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末发现宋忱和陛下最近又开始如漆似胶了。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特别是宋忱,简直对薛霁卿好上了天,当然陛下也不遑多让,整日在留春宫待着,好东西一大把一大把往里送。
这不,今日又差人送了一箱蜀锦,连末看宫人搬进来,已经有些麻木了。
宋忱瞧见了:“这些又是什么?”
宫人:“陛下送来的蜀锦,让侍君挑几批做衣裳。”
宋忱有些无奈:“我的衣裳已经够多了,用不了这些。”
宫人直接把箱子里的布拿了出来,解释道:“侍君,这次做的衣裳有用,陛下好像另有打算,他吩咐奴才们一定让你挑几匹。”
薛霁卿还没有和他说过,宋忱想了想,怕真有什么要紧事,还是站了起来:“好吧。”
这些布匹看起来都庄重繁琐,不太符合宋忱的风格,他挑不出一二三,就偏头去请示宫人。
宫人:“拿出来的都可以,侍君随意挑就好。”
宋忱心下一松,他目光落在一匹玄色的蜀锦上。兴许平日里看薛霁卿穿玄色穿多了,他也会格外留意这一类物品:“那就这个吧。”
宫人点点头,把蜀锦收起来。
晚上,薛霁卿回来,宋忱好奇,问他做衣服要干什么。
“宁国公的嫡长孙要成婚了,日子定在月底。国公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朕到时候得出席,想叫你和我一起去,衣服便是做了那时候用的。”薛霁卿半揽着他,温声解释。
宋忱明白了,只是算了算日子,他偏头:“月底?那已经没几天了,绣娘手里肯定还有别的活儿,来得及吗?”
薛霁卿云淡风轻:“无妨,两天足够赶出来了。”
宋忱顿了顿,什么也没说。
……
如薛霁卿所说,那衣服很快就送到了留春宫,宋忱一怔,转头就拿了袋银子给连末,让他赏给绣娘们。
等二人成婚那天,宋忱穿上这衣服,被宫人倒拾了半天,他也察觉到薛霁卿很重视这次出席,老实坐着,任由他们动作。
全部弄好以后,宋忱走出去,福安眼中的惊艳之色一闪而过,把他到车前。
薛霁卿早早就在里面等着,朝宋忱伸出手:“来。”
宋忱很自然握住,提着衣摆借力上车。
薛霁卿毕竟是皇帝,臣子成婚断然没有让他等的道理,所以两人去得很晚。停马之际,外面正好想起铺天盖地的铜锣声,新娘子已经被迎回来了。
宁国公喜不自胜,还不忘抽出空,奉二人为座上宾。
众人闻声而动,正欲行礼,薛霁卿摆摆手:“今日众卿是来做客的,莫要因为朕坏了兴致,礼就免了吧。”
宋忱就坐在他右手边,众人目光往薛霁卿那儿挪开,很自然就落到宋忱身上,看着这个传奇人物,纷纷感到古怪难言。
宋忱没发现,自打新娘子进门,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对方身上。
外面十里红妆,新娘子凤冠霞帔,大红喜服拖了几米地,半张脸被扇子挡着,只露出一双明媚的眼睛。
新郎官长相也极其俊朗,二人郎才女貌。
她与自己的夫君各执喜带一角,端端正正往前走来。大概是娶到自己的心上人,新郎官一直侧头,柔情似水看着她。
宋忱眨了眨眼,也从旁边摸着,去拉薛霁卿。
薛霁卿由他握着手,嘴边宠溺一笑。
就在这时,宋忱不经意瞥见远处一个身影——谢时鸢站在暗处。明明他也在看这对新人,可宋忱看见对方的时候,谢时鸢也若有所感,抬眸撞上他的目光。
宋忱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偏开头。
只是那道视线久久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宋忱接下来再去看新人,思绪就不可控制地跑偏了。
他和谢时鸢当初成亲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宋忱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嘴唇就抿紧了,赶紧把关于谢时鸢的事情抛出去,再也不想想起。
拜过堂以后,薛霁卿留在这里和大臣们应酬,宋忱被他送到国公府的客房中暂时休息。
客房这边没有他认识的人,府中熙熙攘攘,宋忱和连末乖乖待着,不出去乱窜,后来实在无聊,宋忱合衣躺到床上睡了一觉。
外面喧哗渐小,不知过了多久,等宋忱迷迷糊糊睁眼时,连末已经不在了,并且他听见有人在敲门。
只当是薛霁卿,宋忱惊喜一笑,急忙起来去开门,尾音上扬:“薛霁卿,你回——”
话语断在了喉咙里,来的人不是薛霁卿,是谢时鸢。宋忱一愣,随后慌了神,立刻想把门关回去。
可为时已晚,谢时鸢一只手卡在门缝中,硬生生推开了门。
宋忱被逼得往后一退,他白着脸去看外面,连末和其他守着他的人都不知所踪。宋忱不明白自己已经在避着谢时鸢了,为什么这人还是阴魂不散:“你要干什么?”
