈忙的不着家。
耿致晔:“岛上事少,你妈没什么可忙的。”
大宝的眼睛一亮,爸爸也这样说,看来妈妈这次没骗他。
七八里外的苏家可不像叶烦家这么和谐。
苏远航比叶烦大两岁,但他没叶烦上学早,又因岛上没高中,他爹担心他年少心性不定跟人学坏了,叫他小学留一年级,结果正好跟叶烦一样,高考那年高考停了。
谁都没想到的事,苏远航不能怨他爹。
现在又有机会出人头地,他爹担心这担心那,苏远航没忍住跟他爹顶几句,他爹倔脾气上来,爷俩差点大打出手。
邻居听到动静过来把爷俩拉开,就问苏远航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哪能跟他爹吵闹。
苏远航就把食品厂的事告诉街坊四邻。
邻居们一听这是天大的好事,又埋怨老书记不该数落儿子。苏远航不光有工作,还是正式工,他应该高兴。公社书记就问邻居万一卖不掉拉回来怎么收场。
苏远航还没说话,邻居说做生意没有稳赚不赔的。试过至少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再者说了,革委会都不怕给苏远航和叶烦发工资,他们怕什么。
退一万步说,没成也没什么损失,山上挖的笋,摘的橘子,赶海捡的东西,都没花钱买。权当被台风吹走了。
公社书记无言以对,就很失望地说:“随便你们吧。我不管了。”
邻居拉着苏远航出去问什么时候去首都。
面对邻居的殷切希望,苏远航不敢吹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现在骗人,以后真没脸出门。苏远航就说相关手续还没下来,食品厂连个牌子都没有,还要打扫办公室,现在食品厂又只有他和叶烦两人,叶烦要照顾孩子——
邻居打断,叫苏远航明天一早来找他们,缺什么大家一起想办法。
翌日,苏远航还没吃饭邻居就在门口等着。
苏家所在的大队队长还把手扶拖拉机开出来,载着苏远航和邻居们去菜市场。
菜市场全称农副产品市场,有三间空房间,大队长就说用木板隔出一间当办公室,两间当仓库。江南雨水多,房顶墙壁都要修,地上再铺石子和木板,以防积水返潮。这些东西家家户户几乎都有,邻居们七嘴八舌替苏远航定下来。
邻居们这么积极不光因为他们没钱,还因为苏远航昨晚说以后缺人手就从各大队找,赚的钱上交一半,一半所有人平分。
两天,三间办公室焕然一新,办公室门口有一个牌匾,苏远航找下放到岛上的老师写的。两张办公的桌椅是两个大船主赞助的。
十几个参与改造的爷们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确定万事俱备,叫苏远航请叶烦。
叶烦家离菜市场不远,可一来一回也要十几分钟,大队长就开车送他过去,又开车带叶烦娘仨过来。
大宝看到办公桌就瞪他妈,这就是你说的不一样吗。
苏远航疑惑不解:“大宝怎么了?”
大宝很生气:“我不想和你说话!”
还没到众人腰身的小豆丁说出这话只会令人发笑。众人忍俊不禁。大宝气得小脸通红。
叶烦赶忙放下二宝蹲下哄他:“大宝担心我忙起来顾不上他和二宝。大宝,妈妈答应你,无论忙不忙,等你放寒假咱们都去姥姥家。好吗?”
大宝问:“今年吗?”
叶烦点头:“放心了吧?可以亲自告诉姥姥妈妈骗你。”
大宝大声澄清:“我不是告状精!”
当着众人的面小孩要面子,叶烦点头:“妈妈知道。大宝最讲道理。”
大宝点点头,还算妈妈了解我。
叶烦起身:“和妹妹在门口玩一会,妈妈跟叔叔伯伯们说点事?”
苏远航的远房弟弟说:“我去外面看着他俩。”
苏远航给叶烦介绍:“他是我一个叔叔的儿子,叫苏运城,今年二十一,还没结婚,有需要的话可以在这边看仓库。”指着办公室旁边两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仓库。够吗?”
叶烦点头:“堆满够装一火车皮。我可以留在办公室看着。你负责外面的事。他可以跟车,但一个人太少。虽然今天出发明天到,可火车上不安全。”
开车接叶烦的大队长问:“你看我们谁合适?”
叶烦:“只用自己人难以服众。”
门外的苏运城往后踉跄一下撞到墙上,疼痛让他清醒过来,犹豫再三,走到门口:“那,我算了吧。看仓库谁都能看。”
叶烦很意外,不错,是个好小伙子。叶烦笑道:“我还没说完。我一开始找的是苏书记。不是你哥出面这事办不成。凭这一点也该给他个名额。”问大队长等人,“还不知道吧?”
