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灌饼
下午四点半, 林易包好了最后一个南瓜饼,锅里倒些油,薄薄的一层, 油热后开始煎饼。
一般情况下, 南瓜饼是用油炸出来的, 但炸出来的饼吃起来过于油腻, 林易不太喜欢,小孩子也不能吃太过油腻的食物,所以他选择了用少量的油来煎。
饼身跟油接触, 发出滋滋的声音, 围绕着饼, 油里冒出密集的小泡泡, 煎了一会儿,锅里的饼都翻个面, 这时候属于南瓜的甜香开始出现,没有了生瓜味, 香味更加纯粹, 即便是讨厌南瓜生瓜味的人, 此刻也无法抗拒。
香味引来了小院里的几个小食客,四个孩子聚在厨房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许晨月冲着站在林易身后的小周来招手:“小来小来,快过来!”
小周来转头看她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过头,继续仰头看着铁锅, 虽然完全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但他知道香味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第一锅南瓜饼煎好了, 把黄澄澄的饼一个个挟进盘子里,林易扭头看了眼门口的四个孩子,说:“来吃南瓜饼!”
许晨月第一个跑进厨房,陈然紧随其后,接着才是有些期待又有些害羞的赵小茜跟李莎莎。
许晨月是半点不害羞的,她仰头看着盘子里的南瓜饼,哇了一声:“好香啊!”
她感叹道:“这就是南瓜饼啊!”
“对!”林易拿了个饭碗给她,用筷子挟了南瓜饼在碗里,递给她,“有点烫,慢慢吃。”
许晨月赶紧接过碗,甜甜地说:“谢谢大哥哥!”
林易笑笑:“不用谢。”
许晨月抱着碗让开,林易如法炮制用碗装南瓜饼递给后面的陈然三人,问:“安骁呢?”
陈然说:“安骁哥哥还在做作业,他的作业好多!”
林易多给了他一个装着南瓜饼的碗,说:“能帮忙给他带去吗?”
陈然点头,对他说:“好!”
又说:“谢谢!”
林易:“不谢,吃完了继续来吃,南瓜饼管够。”
几个孩子都说好,转身跑出来厨房。
最后,林易把之前装了南瓜泥的不锈钢小碗洗干净,擦干水分,装一个没那么烫的饼,递给小周来,摸摸他的头:“这是你的。”
抱着碗,小孩儿也跑了,追几个哥哥姐姐去了。
打发了几个孩子,林易继续煎饼,手上也拿一个饼吃起来。
……
三个男孩儿的房间里,安骁坐在凳子上趴着写作业,倒不是他想趴着,而是因为充当桌子的床太矮了,想要写字就得俯下身。
他在写数学作业,练习册旁边是草稿本,打草稿的地方是这页纸的背面,每个算式都紧凑地挨着,一丝缝隙都没有,整齐得不像是打草稿,可紧凑得也不像正常作业。
在这页纸还空白的一截里,能隐约看到纸张另一面写着一个个四字成语。
这是安骁上学期的语文作业本,他特地留了下来,这学期充当草稿本用。
班上的其他同学,会在校门口的文具店里购买专门的草稿本,可是那种草稿本太贵,用起来不划算,还是废物利用更好。
“安骁哥哥!安骁哥哥!”
陈然跑了进来,迫不及待地把装着南瓜饼的碗递到安骁面前:“安骁哥哥,这是南瓜饼!”
这样说着,他空出来的手拿起自己碗里的那个南瓜饼,一口咬下,一边咀嚼,一边发出唔唔的声音:“好好吃啊!安骁哥哥你快吃!”
许晨月紧随其后,跑了进来,她早就已经吃上了,手里的南瓜饼只剩下了一半,经过高温之后,里面的红豆沙成了液体状,正顺着南瓜饼往下流,她赶紧用嘴巴接住,伸出舌头把流在饼身上的豆沙给舔了。
陈然立刻跟她拉开距离,嫌弃地说:“你好恶心!”
许晨月脸微微一红,接着理直气壮说:“你才恶心!我自己的东西,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这么说着,她又舔了舔饼皮,结果没忍住,舔了两口就咬了一大口,把嘴巴塞得满满的,腾不出空来跟陈然说话,只好一边美美地吃着南瓜饼,一边盯着陈然,要从他身上也找出刺儿来。
陈然当然不可能让她找出问题,老老实实地咬饼吃,嚼饼的时候,连嘴巴都不张开,互相较着劲儿。
这时候,李莎莎、赵小茜也带着小周来进来了,她们本来在前面慢慢走,结果看到了追出来的小来,就停下来等他。
五个孩子都聚在了安骁周围,发现他还没吃南瓜饼,都催着他赶紧吃,赵小茜说:“安骁哥哥,南瓜饼真的很好吃!”
李莎莎:“里面的馅甜甜的!”
赵小茜看了她手里的南瓜饼,有些奇怪:“莎莎姐姐,你的馅跟我的好像不太一样。”
明明都是深棕色,但是莎莎姐姐的馅好像更容易流出来。
李莎莎看看她的再看看自己的,许晨月跟陈然也凑上来看,许晨月说:“我的跟莎莎姐姐的是一样。”
陈然:“小茜姐姐跟我的一样。”
又看小周来,陈然:“小来跟我和小茜姐姐一样!”
然后五双眼睛看向了安骁,许晨月:“安骁哥哥,你快吃啊,咬一口,我们才知道你的馅是怎么样的。”
安骁也很好奇,拿起了南瓜饼放到嘴里咬一口,饼皮有些脆,咬下去之后有咔咔的声音,但很快声音就不见了,牙齿陷入了软糯中,咬下一口,在嘴里咀嚼,软糯可口,南瓜的甜香充斥口腔,还有甜甜的红豆沙的味道,他看向手里的南瓜饼,深色的红豆沙慢慢地往外流。
陈然高兴极了:“安骁哥哥跟我们一样!”
赵小茜也眯起眼睛笑了,然后屋子里就没人说话了,每个人都安静地吃着手上的南瓜饼,直到许晨月第一个吃完了,她说:“我再去找大哥哥拿一个!”
陈然说:“我也要!”
他问安骁:“安骁哥哥,你要吗?”
安骁点头,陈然赶紧跑出去,不过在他跑出去之前,小周来就已经跟着许晨月跑了,至于赵小茜跟李莎莎,两个小姑娘也跟着出去了,她们也想再吃一个南瓜饼。
最后,每个人都吃了两个南瓜饼,做了一下午作业的饥饿感终于减轻了,待在三个男孩儿的房间里,许晨月打了个嗝,小周来坐在她旁边,给她拍拍背,许晨月说:“小来,这是打嗝,不是咳嗽,拍背没用的。”
小周来看着她,许晨月嗝嗝叫了两声,说:“这是打嗝。”
然后又咳了两声,说:“这是咳嗽,这个才要拍背,知道了吗?”
小周来突然嗝了一声,许晨月看着他,他又嗝了一声,然后又咳咳叫,许晨月立刻明白了:“好啊,你在学我!”
小周来咧开嘴露出小小的牙齿,上面还有黄色的南瓜饼渣,他笑得开心极了。
两个小孩儿打闹了一阵,从屋子里闹到了院子里,安骁的作业自然是不能再做了,剩得不多,明天继续做就好。
最后,两个小孩儿都累了,在院子里歇气,小周来又跑去看自己的新裤子,许晨月跟他一起蹲着,说:“真羡慕你,你有新裤子穿。”
她能经常回家,能见到爸爸妈妈,但爸爸很少带她买新衣服新裤子,班上的同学都说买衣服是妈妈带他们去的,可是她的妈妈连自己穿衣服都不会呢。
揪一揪自己的裤脚上的毛边,这条裤子是有人捐给福利院的,对她来说有点长了,在地上拖踩久了,就起毛了。
她的声音有些大,赵小茜赶紧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别说这样的话!”
许晨月张大嘴巴,满脸不解,赵小茜说:“大哥哥给小来买裤子是为了让小来学会脱裤子,我们不需要,就不要说这样的话。”
“你这样说,被大哥哥听到了,他就会觉得……觉得我们也想要新裤子的。”
许晨月喃喃道:“可是我们就是想要新裤子呀。”
赵小茜捂住她的嘴巴,很认真地说:“心里想要也不能说出来。”
对他们不好的人,说出来也没用,大哥哥对他们好,但依然不能说。
具体为什么不能说呢,赵小茜解释不出来,但她朴素的情感是这样告诉她的。
许晨月乖乖点头,虽然还不明白,但她听话地说:“好。”
这天,直到下午五点半,林易才煎完了所有南瓜饼,留一些饼在外面,一部分分装放入冷冻室,要吃的时候拿出来解冻后再煎一煎就可以了。之后准备晚饭,很简单的一餐,把中午的饭菜热一热,添了个小白菜鸡蛋汤,就齐活了。
坐在桌子上吃饭的时候,他注意到几个孩子都吃得不多,看来是南瓜饼还没消化完,不过别说几个孩子,他也多吃了两个饼,现在胃里还有些沉甸甸的,糯米粉果然不是特别容易消化。
吃了些菜,又吃了小半碗米饭,林易放下了筷子,对安骁说:“晚上我们一起清一清你们冬天的衣服,看有没有什么缺的,趁着天还没特别冷,把该准备的准备好。”
几个小孩儿都点头。
等到吃过晚饭,林易把厨房收拾干净,提了一小袋南瓜饼先去了斜对面的佳慧超市,送给老板娘吃,算是表达老板娘帮忙联系收废品老板的感谢。
回到福利院后,他去了几个孩子的房间,先是站在三个女孩儿房间看了看,李莎莎正把她们的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赵小茜跟许晨月都在床前把衣服一件件分好。
“这是莎莎姐姐的衣服,这是小茜姐姐的衣服……”
赵小茜看到了林易,小声喊:“大……哥哥。”
她说:“我们在整理衣服。”
林易笑了笑,说:“不用特别整理的,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冬天的衣服有没有缺的。”
这时候,李莎莎把所有衣服都从柜子里取了出来,她的动作很快,从剩下的衣服里把三个人冬天的衣服都挑了出来。
一件黑色的棉服和一件粉色的长款棉服,还有两条白底印着红色卡通人物的秋裤,以及一红一绿两件毛衣。
这几件衣服放在一边,又挑出了蓝色棉衣、白色已经发黄的羽绒服,三件毛衣,两条秋裤放在一边。
接着是两件红毛衣,三件棉服,三条秋裤。
然后三个女孩儿就收手了,看着他,林易:“这是你们冬天的衣服?”
三个女孩儿都点头,林易问:“穿在外面的裤子呢?”
李莎莎指了指身上的裤子还有外面院子里晾着的衣物:“在这里啊。”
林易明白了,她们没有所谓的冬天穿的裤子,一年四季都是这么两条裤子,如果天气冷了,就在外裤里面加一条秋裤就好了。
该怎么说呢,在末世吃不饱穿不暖的大有人在,要是谁能像这几个孩子一样,有齐全的一身能度过冬天的衣物,那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但这里不是末世啊,这里物资充沛,而且六个孩子每个月都能有一千元的补贴,虽然不多,但省一省是能买齐一身的衣物的。
他没说什么,只说自己去隔壁看看,三个男孩儿已经把衣服整理出来了,想来是听到了他跟三个女孩儿的对话,安骁把三个人冬天的衣服都挑出来,摆在了床上,林易一眼就看到了。
跟三个女孩儿的衣服相比,除了在颜色跟款式上有不同之外,可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一样的只有两到三套过冬的衣物,一样没有厚一点的外裤,一样的每件衣服都旧巴巴的。
林易注意到,安骁此刻正穿在身上的裤子已经短了,脚踝露在了外面,陈然今天穿的外套袖口满是线疙瘩。
之前他没注意这些,可意识到之后,就发现几个孩子身上的衣服哪哪儿都是问题。
诚然,这样的衣服放在末世是很好的,可这里不是末世!
几个孩子的确没有父母的金钱支持,过不上富裕家庭孩子的生活,穿不上名牌衣服,可问题是几个孩子身上的穿的衣服根本不是名不名牌的问题,而是合不合身、得不得体、保不保暖的问题。
林易看过他们的资料,知道他们中来的最晚的小周来到福利院都快一年了,一年的时间,就算一季只给他们买一身衣服,也不至于一件看起来新一点的衣服都没有。
他吸了口气,脸上带着笑,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问:“这些衣服是之前的护工给你们买的吗?”
安骁摇头:“不是。”
他说:“每年都会有人给我们送衣服来,我们在里面选就好了。”
林易:“没有买衣服吗?”
安骁:“送来的衣服已经足够了。”
林易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说:“明天我们一起去买衣服吧。”
听到这句话,屋子里的安骁和陈然都是一愣,愕然地看着他,站在隔壁房间门口的三个女孩儿也是一脸震惊。
林易语气如常,还带着轻松:“你们冬天的衣服不算太多,该买一件。”
“不,不用!”
安骁赶紧说:“这些衣服够穿了!”
许晨月跑到林易面前,仰头看着他:“大哥哥,你是因为我下午说过的话,所以要给我们买衣服吗?”
她说:“我是随便说的,我没有想要新衣服,衣服穿上都是一样的!”
林易一愣,随即笑道:“我不知道你下午说了什么,带你们去买衣服,只是因为你们需要而已。”
他对几个孩子说:“而且,给你们买衣服不是花我的钱,还记得你们的补贴每个月会剩下两千块么。之前我就说过,这笔钱给你们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现在你们需要新衣服,正是用这笔钱的时候。”
“不过,今天用这笔钱给小来买了一条裤子,还剩下一千九百五十块,以防万一,一千九百五十块暂时不能全部花完,毕竟还有半个月呢,这样吧,六个孩子,先一人买……”
林易本想说一人买一件棉衣,突然想起了穿在身上尺码不合适让人最难受的东西,他看向几个孩子的脚,问:“你们的鞋子都还合脚吗?”
几个孩子还没完全消化他之前的话,就听到这个问题,陈然说:“安骁哥哥的鞋子小了。”
许晨月:“莎莎姐姐的鞋子也小了。”
林易看向了他们的鞋子,每个人鞋子都脏脏旧旧的,似乎是发现了他的注视,几个小孩儿不好意思地把脚往后挪了挪。
安骁说:“鞋子有点脏,放长假的时候,我们会洗鞋子的。”
林易问:“为什么要放长假才洗?”
陈然站在安骁旁边,很自然地说:“这样鞋子才能干啊。”
林易看着他,又看向了其他几个孩子,“你们……只有一双鞋吗?”
只有放长假洗了鞋子才会干,可如果有第二双鞋子的话,还会在乎开学的时候鞋子有没有干吗?
听到他的问题,几个孩子有些不安,他们互相看看,垂头看着脚上的鞋子,这感觉就好像他们犯了什么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还是安骁说话了,他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我之前有其他鞋子的,只是我的脚长得太快了,穿不了了,他们……他们的鞋子也是这样穿不了的。”
说完,他的头就低了下去,似乎脚长得很快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抱歉的事情,让他在成年护工面前抬不起头。
林易看着这六个孩子,他已经成年很久了,脚很久没有变化过,所以买一双鞋,只要鞋不坏,就能穿上很久,但他也是从一个小孩儿长大的,他当然清楚小孩子的脚变化有多快。
这是坏事吗?当然不,这是成长。
林易张开了嘴,说:“我知道了,这样吧,这一次的钱我们就先买鞋子。”
五个孩子抬头诧异地看着他,林易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继续说:“六个人,一人先买一双,六双鞋,预算一千二百块,剩下七百五十块做备用资金。”
“就这样决定了,明天去买鞋子。”
……
晚上,无星无月,房间外,风在呼呼地吹着,窗帘被吹得鼓动起来,扑簌簌地响,安骁爬起来把窗户关上,赶紧跑回床上,钻进被窝,抱着热乎乎的小孩儿,就像是抱着一个小暖壶。
“安骁哥哥。”
黑暗中,响起的是陈然的声音。
安骁嗯了一声,听到陈然问:“明天我们真的要去买鞋子吗?”
他这样问着,声音里却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甚至都带上了颤音。
安骁揪了揪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冷静下来,嗯了一声说:“他是这样说的。”
“可是可是——”可是了半天,陈然都不知道该可是什么,买鞋子,那可是买新鞋子啊,他做梦都想买的东西,真的这么容易就发生了吗?
他说:“总觉得像做梦一样。”
安骁咽了咽唾沫,无声地清清嗓子,才说:“不是做梦,他到福利院以后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过谎,他说明天要给我们买鞋子,肯定是会带我们去买的。”
“是吼!”
陈然的声音更激动了,“他一点都不贪我们的钱,每天都给我们做好吃的,那个大南瓜,是别人送给他的,他做出来那么好吃的南瓜饼都随便我们吃!光头就不,别人送给他的东西,他一点都不给我们。”
还说:“之前他说帮我们把钱存起来,我还以为他根本不会把钱还给我们,结果他真的不要我们钱,他还要用钱给我们买鞋子!”
说着说着,陈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他又问:“安骁哥哥,你睡着了吗?”
安骁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说:“没有。”
陈然嘿嘿笑了两声,问:“安骁哥哥,你想买什么样的鞋子啊?”
不等安骁回答,他就说:“我想买运动鞋,黑色的!”
“新的运动鞋肯定软软的,上体育课跑步,我的脚就不会疼了,黑色的鞋子也不容易脏,我就不用经常洗鞋子了!”
