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江春也畅快地沐浴在月光里。
也不管头发上、脸上、全身上下那些黏糊糊的血污和其他的不明液体,如同溺水者般贪婪地去呼吸每一口空气。
等到稍微缓和了那股渴望,他才抹了一把脸,擦干净脸上那些红的、绿的、透明的汁液。
青年的脸庞终于完整地展现出来,他的五官是极致的精致,轮廓深邃到恰到好处。
但这些都没有他的眼睛令人夺目,那是种非常独特的紫色,轻盈的,朦胧的,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浪漫以及……诡秘。
在月色笼罩下,展现出不似人类的奇异魅力。
入江春也看向夜空中的圆月,露出了一个愉悦的表情。
他喜欢月亮,如同月亮对他的喜欢,是克制的,温柔的。
不像其他的存在,太过霸道,动不动就要把人弄得彻底疯狂,不留一丝理智。
但晒月亮也需要节制,他还挺喜欢自己人类或者小狗的状态,并不想变成某些奇怪的东西。
接下来,就是收拾残局,首先,是脚下这堆东西,虽然看起来恶心,但其实非常营养,入江春也不想浪费。
他决定把它吃掉。
但他刚拿起一块准备塞进嘴边,屋子里就又进来一个闯入者。
入江春也有种用餐被打扰到的不悦,他回过头,等看清来人时,顿时惊讶了,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连手上的东西掉到地上了都没反应。
是银发蓝眼的小孩,他的饲养者,五条悟。
此时正站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震惊又戒备地看着自己,那眼神跟自己在狗屋里看到蟑螂时一样,好像对面是什么无法理解的怪物。
喂,喂,你那什么眼神啊?明明自己这具身体长得也不差好吧?
自己只是站在这堆奇怪的东西上面,身上有点儿狼狈,还准备吃一块……好吧。
这个场景确实不堪入目,但入江春也还是有些难过,明明是你喜欢抱着我,还每天摸我的狗尾巴,现在看人家不可爱了,就马上变心了吗?
他不自觉地朝前踏出一步,五条悟立即做好发动术式的准备。
“你是谁?”五条悟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两双颜色各异的眼睛注视着对方,入江春也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见五条悟像是支撑不住似得跪倒在地。
快到极限了,五条悟想。
他看着眼前这个诡异的青年,眼睛疼得像是烧了起来,这种感觉跟之前六眼承受不住昏过去的时候很像,但要强烈得多。
越是看着对方,眼睛就越疼,而且他根本一点也看不透对方,但又像是什么都看见了,无穷无尽的混乱一股脑涌入他的大脑。
他脱力地跪在地上,有鲜红的液体滴下。
他的眼睛流血了。
视线变暗,终于撑不住一头倒了下去。
——“satoru!”
有人抱住了他。
意识难以凝聚,在迷迷糊糊之中,青年清冽的嗓音听不怎么真切:
“......下次不要......那样......看我的眼睛。”
“......臭小孩......又救一次。”
那个怀抱明明冰凉又黏糊,他应该讨厌的,但不知为何就是讨厌不起来。
一只手搭在他额头,然后,那些难受的感觉慢慢消退,他彻底昏睡了过去。
......
五条悟再次醒来是在他自己的卧室。
他猛地坐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一切如常。
良久,他摸了摸自己眼睛,呵,对于习惯将一切看得明明白白的自己来说,还真是新奇的体验呢。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一定还会见到那个人。
他走出房间,就看见杏子正一脸严肃地对着再次出现的狗子说着什么。
“来福,下次不要乱跑了,悟少爷找了你很久呢!”
狗子老老实实蹲在那里,一副诚心悔过的样子,杏子见此也不忍心再多苛责,停下了说教,还摸摸它的狗头。
五条悟冷笑一声,上前提着狗脖子就进了房间。
一人一狗面面相对,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
五条悟:“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汪汪......”
“昨天晚上跑去哪里了?”
“汪汪汪......”
“不说话是吧?”
入江春也悄悄翻了个白眼,刚刚说了你也听不懂。
五条悟自然没有错过这个小动作,本来想多给狗子一点时间让他再次开口的,但显然,这家伙是你给他一点阳光,他就能开染坊的德行。
他捧着小狗的脸,露出了狗子熟悉的恶魔崽子的笑容:“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福,你还没有做过那个吧?”
入江春也一脸迷茫,哪个啊?
“就是那个啊。”五条悟看了看小狗的某个地方,“每个宠物狗都要做的小手术,明天就叫医生过来吧。”
入江春也顺着五条悟的目光看去,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恶魔崽子竟然能歹毒至此?
五条悟温柔地注视着狗子,狗子在他手中瑟瑟发抖,“放心,我会请最好的医生,你不会感觉到一点痛苦的。”
入江春也的狗眼中染上惊恐,瞧你说的,我是不是还得谢谢您呐。
他想起来前几天见到的那个旗袍男人,和对方沧桑的感慨:“失去的东西是无法挽回的......”
