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冬一群人都怕裴煦直接起身走了,但他们还是不太了解裴煦。
他只会越战越勇,从无退缩。
后面的几轮里,裴煦终于又千幸万苦地出动了,拿到了几张线索牌,并且后发制人地对某个宿敌用尽了攻击牌。
“抢夺两张功能牌。”
“停止一回合。”
“手牌全部变卖。”
“杀。”
“杀!”
手牌一张一张被面无表情的裴煦扔在霍应汀面前,噼啪作响,别人都以为裴煦在生气,但霍应汀看着裴煦越来越亮的眼底,心想,这人分明是杀红了眼,上头了。
裴煦对他喊出“杀”字的时候完全不像游戏前淡漠的样子,脸上的兴奋做不了假。
霍应汀被他缴走了所有手牌,老老实实地把快走了一圈的棋子拿回了初始位置。
“这么记仇?”霍应汀问他。
裴煦玩在兴头上没出声,只是抽空瞥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不然呢?
霍应汀哼笑。
贺重春的棋子率先走完了一圈,按照规定,同组玩家之间可以开始线索交换。
自由讨论时间,肖臻走到了裴煦身边蹲下,扶着他的把手,开始说自己的线索。
“弗兰克在七月六日晚上八点死亡,目击者肖恩和贝利七点半左右在一家影院门口见过他,当时弗兰克身边没有同行者,他似乎在等什么人。”
“时间往前推,另一目击者——炸鸡店的老板——在晚上六点左右见过弗兰克和另一个人来他的店里用餐,两人分开时有所争执。弗兰克当时带着手表,但手腕上有伤。”
“弗兰克是一位艺术家,但身负巨额债款,是在b市采风时遇害的。肖恩与被害者曾一度春宵。”
“弗兰克和b市很多人都有过露水情缘,钻石大王维尔先生、大学教授杰克森......”
“肖恩是b市有名的浪荡贵族,贝利是高中学生,两人是情侣关系,还有......”
......
他说了一大串,最后得出自己的结论:“我觉得凶手是肖恩,弗兰克很有可能因为贪图肖恩的钱财而起了杀心,最终被肖恩反杀,而肖恩为了做不在场证明,拉上了自己的伴侣作伪证。”
裴煦静静地听完,干脆利落地否决:“不对。”
“什么?”
裴煦看着他,问:“你拿到过贝利的线索吗?”
“有拿到,但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怎么了?”
裴煦点了点自己的棋子,回忆着线索椅子不错地缓缓背道:“两天后贝利就要和肖恩去约会了,他很期待这次约会,于是特地去了一趟理发店,将自己的头发染成和肖恩一样的金色,他要给肖恩一个惊喜!但贝利没想到约会当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没看成电影,还在警署做了一晚上的目击证人笔录。真是糟糕的一天,不过没关系,只要能和肖恩在一起,做什么都行。”
裴煦甚至还模仿着游戏里那个很爱伴侣的天真男孩的语气,没察觉到惹来了边上某人的视线。
裴煦停了停,替仍旧不解的肖臻默哀了两秒智商,干脆直接了当地开了口:“凶手是——”
“贝利。”看着他的霍应汀接上了话。
裴煦:“......”
他看着霍应汀,磨牙。
嘴真快啊。
“啊?”那边还在讨论的贺重春抬起头,不解,“一个小孩儿能杀什么人啊?”
霍应汀直接站起来在最中央的机器上输入了“贝利”的名字,点击确认,“恭喜玩家成功破获此案”就跳了出来。
“......真是贝利?”贺闻冬愣了愣,“我还以为他就是个恋爱脑,还在猜是不是那个教授呢。煦,你也想到是贝利了?”