还说:“我要穿着新鞋子去跳沙坑,新鞋子肯定不会滑,可以稳稳地落在地上。”
说完,他立刻又改口:“还是不要了,跳沙坑会把鞋子跳脏的。”
安骁觉得他说得对,等他穿上新鞋子,那些很脏的有瓶子的地方他就不要去了,就算去也一定要很小心才行。
咚咚咚,咚咚咚,安骁这边的墙壁发出了沉闷的响声,陈然也听到了,哈哈笑了起来:“安骁哥哥,是莎莎姐姐,他们肯定也没睡!”
安骁曲起手指,敲上了墙壁,咚咚咚,咚咚咚…….
第二天早上,林易打开门走出来,伸了个懒腰,站在一楼的走廊上看着院子。
雨哗啦啦地落,天地间都是沙沙沙的声音,地上湿透了,雨水汇集起来穿过铁门流到了街上,四个泡沫箱里移栽的葱蒜好不容易有了点精神,现在又被打得蔫头耷脑。
好在昨晚睡前收了衣服,不至于一早起来着急忙慌重新洗衣服。
把手伸出檐下,感受到冰凉的雨水击打在手上,林易松了口气,这是真的,他已经不在末世了。
他笑了笑,真是没用啊,竟然会被一个梦给吓到。
转身去卫生间洗漱,出来,院子里除了雨声依然静悄悄的,一看时间,八点了,反正是周日,就让几个孩子继续睡,他去准备早餐。
站在厨房里,看着冰箱里的食材,林易思考着要吃什么。
这半个月,早上吃的最多的就是面条、饺子和包子,面条,有,饺子,吃完了,包子,不想去买。
时间还充足,就做个新的东西来吃吧。
拿个不锈钢盆,倒入面粉,加些盐,搅拌均匀。
锅里烧水,等水温达到六十度左右的时候,分次倒入面粉中,一边倒一边揉,这样的水揉出来的面是半烫面,适合做制作各种饼,比如葱油饼、芝麻烧饼等。
今天早上,林易没打算做这两种饼,他要做鸡蛋灌饼。
在盆里把面揉成了团,接着拿出来放在面板上继续揉,直到面团表面光滑为止。
把光滑的面团分成半个拳头大小的小面团,搓成圆球状,放在一边盖上盖子醒面二十分钟。
在这醒面的二十分钟里,林易开始准备待会儿要用到的油酥,油酥的制作很简单,材料就是油、面粉、五香粉和盐。
油倒进锅里烧热,关火,放入葱姜,榨出葱姜的香味,再把葱姜捞出,油温下降后,往油里倒入面粉,搅拌均匀后开小火不停搅拌,之后加入五香粉、盐,最后关火盛出,这就是油酥了。
接着准备待会儿会用到的各种食材。
二十分钟时间到了,拿出小面团,把面团略微擀平,中间抹上油酥,两边交互折起来,两头用擀面杖擀平封口,再把两头对折起来,一个面团就处理好了。
等到所有面团制作好,继续醒面。
这个时候,他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从厨房门望出去,高高瘦瘦的安骁站在走廊里,一脸懵的样子,林易喊他:“安骁,去洗漱,洗漱完我们吃鸡蛋灌饼。”
安骁呆呆地哦了一声,走到厕所,看到镜子里自己一头炸毛的样子,昏昏沉沉的脑子一激灵,瞬间清醒。
飞快地洗漱完,他跑进房间,去叫睡得正香的陈然:“然然然然,快起来!天亮了!”
天亮了?
陈然还在陷在黑甜乡中,脑子里闯入了这三个字,然后就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他的脑子,蹦出了三个大字:买鞋子!
陈然睁开了眼睛,猛地坐起来,看到安骁,一把抓住安骁的手臂,“安骁哥哥,要出发了吗?!”
安骁:“?”
“什么呀?起床了,要吃早饭了。”
“哦哦,对,要先吃早饭。”
陈然揉了揉眼睛,从床上下来,冷风吹来,他赶紧穿上外套,看向对面床拱起一小团的被子,“安骁哥哥,不叫小来起床吗?”
安骁:“你去洗漱吧,我叫他。”
“好哦。”
陈然穿着拖鞋去洗漱去了,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忍不住咧开,傻笑了两声。
“你在笑什么?”
都不用转头,从镜子里就能看见他身后出现了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小女孩儿,头发乱蓬蓬的,一边揉眼睛一边问他,陈然立刻说:“谁笑了?我才没有笑!”
许晨月打了个哈欠,对他说:“你能快点吗?我要上厕所。”
陈然赶紧刷牙,含糊不清回答:“马上就好!”
许晨月点头:“那你快点!”
几下刷完牙,洗了脸,陈然就要离开卫生间,刚走出去就听到许晨月说:“我要告诉小茜姐姐,你刷牙都在笑!”
陈然赶紧扭头,卫生间的门砰的关上,他压低声音喊道:“我没笑!”
卫生间里没有声音,陈然只能哼一声回到房间。
小来还在睡,安骁哥哥在叫他起床,见到他进来,安骁哥哥让他换鞋,陈然哦了一声坐在床边,把自己的鞋从床底拿出来。
他的鞋是一双革面的运动鞋,原本是白色的,现在已经变成了黑黄黑黄的颜色,鞋带的头已经散开,被他用透明胶粘了起来,现在透明胶也有点散开了。
从鞋子里取出袜子,露出了里面破洞的鞋垫,陈然视而不见,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穿上袜子,再把脚钻进鞋洞,脚努力往前面钻,这样不用解鞋带就能穿鞋了,最开始得到这双鞋的时候,这样穿还很容易,最近变得困难起来,但他终于还是成功穿上鞋了。
在地上走了两步,鞋底不太平整,脚掌下面还有点硌脚,但是没关系,他马上就要有新鞋子了。
这个时候,他听到隔壁房间响起一声压抑的惊呼,接着听到许晨月的声音:“小茜姐姐,我没有做梦对不对?我们今天真的要去买鞋子?!”
然后,许晨月欢呼了起来,陈然在心里哼了一声,居然连这件事情都能忘记,真没用。
走到安骁哥哥的床边,安骁哥哥还在叫小来,小来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地叫着,陈然很熟悉他这个样子,知道他已经醒了,但就是不想起床,陈然冲着安骁哥哥嘘了一声,然后走到了床头,伸出了双手。
在几分钟前,他才用冷水洗了脸,现在手都是冰冷的,飞快地拉开小来的衣服,把手塞进小来的背后,瞬间,手被暖呼呼的热气包裹,下一秒,小来睁开眼睛,哇的一声叫了起来,四肢开始挣扎。
安骁:“好了然然,小来醒了。”
依依不舍把手抽出来,陈然摸摸小来的脸,结果被小来伸手给推开,他也不在意,小声说:“你再不起床,我们买新鞋子就不带你去了。”
小孩儿盯着他眨了眨眼睛,下一秒,猛地从床上站起来扑到了安骁身上,再滑到地上,光着脚就想冲出去,一把被安骁摁住,说:“穿上鞋再出去。”
安骁哥哥带着小来在洗漱,陈然站在旁边一会儿摸摸墙壁,一会儿摸摸水龙头,一会儿又摸摸小来的头,是他的错觉的吗?为什么今天早上的时间过得特别的慢?
终于,小来洗好了,莎莎姐姐她们也穿好了衣服从房间里出来,大家都看向了安骁哥哥,安骁哥哥说:“去厨房帮忙。”
于是,一群小孩儿涌入了厨房。
林易看到他们,说:“都起来了,正好,我要开始烙饼了。”
几个孩子好奇地看着他,昨天他们吃了南瓜饼,今天又要吃什么饼?
烙饼,林易用的是小锅,锅里倒油,不必太多,油热之后,把醒好面的饼再擀薄,放入锅中,伴随着呲啦啦的声音,方形的饼开始鼓起来,就像气球一样,慢慢充大。
“哇!”
毫不意外,发出惊呼的是许晨月,但这次,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发出了惊呼声,林易看着他们,除了许晨月之外,几个孩子都有些羞涩。
许晨月:“大哥哥,这个饼鼓起来了!”
林易点头:“是啊,这是我特地做的饼,叫鸡蛋灌饼,每一个都能鼓起来的。”
用铲子配合筷子给饼翻个面,饼身越发大了,林易用筷子点了点鼓起来的饼皮,问几个孩子:“知道这个饼为什么要叫鸡蛋灌饼吗?”
年纪大点的安骁跟李莎莎摇头,年纪小点的四个连‘灌’这个字都不认识,更不知道这个字的意思,四脸茫然。
林易手上微微用力,筷子在饼皮上戳出一个洞,赵小茜惊呼一声:“破了!”
“对。”林易笑道,“就是要它破。”
饼开始蔫了,林易用筷子挑着洞,把打好的鸡蛋液从洞里灌了进去,说:“看,鸡蛋灌进去了,所以叫鸡蛋灌饼。”
一个蛋的蛋液全进去了,顺手翻面,让油煎破口处,凝固的鸡蛋液再次将口子封上。
等到饼皮黄亮,就煎好了,把饼子夹出来放在盘子里。
几个孩子好奇地看着这个鸡蛋灌饼,他们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东西,很新奇,看起来也很好吃的样子。
煎好了十四个饼,林易关火了,对几个孩子说:“现在可以往饼里加喜欢的食材了。”
加喜欢的食材?几个孩子一头雾水。
林易率先走到灶台处,这里摆着一碟黄瓜条,一盘煎好的火腿肠、培根,还有一瓶番茄酱和沙拉酱。
林易往自己盘子里的饼上挤了沙拉酱,再放了三根黄瓜,一根火腿肠,两片培根,最后把饼卷起来,对几个孩子说:“看,就是这样,符合自己口味的鸡蛋灌饼就做好了,可以吃了。”
他咬了一口饼,软韧的饼皮、浓香的鸡蛋、脆脆的黄瓜、还有表皮焦脆的火腿肠和培根,甜香的沙拉酱增添了别样的风味,同时也起到了解腻的作用,真好吃啊。
看到他吃饼,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这个东西看起来跟他们见过的杂粮煎饼好像啊。
林易咽下嘴里的东西,对他们说:“开始吧,制作你们的早餐。”
几个孩子眼睛一亮,赶紧拿盘子装饼,开始放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我要番茄酱!”
“我不爱吃番茄酱,我要沙拉酱!”
“火腿肠,我要两根!”
“黄瓜可以不要吗?”
“这个是什么?像肉一样?”
林易又咬了口饼,说:“那是培根,就是肉。”
他站起身,本打算去带一带小周来,免得安骁没办法吃东西,可安骁已经带着小孩儿到了地方,让小孩儿站在板凳上,放了饼在小孩儿面前,说:“自己做。”
说完,安骁就开始给自己做饼。
小周来也没在意,看看几个哥哥姐姐,学着他们的样子去拿番茄酱,赵小茜把番茄酱放到了他手里,可拿在手里之后,他却挤不出来,因为力气太小了。
赵小茜叹了口气,帮他把酱挤在了饼上,酱料放完了,小孩儿去拿火腿肠,正在挟火腿肠的陈然帮他挟了一根在饼里,又帮他挟了一块培根,李莎莎帮他放了一根黄瓜在里面,几个大点的孩子,你一手我一脚,小孩儿的鸡蛋灌饼就做好了。
最后安骁帮他卷了起来,放到他手里说:“吃。”
小孩儿张大嘴巴开始吃饼,其他几个孩子也都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嗷呜嗷呜!”
许晨月咬着饼,竟然发出了声音,但没人在意,都沉浸在自己眼前的饼上。
“好吃!好好吃!”许晨月说,“好像杂粮煎饼的味道!”
赵小茜嘴里嚼着饼,好奇:“你居然吃过杂粮煎饼?”
许晨月:“是同学给我吃的!”
她说:“这个好吃,比杂粮煎饼还要好吃!”
说完,又大大咬了一口饼。
这个早餐,六个孩子吃得满足极了,他们早就想吃外面小吃摊上的那些东西了,每次从那些摊子前经过,口水都会不由自主地分泌,肚子还会咕咕叫。
现在他们终于吃到了,虽然不是在外面买回来的,是自己做的,但是很好吃!
除了小周来,几个孩子竟然一人吃了两个鸡蛋灌饼,好在林易做的饼不算太大,没把他们给撑到。
早餐吃完,外面还在下雨,天阴沉沉的,雨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站在一楼的走廊,赵小茜小声问:“我们今天还能出去买鞋吗?”
一早起床,他们就很期待,现在吃完早餐,大脑终于稍微冷静了一点,意识到了问题,这么大的雨,要怎么出门啊?
他们忍不住看看还在厨房里的青年,早上起来之后,青年好像一句话都没提要带他们出去买鞋这件事情。
林易走出来,就对上了几双眼睛,一愣,问:“怎么了?”
几个孩子都摇头,李莎莎说:“没什么事。”
林易眼里露出一点笑意,他怎么会不知道这群孩子心里在期待什么,今天早上,几个孩子明显比起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兴奋,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因为期待属于他们的新鞋了。
他说:“先去做作业吧,今天星期天,明天就开学了。”
几个孩子脸上的表情虽然没太大变化,但整个人就像是被雨水打过的葱,瞬间蔫了不少。
林易赶紧说:“我看了天气预报,上午都有大雨,下午会晴,等下午雨停,我们就去买鞋。”
话一落,几个孩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许晨月说:“好!”
说得又脆又响,其他几个孩子也小声说了好,声音虽小,但里面的高兴是压不住的。
几个孩子都进了房间,许晨月抱起作业跑到隔壁房间说:“安骁哥哥,我们要跟你们一起做作业!”
赵小茜和李莎莎跟在她身后,李莎莎喊着:“月月,慢点跑!”
三个女孩儿都进了隔壁房间。
林易端了个凳子出来,坐在走廊上,眼前,雨水哗啦啦落下,耳边是不远处房间里传出的稚嫩欢快的笑声,他扭头一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从房间里探出来好奇地看着他。
林易对他笑笑,小孩儿立刻缩回了房间,转过头,看着雨幕天空,天好像在变亮了,下午应该会晴吧。
步行街
下午果然晴了, 吃过午饭后,雨就变小了,稀稀拉拉地落了一会儿之后, 天越来越亮, 太阳破开了云层, 金光印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好像天地都变得金黄起来。
林易还是带上了伞,以防万一。
他对这所小县城并不熟悉,不知道买鞋子该去什么地方, 昨天买衣服的那条街道倒是有一两家卖鞋的店铺, 但数量太少, 连货比三家都做不到。
而且那两家店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运动品牌店, 匆匆一瞥的印象中,店里面卖的鞋子好像是以女式皮鞋居多, 显然不适合福利院的几个孩子。
问几个孩子?林易问了,但几个孩子更是茫然, 他们从来没有被人带出去买过鞋, 对这座县城的熟悉仅限于学校和福利院之间的这段路程。
好在还有手机, 林易点开了手机上电子地图软件,输入了原身印象中的一个运动品牌名,很快, 结果就出现了,离他们最近的这个运动品牌店,在8.8公里外。
距离有些远,走路是不可能走路了。
林易点开了公交乘车的方案, 最短的方案用时37分钟,就在星星福利院站上车, 中途在人民医院站下车再转乘车另一辆公交车,步行距离634米。
再看看打车方案,用时十分钟,但他们有七个人,一辆车坐不下,打两辆车费用就上去了,而且他不放心小孩儿单独坐一辆车。
一手拿着伞,一手拿手机,站在院子里,林易转头,看到几个孩子都围在他身边,仰头巴巴地看着他,林易问:“你们乘坐公交是怎么收费的?”
原身的记忆越靠近小时候越是模糊,所以他只知道学生乘车似乎有优惠。
安骁说:“20块一个月,一个月可以刷90次。”
林易一算,平均下来不到三毛钱一次,真划算啊,他说:“走吧,我们坐公交车去买鞋!”
当然推上了小推车,既可以放鞋子、挂伞,又可以装小孩儿,很实用。
根据地图上的提醒,林易带着几个孩子过了马路,他们得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等车。
除他们外,公交站台上还有两位老人在等车,是两位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其中一个老人手上提着xx奶茶的外卖袋子,另一位老人手上提着一个写着大大壽字的红色布袋,见到林易和几个孩子站在旁边,两位老人立刻看向了他们。
林易看了公交站台的公交路线图,确定他们要坐的是111路公交车,而且也的确是这个方向,站好等着,就听到旁边响起声音——
“嘿,是你!”
声音直冲林易而来,林易转头,就看到两位老人盯着自己看,跟自己说话的老太太看着他说:“认不到了唛?我都记得你,还有那个小娃儿。”
另一个老太太说:“我都想起来了,我们一起买慈姑也!”
林易想起来了,半个月前第一次在马大爷那里买慈姑的时候,他遇到了三位老人,面前的两位正是三位老人中的两位。
林易立刻说:“想起来了!是你们,两位奶奶好!”
“好好好!”
两位老太太笑了起来,说:“还多有礼貌哩!”
提着壽字包的老太太看看他身边的六个孩子,又看看马路对面的福利院:“你们住在这儿?”
林易点头:“是。”
老太太看着他的脸:“以前啷个没看到过你耶?”
林易说:“我才来这里半个月。”
“哦哦哦,怪不得。”
老太太又问:“那你们这是准备出去做啥子?”
林易笑道:“带他们出去办点事。”
老太太点头,接着问:“你们坐好多路?”
