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很难像兰浅这样冷静。
特别是暴脾气的武驰,冲到司机面前,第一个骂出声。
“什么副本,你在搞什么飞机?都是装神弄鬼的把戏,这雾有问题,能让我们产生幻觉对不对?”
他烦躁地转动着耳朵上的黑色耳钉,“还说献上新娘,你们该不会想搞阴婚那种封建糟粕,再谋财害命吧?我警告你别搞事,我一辆车够你干一辈子,要弄出好歹来,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身旁站着一个额上绑紫色吸汗带,穿无袖t恤的高个男生,是他的发小乔一翰,背景很硬。乔一翰家财力雄厚,住的不是别墅而是庄园,在学校横着走没人敢惹。
乔一翰不耐烦道:“和傻逼司机说这些干什么,让他送我们回去。”
他是练游泳的,又高又结实,手长脚长,肌肉很漂亮。他抓住司机的头发,连拖带拽把人塞进驾驶室。
其他人赶忙跟上,小跑着上车。
乔一翰斜睨在原处没动的兰浅,不屑地嗤了一声。
用不避讳的音量说:“装什么装,守着一个快进棺材的妹妹,在外结交几个朋友就飘了,以为自己是棵葱。兰浅,我只说一次,不上车就自己在这等死,我才懒得管你这种傻逼。”
兰浅别说回应,甚至没看向他的方向。
乔一翰更厌恶,咒骂道:“回去搞不死你,真他妈碍眼。”
他泄愤地往司机身上踹了一脚,目光收回时,惊讶地发觉楼亭也没上车。
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摆上笑容,想亲自下车请人。
微风吹动树叶的阴影,乔一翰看清楼亭的表情,倏地一愣。
平时总和楼亭出去吃饭,也一起打篮球,他自认在学校和楼亭关系最好,也最了解。
他从没见过楼亭露出这种神情。
目光灼灼地看着兰浅,脸上挂着常有的笑容,可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狂热。
那么浓烈,那么专注,兴奋到上唇微微颤抖,眼睛亮得像宝石。
乔一翰知道,楼亭对谁都和气,但骨子里对谁都看不上。
他想要什么人,勾勾手指就能得到,不需要花任何心思。在温和的伪装下,几乎没有谁能提起他的兴趣。
他竟会对一个人这么亢奋。
乔一翰第一反应是楼亭看上了兰浅,马上察觉到不对。
楼亭眼里不仅是热火,还有十足的侵略性和血腥的杀戮欲。
乔一翰曾跟随长辈在国外狩猎,他见过食肉动物的眼神,和楼亭一模一样。
楼亭对兰浅不是想谈情说爱的关注,而是想撕裂他,吞吃他,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纵然是干过不少出格事的乔一翰,也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吃活人,怕不是疯了。
趁他愣神的功夫,被他钳制的司机竟站了起来,微一用力,把乔一翰掀在一旁。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预料不到,要知道,挺着大肚子的司机看起来很臃肿,是不可能斗得过以力气见长的年轻体育生的。
武驰离得不远,反应很快,第一时间上前帮忙。
可他抓住司机的胳膊,就像抓着钢铁铸的手臂。
力气大到不可撼动,他与乔一翰合力,竟制不住一个小个子中年人。
眼看司机要下车,武驰灵机一动,用力扯他挂在裤腰的钥匙扣,把车钥匙扯了下来。
司机没来抢夺,只顾自己下车,快步往村内而去。
嘴上还神经质地念叨着:“天要黑了,不进村子的人会受到山神的惩罚,快回去,要回去。”