“嗯。教授有特殊癖好,经常把弗兰克伤得浑身是伤,确实很难排除,”裴煦自己找出了答案,也没那么在乎一场游戏的输赢,将自己刚刚抽到的那个线索摊开来给众人看,“这里的角色每个都有一些精神上的问题,教授已经说过了。炸鸡店老板连弗兰克手上的伤都记得,是偷窥癖,钻石大王说过弗兰克哭起来很美,哭泣癖。至于肖恩......他算是最正常的,但是他出轨,道德问题。所以根据以上信息和贝利的线索,我推测贝利有极端的掌控欲。”
裴煦并不知道自己语气坦然地说出这些特殊癖好名字的模样会给人多大的冲击,就像是高高在上纯洁的天使在给犯下大错的犯人降罪,不带感情,毫无怜悯,更不懂情欲。
“你们应该都看到了炸鸡店老板说见过弗兰克和人争吵的线索,如果和弗兰克争吵的人是除了贝利以外的几个人,他们的地点应该会是在酒店、民宿、家里这些有床或私密的地方,而绝对不是一个高中生会喜欢去的油腻炸鸡店。”
“贝利应该早就发现了肖恩出轨,极端的掌控欲让他无法接受这件事,于是他把弗兰克约在了炸鸡店,希望能劝服弗兰克离开肖恩。但显而易见,两人谈崩了。贝利之所以染头发,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给肖恩一个惊喜’,而是因为高中生幼稚的心理,贝利想在弗兰克面前制造一种“情侣款”的耀武扬威。还有一个原因,他当晚应该拿了肖恩的手机约弗兰克在影院见面,而昏暗的影院里,见到一头金发的弗兰克会下意识认为是肖恩来了,从而降低防备,让贝利有机会动手。”
裴煦一口气说完,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眼神询问贺重春和贺闻冬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结果裴松沅开了口:“那照你这么说,为什么贝利还要拉着肖恩一起去影院呢?他们明明在影院门口和弗兰克见过,贝利不怕事情败露吗?”
“你做坏事的时候会和同伙在警察面前相认吗?”裴煦反问了一句。
裴松沅不说话了。
“恶趣味。”裴煦觉得很有意思,这个贝利和他还有点像,“贝利应该很希望他们在影院门口就闹起来,这是他给弗兰克和肖恩的最后一次机会,只要肖恩坦白或许结局就不会是这样,只可惜......他们不珍惜。”
裴煦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肖臻,忽然笑了。
“肖臻,你猜猜,后来肖恩有没有死?”
*
一场分析把几个人分析的毛骨悚然,在场除了同样猜到了的霍应汀,每个人脸上都是“原来如此”的震惊。
但因为最早说出凶手的是霍应汀,所以裴煦和贺闻冬两组还是输了,需要接受惩罚。
裴松沅从裴煦仅凭“染头发”和“炸鸡店”就推出凶手的逆天分析中抽离,原本不大高兴的脸瞬间喜上眉梢,他对霍应汀说:“霍哥,刚刚我哥分析了那么一大通,也不算全输了,不如您手下留情,我来惩罚哥哥这组,您去惩罚贺总那组?”
合情合理的,再说裴松沅和贺闻冬他们也不认识,惩罚起来别别扭扭的,所以霍应汀说了句“行”。
贺家兄弟这边的惩罚果然很符合霍应汀的惨无人道,霍应汀一边举着手机,一边看着贺闻冬和贺重春屈辱地跳着草裙舞,嘴上还懒懒地催:
“扭起来别停啊,谁扭得不好我就把视频发朋友圈去。”
“收腹提臀。”
“贺重春你扭得像蛆,唉真恶心。”
“贺闻冬你也当仁不让。”
贺闻冬咆哮:“霍应汀你给我去死啊!!”
一场丧权辱国的草裙舞结束,霍应汀满意地收起手机,一转头,发现裴煦捂着脸,似乎也觉得辣眼睛。他收回目光,眼底慢慢染上笑意。
裴松沅不敢笑贺家兄弟,忍笑忍得辛苦,开口说自己的惩罚。
“给通话记录里最近联系过的第一个人打电话说‘我喜欢你’。”
霍应汀皱了皱眉,眼神直直朝裴松沅看过去。
这种惩罚对一般人倒没什么,但裴煦这种性格的人,这辈子会不会对人说出一句“我喜欢你”都是问题,更别说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地说了。
想起生日晚宴那回,眼前这个人明知道裴煦花粉过敏还故意在家里布置了那么多鲜花,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恶心。
再说这种话,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吗?