林易一愣,坐好多路是个什么意思?是问他走多少路吗?可他们坐车不走路啊。
他斟酌着说:“我们坐车。”
衣摆被扯了扯,林易转头,就看到了安骁,安骁小声说:“她是问我们坐多少路公交车。”
林易恍然大悟,赶紧对老太太说:“111路,我们坐111路公交车。”
老太太说:“我们也是坐111,你们去哪里?”
林易看看手机,说出了终点站的名字:“步行街。”
老太太:“我们也是!”
老太太又说:“是该带娃儿去步行街耍耍,那里最闹热了,小娃儿就喜欢这些地方!”
林易点头说是,他倒是不知道步行街还是个热闹的地方,不过如果真的好玩,可以带几个小孩儿玩一玩。
就在他想着要怎么继续跟两位老人聊天的时候,两位老人转头就互相聊了起来,没有再跟他说话的意思,林易松了口气,看着两位老人,又觉得很有意思。
她们的年纪不小,可身上却有一股青年人没有的肆意和从容,认出他了,就直接喊出来,想知道他去哪里也直接问,似乎根本不担心他不回答。
几个问题问完,没话可说就不说了,各做各的,各聊各的,半点尴尬的气氛都生不出来。
简单、直接、纯粹。
感觉还不错。
没多久,111路公交车出现了,车到站停下,车门打开,几个孩子跟林易都让两位老人先上,然后几个孩子拿出各自的公交卡上车,林易把推车提上车,他是没有公交卡的,不过他在网上查了,可以用手机二维码支付。
结果他怎么都没找到二维码扫码的地方,司机看了他一眼,声音拉长了说:“我们这里刷不起二维码,直接给钱。”
林易哦了一声,收起手机拿零钱,好在他出门的时候带了零钱在身上,两块纸币塞入透明箱子,总算是成功坐上公交车了。
带着几个孩子到公交车尾部,让几个孩子坐好,这样,他们一行就占了六个位置,看看车上除了他们就全是六七十岁的老人,林易也不好意思坐,索性站在后门处,一只手扶着护栏,一只手握着推车,对几个想要起身的孩子说:“坐好,到站了我叫你们。”
安骁抿抿唇坐在了位置上,见他坐下,李莎莎、赵小茜也坐下了。
许晨月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的街道,突然站起来拍拍坐在前面的陈然的脑袋,陈然一扭头,许晨月就迫不及待说:“看,卖鞋子的店!”
陈然立刻被吸引,趴在窗上努力看那家已经看不大清楚的店铺,之后,他跟许晨月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数着一路上有多少家卖鞋子的店铺。
许晨月感叹:“原来有这么多卖鞋子的店啊!”
在以前她可从来没有注意过。
李莎莎跟赵小茜分别坐在他们两个身边,虽然没有说话,但也跟着他们看窗外。
安骁带着小周来坐在最前面,小周来同样趴在紧闭的窗户上,他注意着后排陈然跟许晨月的动静,他们说看什么的时候,他也赶紧探头跟着去看。
至于安骁,他没有管几个弟弟妹妹,只是看着站在前面的青年,这是第一次,坐在公交车上,他不用那么的紧张,不用时时刻刻注意车到哪里了,几个弟弟妹妹还在不在车上。
好吧,他还是要注意的,毕竟青年连给公交车投币都那么生疏,看来他还是得上点心。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要上心,他却觉得轻松起来。
没多久,他们在人民医院站下了车,不用过马路换站台,等了一会儿直接上了102路公交车,又是大约十几分钟后,他们到了步行街,这个县城最热闹的地方。
一下车,一股喧嚣的人气扑面而来,看着周围来来去去的人,林易很震惊,明明太阳才出来不久,地上还是湿漉漉的,怎么就有这么多人在外面了?
“你们走哪边?”
林易转头,两位老太太也下车了,此刻正看着林易,林易看看手机,指了导航示意的方向:“那边。”
老太太说:“哦哦,我们走另外一边,我们先走了。”
林易点头:“好。”
两位老太太离开了,他看向周围,几个孩子也四处打量,比起昨天那条卖服装的街道,此刻他们所在的这条街更宽更长,路两边有服装店、零食店、精品店、奶茶店,甚至还有卖包子的店。
“哇,这家店下午还在卖包子!”
许晨月感叹,“王家包子下午都关门了!”
赵小茜小声说:“可能这家店的生意不太好。”
在他们的观念里,包子是早上吃的,这家店下午还在卖,肯定是因为包子没卖完,早上的包子下午都没卖完,可不就是生意不好。
于是几个孩子都对这家包子店的年轻老板投向了怜悯的目光。
突然被几个孩子用这种眼神看着的老板:“???”
这几个小孩儿在看什么?他脸花了吗?
林易重新看向了手机,对几个孩子说:“走了!”
导航的终点是一家运动品牌店,国产的,没什么名气,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缺点吗?名气不大,价格才不会贵,这明明是优点啊!
从原主的记忆中,林易知道原主上了高中之后就只穿这个牌子的鞋,因为物美价廉,不过上了大学之后,原主发现周围再也没有跟他穿同一牌子运动鞋的同学了,大家都在追求七八百乃至好几千的鞋子,似乎这样一双鞋就是身份的象征。
于是原主抛弃了陪伴自己三年的品牌,毫不犹豫地开始追求动辄上千的鞋,为此,原主还到处兼职,只为了能买一双不让他丢脸的鞋。
林易叹了口气,何必呢,那些对原主来说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
跟着地图,他带几个孩子朝着那家运动品牌店走去。
一路上,他一边注意着几个孩子,一边看着周围的店铺,跟原主的记忆对照,他发现小县城的这条步行街跟大城市的商圈完全没得比,可对林易来说,这条步行街已经是他见过的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了。
在他旁边,几个孩子也是看花了眼,他们虽然住在县城,但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在福利院和学校附近,建筑老旧、低矮,虽然这里的建筑也不高,最高的也就六七层楼的高度,但这里热闹啊,道路两旁的店铺内部装修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精致,他们虽然是这个世界的人,却跟来自末世的林易一样,为周围的一切惊叹不已。
没多久,他们到地方了,马路对面一家只占据了一个门面的运动品牌店,在它隔壁是一家占了足足四个门面的大运动品牌店,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两家店竟然要开到一起,对比实在有些惨烈。
七个人看看面前的店,再看看隔壁的店,绿灯亮了,林易说:“走吧。”
过了马路,没有犹豫,林易进了店,几个孩子紧随其后。
店老板是个中年女人,她在百无聊赖地拿着鸡毛掸子四处扫,隔壁店里人进进出出,她这家店门可罗雀。
看到有人进来,她瞬间切换状态,脸上挂着笑容,语气热切:“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
看到林易身后的六个孩子,她的脸色又是一变,更热切了。
林易看看店里放在两边墙上的鞋子,再看向六个孩子问:“有他们穿的鞋子吗?”
“有!”
店长语气铿锵,开什么玩笑,在这个小县城做生意,尤其是运动品牌,很大一部分顾客就是各个年龄段的学生,不准备童鞋,就他们这个没什么名气的牌子,等着倒闭吧。
她在前面引路,说:“这边,就是我们的童鞋童装区域。”
店铺本来就不大,两边墙上摆满了鞋,更高的位置挂着运动服装,中间的位置是一个架子,挂着各式运动裤。
往里走,左边靠墙的鞋架上出现了小巧的儿童运动鞋。
在林易看来,这些鞋看起来都不错,至少质量看起来都在合格线上。
林易看向几个孩子:“去挑你们喜欢的吧。”
几个孩子不太敢动,店长立刻说:“是几个孩子都要买吗?”
林易点头:“对。”
店长立刻拿下一双鞋,对安骁说:“小朋友看起来最大,这双鞋就很适合,上体育课能穿,还是革面的,就算下雨也不怕淋湿,洗起来也方便,用湿帕子一擦就干净。”
接下来,店长对六个孩子是雨露均沾,挨个挨个地介绍鞋子,别说几个孩子,连林易都眼花缭乱起来。
店长还说:“要是这里没看得上的,我们还有专门童鞋店,就在附近,我找人带你们去!”
看向几个孩子,他们都不知道该选什么,林易心想选择多一些也好,于是就答应了,店长立刻打了电话,没多久,一个比店长稍微年轻一点的女性出现了,带着林易一行走了不到五分钟,还真到了这个品牌旗下的童鞋店。
七个人进去,再次蒙圈,这时候女店员对林易说:“现在店里正在搞活动,买三付二,也就是说买三双鞋,只用付两双鞋的钱。”
林易心里一动,看向这些鞋子的价格,实话实说都不贵,大多都在八九十或者一百出头这个价位,按照预算来看,每个孩子其实完全可以买两双,结果居然还有买三付二的活动,这种便宜怎么能不占?!
林易问店员:“是所有鞋子都参加这个活动吗?”
店员说不是,只有部分鞋子参加,还给他们指出了参加活动的部分鞋子是哪些。
林易把几个孩子带到一边,说:“计划有变。”
几个孩子看着他,神色严肃起来,林易说:“我没想到童鞋的价格这么低,按照预算来看,一人至少可以买两双。”
几个孩子瞪圆眼睛,两双?!!
林易指了指参加活动的鞋子说:“可以先在那里面选,有喜欢的就要,没喜欢的就算了。”
参加活动固然很划算,但孩子喜不喜欢也很重要,反正六个孩子,总能凑出两双参加活动的鞋,也就能免费得一双童鞋了。
几个孩子忙不迭点头,陈然说:“我知道,在那里面买两双鞋子就可以得到三双鞋子!”
女店员说:“小朋友真聪明,就是这样的!”
林易也说:“如果你们看上的两双鞋子都参加活动,你们就可以再选一双。”
那岂不就是三双鞋子!
五个孩子狂喜,剩下的一个没搞清楚情况,但哥哥姐姐高兴,他也高兴!
或许因为刚刚在另一家店里有了经验,这次几个孩子鼓起了勇气,开始站在鞋架前挑选自己喜欢的鞋子。
陈然在看做活动的鞋子,伸手拿起了一只黑色网面的鞋子,旁边立刻响起声音:“看中这双鞋了吗?”
陈然被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那个女店员站在他背后,对他说:“鞋子看是看不出来的,得穿在脚上才知道,小朋友穿上试试看!”
他心里很慌,根本没听清女店员在说什么,扭头去看安骁哥哥,安骁哥哥走到他身边,他赶紧躲在安骁哥哥身后。
“怎么了?”
看着小周来的林易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
女店员笑着说:“这位小朋友看上了一双鞋子,我让他穿上试试看。”
其他四个孩子也都走了过来,聚在安骁身边,林易看看陈然手上的鞋,问他:“喜欢这只鞋子吗?”
被熟悉的人包围起来,陈然松了口气,点点头,林易说:“那穿上试试看吧。”
陈然小声问:“一定要穿吗?”
女店员在旁边说:“肯定啊,小朋友,不穿怎么知道合不合脚,要是买回去不合适怎么办?”
女店员端过来一个印着品牌logo的布艺小板凳,对陈然说:“来,小朋友,坐在凳子上换鞋子。”
说着,还放了块纸板在地上垫着。
陈然走了过去,坐在凳子上,女店员说:“这是左脚的鞋,脱左脚就可以了。”
陈然低着头,右脚放在左脚后一蹬,左脚的鞋就脱了下来,把脚从鞋子里抽出来,露出了破洞的袜子,白生生的大脚趾露在外面,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女店员把黑色的鞋放在他脚边,说:“小朋友,脚抬起来。”
“不,不了。”陈然小声说,“我的脚是湿的。”
林易在他身边蹲下,果然看到他脚上边缘处的袜子颜色更深,深色的水痕从脚尖蔓延到了脚弓处,应该是鞋底有洞,走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水就浸了进去,打湿了袜子和脚。
林易问女店员:“店里有袜子卖吗?”
女店员说:“有!”
林易:“给我拿六双袜子,他们一人一双。”
“好!”
女店员去拿袜子,林易对陈然说:“把旧袜子脱下来吧,两只脚都脱了,踩在纸板上就好。”
陈然点头,先把左脚的袜子脱了,再脱掉右脚的鞋和袜子,然后把袜子团成团塞进鞋子里。
这时候,女店员来了,手里拿着好几双袜子,说:“我多拿了几双出来,小朋友们可以选。”
袜子被放在了陈然旁边的小方凳上,几个孩子都凑过去选。
但运动品牌店的袜子,实话实说,没什么可选的,不是白色就是黑色灰色,上面印着品牌logo,除此也就没什么花纹了。
三个女孩儿选的是白色的袜子,安骁也选了白色,于是本来打算拿黑袜子的陈然放下黑色袜子,选了白袜子,至于小周来,哥哥姐姐都是白色,他也要白色。
袜子选好,林易从小推车上拿出纸巾,给陈然擦了脚,对他说:“穿上新袜子再穿新鞋子吧。”
陈然抬头看他一眼,点头,穿上袜子,再穿黑色的网面运动鞋。
林易问他:“合适吗?”
陈然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脚在里面努力动了动,然后眉头皱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这是合适还是不合适。
女店员蹲下来,说:“小朋友,脚往前动一动。”
陈然动了动,女店员伸出食指往他脚后跟塞,塞不进去,说:“不行,这鞋小了,我看看是多少码的,得穿大一号的。”
她对林易说:“给小孩子买鞋,要确保他们穿上之后脚后跟能插进入一根手指,这样穿起来才是合适的。”
鞋脱了下来,女店员去拿更大码的鞋子,陈然坐在了凳子上,脚上是崭新的袜子,这让他好受多了,也敢抬头去看其他鞋子了。
林易对其他几个孩子说:“你们有选好的吗?选好了就拿过来,一起试了。”
三个女孩儿眨眨眼睛,看看彼此,一起跑去拿鞋子,林易对安骁说:“你也去拿吧。”
安骁点头,林易又问小周来:“你呢?有喜欢的鞋子吗?”
小孩儿转身跑去抱回来一双大孩子穿的鞋,正好店员出来,林易问店员这双鞋有没有小孩儿的码子。
店员:“没有,这种鞋没那么小的,这么小的孩子,那几款不错。”
她指给了林易看,又把手上的鞋子给陈然,说:“这双鞋大一码,穿穿看。”
看到其他四个孩子也都拿着鞋,赶紧对孩子们说:“我来给你们看看鞋码!”
半个小时后,女店员站在空下来的店里舒了口气,六个孩子都要买鞋,还都买的是搞活动的鞋子,一人两双,送一双,那就是一人三双,一口气,她直接卖出去了18双鞋,对了,还卖出去了六双袜子,忙是忙了点,但值得!
体育课
小县城的步行街, 湿漉漉的人行道上,六个小孩儿小心翼翼地走着。
赵小茜绕过了一个小水坑,没想到走路的幅度太大, 一滴灰色的污水飞溅在了纯白的鞋面上, 她赶紧用纸把污水给擦掉, 看了眼前面, 说:“月月,你的鞋脏了。”
许晨月低头,自己脚上的鞋果然脏了, 说:“怎么办啊, 小茜姐姐?”
李莎莎把一张纸放在她手里:“擦干净就好了。”
说着, 她也擦了擦自己的鞋。
陈然把脏了的纸巾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跑到林易面前,问:“我可以再要一张纸巾吗?”
林易点头:“当然。”
示意他在推车里随便拿。
看到几个小孩儿走几步就擦擦鞋, 就连安骁也是这样,他笑了笑, 心里软软的, 路过一个大垃圾桶的时候, 他停了下来,叫住了几个孩子。
几个孩子停下来看着他,许晨月问:“大哥哥, 怎么了?”
林易指了指他们手上提着的袋子,袋子里装的是他们的旧鞋,在试穿新鞋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不仅仅是陈然, 除了小周来以外,其他五个孩子, 每个人的鞋子都有鞋底漏水的问题。
至于小周来的鞋底不漏水,估摸是因为他能外出活动的时间太少。
林易又指了指路边的垃圾桶,对几个孩子说:“丢了吧。”
“丢了?!”
出声的是李莎莎,她很惊讶,小声说:“可是这个鞋子洗一洗还能穿。”
“别穿啦。”林易语气轻松,“有了三双新鞋,还留着漏水又不合脚的旧鞋干什么,丢了吧。”
“那就……丢了?”
李莎莎语气里都是不肯定,其他几个孩子脸上也都是犹豫,安骁走到垃圾桶旁,干脆利落地把旧鞋丢了进去,对几个弟弟妹妹说:“丢了!”
几个孩子都跑到了垃圾桶边,许晨月说:“安骁哥哥,我丢不进去,你帮我丢吧!”
赵小茜也说:“安骁哥哥,我也丢不进去。”
林易看着他们,五个上小学的孩子中,除了安骁高一些,其他四个孩子都很小,因为年纪大一些,李莎莎比起另外三个孩子高一截,但也不算太多,至于许晨月、赵小茜、陈然三个小孩儿,竟然在身高上差不太多。
尤其是赵小茜,她已经三年级了啊,只比李莎莎小一岁而已,看来得让这些孩子们多喝牛奶。
最后丢鞋子的是李莎莎,她依依不舍地把鞋子放进垃圾桶,觉得有点心疼,离开的之后还回头看了好几眼,但走着走着,又擦了一次鞋之后,她突然笑了起来,赵小茜问她:“莎莎姐姐,你在笑什么呀?”
李莎莎说:“我感觉好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丢了鞋子,她好像比刚刚更开心了!
