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找个时日扔了”,店小二抬手示意他们三出来,别呆在书架这里。
秦朝宁拉了店小二,“店二哥,那堆纸张给我们可以吗,我会买些许笔墨。”
听到这里,店小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是一个贫寒子弟。
他让秦朝宁稍等,然后自行出去找掌柜的问了问,复而回来告诉他们,“纸张可以带走,笔墨的话随我来。”
一旁的秦朝阳是知道幺弟身上还有钱的。秦晚霞由于不知情,慌忙拉了几次秦朝阳的袖子,眼神问他怎么办。
虽然卖了毛笋得了几十文钱,可是哪里够笔墨钱。秦晚霞小脸吓得微白,眼瞧着幺弟被店小二带了出去。
秦朝宁朝她小声说道,“无妨,幺儿有主意的。”
听罢,她仍旧内心忐忑不安,只得挨在秦朝阳身后,随大家回到了柜台前。
书坊的店小二给秦朝宁推荐的笔是最普通的乌木猪鬃毛笔,三十文钱一枝。另外还有个稍好些的笔是用兔毫为柱,羊毫为辅的楠木兔羊毛笔,要价一百文钱。
秦朝宁选了乌木猪鬃毛笔。
见他选好了笔,店小二给他继而推选的墨是蒙童们常用的墨块,由漆烟、松煤制作而成,一块十五文钱。
拿起墨块看了看,秦朝宁让店二哥包起两块。随即,他从自己怀里的钱袋子数出了六十文钱给到店小二。
集贤堂书坊的掌柜眼皮耷拉着,午睡不睡地挨着柜台,视线在秦朝宁身上停留了一瞬。
待离开书坊,秦晚霞还是有些迷糊。她搞不明白为什么幺儿来了县里短短几日,就有了这么多钱。
她掐了掐秦朝宁的脸蛋,“老实交代。”
“姐,疼……”,秦朝宁无辜道,“爹娘知情的。”
“爹娘怎就知情了呢?”作为另外一个也藏了私己钱的人,秦朝阳心虚得很,一点风吹草动就慌里慌张。
秦朝宁无奈抬头看天,很好,是毫无污染蓝蓝的天空。
他转身朝他有点单纯直男的大哥提醒道,“哥,油纸归家那刻,爹娘便已知晓我们身上还有钱。只是他们并未过问,亦未深究。”
他原本也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刚刚掏钱买笔墨那刻,才发现自己早已破绽百出。
秦石那天找他了解秦朝阳情况的时候,他提了他大哥五文钱一天工钱,刚好才在祥记上工了两日,合计十文钱,被发现的当天是第三天,合计应有十五文钱。
可是他俩当天归家呢?不仅带了十来文钱的肉,还带了一大捆油纸!尔后呢?他开始提议家里做油纸伞。
破绽的漏洞太多,补都补不上。
所以,他身上的变化其实爹娘都看在眼里。他爹知情,他娘知情,但是他们都未过问,未阻挠,未多想。
这会,秦朝宁告诉秦朝阳,他傍晚归家后便主动上交钱袋子,并诚恳交待事情经过。
闻言,秦朝阳瞬间哀嚎了一声,抱着大捆废纸的双手差点把纸张掉落。
“我不上交的话……?”秦朝阳咽了咽口水,看着自己幺弟。
秦朝宁:“……”
听完全过程的秦晚霞气得脸都红了,“你们俩个,真是,真是能耐得很。”
秦朝阳叹息了一声,“还不是有钱的感觉太好了。”
“父母在,不分家,不蓄私产”,秦朝宁拍了拍他哥的手臂,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暗示勿动小心思。
“晓得了,晓得了。”秦朝阳瞬间蔫了。
回到祥记,钱掌柜看他那怪模怪样,还好奇地问秦朝宁他哥是在外头踩到牛屎了,还是被人欺负了?
秦朝宁:“……”
默默回想上辈子的腌笃笋这道菜是怎么做的,他突然意识到,得让这些人都有事可做。看看这八卦劲,都是闲的!
腌笃笋在应季竹林发笋之际,刚好给店里同步做道新菜。同时,祥记还能同步推出香辣笋、酸笋、泡椒笋三道腌菜。
初步想好了,他看了一眼近日满面红光,眉间都不经意露出喜意,因为店内忙碌人还没初见时那般臃肿痴肥的钱掌柜。
很好,叔很适合继续忙!别让他停下来!