不要,绝对不要!
狗子闭了闭眼,算了,反正已经暴露过一次了,那么再暴露几次也无所谓啦!毕竟他可不想有一天也发出那样的感慨。
见狗子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半天没反应,五条悟又道:“来福......”
——“我不叫来福!”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五条悟终于如愿以偿,兴奋得几乎双眼放光:“那你叫什么?”
——“花翎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叫小春。”明明知道,还非要叫那么难听的名字。
五条悟:“哦,那我还是继续叫你来福好了。”
——“哈?为什么?”
“我养的狗,为什么要和别人叫一样的名字?”五条悟理所当然。
所以你就给我起了个这么丑的名字是吧,忍了这么久,入江春也太想要摆脱掉它了——“这、这样吧,我告诉你我真正的名字怎么样?你也不要再叫我来福了。”
“噢,说来听听。”
——“入江春也。”
入江春也。
五条悟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然后说道:“可是,一只小狗叫这么正经的名字也太奇怪了吧?”
所以你就非要叫那个丑名字是吧!入江春也忍住不忿,循循善诱——“你可是这个世界里第一个知道我真正名字的人哦!”
狗子的下垂眼好似有星光闪烁,楚楚动人——“叫我的姓或者名都可以,也是独一无二的哦,怎么样?”
五条悟叹了口气,“好吧,竟然你那么不喜欢我给你起的名字,就算了吧。”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谁会喜欢那种名字啊!虽然心里幽怨颇多,但小奶狗还是维持住了表面的软萌可欺,不管怎样,摆脱掉了就好。
“你是什么?”五条悟又问:“柴犬妖怪?魔法宠物?我听那个侍女叫过你犬神大人,哈哈哈,你这样的,不会真是什么神吧?”
当初那个冷漠的小孩呢?现在这个满嘴屁话的家伙是谁?
——“......让你失望了,我就是一只小狗而已。”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的确,六眼也是这样告诉他的,眼前的生物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奶狗,可是小奶狗身上又有着太多奇异之处。
能在人的脑子里口吐人言,总是喜欢偷偷溜出去溜回来,自以为没人发现,还经常和信辉以及那个叫花翎的侍女凑在一起,神神秘秘不知道干些什么。
而且他记得没错的话,“喂,我的无下限似乎对你无效吧。”
——“无下限?那是什么。”狗子疑惑。
“是我的术式,上次和信辉在林子里打架就用过的。”
狗子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堪比baff的能力吧,同时也想起了自己当时不讲武德的举动。
入江春也不免有些心虚,解释道——“不是你的无下限对我没用,是所有咒术对我都不起作用啦。”
这真是太有意思了,五条悟勾起唇,“是吗,你现在就给我表演看看。”
说完,手上就准备聚起咒力。
救命啊——五条家的神子又虐狗啦!入江春也挣扎起来。
正当此时,屋外传来杏子的声音:“悟少爷,家主让您过去一趟。”
这话让五条悟瞬间垮下一张小脸,也让入江春也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来。
......
除了对五条悟昨天晚上的表现赞叹了一番之外,五条清张依旧是那些老生常谈,不是督促五条悟好好练习提升自己的咒术,就是让五条悟多加防范,小心那些暗杀者。
五条悟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没什么新鲜的话我就走了。”
五条清张正色道:“你是神子,应该要多加注重自己的形象,不要总是说些不得体的话。”眼看着小孩儿越来越不耐烦,他及时止住了这个话题。
又道:“虽然宴会过去了,但还是不可放松警惕,之前那三个人虽然抓到了,但是相当棘手,很难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与其说是棘手,不如说是无从下手,那三个家伙说倒是肯说,而且很喜欢说,但是说出来的话毫无逻辑,不知所云。
五条清张怀疑,是诅咒师集团为了防止泄露情报,特地种下的某种邪门的咒法。
“对你的刺杀不会停止,甚至可能更加频繁,你好好在院子里修炼,没事便不要出来了,你院子里的各种禁制我也会加强的,绝对不会再出现之前那样的事情了。”
“哈?”五条悟听着他擅自作下的决定,不可置信:“你是想囚禁我吗?老头子。”
“这都是为了你的安全,你是五条家的神子,谁也担待不起......”
“说来说去都是你们太无用吧。”五条悟神色极冷,“想让我像只乌龟一样索在龟壳里,好啊,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完转身离开,不顾五条清张铁青的脸和严厉的呼喊。
他冷着脸回到院子,看到自家狗子在那里没心没肺地扑蝴蝶,更加生气了。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五条悟走过去,在狗子扑向那只可怜的蝴蝶时,从后面抱起了他。
狗子莫名其妙,转过头,又是自己饲养员。
“喂,你说过咒术对你无效的吧。”五条悟看着狗子,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呜?”狗子一脸蠢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