赵小茜点头,回头看了眼在小推车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十二个鞋盒,说:“我也很开心!”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一次买三双新鞋子,那可是新鞋子啊,还是三双!虽然大哥哥说有一双鞋子买得大了一些,他们最近只能穿两双鞋,等到脚大一些再穿第三双鞋,可两双新鞋也很棒啊,就算洗了一双,也还有新鞋子可以穿呢!
小心地跨过地上的水坑,雪白的鞋子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痕,赵小茜满足极了。
“等等。”
身后响起了大哥哥的声音,赵小茜扭头看去,不知道大哥哥又叫他们干什么,旧鞋子已经丢掉了,没有东西可以丢了呀。
然后她看到大哥哥站在一家店门口,对他们说:“来买袜子,一人三双。”
赵小茜顺着大哥哥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路边那家店门口摆着一个大筐,里面全是袜子,上面立了块牌子,写着:10元3双。
“可是,我们已经买了新袜子了呀!”
赵小茜看过去,说话的是然然,她点点头,对啊,然然说得对,他们买鞋子的时候就一人买了一双新袜子,都穿着呢,很暖和,一点都不像来的时候那样,脚冰冰凉凉的。
听到陈然的话,林易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小孩儿的头发是白色的,看着就软软的,摸起来手感也的确很好,他说:“一双袜子怎么够,去吧,一人挑三双。”
几个孩子的袜子都破了洞,因为贴身衣服和袜子都是几个孩子自己洗自己收,他之前竟然没发现,现在看到了,肯定就要给他们买新的,先暂时在这里买三双穿着。
赵小茜看向了林易,眼里都是不敢相信,刚买了三双鞋子,现在还要买三双新袜子,她真的是在做梦吧?!
但真的不是在做梦,因为她真的摸到了软软的袜子,她跟莎莎姐姐、月月一起选袜子,这里的袜子可比卖鞋子那里的袜子好看多了!
有橙色的、粉色的,还有带花边的!
只不过,里面有大人的袜子,什么花纹都没有,不好看,她们得从里面挑出她们能穿的好看的袜子。
晚上,躺在床上,赵小茜闭上眼睛睡觉,睡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爬起来看向窗外,窗外还是黑漆漆的,重新睡回去,她想天怎么还不亮啊,她迫不及待想要穿新鞋子新袜子去学校了.
周一,太阳老早就挂在了天上,天空蓝蓝的,今天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星星福利院的五个孩子吃完了早饭,背着书包坐上了前往金山小学的公交车,车上几乎全是穿着金山小学校服的学生,已经没有位置了,他们只能找地方站好。
车子启动,车身往前一突,满车站着的小学生都晃了晃,往常,星星福利院的五个孩子并不在意,但今天他们格外的小心,身子一晃就赶紧低头,看有没有人即将踩到自己的鞋,还好没有,几个孩子都松了口气。
抬头发现其他四个人跟自己一样低头看鞋,五个孩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下车的时候,他们也不跟人挤了,但挤不挤不是他们主观能够决定的,在周围学生的裹挟下,他们只能混在人群中下车。
一下车,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鞋子,许晨月不开心地说:“刚刚有人踩了我一脚!”
一看她的鞋子,白色的鞋面上果然有一个灰色的鞋印,赵小茜拿纸巾给她擦鞋,安慰她:“没事,你看,能擦掉的。”
许晨月乖乖点头,说:“谢谢小茜姐姐。”
赵小茜拉起她的手:“不用谢,我们进学校吧。”
五个孩子并排走着,不知不觉间就同步起来,在络绎不绝的学生中,他们齐刷刷迈出一步,露出六只崭新的鞋子,五个孩子看看鞋子,再看着对方,又笑了起来。
跟莎莎姐姐、安骁哥哥分别后,赵小茜走进了自己的班级,班上已经来了几个同学了,赵小茜看了眼着几个同学,不太熟,于是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把昨天的作业全部拿出来,叠成一摞,整整齐齐地放在左上角,再把铅笔盒放在桌子顶部正中间,好像没有事情可以做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她的新鞋子真好看啊!
“你在看什么?”
赵小茜抬头,她的同桌来了,她赶紧说:“没什么!”
她的同桌鲁阳坐在了位置上,凑到了她身边,一边看着周围,一边小声问:“数学作业你写完了吗?”
赵小茜慢慢地把脚从桌洞下一点点移出来,一边说:“做完了,你没写吗?”
“我写了!”鲁阳立刻说,“就是有几道题不会,能不能给我看看?”
赵小茜点头,从左边的作业里找出数学作业递给同桌:“你看吧。”
同时,她的新鞋子终于从桌洞下完全露了出来,雪白雪白的,吸人眼球,可惜她的同桌鲁阳一把接过作业,接着掏出自己的数学作业,飞快地写了起来,一点都没往地上看。
赵小茜保持着这个姿势,等着同桌把作业还给自己,可同桌明明说只有几道题没做,抄的时间却格外的长,眼看课代表都来收作业了,他还没抄好。
赵小茜急了,小声说:“快点把作业还给我,课代表要过来了,要被发现了!”
鲁阳:“马上马上!”
最后课代表站在前排的前排收作业的时候,鲁阳匆匆把数学作业从下面还给了赵小茜,赵小茜松了口气,作业被收上去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被桌子挡得严严实实了。
想喊同桌,上课铃响起,上课了。
第一节是语文课,给他们上课的是班主任左老师,赵小茜很怕左老师,左老师很厉害,谁上课走了神,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然后就会点名批评,赵小茜不想被点名批评,更不想被左老师点名批评,所以她上课认真极了,除了老师讲的课文,其他的什么都不敢想。
终于下课了,左老师离开了教室,教室立刻就吵闹了起来,赵小茜松了口气,把语文书放好,她立刻看向了同桌,同桌鲁阳趴在后桌的桌子上,手里拿着卡片,跟后桌的男生很激动地说着话。
她看看后桌的女生,她正在跟她后排的女生说话,前排的女生在跟她的同桌打闹,还站了起来,赵小茜把脚从桌子下挪出来,喊了她一声,女生转过头,脸上都是笑,说:“啥子事?”
赵小茜的脚动了动,可女生完全没有再往下看的意思,赵小茜只能说:“没什么。”
女生转过头继续跟同桌玩了,赵小茜抿抿唇,趴在了桌子上,看着自己的鞋子,嘴角又扬了起来,她的鞋子真好看啊!
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同桌没有去找后排的男生玩了,赵小茜想了想,正要再次把脚移出来,就听到同桌说:“好耶,今天有体育课!”
她抬头一看,今天的值日生正在黑板右边写今天的课表,上面果然写着体育课,赵小茜紧张了起来。
班上的大部分同学也都很喜欢上体育课,但赵小茜不是,她宁愿坐在教室里上左老师的语文课,也不愿意去上体育课。
可惜的是他们一周就有四节体育课,从周一到周四,是了,今天是星期一,肯定有体育课的,她怎么忘了?
赵小茜坐立不安起来,一直到了午休结束,她更紧张了,班上的体育委员喊道:“下节课体育课,去操场了!”
班上的同学欢呼起来,都往教室外跑,桌椅被挪动撞击发出嘈杂的声音。
赵小茜站了起来,跟着大部队往操场走,上课铃响起,体育老师出现了,他吹了哨子让他们集合,然后让他们开始跑步。
这是他们上体育课的惯例,先跑一圈再说。
站在队伍里,赵小茜跟着其他同学一起准备跑步,她很害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多跑一会儿,她的脚就会疼,所以对她来说,每次上体育课的跑步环节是一种折磨。
她看了眼体育老师,体育老师没有左老师看起来那么凶,有时候班上的同学身体不舒服会向体育老师请假,但赵小茜不敢,就算跑步脚痛,她也不敢。
跑步开始了,跑了小半圈的时候,赵小茜就提心吊胆起来,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她的脚要开始痛了,她仔细地感受着右脚脚后跟靠近前脚的位置,迈出一步踩下去,再迈出一步踩下去,直到一圈跑完了,她的脚后跟前面那点都没有像以前那样疼起来。
赵小茜很茫然,明明上周四跑步的时候脚都会疼,怎么今天不疼了呢?
跑完了步,老师带他们做了操,接着吹了哨子让他们一个个排队做立定跳远。
如果说有什么是比跑步更让赵小茜害怕的,那就是立定跳远了,跑步的时候,右脚的疼还能忍受,可跳远的时候,就是真的很疼了。
她也怀疑是自己的鞋子里有什么东西才会让自己脚疼,可她很多次脱下鞋子看的时候,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她连鞋垫都取出来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所以她觉得这可能是自己脚的问题。
排在队伍里,看着同学一个个跳出去,她紧张地咽咽唾沫,终于轮到她了,她站在了起跳线后,老师看着她,所有同学也都看着她,就算她的脚痛,她也不得不跳。
老师吹响了哨子,她咬咬牙,一下子跳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的时候,她的右脚赶紧抬起来,然后就摔在了地上,老师赶紧把她扶了起来,问她有没有事情,有没有受伤,赵小茜摇摇头,她看着自己的右脚,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她的脚都不疼。
老师问她:“怎么了?是脚崴了吗?”
赵小茜还是摇头,说:“没有,我的脚不痛。”
老师说:“不痛就好。”
赵小茜想,不痛是很好,可是为什么突然就不痛了呢?
老师喊其他同学:“来个人,扶她去一边休息一会儿。”
班长何玫走出来扶着她站在一边,问她:“你受伤了吗?”
赵小茜摇头,两个人在旁边的地上坐下,班长何玫突然说:“哇,你今天穿的是新鞋子啊!”
赵小茜立刻精神起来,点头说:“嗯!昨天才买的新鞋子!”
班长:“真好看!”
赵小茜很开心地笑了,重重点头说:“我也觉得!”
她看向了自己的新鞋,连刚刚在全班面前摔倒的糗事都忘了,美美地看了一会儿,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穿上了新鞋脚就不痛了,所以脚痛就是鞋子的问题吧。
可是自己明明检查过之前的鞋子,没发现鞋子有什么问题啊。
想了想,她还是想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很干脆地放弃了,反正她已经有了新鞋,脚也不痛了,班长还夸了她的新鞋子好看,好开心啊!
……
步行街附近一条巷子里,驼背的老人坐在门口收拾捡回来的垃圾,他从尼龙袋里拿出了好几双鞋,手里拿着一只鞋左看右看,喃喃道:“这些鞋子都还好好的啊,鞋底都没掉,洗洗可以穿的。”
拿着鞋子在地上敲打,敲掉鞋底的泥垢,突然听到了清脆的声音,把鞋子拿起来仔细看鞋底,伸出关节粗大、满是褶皱的手从鞋底拔出来了一根跟鞋底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图钉。
叮,图钉被他随手扔到了外面的马路上.
安坪镇外的一栋普通红砖小楼外,精瘦的老大爷挑着两个空空的竹筐走到院子里,把竹筐放在门口檐下,从里面提起一包东西,他喊道:“老婆子,我回来啦!”
光线暗沉的屋子里响起声音:“回来了哟,来厨房端菜,吃饭了。”
“要得!”
马大爷提着东西就进了屋子,穿过黑沉沉的堂屋,来到亮着灯的厨房,把一个东西放到正在舀菜的老太太嘴边,说:“老婆子,吃。”
老太太把头往后移,看着嘴前的东西,问:“这是啥子?”
马大爷啧了一声:“你管它是啥子,反正是好东西,你吃嘛,我又不得闹(毒)你!”
老太太看他一眼,咬了一口面前的东西,一边嚼一边说:“粑粑(饼)嗦,甜的,可以吃,还温突突的(温热),你在街上买回来的?”
马大爷嘿了一声:“又说是我买的,这回儿真的不是!”
他很期待地问老太太:“你吃出来没得,这个粑粑是用啥子做的?”
老太太把碗放在灶台上,继续舀菜:“啥子嘛,糯唧唧的,糯米粉噻。”
“哪个问你是用啥子粉做的,还有个啥子味道,你没吃出来唛?”
放下锅铲,老太太瞪他一眼:“荒瓜!(南瓜)”
“对喽!”马大爷高兴起来,“就是荒瓜,还是我们个人栽的老荒瓜!”
老太太端着菜,一手接过马大爷手上剩下的南瓜饼,对马大爷说:“去捞(拿)碗!”
马大爷赶紧去拿碗,还说:“就是我们今年子栽出来的最大的那个荒瓜,这个饼就是拿那个做的。”
他拿着碗到外面,拉亮灯,屋子里明亮起来,把碗放在桌子上,又从袋子里拿出两个黄澄澄的南瓜饼放在碗里,当一碗菜。
坐在桌上,他对老太太得意洋洋地说:“你还决(骂)我,说我不该把大荒瓜给别个,你看看,今天我在菜市场卖菜,别人专门把自己做的南瓜饼拿来送给我,就是这口袋南瓜饼,拿出去卖么怕都买得起那个老荒瓜喽。”
还说:“那么大个荒瓜,留到我们个人吃,还不是只会煮荒瓜、炒荒瓜、箜(音同孔,意为焖)荒瓜饭,人都要吃伤(腻)。”
用筷子指指南瓜饼:“看看,南瓜饼,新花样,没吃过噻。”
老太太吃着南瓜饼,哼了一声:“是,你做的事情都没得错!”
马大爷嘿嘿笑,也拿起一个南瓜饼吃,一边吃一边说:“你莫说,那个娃儿看起来年轻,结果做出来的饼还好吃,我的牙巴(牙齿)都咬得动,嘿,里面还有芯,比街上卖的三角粑都好吃!”
老太太点头,说:“这娃儿会做,糯米粉做出来的粑粑都不黏嘴巴。”
她又说:“我记得后头坡的橙子不是熟了么,等哈儿去择(摘)点,明天给别人送点去。”
马大爷故作惊讶地看了老太太一样:“啷个回事?老太婆今天突然大方了耶?”
老太太看都不看他,说:“别个做的那么好的粑粑,还给你送起来,送点橙子给别人吃怎么了?”
她终于看了故作惊讶的马大爷一眼,说:“一天做些怪象!(怪样子)”
马大爷美滋滋地吃了南瓜饼。
于是第二天上午,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林易就听到铁门响了起来,走过去一看,马大爷挑着竹筐站在门口,喊道:“马大爷!”
马大爷对他点头:“开哈门。”
林易说:“好!”
一边开门他一边问:“马大爷有什么事吗?对了,昨天的南瓜饼好吃吗?这个饼放不了太久,没吃完的得进冰箱才行。”
门打开了,马大爷从竹筐里拿出一大口袋东西递给他,说:“接到!”
还以为马大爷只是让自己帮忙拿着,要从竹筐里找其他东西的林易赶紧接过,就看到马大爷站起来,挑上扁担,对他说:“你做的南瓜饼好吃,那是一口袋橙子,拿给你吃。”
“等等!”林易赶紧说,“马大爷,这怎么好意思?”
马大爷不耐烦摆手:“我个人屋头的橙子树结的,多的是,给你,你拿到就是了,不要跟我扯其他的!”
说完,他就走了,半点不给林易推辞的机会。
林易无奈地笑了,他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事情,明明是对他好,给他送吃的,说话的语气却铿锵得很。
他把这个装了差不多一半的猪饲料尼龙袋打开,低头一看,里面是一个个圆滚滚的黄皮大柚子。
林易:“???”
可马大爷说给他的是橙子啊!
橙子广柑蜜柑
林易给马大爷打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马大爷洪亮的声音就在电话那头响起:“喂,是哪个?”
林易:“马大爷, 是我, 林易。”
马大爷:“是你嗦, 啥子事?”
林易看着旁边装着柚子的尼龙袋说:“马大爷, 你给的那袋东西是不是弄错了,那里面装的是柚子,不是橙子。”
这时候, 他听到马大爷那边有人问:“你这个嫩荒瓜啷个卖?”
马大爷的声音响起:“四块。”
那头说:“这么贵?别个都是卖的三块五。”
马大爷:“你不看哈东西怎么样, 我这个嫩荒瓜好吃得很!”
他停下来, 匆匆对林易说:“没搞错没搞错, 就是给你的,吃了就是!我卖菜了!”
嘟的一声, 电话挂断了。
林易看看手机,行吧, 既然没搞错就好, 把一口袋柚子提到厨房, 再把柚子一个个拿出来,小周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身边,看着他动作。
马大爷给的柚子一共八个, 林易随手拿起一个柚子放在小周来的脑袋边,嗯,比小孩儿的头还要大不少。
小孩儿转头看着在自己脑袋边的柚子,伸出手试探着摸了摸, 林易教他:“这是柚子。”
小孩儿看看他,又继续看柚子, 林易也不强求,说:“柚子,是一种水果,想吃吗?”
听到能吃,小孩儿有了反应,他点点头,林易摸摸他脑袋,说:“行,我们剥一个柚子来吃。”
他起身来到灶台边,找出水果刀,把柚子的头部切掉,再在柚子四周竖着划上几刀,划破柚子厚厚的皮,却又没伤到柚子的果肉。
接着上手把柚子的皮掰开,随着他的动作,柚子皮开始迸射出汁液,属于柚子的浓郁清香弥散开来。
终于把柚子从皮里剥离了出来,林易耐心地撕掉残留在柚子外的白囊,小孩儿踮着脚伸出手扒着灶台边缘,露出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林易撕掉所有白囊,掰开柚子,再掰下一瓣果肉放在手里,这个柚子看起来大,除掉表皮之后,里面的果肉缩水了不少,但也不算小了,一瓣大约就有他的手掌长。
撕掉包裹着果肉的白色薄皮,露出里面微黄的果肉,分了一部分给小孩儿,说:“吃吧。”
小孩儿抓过小块果肉,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送入了嘴里,小嘴巴动了动,小小的脸上五官立刻皱成了一团,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后槽牙发酸。
显然这个柚子不怎么合小孩儿的口味,但他也没有把柚子肉吐出来,反而嚼了几口之后吞下去,就是一张小脸皱得更厉害了。
见他这个样子,林易不由自主地咽咽口水,看着自己手里剩下的大半截柚子肉,心说这柚子这么酸的吗?
