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迷星”会所。

    这是一家非常高档的会所,准入门槛相当之高,因而没有一般娱乐场所的乌烟瘴气,出入的客人也都非富即贵。

    此刻夜已经深沉,暧昧的灯光照亮了复古的吧台,台上的女歌手随意地拨弄吉他,嗓音慵懒迷人。零星的几个客人坐在卡座里,发出切切的交谈声。

    闻秋刚忙完,坐在吧台后面偷歇了口气。昨天复习得太晚,小知了又哭闹个不停,他一整夜都没有好好休息。而每天晚上他又不得不来这里打工,这是他能找到的时间最短开价最高的工作了。

    领班不知怎么的,眼神一下叼住了他:“小闻,把这些酒送到v309号房。”

    银质的托盘上是好几瓶高档洋酒,光是开瓶费就很可观。闻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道:“我有些头痛,让阿瑜去吧。”

    “别别别,”阿瑜倚在吧台上,嗤笑道,“这种好事哪轮得到我啊,人家指名要你去呢!”

    “就是,曹老板连续点了好几天的轩尼诗,不就是为了你嘛,高低给点面子,别板着张脸,让客人不开心。”领班硬是把托盘往他手里塞。

    闻秋推辞不了,只好端着酒慢吞吞地朝电梯走去。

    他还没累到走不动的地步,只是这个曹老板嘴巴很不干净,看自己的眼神也很脏。

    “迷星”的老板很有权势,管理也严。客人看上了谁想带走的话,是需要和店里打声招呼的。他们这些服务生,可以选择卖也可以选择不卖。

    闻秋知道那些人给自己的报价很高,但是他并没有卖身的打算,至今倒也没遇上什么麻烦——直到这个曹老板看上了他。

    敲门进去,曹老板喝得醉醺醺地抬起了头,当即对他吹了声口哨。这厮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生意起家,马仔们都是膀大腰粗的光头,都跟着朝自己露出了坏笑。

    闻秋弯下腰,把酒放在桌上,然后熟练地打开酒瓶替他斟酒,全程没吭一声。

    曹老板也不在意,醉醺醺地对身边人说道:“上次我在拍卖行、嗝,正遇上迷星的陆老板,我就直夸他品味好。你看看这制服的设计,诶,跟外面那种暴露的嫩模不一样,包得严严实实的,就在低头的时候啊露出那么一点……嘶,就是那一点点最让人受不了……”

    一边说,他一边用淫邪的目光在闻秋身上舔来舔去。服务生的制服腰身非常窄,其他人穿起来都觉得勒,只有他觉得正好。衬衫是没有最上面那几枚扣子的,半掩不掩地敞着,如果客人愿意,可以往里面塞小费。

    闻秋强忍着恶心开完了酒,脸上浮现一个客套的笑容:“曹老板,酒开好了,您慢喝……”

    “但要我说,陆老板挑人的品味还要好!”曹老板忽然伸手一捞,就把闻秋拽了过去,掐住他的下巴笑道,“你们看看这小脸,反正我是没见过这种……”

    闻秋挣扎了一下,就发现他攥得更紧了。他不敢动,声音维持着公事公办的平静:“曹老板,我是不做那个的,这个您可以问我们陆老板。您要是喜欢,我给您推荐几个漂亮的,这样您玩得也开心……”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脸上,闻秋惊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就看到曹老板指着自己的脸骂道:“别给脸不要脸,老子给你点了七八天的酒了,你就还是第一天那副德性,装模作样给谁看?!”

    他一边骂,一边朝手下们使了个脸色。那群光头整齐划一地站了起来,退到房间角落背过身去,把长沙发空了出来。

    曹老板强行拽着他往沙发上按,肥硕的身子压下来,笑道:“你们陆老板只说不能带走,那我就在他店里把你办了,也是一样的……别动!跟我还让你委屈了不成?!”

    闻秋惊恐地睁大眼睛,奋力推拒挣扎,嘴唇咬紧着一声不吭,因为他知道越是哭喊越会激起施暴者的凶性。

    “操你妈的,力气那么大!”曹老板见摁不住他,直接放出了大量的alpha信息素,想凭生理特性压制他,“等会儿在床上你最好也扭得卖力点!”

    刺激的气味钻入鼻腔,闻秋一阵头晕目眩,难受得直想吐。几个月来身体的病痛、考试的压力、照顾孩子的疲惫全都像雪崩一样砸了下来,压垮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他一把抓住台上的玻璃烟灰缸,劈头盖脸地就朝曹老板砸去。

    一声尖锐的鸣响,玻璃飞溅,血腥气弥漫开来。

    曹老板也没想到他敢对自己动手,慌忙地一挡,手被划出了鲜红的口子,他“哎哟”怪叫一声,“找死啊你!”

    闻秋趁机摆脱他的桎梏,转身跑向门外。那群光头都在角落里面壁,追出来时就慢了一步,抓住了他的制服外套。闻秋像一条滑不溜手的鱼,一下子挣脱了外套,拼了命地往前跑去。

    只要今天能跑掉,他就立刻回家,带上小知了离开这个城市。就像当初逃离别墅一样,曹老板抓不住他,谁都抓不住他,至少还可以再回到外婆家——

    “砰”的一声,闻秋在拐角处迎面撞到了一个人。那感觉简直像是撞到了一堵墙,对方晃也没晃一下,仅是灵巧地侧身一偏,他却七荤八素地往前摔去。

    那人倒是心肠好,胳膊一伸就捞住了他,然后便“咦”了一声。

    这一耽搁,那群光头全都追了过来。闻秋急得要死,还想要跑,然而男人的胳膊铸铁一般,将他固定在原地,那把嗓音倒是很悦耳:“撞了人不说抱歉吗?”

