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煦冷冰冰的一句话像把肖臻的勇气都耗完了,他连电话都忘记挂了,起身失魂落魄地说了句“抱歉”就离席落荒而逃。
这下连傻子都看出来了,肖臻喜欢裴煦。
霍应汀心里虽然早有猜想,但被证实后也还是有些惊讶。
他看着裴煦,后者像是在发呆,看不出在想什么。
裴煦的脑子的确在放空,他对肖臻太过厌恶,刚刚一时没忍住。
直到现在,因为推理和“杀”了霍应汀的兴奋才完全冷却下来,意识到自己把气氛弄得太过凝滞,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主动提出要不要玩些别的游戏。
贺闻冬和贺重春自然带头说好,只有裴松沅答应得勉勉强强。
于是剩下的五个人就从uno玩到德国心脏病,从斗地主玩到了炸金花,裴煦一改先前推理时的杀气,噙着最官方的笑温温和和地参与着。
最后一群人闹到了快十一点,最爱玩的贺重春站起来提议:“最后玩个大的!扔骰子,扔到谁谁跳泳池里游一圈怎么样!!”
贺闻冬拍了他脑门一巴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高兴嘛!汀,玩儿不?裴哥?”
霍应汀无所谓,裴煦为着之前的事也表示可以。
裴松沅也没有拒绝。
于是一群人又开始扔骰子。
但裴煦运气实在太差,第一个就扔到了代表自己的一个“二”。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了。
霍应汀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裴煦无奈得要命,把头发往后撩,直接站起来脱掉外套和上衣,露出了劲瘦的上半身,腰腹肌肉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六块腹肌整齐地码着,腰线和流畅的人鱼线一直没入短裤之中,再往下,就不可窥视亵渎了。
裴煦走到泳池边,连犹豫都没有,一个很专业的动作入水。
水花四溅,哗啦啦的声响伴随着他自由泳手臂和脚的摆动声音,裴煦在夜色下像一条灵活自由游鱼,似乎要一直游向远方。
“我去!哥,裴哥身材真好啊!”贺重春后知后觉感叹。
贺闻冬又往他头上拍了一巴掌:“闭嘴!”
但这回霍应汀觉得贺重春说对得没错,明明泳池波光粼粼,晃眼得要命,他却只记得那人转过身时腰间两个漂亮的腰窝,和白的比水面还亮的身体。
霍应汀喝了口果汁,想,这人虽然瘦,脱了衣服倒没有他想的那么纤细。
游泳池往返一百米,裴煦很快踩着楼梯脱水而出。
接过贺闻冬递过来的浴巾擦干,裴煦的头发已经全湿了湿答答地往后滴水,他刚套上衣服,身上忽然被扔了件防风又保暖的风衣。
“穿着。”霍应汀收回手。
他脸色自然,裴煦却莫名其妙,不过的确有些冷,他把风衣随便盖在自己身上,挡住了吹向自己的风。
“谢谢。”裴煦说。
第二个扔骰子的是裴松沅,他拿起骰子,扣在掌心里双手合十,祈祷了一番不要扔到自己,然后才把骰子丢了出去。
又是二。
裴煦没忍住在心里骂出声了。
他扯下自己身上的风衣还给霍应汀,又脱了衣服。对着人他没有表现什么,甚至还安抚地对着贺闻冬笑了笑,但到泳池边时他还是烦躁地抄了把头发。
裴煦又下水了。
“哥……”贺重春目瞪口呆。
“闭嘴。”
他弟弟这个完蛋玩意儿提的什么鬼主意,贺闻冬想死。
唯有霍应汀看了眼脸上不好意思却压不下嘴角的裴松沅,若有所思。
裴煦游了一圈上来,明明水是恒温的舒适温度,他却觉得浑身都躁得很。他感觉今天自己和骰子犯冲,特别是“二”这个数字。
这一次他上岸后没再坐下,只是湿答答地站在边上。
贺重春问他怎么了,裴煦冷哼一声,还有闲心开玩笑:“等着再下水。”
说完,他瞥了一眼裴松沅,后者慌乱地移开目光。
贺重春祈祷着丢出了骰子。
二。
裴煦搭着椅背,直接没忍住笑出声。
贺重春都快吓哭了,瑟瑟发抖地对裴煦道:“不是,裴哥,我真不是故意,你别怪我,别、别生气,要不我帮你下水吧?”
裴煦觉得这小孩儿好笑,一把按下他,语气淡淡。
“谁生你气了,愿赌服输,坐着。”
裴煦又游了一圈。
耳畔水深不停,霍应汀沉下的目光慢慢从裴煦那儿收了回来,落到了裴松沅身上,审视而凌厉。
裴煦扔到自己可能是因为倒霉,但接下来连续两次都是“二”,不会有那么巧的事。
只有他......裴淞沅。
雕虫小技,但霍应汀最烦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裴松沅被他看得有些心惊,意识到自己做得太明显了。
今天一晚上都没什么人给他好脸色,裴煦还出尽了风头,甚至连一直被他拿捏着的肖臻都因为裴煦而失态离场,裴松沅一时情急,才把早就准备好的骰子调包。
但......
他咬唇想,得想个办法调回来,不然就真的太明显了,而且看裴煦那样子,似乎是已经怀疑他了。
裴松沅按下乱跳的心,装作惊讶的样子,拿起那颗骰子道:“怎么三次都是二?这骰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啊!”