他分了块果肉放到嘴里,牙齿一咬,柚子果肉包裹的汁水迸射,甜的,带着点柚子的涩味,还有点酸,但总的来说偏甜,确切点,可以说是酸甜口。
他的眉头松开,继续吃柚子,柚子的果肉看起来跟橘子差不多,但其果肉相比橘子在口感上要更粗糙一些,一粒一粒很是分明,水分含量当然也比橘子略逊一筹。
不过柚子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它那淡淡的涩味,从入口的微涩到咽下之后的回苦,是的,是回苦而非回甘,在口腔中缓缓出现又渐渐消散。
不刺激不浓烈,初入口时或许会被浓郁的酸甜掩盖,但当酸甜褪去,涩味浮现,浅淡又绵长。
又分了一小块果肉递给小周来,小孩儿赶紧摇头,林易哈哈一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小孩儿对着吃的摇头,看来他是真的不喜欢吃柚子。
但林易觉得还不错,他喜欢柚子的涩味。
一个人吃了两瓣柚子,低头一看,发现小孩儿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那表情,仿佛他吃的不是柚子,而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
点点小孩儿的肉嘟嘟的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孩儿脸上的肉好像多了些,摸起来手感更Q弹了。
林易拿起一半的柚子故意问小孩儿:“怎么,想吃吗?我给你。”
作势就要分柚子,把小孩儿吓得转身就跑出了厨房。
林易笑笑,剥开的柚子装起来放进冰箱,其他没开的柚子放在厨房的灶台角落,反正柚子不像橘子那么容易坏,耐得住放。
这天下午,五个孩子回来了,他把柚子从冰箱里拿了出来,招呼他们吃柚子。
五个孩子很好奇地看着柚子,陈然问:“这是什么呀?”
“我知道!”
不等林易开口,许晨月就说:“这是橙子,我爸爸给我吃过!”
正准备说柚子的林易:“???”
这是第二次了,有人在他面前看着柚子说是橙子,他不理解,问许晨月:“月月,谁告诉你的这个叫橙子啊?”
许晨月:“爸爸啊!”
林易觉得奇怪,小孩子会叫错水果的名字很正常,成年人也会吗?就算会,一个人这么叫是偶然,但两个人这么叫,叫错的都还是同一个名字,这就有点不对劲儿了。
他问许晨月:“你爸爸有没有说过这个东西还叫柚子?”
许晨月摇头,“没听到爸爸说过。”
林易拿出手机,在网上找出了橙子的照片,问:“那这个你爸爸说叫什么?”
许晨月看看图片,不假思索:“这个是广柑。”
还说:“广柑比橙子好吃!”
林易拿起一个柚子,问她:“会不会,这个其实叫柚子,图片上的才叫橙子。”
许晨月看着他,突然问:“大哥哥,你觉得我叫错了吗?”
“我没有叫错的!”
她指着柚子说:“这个是橙子。”
又指着手机上橙子的照片说:“这个是广柑,它们长得不一样,我分得很清楚的!”
还说:“大家都是这么叫的!”
林易明白了,或许这地方的人对柚子和橙子有着他们自己的叫法,他失笑,对许晨月说:“我知道了,是我的问题,我不知道橙子指的是柚子。”
许晨月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林易对她说:“谢谢你月月,告诉我什么是橙子什么是广柑。”
许晨月睁大眼睛,接着咧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开心地说:“不用谢!”
她问林易:“大哥哥,还有蜜柑,你知道什么是蜜柑吗?”
在许晨月的科普下,林易知道在这里橙子指的是柚子,广柑指的是橙子,而蜜柑指的是橘子,还真是各有各的叫法,外地人来了会迷惑,但本地人分得清清楚楚。
再次对小姑娘说了谢谢,林易招呼几个孩子都来吃柚子,介于小周来的反应,他没给几个孩子一人一瓣,而是两人分吃一瓣,结果就是几个孩子磨磨蹭蹭好久才吃完了手里的柚子。
林易于是明白了,这几个柚子是真不受福利院几个孩子的欢迎。
但,谁说柚子只能当水果吃?
第二天,林易推着小周来去了菜市场的超市,围绕着货架走了好几圈,超市的员工看不下去了,问他:“你要买什么呀?”
林易说:“蜂蜜。”
超市员工摇头:“我们超市没得蜂蜜卖。”
林易诧异:“没有?”
一个超市怎么会没有蜂蜜买呢?原身的记忆分明告诉他,超市应该有的呀。
超市员工说:“对头,老板没进货,就没得。”
“这样啊。”林易说,“谢谢。”
他推着小周来就要离开超市,那个超市员工突然叫住他,走到他身边小声说:“你要是真的想买蜂蜜,莫来超市买,超市的蜂蜜不好,去乡下,有些人自己养了蜂子,他们的蜂蜜才是真蜂蜜。”
能买到自己养出来的蜂蜜当然很好,但问题是他也不熟悉这个县城,更不知道谁养了蜂。
于是林易问这个超市员工:“姐姐,你知道谁在养蜂吗?”
超市员工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点头,对他说:“菜市场里面有个毛屠夫,就是卖猪肉的,他那里有土蜂蜜卖。”
林易道了谢,走出超市,对小周来说:“总觉得有点像在给我们推销,让我们去毛屠夫那里买蜂蜜,你觉得呢?”
小周来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林易点头:“看来你也这么觉得,你说我们去不去毛屠夫那里?”
小周来看着他,林易也回看他,说:“点头,我们就去,摇头,我们就不去。”
小周来一脸茫然,之前超市那个大人说的话,他根本什么都没听懂,或者说压根就没听,所以去哪里,他也根本不知道,看着这个对自己很好的大人,他轻轻点了点头。
大人立刻说:“好,我们就去看看!”
车子被推着深入了菜市场,小周来扭头看看离得越来越远的出口,表情呆呆地,所以不是回去吗?
菜市场里有差不多十家卖猪肉的铺子,每个铺子都摆在菜市场的长条水泥石台上,卖猪肉的几个摊子都集中在一片,木制案板上摆着一条条猪肉,吸引着来来往往的人的视线,只消看一眼,就知道每个摊位在卖什么了。
所以在这里猪肉铺是不需要招牌的,至于笼络顾客,在这里,脸可比招牌管用。
一位老太太走到一个猪肉摊前,卖猪肉的老板立刻招呼道:“嬢嬢,你来了嗦,看看,今早上才杀的猪,新鲜的很!”
老太太看看猪肉摊,说:“生意好哦,猪脚杆,你给我留没得?”
老板立刻伸手从案板下取出一根带毛的猪蹄说:“你都说要给你留,我还敢不听话唛,看嘛,前脚杆,专门给你留起哩。”
老太太看了看猪蹄,满意点头:“给我打整(清理)干净。”
老板很爽快道:“要得!”
老板开始熟练地打开喷枪烧猪蹄,林易推着小周来避开火,问老板:“老板,你知道毛屠夫吗?”
老板围着个黑皮围裙,在喷枪轰轰的声音中抬起头,露出一张粗犷的脸,问:“你说啥子也?”
林易提高音量:“老板,你知道毛屠夫吗?!”
老板这次听清了,也大声说:“我就是,啥子事?”
竟然一次就找到了毛屠夫,还挺巧,林易大声问:“听说你这里在卖土蜂蜜是吗?”
旁边猪肉摊的老板都看了过来,听说是买蜂蜜,又收回了视线。
毛屠夫大声:“卖完啦,现在没得啦!”
林易微微诧异,本来都做好了看蜂蜜的准备,结果没有了?
站在旁边的老太太凑过来对林易说:“他们屋头的蜂蜜是正宗的土蜂蜜,蜂子都是养在山上的,不是那种用白糖喂出来的,一出来没得几天就卖完了,我都买了一瓶,真的好。”
林易这下是真的有点心动了,到现在他也看出来了,超市的员工还真不是收了毛屠夫的钱给毛屠夫吸引顾客,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早该知道毛屠夫的蜂蜜卖完了。
至于老太太,她是毛屠夫托的可能性就更小了,蜂蜜都卖完了,找个托干什么?
听起来,毛屠夫家的蜂蜜是真的不错。
只是可惜卖完了。
林易大声问毛屠夫:“多久会有新的蜂蜜?”
毛屠夫关了喷枪,猪蹄被烧得黑黢黢的,他拿出一个桶,从一个大桶里舀了几瓢水进去,拿个钢丝球开始洗猪蹄,一边用正常的音量说:“开了年才有了,要过冬了,不敢再取蜂蜜。”
林易倒是不明白:“为什么不敢取?”
毛屠夫说:“冬天嘛,蜂子没得吃的,就要吃蜂蜜,我们把蜜取走了,蜂子吃啥嘛?”
“总要给别个留点吃的噻。”
猪蹄洗干净了,被他从变成黑灰的水里拿出来,白生生的一根,问老太太:“宰不宰?”
老太太说:“要,宰小坨点。”
“要得!”毛屠夫拿起厚厚的大砍刀开始砍猪蹄,熟练且快速地把一整根猪蹄砍成了小块,装袋递给老太太,一边收钱一边问林易:“要不要点肉?”
林易看了眼摊子上的肉,他今天的确要买肉,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暗红的猪肝上,说:“我买一副猪肝。”
毛屠夫点头:“好!”
给林易称猪肝,还对林易说:“蜂蜜,你要好多唛?”
林易还在看案板上的肉,闻言一愣,随即说:“要不了多少,只是想买一点回去做吃的。”
“一斤一两,十三块。”
示意林易看称,毛屠夫把猪肝给他装起来,林易说:“五花肉,我也要一斤。”
把装好的猪肝放在旁边,毛屠夫给他切五花肉,明明跟林易是陌生人,却很熟稔地说:“这块三线肉好,不肥不瘦,做红烧肉香得很!”
林易笑道:“不做红烧肉,打算回去蒸粉蒸肉。”
“会吃!粉蒸肉就是要用三线肉,要有点肥的才好吃!”
五花肉称好,林易付钱,毛屠夫说:“恁个嘛,我回去问看我妈老汉儿还有没得蜂蜜,看能不能给你匀一瓶出来。”
“一瓶只有两斤,你够不够哦?”
林易惊喜,赶紧点头:“够了够了!”
对毛屠夫说:“谢谢了,那我明天再来。”
离开毛屠夫的猪肉铺,林易又买了土豆、油麦菜、辣椒、姜、蒜,还在一个小贩那里买了些泡椒,最后在超市里买了一包粉蒸肉的粉料包。
粉蒸肉的粉是用大米糯米,加上小茴香、八角、桂皮、花椒这几种香料,在无油无水的铁锅里焙黄焙干后磨出来的。
在末世的时候,林易总是自己做粉,一次多做一些,放着备用,可这个世界不同,各种食材应有尽有,就连粉蒸肉的粉也是有现成的,也就没必要自己去做了。
回到福利院,中午,他切了一小块猪肝下来,炒了一小碗猪肝,蒸了个芙蓉蛋,再炒了一小碟油麦菜,跟小周来两个人就这样解决了午餐。
下午快五点的时候,四个孩子回来了,吃了水果、牛奶去做作业,林易来到厨房,准备做饭,刚把肉从冰箱来拿出来,正打算清洗,就看到小周来从三个女孩儿的房间里出来,目的明确地跑向厨房,手上还抓着一小瓣切好的苹果,坐在灶台边的红色塑料小板凳上,咬一口苹果再看着他。
林易问他:“怎么不出去玩?”
看看外面院子,地干干的,也没下雨。
听到玩,小孩儿把剩下的苹果都塞进嘴里,从厨房的角落拿起一个灰巴巴的玩偶期待地看着林易,林易摇头:“我现在不能陪你,我得做饭。”
小孩儿蔫了,提着玩偶坐到小板凳上,不动了。
林易也没管他,把肉洗干净拿出来切成片,把肉捧入大碗中,倒入葱姜水,再放一块腐乳,加点白糖、蚝油、生抽,最后开火用油把两勺豆瓣酱炒香,混着油倒入肉中,搅拌混匀,接着再把买来的粉倒入肉中,再次搅拌,确保每块肉都过上了粉之后,盖盖放在一边,让粉充分吸收酱汁。
在这个过程中,切两个土豆,成块状,泡在水里备用。
然后把猪肝拿出来清洗干净,切成片状,放入碗中,加盐、胡椒粉、老抽、食用油,搅拌均匀,放在一边。
接着切姜蒜和四颗泡椒,再离开厨房去院子里扯了两根蒜苗,洗净切成段。
这时候粉蒸肉腌制得差不多了,土豆也裹上粉,锅里加水煮沸,把蒸笼拿出来,垫上白布,下层放土豆,再把肉均匀地铺上去,盖上盖子开始蒸。
蒸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候,安骁回来了,又过了十分钟,关火,把蒸笼放在一旁,洗锅烧干加油,开始炒微微微辣版的泡椒猪肝。
猪肝炒好,几个孩子闻着香味来了,不用林易说什么,他们就开始拿碗拿筷子端菜,林易又煮了碗鸡蛋油麦菜汤,最后把粉蒸肉舀进碗里,晚餐这就齐全了。
这天的晚饭,猪肝微辣爽口,粉蒸肉咸香软糯,挟一块送入嘴里,肥肉糯、瘦肉香,肉吃腻了,再来一口油麦菜,微涩的油麦菜带着煎蛋的香气,吸走了满口的肉味,于是又能吃肉了。
几个孩子埋头猛吃。
“嗝——”
许晨月打了个嗝,把嘴里的猪肝咽下去,满足地说:“太好吃了!”
她对林易说:“大哥哥,你做的东西都好好吃呀!”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又黏在粉蒸肉上,伸出筷子又想去挟肉,李莎莎摁住她的手,说:“你吃了很多了,不能再吃了!”
许晨月立刻冲着她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莎莎姐姐,最后一块,我就吃最后一块肉,这个肉真的太好吃了!”
李莎莎摇头,旁边赵小茜劝她:“月月,你吃了一大碗饭,还添了一次饭,你吃的太多了,真的不能再吃了。”
陈然也说:“再吃下去,你会变成大胖子的!”
许晨月看向安骁,试图得到支持:“安骁哥哥,我就想吃最后一块肉,真的就是最后一块!”
李莎莎立刻说:“安骁哥哥,你看她的肚子,都鼓起来了,再吃,我觉得要爆炸了!”
许晨月赶紧捂住自己的肚子,惊恐道:“不会的!人的肚子才不会爆炸,只有气球才会!”
安骁叹气,说:“月月,你还是少吃点吧,你真的吃得有点多了。”
许晨月都快哭了,依依不舍地看着粉蒸肉:“我真的就吃最后一块!”
“真的是最后一块?”
“真的!”
“好吧,你吃吧。”
许晨月立刻去挟粉蒸肉,还想去找一块大的,一边的李莎莎说:“挟到哪块就吃哪块,不许挑!”
许晨月只好挟了块不大不小的肉放在嘴里慢慢地吃。
林易看着几个孩子,适时道:“我听说过一件事情。”
他一开口,几个孩子都看向了他,林易继续说:“是我读大学的时候听说的事情,说我们学校有个女孩儿很爱吃东西,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她一直吃一直吃,吃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多得她再也吃不下去了,她才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她开始觉得肚子撑得难受,于是她决定出去走走消消食,结果她在运动场上走啊走啊,走了一个小时,肚子半点没有好起来,反而越来越难受,甚至剧烈地痛了起来,她回到了宿舍,想着躺躺就好了……”
林易顿了顿,几个孩子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然后呢?”李莎莎问。
林易说:“然后她死了,她的室友第二天发现她没有起床,打开门叫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没气了。后来警察来了,法医也来了,检查后发现她的胃被食物撑得很大,几乎占满了她整个肚子,甚至有食物都到她喉咙里了——”
他又顿了顿,认真地说:“法医说她是被自己给撑死的。”
几个孩子都看看自己面前的碗,他们今天晚上好像都吃得有点多了。
洗床单
扎着马尾、脸颊肉嘟嘟的小女孩儿正在吃东西, 她坐在一个巨大的池子旁边,池子里装满了热气腾腾的泡面,弯曲的泡面被筷子挑起来, 面条富有弹性, 在空中回弹颤动, 小女孩儿吞吞口水, 迫不及待把泡面送入了口中。
好吃,太好吃了!
不知道吃了多少口,池子里的泡面不见少, 小女孩儿看向了旁边, 在泡面池子的旁边竟然有一座山, 山呈黄色, 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像是一座金山, 走近一看才发现所谓‘金山’原来是由一块块的粉蒸肉组成,每块粉蒸肉都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上空还有雪白的热气蒸腾!
这次小女孩儿没有急着去吃粉蒸肉, 她看向了泡面池子的另一边, 那里还有一座山,火红火红的,上面似乎还有东西在滚动, 咕噜噜,那个东西滚到了她的脚边,小女孩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根沾满了辣椒的辣条!
赶紧把辣条捡起来, 放到嘴里吃掉,小女孩儿更馋了, 她看看粉蒸肉山,再看看辣条山,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去哪边好,粉蒸肉她很想吃,可辣条她也不愿意放过,还有泡面,她还想吃泡面呢!