苏远航的邻居笑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老书记说你俩年轻成不了事。爷俩因为这事差点打起来。要不是我感觉不对跑得快,他还在医院躺着呢。”看着苏远航问:“没敢告诉叶,叶会计吧?”
叶烦:“还有这事?那现在呢?”
大队长摇头:“老书记固执。还是觉着不成。前几天过来看一眼,正好牌子没安,桌椅都在外面,说咱们就是一草台班子。”
父亲这么不给面子,苏远航很不好意思,脸色慢慢变得通红通红,跟八年前乍一听到停止高考时一样难受。
叶烦见他这样心里有气,被老书记气的,“我原计划慢慢来,看来不快不行。你爹天天唱衰,没等咱们开始大家的心气就散了。我回去就给首都写信,赶在八月十五前出一批货。”见大队长想说什么,“别急,出货需要运输车,运输车得找运输厂或车队。这里离码头近,就用岛上的车。装卸货都用岛上的人。这些年工资几乎没涨,以前装卸货多少钱,现在也是多少钱一天,对外就说临时工。船先不给钱,我记下,收了钱给大队。现在大船都是公家的吧?”
大队长点头:“我们队的大船属于我们队。谁要用就给点租金。”
叶烦:“大概需要五六个装卸工,还需要挑货整理货物的。还需要一两个跑造纸厂买纸箱买纸的。不过咱们刚起步,买纸箱的事,苏远航,交给你。顺便问问市里的供销社要不要首都特产。需要多少都让主任跟你签合同,货到付全款。概不赊账!否则都是替他们打工。”
苏远航点头:“还有吗?”
叶烦对大队长说:“除了苏运城,再招十个临时工,一个村一个。包装挑货的可以找女人。知道人选该怎么选吧?”
苏远航所在的莲华大队的大船主今天也在。叶烦一听说公社书记为难他儿子,瞬间火气上来,这点和他投脾气,以至于八年不敢冒尖的大船主忍不住说:“先挑穷的。”
叶烦:“只是这样?”
大船主被问住。
叶烦:“穷分很多种,有人因为懒,有人因为惹是生非家产都赔了。有人因病致穷。如果家里有能出海打鱼的壮劳力,这样的家庭也不考虑。老弱妇孺最艰难。老人女人不能搬货,就来这里看仓库挑货。”提醒苏远航,“以后这么挑人。但是也不能因为同情心把人都招过来。”
大队长赞同:“货卖出去家家户户都能分到钱,到时候日子就好过了。再说,还有大队部。就是大队部没钱,坐山靠海也饿不死。”
叶烦:“苏远航,你没经验,慢慢来。特快信一来一回也要十天。对了,跟车人——”看向那个大船主,“你和苏运城。”
大船主不敢信,简直眼冒金星:“我?”
叶烦对大队长以及其他人解释:“苏运城年轻,能撑一天一夜不睡。夜里火车到站的时候他可以下来看看有没有人扒火车。虽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可生意还是生意,必须找个见多识广的跟他去首都。不是这位同志也是别人。”
众人恍然大悟。但还是有人说:“可以学啊。”
大队长:“去哪里学?现在哪还有人四处跑生意。再说了,我们去首都,一火车皮东西,出点岔子怎么跟乡亲们交代?都不够老书记自己骂的。”
叶烦点头:“苏远航,第一次你也去,钱货都由你和书记谈。我改天把去年供销社卖的海鲜干笋橘子价格写下来,你抽空背下来,谈的时候心里有底。还有,第一次可以只拿押金。我以前工作的供销社有钱,主任要说付全款你也别客气。主任说他吃不下那么多货趁机压价,你就说没关系,可以找别的供销社问问。我一会就把东城西城供销社地址写给你。问谁介绍的,就说叶烦。这两家不搭理你也不用慌,还有申城。”
陈小慧那么好心提醒她耿致晔心里有人,又替她在乡下待七年,自己也该有所表示。
叶烦神色笃定,不慌不忙,苏远航就像有了主心骨,“那边你熟,听你的。我明天去运输队。运城识字,他可以和,这位叫苏多福,也算我们本家。”
那位大船主笑笑:“谢谢叶会计——”
叶烦摇头:“不用谢。你恰好在这里罢了。谢我不如说你运气好。”
苏多福:“对对,说谢太虚了。叶会计,你放心,去的时候运城看车,回来我看车。”
叶烦:“钱放好。”
苏多福点头:“钱在我在,我不在钱也在。”
可真贫啊!叶烦笑着摇摇头,问苏远航办公室有没有纸和笔。
办公室很干净,除了桌椅什么也没有。
叶烦见他一脸抱歉,不在意地说:“改天去我家拿吧。先统计货物,需要纸箱就出海,需要木箱就找岛上的工匠。该多少钱给多少钱。你没钱找我拿,我先垫着。包括去首都的路费和伙食费。我先拿五百。”
苏远航慌忙说:“不用这么多。”
苏多福:“叶会计这么说是怕你回头不敢问价。先去车队问问从码头到火车站需要多少钱。出发前再找叶会计拿钱也不迟。”
叶烦点头:“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大队长要开车送她。叶烦也没客气。
到家叶烦就问大宝:“妈妈有没有骗你?”