手腕猛得传来酸痛,他失去所有的力道,酸软传遍了整条手臂,同一时间,两颗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骰子同时掉在了桌子上。
霍应汀已经站了起来,一米九二的身躯笼下一片阴影,令人窒息的压迫扑面。
他长指拾起那颗有问题的骰子,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在桌子上,然后低头,朝着上面扔出来的一个二点冷笑。
“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他重复,又反问。
“你说呢?”
......
裴煦回来的时候直接站在裴松沅面前不走了,他本来想直接戳穿人然后把人丢水里按个个把小时的,结果喘着气抹了把脸上的水后,才发现桌前的几个人气氛很凝重。
打个比方就是裴松沅好像已经死了,剩下的人在集体哀悼似的。
裴煦挑眉,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最善于制造这种气氛的霍应汀。
结果后者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裴煦心说我又不是你家小猫小狗,但好奇心驱使,他还是走了过去。
霍应汀看他这听话不带刺儿的模样就心情好,他把手里的骰子递给裴煦。
“扔一个。”
裴煦看他:“?”
“商量了一下,太晚了,再玩最后一把就回去休息。你下水最多,你来扔。”霍应汀两手枕在脑后,目光看向贺重春,“你说是不是?”
贺重春哪敢说一个不字:“是是是,裴哥,你看我哥都困成哑巴了。”
被迫困成哑巴实则是被刚刚发怒的霍应汀快吓死了的贺闻冬:“......”
裴煦觉得怪,但扫了眼情绪明显不对的裴松沅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他随手一丢。
结果骰子沾了水,在桌上滑出了一段句距离,直接朝桌子外面转去。
掉落桌面之际一只大手接住了骰子,然后手指转了转,将骰子直接扣在了桌面上。
霍应汀收回手,念出了骰子上的点数:“四。”
正好是裴松沅对应的数字。
霍应汀的行为太过霸道,这下不用人说,裴煦自己都知道是这人是在帮他出气了,虽然有些突如其来,但别说,裴煦现在心情好得快上天了。
“松沅。”他擦着头上的水珠,笑得很纯净,又意有所指,“下水吧?”
裴松沅的脸色难看得像死了三天,但裴煦很高兴,甚至还想在裴氏门口挂两个大红灯笼,然后再给贺氏和霍氏门口也挂两个,但没办法,太招摇了,只能想想作罢。
裴煦遗憾地摇摇头,然后跟着裴松沅走到泳池边。
裴松沅转身看他,想生气,却又碍于霍应汀的目光而不敢,只能脸上乞求:“哥......”
裴煦根本不搭理,直接伸手一推,把人推下水了。
扑通一声,水花全部扑在裴煦身上,刚擦干的身体再次湿透。
但裴煦不生气,甚至心情很好,他蹲下身,小臂肌肉爆发,一把拉起了在水里扑腾的裴松沅。
提着头发将人狠狠拉近自己,语气揶揄,压低的声音却更像催命。
“松沅,我是不是说过,别叫我‘哥’?”
*
贺重春跟着他哥只见过裴煦温柔的一面,今天第一次见裴煦疯成这样,对比太强烈太突然,一晚上他嗓子都快倒吸通风了,小声问他哥:“哥,裴哥这么......凶的啊?”
他把那个“疯”字咽了回去。
他忽然记起那天和霍应汀讲的八卦,想到裴煦十五岁的时候和一群家长领导直接说肖臻死了的场景,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他觉得,现在勾着漫不经心笑意的裴煦,真的很像会讲出这样的话来的样子。
“怕什么,也不看看今天是谁先找的事,你裴哥从来不乱欺负人,人性格好着呢,心软善良又厉害,高一那年还替我揍了群混混。当然,人好,但卷死我这件事除外。”贺闻冬只怜爱地摸摸弟弟的头,他认识裴煦很久了,不是第一次见裴煦这个样子。
虽然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也花了点时间去适应,但绝没有他弟这样不值钱。
只是他更惊讶的是今天霍应汀会突然发难。
毕竟外界都传裴煦和霍应汀不对付,而且今天几轮游戏也能看出来两个人之间的针锋相对。
贺闻冬问:“你和应汀比我熟,他生气原来是这样的?”
裴煦第三次下水那会儿霍应汀就和克制已久的火山喷发似的。
一句“你算什么东西”就把裴松沅吓出泪花来,连贺闻冬这个见惯了大场面旁观者都觉得吓人。
这就是霍氏未来掌权人的致命压迫吗。
结果他弟也和他刚才似的,着急为好友解释:“汀哥很好的,这次都是因为不想让我夹在洛舟中间难做人才答应来度假的,汀哥很好的!就是人看着混了点,真的很好的!”
说完,兄弟俩对视一眼,心里同时想——人真是复杂啊。
耳边又传来裴松沅扑腾的声音,裴煦站在岸边欣赏,霍应汀伸手把风衣又扔在裴煦身上,然后站在裴煦身后,时不时在裴松沅想要悄悄扒拉上岸的时候冷不丁说一句“我让你上岸了么?”
然后裴松沅就又咕噜咕噜沉下去了。
兄弟俩又对视一眼,再次心有灵犀——仗势欺人好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