小女孩儿有些急,该先去哪边呢?
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手边出现了两个大碗,一个碗装着粉蒸肉,一个碗装着辣条,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原来她已经去两座山那里盛了两碗吃的放在旁边,这下她可以放心的吃东西,一口泡面,一口粉蒸肉,再吃一口辣条,小女孩儿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吃啊吃,她一直吃,又一次去吃泡面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肚子鼓了起来,一口泡面下肚,肚子鼓一点,吃一块粉蒸肉,肚子又鼓一点,就算是吃辣条,肚子都在继续变大。
小女孩儿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就像气球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的肚子好像受不了了,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叮铃铃,叮铃铃——”
李莎莎伸出手关掉了闹钟,坐起来发现小茜也醒了,两个小姑娘起床了,然后叫醒了这个屋子里唯一一个还在睡的人。
“月月,起床了!”
许晨月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然后低头看自己的肚子,还把衣服都掀开了,露出了微鼓的小肚皮。
李莎莎惊了:“你干什么呢?不冷吗?”
穿鞋子的赵小茜看过来,也不解:“你肚子不舒服么?”
许晨月看着两个姐姐,脸上还带着些梦里的惊恐,说:“我的肚子变得很大很大,快要爆炸了!”
李莎莎跟赵小茜面面相觑,再看看许晨月肉嘟嘟的肚皮,李莎莎说:“月月,你做梦了吧。”
赵小茜伸手摸摸她的肚子,软软嫩嫩的,就像是一块果冻,“看,你的肚子好好的,哪里变大了?”
许晨月看着自己的肚子,渐渐冷静下来,李莎莎跟赵小茜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月月,你好可爱,还被自己的梦给吓到了。”
“月月,你是被昨天大哥哥的话给吓到了吧,放心,大哥哥不是说了么,只要不是吃得特别撑,是不会被撑死的!”
“快起来吧,月月,你的肚子不会爆炸。”
“不过,”李莎莎正色说,“月月,你确实要少吃一些,不能向以前那样一吃东西就吃得很撑很撑,大哥哥昨晚也说了,这样对身体很不好。”
许晨月乖乖点头,下床穿衣服,还不时地摸摸自己的肚子,确保自己的肚子好好的。
这天早上,福利院的早餐是林易去王家包子买回来的包子,包子管够,除此之外每个孩子还有一个鸡蛋、一盒牛奶,小周来除外,他是半盒牛奶。
坐在饭厅的桌子边,五个孩子大口大口吃着,许晨月吃了一个又一个包子,第四个包子吃下肚,她又看向了桌子上的包子,好想再吃一个包子啊,可是她又想起了昨晚做的梦,自己的肚子被撑得很大很大,很可怕。
莎莎姐姐也说不让她吃太多东西,可是如果不吃的话,在学校上课的时候饿了怎么办?
这样想着,她又朝包子伸出了手,李莎莎拦住了她,“月月,足够了,你的肚子装不下这么多吃的。”
许晨月小声说:“可是莎莎姐姐,不多吃一点包子,我在学校会饿的。”
她又露出很可怜的样子:“我最怕饿肚子了!”
李莎莎摇头:“才不会呢,我们都有牛奶和水果,在学校饿了就喝牛奶吃水果就好了。”
安骁听见了,对许晨月说:“月月,吃得太撑对身体很不好,以前我们不是很清楚,所以没有怎么管你,但现在不行,你不能每次吃饭都把自己吃得很撑很撑。”
他们不是不知道许晨月吃饭时候的坏习惯,但都没太放在心上,毕竟他们也都是这样,遇到好吃的就多吃一点,之前他们也没那多吃的,月月想多吃都做不到。
只是青年来了之后,他和莎莎才觉得有些不对,月月明明比他们小,吃的东西却跟他们差不多了,每次都把自己吃得很撑,所以他们决定时不时提醒月月,只是昨晚听青年说有人被撑死之后,才知道原来吃撑的结果可以这么严重,两个大点的孩子决定在这件事情上要更加严肃才行。
安骁哥哥都这么说了,许晨月只好乖乖听话,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已经不饿了,还有点涨涨的,不吃也可以的。
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剩下的包子,跟着几个哥哥姐姐到了学校,许晨月一想到要是自己上午饿了就觉得害怕,又想到莎莎姐姐说可以喝牛奶吃水果,现在牛奶水果就在她书包里放着,是一根香蕉和一个橘子。
拉着李莎莎跟赵小茜的手,走在两人中间的许晨月突然就馋了,她想到了教室就可以吃水果吧,早上没有吃那么多,但加上水果和牛奶也就够了。
五个孩子走进了教学楼,在一楼即将分开的时候,李莎莎突然对许晨月说:“不许提前把牛奶水果给吃了,等到第二节课下课,我会来检查的!”
许晨月啊了一声,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
林易当然不知道发生在孩子之间的事情,他带着小周来买完了菜回来,还从毛屠夫那里买回了一瓶蜂蜜。
把菜放好,他没急着摆弄蜂蜜,而是去了几个孩子的房间。
今早起来他就发现太阳高照,显然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所以早上分开的时候,他跟几个孩子说了会给他们洗床单的事情,让他们别锁门,这话主要是对三个女孩儿说的,几个孩子也就听话的没锁门。
他先是进了三个女孩儿的房间,把三张床的床单被套都给弄了下来。
因为是单人床的床单被套,就算是三张床的加起来也只比一张大床的床上用品重一点点,全部塞进洗衣机,倒入洗衣粉,开洗。
又回到三个女孩儿的房间,把她们床上的被子和垫子拿出来晒一晒,被子还好,一人一床,摸起来不算特别厚,但也不算太薄,这个天盖着应该不算太冷。
只是她们床上的垫子让林易皱起了眉头,棉花下是褐色的棕垫,棕垫并没有什么问题,虽然看起来很粗糙,但很厚实,而且正是因为做工粗糙简单,能清楚地看到棕丝以及缝制的痕迹,反而让人放心。
虽然不好看,但棕垫的质量不错,摁起来是有点回弹的,不多,对人来说刚刚好,不会过分的软也不会太硬。
林易现在睡的床上也是铺的这种棕垫,睡了大半个月,感觉很好。
问题在于垫在几个孩子棕垫上的棉花太薄了,在天气还算温暖的时候能过,但天气一冷要怎么办?
这大半个月,福利院里里外外是被他翻遍了,反正他是没有看到另外的被子和垫子,几个孩子的柜子他倒是没有仔细看过,等孩子们放学回来再问他们这件事情。
把三个女孩儿的被子、棉垫晒好,又去拆三个男生的两张床,晒好后,把床单被套拿到卫生间,等着下一轮清洗。
接着把自己的床也收拾一下,该拆的拆,该晒的晒,今天一次全部搞完,就又能管上半个月了。
一上午,林易把六张床的三件套给拆洗了,因为晾衣绳不够,还去杂物间找了绳子出来,又在院子里绑了两根长绳,这才把所有东西都晾好。
最后晾自己床上的床单被套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小周来已经被他带着吃过了午饭,睡午觉去了。
站在挂满了床单被套被子的院子里,灿烂的阳光洒满整个小院,微风吹过,床单被套轻轻鼓动,送来了洗衣粉的清香。
静谧而美好。
林易坐在院子里,闭着眼睛晒起了太阳。
不同于夏季的阳光,此时已经逼近冬季,阳光不再猛烈,而是变得温柔起来,照在人身上,暖暖柔柔的,就像是一双温暖的大手在轻抚面颊,让人全身每个细胞都迟缓起来。
呼吸变慢,思绪变慢,就连时间好像都慢了下来,所能感受到的只有阳光、微风和清香……
“滴滴——”
一声汽车鸣笛声突然响起,林易惊醒,睁开眼睛,他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之前晒太阳晒得昏昏欲睡,于是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拿起手机一看,才睡了二十多分钟,但他已经精神了。
起床,伸个懒腰,来到院子,先去看看小周来,小孩儿睡得正香,林易出来掩上门,走到院子里,伸手摸摸最先洗的床单被套,已经快干了,伸手给它们翻了个面,又把其他晾着的都翻了翻。
无事可做,他到了厨房,从灶台上拿起三个柚子,把柚子整个放进盆里,加盐再加点水,把柚子的表皮搓洗干净,取出来后,把柚子皮剥下来。
整个剥出来的柚子放在案板上,水果刀横着从中间一刀切下去,这样就很方便柚子皮肉分离了。
站在厨房窗前,窗外是明亮的阳光,林易慢慢地把微黄的柚子肉取下来,确保上面没有籽也没有白皮,三个半,将近四个柚子,取了大约六斤柚子肉。
把所有的柚子肉放进干净的不锈钢盆里,撒上白糖,用手抓拌均匀,静置腌制。
接着拿起柚子皮,用刀把柚子皮上厚厚的白囊切掉,切得只剩下黄色的柚子外皮为止。做这一步的时候,小周来醒了,他不哭也不闹,乖乖从床上起来,跑出房间,看到站在厨房里的林易才停了下来,转头去卫生间上了厕所,接着跑到厨房里站着看林易切柚子皮。
林易跟他打了招呼,对他说:“我在做蜂蜜柚子茶,你想吃吗?”
看到柚子,小周来就摇头,跑出厨房,看到满院子的床单被套,好奇地走过去,林易跟出来看到了,说:“别伸手摸。”
小周来缩回了手,走进了床单跟床单之间,然后他就品到了趣味,把挂着床单的院子当迷宫,玩了起来。
大门是锁好的,小孩儿出不去,所以林易并不怎么担心,专心做着蜂蜜柚子茶。
白囊跟皮完全分开了,把薄薄的皮切成细细的丝状,放入盐水中浸泡一会儿,去除柚子皮的苦味。
趁着这个时间,林易洗了手来到院子,看到小孩儿在床单被套间走来走去,矮矮的身子大半都露在外面,只有一个头勉强被挂着的床单被套遮住,属于只要一低头,他就会发现自己面前再无遮挡的程度。
可他没低头,所以在床单被套间跑得不亦乐乎。
林易悄悄走过去,在小孩儿过来的时候,从床单后跳出来,嘿了一声,小孩儿被吓得抖了抖,正想跑,见到是他,不动了,看着他眨眨眼睛。
林易于是又躲到床单后,再次跳出来,装出一副有点凶的样子吓他。
看到他这副样子,小孩儿转身跑了,林易慢慢追上去,一边追一边还制造很明显的动静,喊着:“小来在哪里?我要抓住小来了!”
床单被套没遮住的地方,小孩儿的小短腿跑得快极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林易几次装作快要追上他了,他转头看着林易,脸上是极其兴奋的表情。
跑了好一会儿,林易一把捞住了小孩儿,喊着:“抓到了抓到了!”
被抓住的那一刻,小孩儿突然哈哈笑了出来,林易捞起他,小孩儿不出声了,笑容却还挂在脸上,喘着气,脸上都是汗,眼睛亮得简直要发光一样。
歇了几口气,小孩儿想要下地,林易放他下来,他跑到床单后,跑出两步,发现林易没追上来,跑回来,催促林易:“呜呜!”
林易对他说:“还想玩吗?想就说‘要’,说了我就陪你玩。”
林易教他:“说‘要’。”
小孩儿看着他,眼睛亮亮的,浑身都写满了想玩两个字,他张了张嘴,‘要’字几乎都要说出来了,可他还是闭上了嘴巴,期待地看着林易。
好吧,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林易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又跟他玩了一会儿,才结束了游戏,给小孩儿后背垫上毛巾,给他洗脸洗手,带着小孩儿到厨房,继续做蜂蜜柚子茶。
柚子皮从盐水里捞出来,放入锅里,加水煮十分钟,再次捞出,把锅里的水倒了,加入清水,放入柚子皮和冰糖,煮十来分钟,直到柚子皮变得晶莹透明。
接着把柚子皮加入柚子肉中,全部倒入大锅,加入两斤冰糖、一斤清水,拿出买回来的土蜂蜜。
土蜂蜜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罐子里,上面大部分呈黄色的液体状,下半部分呈白色的结晶状,打开盖子,用筷子沾了点蜂蜜,一滴蜂蜜滴落,沾在筷子上的蜂蜜回弹,证明蜂蜜是真蜂蜜。
拿着蜂蜜到锅边,倒一半到锅里,剩下的盖盖放到冰箱里。
这个蜂蜜可不便宜,一斤八十块,这么一罐就是一百六,省着吃吧。
开中火,拿锅铲开始搅拌锅中的柚子,熬着熬着,一股浓郁柚子甜香开始弥漫,小孩儿来到了他身边,好奇地看着大锅里已经变得黏稠的柚子酱。
没多久,林易关火,蜂蜜柚子茶的蜂蜜柚子总算是熬好了,开始熬的时候觉得多,但熬好之后缩水了不少,拢共装了两个装菜的瓷碗,一个盖上保鲜膜送入冰箱,另一碗就留在外面。
林易找出两个吃饭的碗,往碗里各自舀了两勺蜂蜜柚子,而后加入温水,用勺子搅拌开,递给小孩儿:“蜂蜜柚子茶。”
小孩儿接过碗,试探着喝了一小口,然后眼睛就亮了起来,抱着碗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至于里面的柚子果肉,也被他一齐吃了进去。
林易笑了,也端起碗喝茶,当然与其说是茶,不如说是蜂蜜柚子糖水,一入口就是浓郁甜香,还伴随着柚子的刺激香味。
换一种水果,在这么多冰糖和蜂蜜的作用下,本身的味道会被大大的掩盖,只剩下浓郁的甜,可柚子不一样,它的味道清新,但绝不清淡,尤其是在柚子皮的加入后,极强的自我特色被充分释放,而且坚定不移,无论围绕着它加入什么,它也绝不会让后来者喧宾夺主。
跟柚子一样的还有柠檬、橘子、橙子等,林易从原身的记忆中找出了一个合适的词语——柑橘科水果。
这时候,他的衣服被扯了扯,低头一看,小周来已经喝光了一碗蜂蜜柚子茶,就连里面的柚子肉和柚子皮都被他给吃光了,正仰头看着自己,指指碗,表示自己还想来一碗。
林易给他续了小半碗。
这天金山小学放学后,星星福利院的几个孩子一回来就看到了满院子的床单被套,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风吹过,把一个床单的下摆吹起,扑在了陈然的脸上,他赶紧把床单从脸上拿开,感叹:“好香啊!”
赵小茜左看看右看看:“这是我们的床单吧!”
“那个是我的!”许晨月指着一个床单说。
李莎莎问她:“你怎么知道?”
他们几个人用的床单被套都是统一的,全部都是蓝色带条纹的,看过去都一模一样,哪里分得出谁是谁的。
许晨月指着那个床单上的一个小洞说:“这个,这个是我用手指抠出来的!”
李莎莎三人:“……”
这时候,听到动静的林易走出来,对他们招手:“床单被套待会儿收,来喝今天新做的蜂蜜柚子茶。”
听到有新东西吃,几个孩子眼睛都是一亮,书包都来不及放下就进了厨房,林易给他们一人调了一碗蜂蜜柚子茶。
前两天还对柚子颇为嫌弃的几个小孩儿捧着碗大口大口喝了起来,他们年纪大些,又口干,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喝完了一碗。
陈然放下碗,满足地叹道:“好好喝啊!”
他看向林易:“大……哥哥,我可以再喝一碗吗?”
林易点头,又给他调了一碗,接着四个孩子一人都喝了两碗,在他们想要喝第三碗的时候,林易无情地终止了他们的续杯行动。
甜食还是悠着吃为妙,毕竟虫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狂吃甜食的人。
吃过晚饭后,几个孩子作业都做完了,林易招呼一声:“孩子们,来铺床了!”
六个孩子都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跟林易一起收起了床单被套。
对于林易来说,拆洗床上用品还好,可再套好床上用品就是一件有点麻烦的事情,而在他需要铺床的数量变成六的时候,这件事情就毫无疑问地变成了一个大工程。
至少林易不想自己一个人干上好半天,所以几个小帮手就得起作用了。
先铺的自然还是三个女孩儿的三张床,三个女孩儿选好她们要的床单被套,虽然林易不知道一模一样的床上用品有什么可选的,但在她们眼里,这些床上用品显然各有各的特点。
选好后,开始铺床,林易把棉垫放在棕垫上,床单铺上去,多余的部分都折入棉垫下面,确保小孩儿睡在上面,床单不会轻易皱成一团。
做好后,他对几个孩子说:“看,床单就是这样铺的,接下来是被子,这个要难一些。”
如何把棉被跟被套完美的结合,这是一个技术活,显然不像铺床单那么简单。
林易说:“首先,我们要把被套和棉被都展开,让它们叠在一起,确定好每个角的位置,然后我们就要把被套的拉链拉开,把四个角分别塞入被套中它们对应的那个角。”
林易一边说一边动作着,四个角都到了位置之后,让安骁拉着两个角,他拉着两个角,把棉被全部塞入被套,对安骁说:“现在,开始甩!”