霍应汀的眼里带上了冷意,对裴松沅的态度从不屑一顾转变到了不耐烦。
贺闻冬也想到了这点,刚想开口做恶人说换一个,就见裴煦拿出手机点开了通话记录第一个,直接拨了出去。
贺闻冬好奇地闭上了嘴。
虽然他力挺兄弟,但也好奇兄弟啊!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像是寸步不离地等着裴煦电话似的,开了免提的听筒里传来陆执中气十足的声音:“裴总?”
霍应汀在听到是陆执的时候就把挺直的背靠了回去。
“嗯。”裴煦撑着下巴点了点手机屏幕,叫了一声,“陆执。”
“是,裴总有什么吩咐?”
裴煦轻笑了一声,随意地开口:“哦,没事,就是告诉你我喜欢你。”
他说的很轻,绕着海风打了几转,甚至尾音还有些拉长的小勾子,听起来就勾在人心里似的。霍应汀拉了拉领口透气。
“......”电话沉寂了三秒陆执才义正言辞道,“裴总,我有对象了。”
“哦。好的,那我们不能在一起了。”裴煦耸了耸肩,也没管自己的特助一夜之间哪儿来的对象,抬手就要挂电话。
贺闻冬几个人都在疑惑。
他都不解释一下是在玩游戏!??还能这么玩儿的!?
陆执在那头桀桀桀笑得很愚蠢:“裴总,这个月奖金我还能拥有吗?没有的话这电话录音我可就传出去了!”
一个玩笑开得超过了上下级的界限,但旁人一听就明白了陆执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是一场游戏的恶作剧电话,还很配合地帮助裴煦演完了。
甚至现在还在戏里。
裴煦嫌他丢人,挂电话前扔下一句:“拿你奖金滚。”
陆执开开心心的“好嘞您玩得开心!”被他挂在了话中间。
裴煦一通电话无惊无险地打完,弯弯唇,似乎这对他来说是无关痛痒的惩罚。
该轮到肖臻了。
比起裴煦的爽快,肖臻明显扭捏多了。
但他从刚刚游戏结束开始就魂不守舍的。
还是裴松沅在边上撺掇道:“肖哥,你说完‘我喜欢你’就解释你是在玩游戏输了就好了。”
“......好吧。”
肖臻拿起手机来,点开通话记录,点了第一个电话。
霍应汀坐在肖臻边上,眼尖地看到他的备注是两个很亲昵的字。
——小煦。
霍应汀轻轻皱眉。
“喂。”
左侧,裴煦接起了电话。
“......妈呀......”贺重春已经数不清今晚吸了几口凉气了。
“修罗场。”贺闻冬和他弟弟靠在一起,还没从草裙舞里缓过来就又被抡了一锤。
裴松沅的笑也愣在了脸上,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方向。
“说啊。”
裴煦坐在那里,声音和手机里有些失真的声音略微有些时差地传出。
他分明笑着,却不达眼底。
“......我、”肖臻说得有些艰难,似乎是有些难堪,“我喜欢你。”
其实肖臻的反应很奇怪,不同于裴煦的从容,他反而很紧张。但游戏而已,在场的又都是知情人,根本不至于这么难以启齿,而且实在不行还可以罚酒。
但他这样的反应,很容易就让人觉得他是恐同,又或者......是和裴煦之间发生过什么导致场面这么凝滞的事情。
但裴煦的回答更出乎他们的意料。
一般按照裴煦的习惯,他可能会直接挂电话,或者是说个“哦”或“嗯”,甚至不会反问一句“所以?”。
但这一次,裴煦却出乎意料地说。
“我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