大宝:“妈妈下班了?”
叶烦点头:“妈妈七天前就上班了。”
一周前叶烦成为食品厂正式工,工资从七天前开始算,再过几天就能拿到这个月工资。七八块钱,下个月买菜钱有了。
“小叶,在家呢?”
叶烦:“是不是苗苗妈妈?”
大宝跑到门边看一下就回头说:“是的。”接着朝外喊,“庄姨姨,我妈妈在家,你进来吧。”
庄秋月进来,大宝才看到她身后还有一人,“妈妈,还有花姨。”
叶烦拿出两个玻璃杯倒两杯水,请两人坐下。
刘桂花直性子,快言快语:“你知道我俩来啊?”
叶烦笑着说:“我刚到家,椅子还没坐热你就来了,肯定盯着我呢。没事盯着我干嘛啊?”
刘桂花见她没生气,就放心问:“听说菜市场旁边新开了一个食品厂,你是会计?”
叶烦:“说是食品厂,其实是贸易公司。”
公司对二人而言太高大上,两人不由得坐直,听她细说。
叶烦:“食品厂需要加工食品,有自己的食品吧?我们不是。我们找村民拿货,卖给供销社。说难听点就是二道贩子。”
刘桂花震惊:“现在能这么干了?”
叶烦笑着摇头:“当然不行。所以叫食品厂啊。二道贩子赚钱揣自己兜里。我和厂长苏远航拿工资,上面发工资,赚的钱所有渔民平均分。你俩肯定好奇既然是横山公社的事怎么叫我当会计。因为他们没门路,需要我的关系把东西运到首都。”
刘桂花脱口而出:“不是因为耿团长?”
叶烦:“外面都这么传的?”
庄秋月惊讶:“你知道?”
叶烦哪能不知道,笑着说:“谁人背后无人说。我还知道有人嫉妒我。因为不遭人妒是庸才啊!”
刘桂花惊得没坐稳身体后仰:“你,你都不生气?”
叶烦:“大宝刚刚还担心我有了工作没空陪他和二宝,我哪有时间生气。再说了,跟一群不如我的人置气,犯得着吗。等我拿到工资,我就叫去首都送货的同事帮我买烤鸭卤鸡。大宝,二宝,以后你俩左手拿着鸡腿右手拿着鸭腿,哪里人多去哪里吃。”
庄秋月失笑:“你会气人!”
刘桂花问:“送货需要人吧?”
叶烦:“您别想了。岛上上万人等米下锅呢。”
刘桂花听多了风言风语,以为食品厂是耿致晔帮叶烦办的:“渔民以后不打鱼了?”
叶烦:“实话告诉你,厂长家也只有一个名额。还没敢给近亲。其他人一个大队一个。算上我,十三个人。五成老人小孩,四成渔民出海,还剩一成在家也有上千人。”
庄秋月拍拍刘桂花的手:“人家靠天吃饭也不容易。咱们家再难还有工资。”
刘桂花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叶,让你看笑话了。”
叶烦:“我理解。要是我自己的厂肯定优先考虑咱们自己人。”
刘桂花点头:“你想知道我们怎么知道的吗?”
叶烦果断摇头:“不想!”
刘桂花噎了一下。
叶烦道:“知道了想气她们的时候还得在她们跟前演戏。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二人哑然。
大宝忍不住问:“妈妈,不写信了吗?”
庄秋月下意识问:“什么信?”
叶烦:“在食品厂跟苏厂长说我回来就给首都供销社写信,出货前给他们拍电报,由他们出钱租车去火车站接货。”
庄秋月起身:“这事要紧。你忙吧。改天来——明天不上班吧?”
叶烦摇头:“工资少,需要我帮忙卖出去,还要我管账,苏厂长怕我不想干就叫我在家办公。”
庄秋月说句挺好就拉着刘桂花告辞。
叶烦揉揉儿子的小脑袋:“大宝不说妈妈都忘了。”
大宝其实不想听俩人絮叨:“妈妈,你说烤鸭,真的吗?”