一大一小相对站着,手里抓着棉被的角开始甩动,因为四个角被固定,被套中的棉被迅速地展开,跟被套贴合在了一起。
拉上拉链,林易向他们展示:“看,一床被子就搞定了,你们可以试试看哟。”
几个孩子看看对方,眼里都露出了兴奋的光。
跟以前不一样了
房间里, 许晨月伸出短短的手臂抱着枕头,一脸认真地把枕头塞进枕头套中,她先把枕头的一头塞进枕头套短的那边, 然后很使劲儿地想把大半枕头塞进去, 可惜枕头总是进不去, 她觉得是自己力气太小了, 于是更用力了。
“这样不对的。”
林易走到小姑娘身边阻止她,毕竟由着小姑娘用力下去,枕头套就该坏了, 他拿过另一个枕头跟枕头套, 对小姑娘说:“得先把枕头从长的这边塞进去, 再塞短的这边就很容易了。”
说话间, 一个枕头就套好了,许晨月看得眼睛亮亮的, 说:“我明白了!”
说完,她低头把枕头全部从枕头套里扯出来, 学着林易刚才的样子, 先塞长的这边, 因为另一头没有阻碍,刚才怎么都塞不进去的枕头果然很容易地被塞入了大半枕头套,再套短的这头, 她以为会跟刚才一样很难,可不知道为什么换成了短的这边之后,很轻易就把枕头完全套进去了。
把拉链拉上,许晨月扭头看着教会自己的青年, 说:“看,我套好一个枕头了!”
林易夸她:“嗯, 月月很棒!”
被认可,许晨月更高兴了,抱着自己套好的枕头跑到正研究怎么套被子的几个哥哥姐姐身边,叽叽喳喳地说:“安骁哥哥、莎莎姐姐、小茜姐姐,你们看,我会套枕头套了!”
还把枕头放在陈然面前炫耀,很自信地说:“你们的枕头在哪里?我来帮你们套,我肯定能套得很好!”
几个大点的孩子当然说好,安骁对陈然说:“然然,你去帮月月套枕头吧,套被子我们三个人就够了。”
许晨月立刻说:“不要他帮忙,我一个人就可以!”
陈然哼了一声:“你想我帮,我还不愿意呢!”
许晨月警惕地看他一眼,跑到旁边开始套枕头,陈然看看三个正在把被子跟被套对齐的哥哥姐姐,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有可以插手的地方,跑到了对面的床前,看着高高的青年问:“你需要我帮忙吗?”
话一出口,屋子里其他孩子都看了过来,屋子里安静下来,陈然也意识到了不对,青年不是安骁哥哥和莎莎姐姐,自己跑过来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
陈然发现自己好像又做错事情了,他不应该来问这句话的。
从头到脚都是白色的小男孩儿不安起来,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易套好被子的一个角,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说:“好啊。”
把套好的那个角递到小男孩儿面前,说:“我正愁没人帮我固定被子角呢,谢谢然然。”
陈然伸手抓住了厚厚软软的被子角,手心被撑得满满的,一颗不安的心也好像被填满安定了下来。
他紧紧地抓着被子角,抬起头,认真地说:“我会抓紧的,一定不会松手!”
林易点头:“好,这两个角就交给你了!”
说着,把另一个套好的角也交给了陈然,陈然很郑重地抓住。
林易飞快地套好另外两个角,一手拿着一个角,对陈然说:“准备好了吗?”
陈然绷着小脸点头,林易说:“开始甩了!”
林易抖起了被子,一边抖一边控制力道,要是力气太大,会把另外两个角从小孩儿手里抖出去的。
在他对面,小男孩儿紧闭着嘴巴,很认真地动作着,虽然力气太小,抖了几下之后他的手臂就没有多少力气了,但他还是坚持着。
林易注意着,最后抖了几下,对陈然说:“好了,这床被子套好了!”
小男孩儿松开手,林易又使劲儿抖了两下,对陈然说:“这床被子套得真好,多亏了有你帮忙,谢谢然然!”
听到这话,陈然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林易问他:“要来一起叠被子吗?”
陈然眼睛一亮,跑过来,林易一边教他一边和他一起把被子给叠好了,松软的被子被叠成厚厚的一团,摸起来舒服极了。
小男孩儿爱不释手,林易对他说:“走吧,我们去铺下一个床。”
陈然抬头看着他,眼睛在发光,点头:“好!”
安骁从二人身上收回了视线,一边把一个角塞进被套里,一边小声问接过角的李莎莎和赵小茜:“你们还记得上一次我们自己套被套的时候吗?”
李莎莎和赵小茜都很诧异,李莎莎:“我们原来套过这个吗?什么时候?”
赵小茜也说:“我们做过吗?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来她们都忘了,安骁说:“不记得很正常,当时也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没做好,是当时的护工帮我们套好的。”
李莎莎哦了一声:“这样啊,我就说如果套过被子,我们肯定记得怎么套的。”
最后一个角被塞了进去,赵小茜接过这个角,于是安骁一个人拉着两个角,两个女孩儿一人一个,安骁:“一二三,开始!”
三个人同时动作起来,被子被抖得哗哗作响,李莎莎跟赵小茜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然后又被被子上抖起的尘絮给呛到,安骁无奈:“别张嘴。”
他也赶紧闭上嘴巴,忍不住想起了上一次他们一起套被套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正在读四年级,照顾他们的是光头之前的女护工,看起来年纪有点大。
那天好像是放假,反正他们都待在福利院里,女护工让他们把床单被套给拆了,洗了晒干之后,晚上让他们自己套。
安骁现在都还记得,自己看着在床上堆成一团的被套和床单心里慌乱极了,几个弟弟妹妹都看他,等着他带他们铺床套被套,可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平时睡在床上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被子和被套、床单跟床是怎么组合到一起的,所以那时候他连该怎么开始都不知道。
哪个是床单哪个是被套,他都分不大清楚。
后来,他还是很勉强地做了,可是做得很不好,床单在床上乱糟糟的,被子在被套里绞成一团,他只好去请那个护工。
护工到了他们的房间,看到了几张床,然后开始破口大骂,骂他们没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说他们没有爸爸妈妈,就不要得小姐少爷的病,还说让他们爱干净,要是弄脏了床单被套,就让他们自己洗了,再也不会管他们了!
护工的声音很响,骂人的时候很吓人,她每骂一句,安骁的心都会跟着抖一抖,几个弟弟妹妹更是被吓得小声哭了起来,所以从那之后,安骁就很害怕弄脏床上的东西,衣服裤子弄脏不要紧,他可以洗,可床上的东西他洗不了,也套不上。
之后那个护工果然没怎么再给他们洗过床上用品,轮到了光头,他连自己床上的东西都不洗,更不要说帮他们洗了。
“好了好了!”
李莎莎摸着被子,确认被子跟被套完全贴合,很开心地说:“我们成功了!”
赵小茜笑起来:“这是我的被子,我套好了我的被子,嘿嘿嘿!”
李莎莎:“我们去隔壁吧,然然他们已经过去了,我们也赶紧去帮忙!”
赵小茜脸上是迫不及待,说:“好!”
正在套第三个枕头的许晨月着急道:“还有我,我也要去,等等我!”
安骁看着三个妹妹,她们的脸上都是笑容,跟上一次套被子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月月套好了最后一个枕头,他们来到了隔壁房间,走到门口,陈然就看到了他们,很激动地说:“你们看,我们已经铺好了一张床了!”
他指着一张床说:“是我的床,我和大哥哥一起铺的!”
那个正在拿床单的青年笑了起来,说:“对,我们一起做的,然然特别能干!”
陈然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起来,但胸脯也在同一时间挺了起来,安骁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很棒!”
陈然笑得更开心了。
这时候青年问他:“那张床铺好了吗?”
安骁有点紧张,点头,小茜走了过来,说:“铺好了,被子也套好了!”
青年对他们竖起大拇指:“你们三个,很能干哦!”
安骁抿唇,努力压下自己的嘴角。
许晨月在一边说:“大哥哥,还有我,我套好了三个枕头!”
林易也夸她:“月月也很能干!”
许晨月高兴了,林易看向了沉默的安骁,拍拍大男孩儿的肩膀:“小伙子,剩下的那张床就交给你们了!”
安骁抬头看着青年,他的脸上眼里都是笑意,安骁于是点头,说:“好!”
转身去铺床的时候,他的嘴角忍不住扬了一点点,不一样,跟上一次真的完全不一样!
晚上,六个孩子睡在了新铺好的床上,许晨月忍不住说:“今天的被子好暖和啊!”
赵小茜说:“嗯!而且还香香软软的,盖起来好舒服!”
李莎莎打了个哈欠:“盖着这个被子就觉得好困,睡了吧。”
三个女孩儿闭上眼睛,把自己裹在蓬松干净、散发着阳光味道的被子里睡了过去。
一墙之隔,安骁抱着小来,鼻端都是洗衣粉清淡的香味,之前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被子脏,可现在睡在洗干净的被子里,他才知道干净的被子和床单睡起来有多么舒服。
嗯,小来今晚洗过澡,也是香香的,抱着小孩儿,他闭上眼睛准备睡觉,过了一会儿,安骁睁开了眼睛,把手臂伸出了被子,奇怪,明明是同一床被子,为什么今晚睡起来竟然感觉有点热?
……
第二天早上,林易给几个孩子准备了早餐,跟他们一起吃完后,提醒几个孩子带上伞,看着外面浠沥沥的小雨,他忍不住庆幸,还好自己昨天把床单被套都给洗了。
下着雨,不好带小孩儿出门,也不能留小孩儿一个人在福利院,所以他决定等雨停了再去买菜。
吃过午饭后,雨开始停了,把小孩儿放在车里,小孩儿一开始还不干,想自己下地走,林易对他说:“地上全是水,会把你的新鞋子弄脏的。”
小周来看看自己的新鞋子,虽然买来的新裤子没能让他学会脱裤子,但事实上他对新裤子和新鞋子都挺爱惜的,听到会弄脏鞋子,他就不坚持自己走了,乖乖坐上车,被林易推着出门了。
到了菜市场,路过水产区的时候,林易发现今天的水产区格外热闹,好多人都在买鱼。
这是怎么了?好奇心起来,林易推着小周来到了水产区,到了人最多的鱼摊。
卖鱼的是个五十上下的男人,穿着长到膝盖的皮围裙,双臂戴着提到大臂中间的皮袖套,脚上还套着长长的胶皮筒靴,正从蓝色的大方池子里捞起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对一个中年女人说:“这条草鱼要得不?”
中年女人问:“这条鱼有好多斤?”
卖鱼的男人颠了颠鱼,“我给你称看!”
把鱼放在了称上的塑料筐里,电子秤显示了重量,男人说:“四斤!”
又问:“要不要得?”
中年女人点头:“要得,给我杀出来。”
“好!”
卖鱼的男人说了价格,把鱼递给旁边的女人,女人走到一边,开始杀鱼。
旁边有人问:“你的鱼真的没喂鸡粪?”
卖鱼的男人一边收钱一边说:“绝对没有,都是喂的草!我又不是专门卖鱼的,还不是昨天把鱼塘清了,哪成想有这么多鱼,才拿出来卖。”
把钱补给中年女人,他指着正在被开膛破肚的草鱼说:“你们看嘛,我说的话你们不相信,鱼做不了假噻,那个鱼肚皮里面一点黑门门(黑膜)都没有,哪个鸡粪、饲料喂出来的鱼像这样嘛?”
男人很自傲:“我不是吹,我这个鱼就跟野生的鱼没得好多差别,绝对好吃!”
他这么一说,鱼肚子里又的确没有黑膜,周围好多人都动心了,开始问价格买鱼。
林易在一边听着,这个男人卖的鱼不比其他鱼贩的价格高,关键他在旁边看着,一连杀了三条鱼,肚子里竟然都没多少黑膜,这鱼确实不错。
这时候,卖鱼的男人也看向了他,说:“小伙子,买条鱼噻。”
看到林易带着小孩儿,还说:“小娃儿就是要多吃鱼,鱼吃了才聪明!”
林易笑了,点头说:“好啊,就买条胖头鱼吧。”
卖鱼的男人爽快道:“要得,你选一条花鲢,我给你捞起来!”
林易选一条大的,男人一把将鱼捞出,一称,说:“四斤四两,这条花鲢可以!”
又对林易说:“花鲢十四一斤,一共六十一块六,给六十一就是。”
林易付了钱,男人还在说:“花鲢的脑壳好吃,脑壳又没得啥子刺,最适合给小娃儿吃了。”
点完钱,他对林易说:“你的鱼在那边,等她把前面的鱼杀完了就给你杀。”
林易点头,站在旁边等着,等了一会儿,终于到他买的鱼了,杀鱼的女人问:“切片还是宰成坨坨?”
林易说:“不用切,只要把鱼鳞鱼鳃去掉,肚子清干净就好。”
女人点头,手上动作飞快,不到三分钟,林易买的鱼就给弄干净了。
回到福利院,给小周来切一个买的小芒果,让他吃着,林易来到厨房准备做鱼丸。
除了第一天见面的那天给几个小孩儿买过鱼吃,之后他就很少买鱼了,主要在于少刺的鲈鱼太贵,而价格低的草鱼、白鲢、花鲢等鱼刺又太多,小孩子是不太会理刺的,况且就算是成年人吃鱼都会被鱼刺卡住,更何况小孩儿。
吃一次鱼,让小孩儿受一次罪,还是不吃为好。
但也不是说小孩儿就吃不了这些鱼,只要做成鱼丸就好了,刺被弄得碎碎的,完全跟鱼肉融在一起,也就不可能让小孩儿卡住了。
趁着鱼才杀不久,还算新鲜,林易想赶紧把鱼丸给做出来。
先把鱼头给切下来放在一边,接着把鱼的脊骨和胸骨都给切掉,只剩下两块带着小刺的鱼肉。
拿出其中一块,横着从中间下刀,不切断,把雪白的鱼肉跟鱼皮分离,接着从鱼肉中间的白线处下刀,把鱼肉跟鱼皮接触那面的红肉给切掉。
鱼身上的红肉腥味很重,而且和在鱼丸里,鱼丸的颜色也不好看了。
处理完之后,鱼肉切成条状,放入碗中,加葱姜料酒腌制一会儿,接着把葱姜取出,清水清洗几遍,最后控干水份,放在菜板上,提刀开剁。
把鱼肉剁成细细的鱼蓉,接着把鱼蓉捧入碗中,加入葱姜水,往一个方向,把葱姜水打入鱼蓉中,之后再加白胡椒粉、盐、鸡精,再次往一个方向搅打。
搅拌到鱼蓉不会从手上掉落之后,加入玉米淀粉,混合均匀。
拿出两个鸡蛋,只要蛋清,把蛋清打发,因为没有电动打蛋器,只能用手打,打了好一会儿,才把蛋清打到白色泡沫状,倒入鱼蓉中,加入猪肉,搅拌均匀。
接着汆丸子,从虎口处把鱼蓉挤出来,勺子舀起,放入锅中冷水里,同时开中小火煮鱼丸,等到水烧开,鱼丸也就做好了。
把鱼丸舀出来放在冷水中浸泡一会儿,之后把鱼丸捞出装在碗里,拿几个出来中午煮着吃,剩下的留着晚上再煮。
午饭,他跟小周来一起吃的鱼丸面,面里加了蔬菜,汤里加猪油,还加了煎蛋,鱼丸煮了放在里面,最后放入面条,倒点酱油、醋,撒上葱花,香极了。
当然林易还在自己的碗里加了点辣椒油,也就更香了。
吃完午饭,在室内活动一会儿,小周来瞌睡上来了,林易抱他去睡午觉,本来想着把小孩儿放在自己床上得了,结果他就要回小床,林易只好把他放在小床上,等他睡着,林易也去睡了。
下午,坐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的林易接到了电话,金山小学六年级六班的班主任打来的电话,安骁生病了。
……
安骁坐在位置上,现在在上的下午第二节课——音乐课,这次老师没带他们去音乐教室,而是就在教室里教他们唱歌,老师唱一句,班上的同学跟着唱一句。
安骁张开嘴巴跟着同学们唱,他很想唱好,但他的头太晕了,脑袋瓮瓮的,好想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
下课铃响起,音乐老师离开了,他的同桌立刻问他:“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安骁没说话,他的同桌说:“你的脸好红啊,之前老师带你去办公室怎么说?老师给你家里面打电话了吗?有人来接你去看病吗?”
后面的女生拉了一把安骁的同桌,安骁的同桌想起什么,立刻闭嘴,是了,安骁是星星福利院的孩子,住在福利院,他哪里有什么家?
他小声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安骁的脑子晕晕的,但也知道他为什么而道歉,想要摇头,但又怕把头摇得更晕,只好摆手,说:“没事,老师打了电话,会有人来接我的。”
他的同桌说:“那就好!”
他伸手摸摸安骁的额头,很担心地说:“你的额头好烫,你想要喝水吗,喝点冷水降降温。”
后排的女生小声说:“笨蛋,要用冷毛巾敷额头,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哦对!”同桌反应过来,接着就为难了,“可是我们也没毛巾啊!”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的班主任来到了教室门口,说:“安骁,你的监护人来了。”
安骁站了起来,脚下不稳,差点摔了,他的同桌扶着他说:“我把你扶出去。”
两个男生走出了教室,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班主任身边的青年,青年几大步走过来,蹲下身问:“安骁,你感觉怎么样?”
班主任走过来说:“林先生,安骁同学发烧了,我们给他量了体温,三十八点六度,得赶紧带他去医院。”
林易点头,说:“谢谢老师,我马上带他去。”
他问安骁:“还能走吗?”
安骁点头,声音很虚,但还是说:“能!”
他走出两步,脚下虚浮,林易拉住了他,在他面前蹲下,说:“来,我背你。”
安骁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背,他已经记不得这一幕有多久没有看到过了,不对,他以前真的见到过吗?