谢时鸢未答,他进来以后,先是往宋忱身上扫了一眼,嘴角有些发冷。
大雍天子向来穿的都是玄色龙袍,宋忱今日这身衣裳,和薛霁卿的相似度极高。他自己或许不知道,这衣服的规格被人费尽心思往上抬,就差与皇后的比肩了。
薛霁卿还故意和他在众人面前同进同出,两人成双入对,谢时鸢不得不承认,他瞧着格外刺眼。
谢时鸢眉眼微垂,一身阴沉:“不欢迎我,以为是薛霁卿?”
宋忱不敢说话,额头冒起冷汗。
谢时鸢红唇勾起,漫步到他面前,故意道:“你知道吗,我来就是他的授意,是薛霁卿放我过来的,不然外面的人怎么都不在?”
宋忱退无可退,他捏起拳头,抖着反驳:“你骗人,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骗你?”谢时鸢攥着他的手,凤眸中邪气横生,“你知道薛霁卿是什么样的人吗,你以为他是好人?你才在他身边多久,就全心全意相信他,只想着他?”
宋忱听都没听他说的话,谢时鸢的力道并不大,可他就是怎么也挣不开,宋忱从前对这个夫君没什么感情,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却激起了他的害怕和厌憎。
他气得去踢谢时鸢,却被对方按住腿,压了过来,宋忱跌坐在案几上,腰上忽地多了一只手。
宋忱僵住了,接着谢时鸢还没罢休,竟然伸手去拉他的衣领,这么一拉,脖子就露了出来。
在侯府的时候,宋忱穿的都是浅色的衣服,谢时鸢从来没见他穿过黑色。今天看见了,才知道宋忱穿黑色多看,而被衣领挡着的地方,更是白得晃眼。
谢时鸢目光一顿,盯着看了半天。
宋忱吓得魂飞魄散,他眼泪唰得落了下来,顺着脸颊淌到下巴,滴在谢时鸢手上。
“嗯——”
宋忱死命咬着谢时鸢的手,唇角沾了血迹,许久不曾松口。
谢时鸢有些恼,却由他咬着,用另一只手做完了事情才说:“好了,不吓你了,没对你做什么,你自己看看。”
宋忱满目泪水,眼皮上下一扫,发现他真的放开了,才捂着衣领后退,警惕地望着他。
谢时鸢没动,他提醒:“看看你的脖子。”
宋忱一愣,谢时鸢这么一说,他才觉得自己脖子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他隔着衣服试探性摸了摸,发现是一个硬硬的吊坠。
只摸了一下宋忱就放手了,他不关心这东西到底什么,两只手拽着绳子,谁知这绳子就是拽不断,宋忱哭得一抽一抽的,失声道:“取走,我不要,你把它拿走……”
谢时鸢本想给他擦眼泪,听见这话却侧了身子,他嘴唇直成一条线:“不取,这是你的东西。”说完顿了顿,又轻声道,“你拿着它,别再丢了。”
宋忱根本不听他的话,可他自己取不下来,他捏着绳子别无他法,最后只是一直说:“我要找薛霁卿……薛霁卿……”
谢时鸢手上青筋暴起,他粗暴地按了按,咬牙切齿:“带你去找他!”
宋忱愣愣地看过来。
“你答应我戴着这个吊坠,我就带你去找他。”
谢时鸢和他打着商量,心里一直提醒自己,不是宋忱的问题,一切都是因为薛霁卿,要忍,不要再吓着他。
是的,谢时鸢已经确认是薛霁卿对宋忱做了什么了。
上次他就有怀疑,方才宋忱不在,他去质问薛霁卿,对方一脸漫不经心,只说:“我能对做什么,我能强求他的身,还能强求他的心吗?”
谢时鸢差点忍不住,他眼睛都发红了。
薛霁卿才笑着说:“你想知道他怎么了?他就在那里,你去看啊。”
于是谢时鸢就过来了。
如今一看,薛霁卿让宋忱失了心智,他现在满心都是对方,谢时鸢叫不醒他。
他暂时还不能把宋忱带回去,但薛霁卿心思深沉,谢时鸢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怕出什么事,他让宋忱把吊坠戴着。
薛霁卿知道那是什么,希望他看见的时候,会顾忌自己,不对宋忱做什么。
他提出条件后,宋忱迟疑了半天,也许真的是被谢时鸢吓到了,不想再和他待着一间屋子里,宋忱点了点头。
谢时鸢几乎要咬碎了牙:“走吧。”
宋忱小步跟在他后面,怯得一直低着头。
两人刚出去时,谢时鸢忽然听见咔嚓一声轻响,他眼神一凛,转头望向那边,厉声道:“谁?”
无人回应。
谢时鸢皱了皱眉,想到宋忱在身后,只是一顿,然后继续往前走。
等找到薛霁卿,谢时鸢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人就像箭一样飞窜出去,当着他的面扑到了薛霁卿怀中。
谢时鸢蓦地停住脚步,冷眼旁观。
宋忱紧紧抓着薛霁卿,向这边看了一眼,眼眶通红,然后仰头去和薛霁卿说什么。
谢时鸢离二人有一段距离,听不见,但想也知道是在和对方告状,控诉自己方才的行径。
笨死了。
只见薛霁卿脸色严肃起来,似乎很生气的样子,说了几句话,然后摸着宋忱的脑袋,温声安抚他。
等宋忱逐渐平息,薛霁卿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抬眸往这边看了一眼,温文尔雅笑了笑。
谢时鸢面色阴沉,双目寒光慑人,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