“当然!但不是现在啊。”叶烦起身:“二宝,别坐地上,地上脏。”
大宝把她拉起来,扶着妹妹爬到椅子上,兄妹俩肩并肩看小人书。
叶烦拿着信纸出来看到俩孩子手里的书,决定再给小姑子写封信,叫她挑几本小人书,届时叫苏远航捎过来。
叶烦给主任的信简单,就说农历八月初可以出一批货,如有需要,尽快回复。
供销社最近可不好过。
叶烦走后耿致勤去过收购站——抢货。
收购站苦“叶”久矣,听说叶烦走了,认为供销社其他人不足为惧,等耿致勤过去,他们就派人捣乱。
耿致勤嘴巴会说,可她毕竟年轻脸皮薄,因为大哥二哥岳父遭到打压,不如叶烦底气足,没收到东西,还被气哭了。
这么丢脸的事耿致勤谁也没说。等到供销社眼泪干了,谁也不知道她哭过。大家见她车里干干净净,脸色不好,猜到小姑娘受委屈了,第二次就换个人去。
这人厉害,可是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比耿致勤还没底气硬碰硬,自然无功而返。
陈小慧终于弄清供销社的帐,就说她去。可她认为这年头四处闹革命,没人敢不讲理。
都有人敢公报私仇,耍无赖算什么。陈小慧跟他们讲道理差点被气晕过去。到供销社就骂那些人。骂累了就找耿致勤,问叶烦碰到这种事会怎么做。
耿致勤难得心平气和地说:“他们说嫂子不讲理,嫂子就叫他们去革委会。他们不敢动手,就吓唬卖东西给我嫂子的人民群众,说我嫂子违法乱纪。嫂子就说出了事她负责。后来他们告到上面,说我嫂子扰乱市场。上面来人核实,我嫂子就说老百姓穷得揭不开锅,以后上你们家吃去。”
陈小慧震惊:“这不是耍无赖吗?”
耿致勤:“上面的同志也是这样说的。能让人吃饱饭,无赖就无赖。她不怕挨骂。有本事就把她抓起来。她也想知道她犯了哪条法律法规。要是没有,就向上面提意见,禁止供销社同情吃不上饭的老百姓。禁止供销社买收购站不要的东西。收购站不是有本事吗,那全收了。”
陈小慧见主任出来,问主任:“收购站不能收下卖给我们?”
主任:“收购站的东西到我们手里得加油费和人工费吧?最便宜也没我们直接找农户买便宜。我们找收购站买的东西贵就没法特价处理。那我们就不能买那么多。”
陈小慧:“收购站不能分三六九等吗?”
主任点头:“平时需要一个小时,分开挑选的话需要忙半天。”
耿致勤:“收购站不卖东西没奖金。除非你给他们发奖金。”
主任点头。
陈小慧纳闷:“我们找农户买东西也没少找收购站买啊。”
耿致勤:“怎么说呢,没面子吧。还有一点,觉着我嫂子故意挑衅吧。”
主任:“以前他们来送货,咱们得客客气气的,端茶倒水递烟。不然晚半天,街坊邻居吃不上菜得气的骂娘。他们说车坏了,我们就算知道他们故意的也不能说什么。”
陈小慧想象一下他们在别的供销社当大爷,到这里就当他们送货的,这种落差确实让人怪难受的。
主任坐下:“也不知道叶烦怎么样。有了鲍鱼大虾,还有海带紫菜,数九寒冬有橘子,谁还去收购站。”
就在这个时候,卖花露水雪花膏的大姐跑过来:“叶会计来信了。”看陈小慧还没回办公室,猛然停下,“叶烦,叶烦来信了。”
主任接过去:“陈会计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忙去吧。”
大姐提醒:“两封信。还有一封写给小勤的。”
主任仔细一看,差点把耿致勤的信撕了:“就在这儿看。”说着话把叶烦给他的信拆开,看个开头,主任就露出笑意,“成了!我去给叶——小勤,你嫂子信上说什么?”
耿致勤:“大宝的小人书看包浆了,叫我再给大宝挑几本。”
主任:“你这就去。小陈,下午没事吧?”
陈小慧为了今天出去昨晚忙半夜:“没事。”
主任:“你家——我是说叶家离西城的供销社不远吧?你提前下班,跟那边说我有一火车皮南方海鲜,问他要不要,届时给他一半。”
耿致勤:“下个月中秋,咱们自己卖不完?”
主任点头:“年轻人,眼窝浅啊。现在想着他们,哪天真卖不完,人家也愿意帮咱们。现在吃独食,回头他们得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