    闻秋这才恍惚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对方很高,给人以无形的压迫感,是一个显而易见的alpha。当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即使是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境地,闻秋都愣了一下。

    这种逼人的英俊简直叫人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就说了声“对不起”。

    “哦,没关系,不太痛。你也没事吧?”男人松开了他,然后抬起自己的胳膊嗅了嗅,“嗯……桂花味的?”

    闻秋的大脑宕机得厉害,所以他一时没理解男人此刻的举动。

    而更奇怪的是,当他们在进行这段没营养的对话时,那群光头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大气不敢出地在一旁站着。

    难道……他们怕他?

    这个认知让闻秋的心颤了颤,一个主意在他脑海里飞快地成形。顾不上羞耻,他伸手环住了男人的腰,挤出一个甜甜的笑来:“裴少,您终于来啦。”

    “裴少”闻言低下头,那黑色的眼瞳不带任何温度地看向他,仿佛一种无言的审视。闻秋紧张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知道男人也能感觉到。

    那群光头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这时曹老板也追了过来,大喘气着叫骂道:“怎么不捉住他?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忽然,他望见了alpha,表情立刻凝滞住了,满脸的横肉硬是挤出一个谄笑来:“哦,裴少,您也在啊?”

    闻秋一怔,他只是随口编了一个名字,没想到这个alpha真的姓裴!

    “是啊,刚和姚总打牌,小赢一手,姚总吵着要我请客呢。”裴渡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闻秋僵在原地,有些骑虎难下。他能看得出这个裴少一定具有某种地位,所以会让无法无天的曹老板都感到忌惮。

    然而他和曹老板认识,自己却只是一个撞到他的过路人,他凭什么要帮自己呢?

    闻秋深吸一口气,忽然抓住了裴少的一只手,按在了自己敞开的领口处,带着泪光抬眼看向他:“不是说好今天陪我的吗?带我一起去嘛。”

    裴渡看着他肿胀的半边脸颊、湿红的眼角、还有那小心翼翼的讨好的眼神,真像一只可怜的鸟儿,惊慌失措地钻进老鹰的巢穴寻求庇护。

    他没兴趣管一个小服务生的事,然而不得不说这张脸真的很符合他的胃口。那皮肤的触感温软细腻,喉结微微颤着,真不敢想象稍微用力掐下去,会有多么美妙的反应。

    在裴少没有回应的那两秒里,闻秋的心渐渐荡到了谷底。他赌错了,他看到了男人眼里的兴味,所以产生了不该有的期待。

    他已经可以想象自己被曹老板抓住的后果。店里最贱的服务生也不愿意跟他走,因为他玩得很脏,好几次把人玩到医院里去。自己又那样忤逆和弄伤了他……

    曹老板也意识到了什么,搓了搓手道:“裴少别听他胡言乱语的,小宠物不懂事,让您见笑了。我肯定带回去好好调教,改天再来找您赔不是。”

    说着,他便来拽闻秋。

    然而裴渡却没有松手的意思,他连一开始那点礼貌的笑意都没有了,只是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曹老板,我的人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宠物了?”

    “啊?哦,这……”

    曹老板一怔,就知道到手的鸭子飞了,这服务生好大的魅力,居然让眼高于顶的裴少都看上了!他心里有气,然而又不敢造次,“哈哈,看来是我搞错了……”

    光头里还有不大服气的,上前一步想说什么,曹老板连忙瞪了他一眼,恭敬地朝裴少道:“那么,您慢走。这孩子八成还是个雏,您玩得尽兴……”

    裴渡没有再理他,揽着闻秋扬长而去,随便找了一间空房间,将他推了进去,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走廊的光线被吞没殆尽。

    空气忽然变得极端静谧,闻秋惊惧地喘息着,不仅仅是因为刚刚逃出生天,更因为突然和一个顶a同处一室,他感到呼吸都变得万分困难。

    而且……刚刚的确是自己主动引诱了他,凡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这个裴少真起了心思,自己还要再逃一次吗?

    “谢谢……”闻秋目测了一下和门口的距离,决定还是先尝试沟通,“我们之前也不认识,您还能这样帮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你不认识我?”裴渡松弛地在沙发上一靠,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那怎么知道我姓裴?”

    事实上,从看到这个omega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有点眼熟,想必是以前在哪里见过,留下了浅浅的印象。

    闻秋张了张口,发现真的有口难辩。他一直在受裴家基金会的资助,所以自然记住了这个江河市的名门望族。想要吓跑曹老板那伙人,他下意识就选择了这个姓——谁能想到他真的姓裴!

    而且看他的穿着和气质,难道说真的和那个裴家有关系?闻秋心里直打鼓。

    见他咬着嘴唇不回答,裴渡也没有一定要一个答案,只是问道:“他们喂你吃了什么药?”

    这个问题又让闻秋摸不着头脑,他虽然被曹老板强迫按倒了,但肯定没吃任何不该吃的东西。为什么他会这么问?

    “我没吃什么药……”闻秋想不明白,所以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就见裴少脸上浮起古怪的笑意,抬手指了指他的胸口。

    闻秋低头一看,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他看到衬衫的胸口处有两团湿润,而那两点极为不堪地挺立着。这种制服衬衫本来就很透,被打湿后更是什么都一览无余了。

    继而他想到刚才自己撞到裴少,他正好是揽住了自己的胸口。他是男性omega,哺乳期也只有一点点奶水,应该就是那时候挤出来了一点,怪不得当时裴少闻了闻还说是桂花味的——那根本就是自己溢出来的信息素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