他拉着钱掌柜去庖厨,趁着离店里的哺食开店时辰还有些时间,开始给钱掌柜讲腌笃笋如何咸鲜美味。
这道菜,主要材料很简单,只需毛笋、腌肉、姜、料酒,些许盐巴。
做法也同样简单,先把备好的腌肉、毛笋加姜片焯下水,接着捞出腌肉和毛笋转入砂锅加水,大火烧开后转慢炖,两刻钟后便可加盐出锅。
钱掌柜听完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切笋块,腌肉块。庖厨这半只猪后腿的腌肉,还是秦家那天送来的野猪肉,好几十斤呢。
没多久后,祥记里的几人都被这锅里炖得咕噜噜响的腌笃笋香得围在庖厨里。
“叔,这菜若是做祥记新招牌菜肯定妥!”秦朝阳吸溜一声,目光盯着砂锅说道。
“谁说招牌菜只有一道的?”钱掌柜闻着鲜味咽了咽喉。
这时,大堂那传来响亮的汉子声,“那日跑堂的小子呢?点菜啦。”
“门口的三匹马找人安置下。”
“啥味这般香呐,掌柜的——”
闻声,来客了来客了,钱掌柜和秦朝阳都快步往大堂走去。
出来一见,还是前几日让店里安置过马车的贵客!钱掌柜和秦朝阳霎时均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过那日的五人,今日只来了三人。
但是,他们身上的衣着不再是普通素衣常服,而是窄袖戎衣,身披罩甲,威严中带着生人勿近的官威。
钱掌柜和秦朝阳的大喜不过一瞬,须臾间皆被对方身上的罩甲气势所震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盐边县军营的那些军户士卒,他俩都是见过的,铁甲都凑不齐一副的穷酸模样,哪里有这般贵重的衣着。
“咋的,菜都不会点了吗?”满脸胡子拉碴的大汉面露不悦,嫌弃他俩磨蹭。
“怕是被吓着了,咳咳”,瘦高、面容苍白的男子反应过来。他朝秦朝阳招手,“过来点菜,无须惧怕,我等乃盐边县军营的人,不会扰民。”
“!”
听罢,秦朝阳更战战兢兢了。
他们营里……若是新来的人,只有那几位。可怕,是活着的大官!
钱掌柜不知情盐边县军营里的变动,他们说啥他便信得心安理得。毕竟这几位可是之前光顾过店里的贵客,他更是热情了。
付得起钱的就是大爷!
“几位大人,庖厨炖着的是腌笃笋,咱们祥记新尝鲜的招牌菜,此外腌菜干捞粉味道也是极好”,钱掌柜讨好地问道,“可要都上?”
“那便按人头份各两碗腌菜干捞粉,一份腌笃笋,其他腌菜小菜,你们看着上。”
“好嘞”,钱掌柜领了单,飞快跑回庖厨。
秦朝阳见他走了,像是后头有猛兽追赶一般,忙不迭在后头慌慌张张喊叔,也躲庖厨里去。
不过,没在庖厨呆一小会儿就被钱掌柜打发他和老李去安置马匹了。
还在大堂里坐着的姜子均(卫指挥使)、贾廉(师爷)、柏虎(卫镇抚):“……”
咱们长得有这般吓人么。
最终倒茶水的人换成了秦朝宁。
秦朝宁把食案捧得稳,逐一把茶水给到三位大人。上完茶水后,他也没立马溜走,站在桌子侧,好奇地看着他们。
柏虎见状,觉得这孩童还挺虎的,便问道,“你这小子可是还记得咱们?”
“记得!几位叔好认得很,长得威武有气势。”秦朝宁立马应道。
几位一点都不具备贫民老百姓的气息,扔进盐边县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真印象深刻。
“叔,你们是做什么的呀。你们的装扮可真像大将军呢!”
他的童言童语立即惹得柏虎哈哈大笑。余下俩人也觉得稚子童言无忌,十分逗趣。
不过,由于秦朝宁的视线不时瞥向姜子均身上那副金属制,鱼鳞片状拼接的罩甲,姜子均把他的小心思都看在了眼里。
他的嫡子、庶子等人哪个看了他的罩甲不想上手的。这样的事他就见多了去。
姜子钧明言拆穿他,“话说得再好听,罩甲也不能给你摸摸看。”
秦朝宁呆愣住:“……”
可恶!不愧是正三品的武将,眼神和脑子都好使得很。
柏虎临时起意问他,“小子是哪里人?”
听到这,秦朝宁立马戏兴大发,先是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遂一边张口,一边抬起手臂,“吾乃盐边县军营幼丁,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秦朝宁!”
嘿嘿,我也是军营里哒!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小嘴叭叭,他还不忘插播广告,“咱们祥记童叟无欺,物美价廉!几位大人放心食用。”
柏虎:“……”
姜子钧和贾廉:“……”
全场无声过后,因为秦朝宁是幼丁,姜子钧他们的态度比之前又有所不同。
柏虎把秦朝宁抱起,取笑他,“你这瘦胳膊瘦腿文弱样子,以后上战场可还行?怕不是吓得哭着找娘。”
秦朝宁不敢苟同地摇了摇小脑袋,一本正经道,“叔,您可见诸葛孔明需亲自手持大刀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