林易转过头,催促:“上来啊!”
安骁犹豫:“我已经长大了。”
林易:“你才小学六年级,十二岁呢,哪里长大了?快上来。”
安骁还是没动,说:“我很重。”
林易不想等了,直接对旁边的班主任说:“老师,能帮我把安骁放到背上吗?”
班主任点头:“好!”
于是安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摁到了背上,两只手搂住了他的腿,一个声音说:“扶稳了。”
接着,他的视线开始拔高,他被青年背起来了,青年还颠了颠他,说:“轻飘飘的,哪里重了?”
生病
金山小学教学楼里, 下午第三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走廊的学生们争先恐后地回到教室,眨眼的功夫, 走廊就空了, 铃声结束, 周围也安静了下来, 能听到教室里面传出老师喊上课的声音。
安骁看着眼前青年的后脑勺,此刻他正被青年背着,身体有些僵硬, 脑子里也晕晕乱乱的, 光头背过他吗?
当然没有, 他记得很清楚, 弟弟妹妹生病都是他找光头要钱,带弟弟妹妹去药店买药, 他生病,光头就更不会管他了。
这是他来到福利院后的第一次, 第一次在他生病的时候, 有大人陪他去医院, 也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背着。
他又想自己肯定很重吧,青年说他轻飘飘的,但他又不是小来, 他已经十二岁了,身高在班上也不算矮,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肯定不会轻的。
所以他绷紧了身体, 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变得轻一点。
林易背着男孩儿在下楼梯,走到拐角处平台的时候, 他停了下来,说:“安骁。”
空荡荡的楼梯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声音清晰可闻,安骁立刻回应:“什么?”
林易:“趴到我背上。”
安骁一愣,小声说:“我真的很重。”
林易哭笑不得:“首先,你不重,其次,你完全趴在我背上,我背起来会轻松一些。”
背后,响起男孩儿怯怯的声音:“真的吗?”
林易肯定:“真的!”
他继续往下走,能感觉到背后被他的背着的男孩儿慢慢地向他的背部靠拢,最后完全趴在了他的身上,就是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放松,但已经比刚才那种直愣愣的想要跟他的背拉开一条马路那么宽距离的状态好多了。
这个时候,背后的安骁突然说:“那个……可以……回一趟教室吗?”
林易不解:“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安骁的声音有些发颤:“书包,我的书包还在教室。”
林易问:“书包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安骁说:“有作业,明天放假,周末的作业在里面。”
好吧,学生的作业好像是挺重要的,而且林易想想时间,去了医院之后应该很难赶回来取书包,就算来了,估计学校也关门不让人进了。
所以他背着安骁转身,才走了几步,就看到安骁的班主任拿着一个书包下来了,看到他们,安骁的班主任松了口气,说:“刚才急忘了,这是安骁的书包,我让他的同桌把作业都装在了里面,林先生,你带安骁去了医院之后就直接回家吧,那个时候学校应该也放学了。”
背上的安骁接过书包,林易对安骁的班主任说:“谢谢老师!”
班主任摆手:“不用谢,赶快带安骁去医院吧,听他的同桌说,这孩子午休之后就不舒服了,硬是不跟我说,挺了两节课,他们音乐老师上课的时候发现孩子的脸色不对,马上出教室跟我说了,我才发现他发烧了。”
林易再次道谢,背着安骁离开了教学楼,走在操场上,林易的额头突然感受到了一点冰凉,他说:“下雨了。”
身后的安骁伸出了手,感受了几秒后说:“嗯,下雨了!”
林易加快了脚步,走出了校门口,等了没多久,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他赶紧招手拦下,车停,他拉开车门,带着安骁坐进去。
林易问:“师傅,你知道最近的医院在哪里吗?”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女人,听到问医院,不答反问:“怎么了?孩子生病了?”
她转过头来,看到了安骁的脸色,说:“脸这么红,发烧了吧!”
林易点头:“对,三十八点六度。”
“温度不低啊!”女司机说,“我建议你们去南城街道的社区医院,我孩子生病了就去那里,那里的儿科医生可以,人又比人民医院少。”
林易对这座县城哪个医院好是毫无头绪,听到司机这么说,也就说:“好,我们就去你说的医院。”
女司机启动了车子,在车上,她随口问道:“你们才从学校出来?”
林易说是,还说:“学校老师发现孩子发烧了,这才打电话给我。”
她感叹道:“这段时间天气反复,一会儿晴,一会儿雨,别说小孩子,就是大人都很容易生病。”
“对了,”女司机突然想起来,“你们身上带身份证没有?”
林易一愣,身份证,那东西被他放在房间里,没带啊。
他说:“没有。”
女司机皱眉:“小孩儿的身份证呢?或者小孩儿的医保卡也行。”
林易看向安骁,他不知道安骁的身份证和医保卡在哪里,双颊红红的男孩儿说:“身份证和医保卡都在房间的柜子里。”
听到这话,女司机提高了声音:“没得身份证和医保卡,去了医院也看不了病啊!”
“啊?!”
林易震惊,去医院看病居然还需要身份证和医保卡吗?
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原身的记忆里是没有到医院看病的经历的,感冒生病的原身都是在路边的小药店随意配些药吃就行了,在那些小药店买药,只要付钱就好。
在原身的记忆中唯一跟医院有关的记忆,是原身高考前和进入大学后在医院做的体检,可那个时候都是集体行动,跟着老师和班上的同学就好,至于有没有用到身份证这些,原身的记忆已经模糊了。
这时候女司机说:“这样嘛,你们家在哪里,我载你们回去拿医保卡!”
林易赶紧说:“星星福利院,谢谢!”
女司机开了一截路,看看后视镜,掉头,继续行驶,说:“谢什么?都挂起表的。”
林易:“如果不是你跟我们说这事儿,我们到了医院还得再回来,那样孩子看病的时间又得耽误不少。”
女司机说:“顺口提一句的事情,有一次带我女儿去医院,就是忘了带这些,结果就多跑了一趟,倒没得啥子,就是麻烦。”
小县城不大,很快,星星福利院就到了,出租车停下,林易让司机等等他们,带着安骁回福利院取东西,安骁很着急,从书包里取出小钥匙,想要打开柜子的锁,可几次都没把钥匙给插进锁里,林易从他手里接过钥匙,说:“别急别急,我们不赶时间。”
他把钥匙插了进去,打开了锁,安骁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和医保卡,想要装在自己的书包里,林易阻止他:“书包就放在房间里,没必要带去医院,身份证医保卡直接放在衣服兜里吧。”
安骁把身份证和医保卡揣进兜里,可兜太浅,只塞进去了大半,还有一小半露在外面怎么都弄不进去。
林易说:“相信我的话,放在我这里吧,我的衣兜挺大的。”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牛仔外套,里面还套了件白色卫衣,牛仔外套的兜不大,但卫衣开在两侧的兜不小。
安骁没有犹豫,把自己的身份证和医保卡都递给了林易,林易将其放在卫衣兜里,带着安骁出了门,锁上大门,再让司机等等,去了斜对面的佳慧超市,还没走近,超市里一个小孩儿就跑了出来,扑到了他的腿上。
佳慧超市的老板娘跟着跑出来,看到林易松了口气:“我还说他怎么了,之前都乖乖的,怎么突然就跑出去,结果是看到你回来了。”
她看到了安骁:“孩子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发烧了吗?”
林易说了安骁的情况,也说了他们只是回来拿身份证和医保卡,还得去医院,不等林易再说什么,老板娘就说:“行,那你快带孩子去,小周来就交给我,我帮你看着就是。”
还说:“医院那种地方病菌很多,没生病的小孩子要少去。”
林易很感激,再次道谢,对小周来说:“安骁哥哥生病了,我得带他去医院看病,看完我们就回来了,嗯,可能莎莎他们会回来得更快,到时候,他们也会来接你回去。”
他站起来对老板娘说:“如果其他几个孩子回来了,你直接把小周来送到福利院就可以了,那几个孩子会照顾小周来的。”
老板娘点头:“好,快带孩子去医院吧,这脸都这么红了!”
再次跟小周来道别,林易带着安骁上了出租车,十几分钟后抵达了南城街道社区医院,向司机道谢,女司机说:“不用谢,对了,记得先挂号啊,就挂小儿内科的李纬医生,我女儿每次都在他那里看病,他的医术好!”
林易:“好!谢谢!”
关上车门,他带着安骁进入了医院。
进入医院的那一刻,看着眼前的一切,林易是有点懵的,来来往往的人,每个人看起来都行色匆匆,所以他该干什么?
出租车的司机大姐跟他说要先挂号,可是该去哪里挂号?
他看向了一个玻璃窗口,上面写着“挂号|缴费”,应该就是这里了,窗口前还有七八个人在排队,林易赶紧走过去排在队尾。
安骁紧紧跟着他,林易问他:“头还晕不晕?”
他看到不远处有几个连着的金属椅子,说:“那边有位置,去坐着等我吧。”
安骁:“不用,站着没事的。”
“好吧。”林易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头晕的话就靠着我,这样应该会好一点。”
安骁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医院光滑的地面,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跟林易拉开距离。
排队的人不算多,很快就轮到了他们,窗口里的人问:“做什么?”
林易说:“挂号!”
里面的人说:“身份证或者医保卡。”
林易拿出了一张医保卡,上面没有照片,姓名处写着安骁的名字。
“什么科室?”
林易赶紧说:“小孩儿发烧了,应该挂什么科室?”
“挂小儿内科。”
“好,”林易又说,“能挂李纬医生的号吗?”
“十五块的挂号费。”
林易正想掏钱,里面又说:“医保卡里扣了,挂好了。”
安骁的医保卡和挂号签被送了出来,林易拿起来,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医保卡里居然还有钱!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医保卡的时候,号已经挂了,他带着安骁赶紧去小儿内科,就在一楼。
现在已经四点多,临近下班了,看病的人不算多,一到地方,林易就发现李纬医生的办公室没有病人,所以直接带着安骁进去了。
坐在桌子后的是个年纪不小有些发福的男人,他一眼就看到了安骁,招招手说:“过来。”
安骁看看林易,林易陪他一起走到医生面前,医生摸摸他的额头,说:“发烧了,先量体温。”
拿出一根水银温度计,消毒后放在了安骁的腋下,这才看向电脑屏幕问:“是叫安骁吗?”
林易说是,医生问:“多少岁?”
林易:“十二岁。”
医生:“怎么弄成发烧的?”
林易想了想,从在福利院接到老师电话到现在,他好像一直在动,可仔细一想,他居然想不起来安骁是为什么生病的?他居然忘了问!
好在医生没忘,安骁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夹着手臂,小声说:“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觉得有点热,可能是睡着后打被子了。”
医生点头,在电脑上打字,问:“发烧多长时间了?”
安骁摇头:“不知道。”
林易说:“他是在学校发烧的,午休起来好像就不怎么舒服了,现在距离午休大概有两三个小时了。”
医生又问安骁:“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安骁:“头晕晕的,喉咙有点痛。”
医生拿起一个手电筒,另一只手拿两根消毒棉签,示意安骁张开嘴巴,让他发出啊的声音,看了看安骁的喉咙,把棉签丢进垃圾桶里,说:“扁桃体发炎了。”
过了一会儿,他把温度计从安骁腋下取了出来,说:“三十八点七度。”
他说:“我先给孩子开点药吃,能不输液就不输液。”
听到他这么说,安骁松了口气。
药开好了,林易让安骁坐在大厅里等自己,他去缴了费,又排队取了药,走到安骁身边说:“走吧,我们回去了。”
回到福利院,几个孩子果然已经回来了,听到门口有声音,全部都跑了出来,完全不管天空的雨已经密集起来,一个个围在安骁身边,脸上满是担忧。
“安骁哥哥,你怎么了?”
“安骁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安骁哥哥,医生给你打针了吗?”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陈然还把手放在了安骁的额头上,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说:“真的好烫!”
几个孩子更担心了,林易只好打断他们,对安骁说:“先把退烧药吃了。”
于是一大六小到了厨房,林易给安骁倒了温水,安骁拿起退烧药,在六双眼睛的注视下把药吞了下去。
许晨月赶紧端上温热的蜂蜜柚子水:“安骁哥哥,喝这个,喝了这个就不苦了。”
安骁想说自己吃的是药片,根本就没感觉到苦,但这是月月的一片好心,他说了谢谢,端着蜂蜜柚子水慢慢喝。
林易看看时间,时间不早了,对几个孩子说:“今天晚上我们吃简单一点,都吃面怎么样?”
几个孩子都点头,林易把中午煎好的鱼头、鱼骨从冰箱里端了出来,放在锅里热了热,加开水,放入姜丝,熬鱼头汤。
因为鱼被猪油煎过,很快,锅里的鱼汤就开始向着乳白色转化,又往里面扔了几颗泡椒,继续熬煮一会儿之后,把冷冻的鱼丸取出来放进锅里煮。
奶白的鱼头鱼丸汤煮好后,倒出来,洗锅烧水,洗些冰箱里剩下的油麦菜,等到水沸后加入挂面和蔬菜。
这时候安骁要来帮忙,林易挡住了他,说:“去坐着休息,这里不用你。”
陈然马上推着他往外面走,说:“安骁哥哥,你生病了,要多休息才能快点好起来!”
李莎莎说:“安骁哥哥,你坐着吧,我们会帮忙的!”
他们也的确在帮忙,林易让他们从柜子里拿了七个不锈钢碗出来,都是平时装菜的大碗,洗净后挨着放在灶台上,林易往里面加盐、鸡精、葱花,然后把鱼汤舀进每个碗里,每碗还有六个鱼丸,好吧,小周来只有四个,因为他人小胃口小。
这时候面也煮好了,关火,挑面,雪白的面条和翠绿的油麦菜浸在雪白的鱼汤里,还点缀着葱花,周围围了一圈的大鱼丸,香气扑鼻,几个孩子都忍不住开始咽口水了。
林易对几个孩子说:“好啦,端着面去隔壁,准备开饭了。”
六个人围坐在大圆桌边,埋头狂炫面条,小周来坐在自己专属的位置上,吃得也是头也不抬,中午他就是吃的鱼丸面,但那时候没有用鱼汤做底,所以也就没有晚上这碗鱼汤面香。
林易把鱼头上的肉拆下来,给几个小孩儿分了些,至于鱼骨上的肉,他给解决了。
一顿鱼汤面吃完,半个小时后,林易提醒安骁吃药,看着他吃完后,催着他去洗漱,然后让他躺在床上睡觉。
安骁有些不安,说:“小来呢,还没到他睡觉的时间,要不我先带他洗漱吧。”
林易把他摁在床上,“小来你就别管了,我来带他,放心吧。”
安骁乖乖躺了回去,他确实困了,头晕晕的,只有躺着才好受,而且吃的药好像也有催眠的作用,让他的脑子沉沉的,困意不断上涌,听到青年说放心,他真的放心了,脑子里绷着的弦一松,眼皮就开始控制不住地往下落了。
看着大男孩儿闭上眼睛,林易对其他几个孩子嘘了一声,几个孩子也都把食指放在了嘴边,互相传达,然后林易起身,对几个孩子招招手,几个人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个房间,啪嗒一声,灯被林易关了,走在最后的小周来也出了房间之后,林易关上了房门,最后的光线被阻断,房间里暗了下来,躺在床上的男孩儿沉沉地睡了过去。
……
晚上九点半,其他几个孩子都洗漱完回房间睡觉了,林易看向了最小的小孩儿,说:“今晚,你跟我睡怎么样?”
带着小孩儿洗漱完,他直接把小孩儿抱到了自己房间,说:“安骁哥哥生病了,晚上没办法再顾到你,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好不好?”
林易有些担心,毕竟这孩子午觉都不愿意跟他一起睡,晚上还能愿意吗?
试探着把小孩儿放到自己的床上,已经做好了小孩儿会立刻跑下床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小孩儿没跑,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看着林易。
林易诧异,不过只要小孩儿不闹着去找安骁就好,他出去检查了大门,看看厨房,再看看几个孩子的房间门和窗户,确认没什么问题,洗漱完,回到自己房间,刚刚还坐在床上的小孩儿已经躺在了被子上,正打着哈欠。
林易关上房间门,上床,把小孩儿抱到新拿出来的枕头上睡好,再把被子扯开,给小孩儿盖好,躺下来对小孩儿说:“睡觉了。”
小孩儿看着他,揉揉眼睛,见他依然不哭不闹,林易又放了点心,说:“我关灯了哟。”
伸手把灯关掉,屋子里立刻暗了下来,但依然有光从窗户里透进来,所以勉强能看到小孩儿努力地在睁开眼睛,但怎么都抵不过困意,眼皮在不停地打架,最后慢慢地闭上了。
听到小孩儿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林易彻底放心了,悄悄把手机拿出来,开始看手机,看着看着,一个热乎乎的小孩儿翻个身滚进了他的怀里,林易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小孩儿的眼睛闭得紧紧的,还睡着呢。
松口气,林易想继续看手机,但因为小孩儿就在怀里,只要看手机,光肯定会照到小孩儿脸上,这样不好。翻身呢,他又担心自己翻身会把风带进被窝,而且他人大背宽,背对小孩儿睡着,小孩儿盖着的被子处肯定会有缝隙,肯定会漏风,他倒是无所谓,小孩儿会生病啊。
一看时间,十点了,算了算了,睡了吧。
关掉手机,放在枕头边,一手搂着小孩儿,闭上眼睛,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