武驰没管他,坐上驾驶位,将钥匙插进钥匙孔,试图发动旧中巴。
一次不行,两次不行,试了几次,无论如何打不着火。
他着急上火地左看右看,把乔一翰看得没了耐心,伸手把人拉出来,换自己上去。
不多时也变了脸色,中巴刚刚还好好的能开,此刻却发动不了了。
乔一翰和武驰对视一眼,心渐渐凉了下来。
嘶哑的提示音回响在耳畔,只要心念一动,暗紫的面板立刻出现。
薄雾缭绕的村落,参天的绿树,深红色的晚霞,都是客观存在的。
声音与面板,却是直接降临在人的灵台,出现在人的脑海,看不见摸不着,但也真实存在。
纵使ai越来越发达,也没有技术能在人的意识中嵌入一块控制面板。
就算技术能做到,也定然用在高精尖领域,没必要在这荒村野岭,大材小用来捉弄他们。
所谓的副本和任务,难道是真的。
谁都看过几部穿越剧,看过无限流小说,打过恐怖游戏。
他们是被吸入游戏了吗?只有通关,才能保住性命。
几人都是十七八岁,智力巅峰期,接受事物比一般人快。更何况他们不是单枪匹马,有相熟的同学在身边抱团,不至于那么恐惧。
武驰顺风顺水惯了,初生牛犊不怕虎。
还有女生在旁边,男生的面子不能丢,他大喇喇道:“管它什么游戏,先探探再说。我是打恐怖游戏的高手,这些小儿科玩意不算啥,别怕,我会保护你们的。”
一个短发女生提心吊胆地搭话:“那个司机看起来很惊恐,说天黑还在村外会受惩罚。小心驶得万年船,不如我们跟进去看看,免得犯了忌讳碰到危险。现在太晚了,明天也许手机会有信号,再找回去的车比较稳妥。”
乔一翰往外一瞧,司机果然已穿过石碑进了村子。
一身黑t的兰浅尾随其后,踏上了通往村子的青石板路。
莫非兰浅预判到他们无法离开,才没有跟着上车。
他有这种本事?
就算如此,他不出声提醒,无动于衷看他们小丑一般尝试,也是恶劣至极。
乔一翰压不住浑身的戾气,等其他人跟上去,低声对武驰说:“这个姓兰的装逼犯,我迟早要整死他。”
武驰先前在车上碰了一鼻子灰,因忌惮兰浅没有发作,有人撑腰,也爆发了。
“瀚哥,这里不就是整他的好地方?我们俩兄弟在这,进了村子,要怎么办还不是我们说了算。游戏说让我们帮山神找新娘,新娘总不会是他一个男的。把他关进山神庙,犯了山神的禁忌,还愁他没有噩运上身吗?把他吊在庙里一夜,够他去掉半条命。”
乔一翰微微仰头,用手指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梳,赞赏地点头,“一会儿就动手。”
武驰捏了捏耳钉,胜券在握道:“交给我。”
兰浅走在司机侧后方,一边观察周围,一边和他说话。
村里大多是岭南传统民居镬耳屋,青砖砌墙,阶砖铺地,错落而建。建筑的时间久远,仍能看出房屋的气派。
“大叔,山神庙在哪里?”
司机偏头看着兰浅,和蔼地回答:“沿着这条路往上直走,半山腰就到了。年轻人,你懂得谦卑,这很好。不像你那出言不逊的同学,还好没惹山神动怒,否则我们都要遭殃。”
兰浅感慨:“山神一定很了不起,才能得到村民的爱戴。”
司机点头如捣蒜,“当然!如果不是山神从怪物口中救下我们,村子早就灭了。山神生生世世庇护我们,祂想要迎娶新娘,我们就要为祂献上最隆重的庆典。”
他忽然头往后偏,浑浊的瞳孔牢牢锁定兰浅,眼尾下吊,露出了一个笑容。
“小家伙,你身上是什么气味,好香好香,香到醉人。”
他冷不防伸手,藏着黑色污垢的指甲往兰浅的小臂而来。
仿佛有条毒蛇沿着脊背冰冷粘湿地爬过,周身温度骤然下降,冷意像蚂蚁啃咬般侵蚀,视觉和听觉齐齐弱化,一切都朦胧起来。
一层无形的薄膜出现在兰浅周围,将他与司机包住,隔绝了他们后方的其他人。他眼睁睁看着司机的眼睛越来越弯,嘴角诡异地越提越高,干枯的手指离他只有一指之隔。
而他不能动弹分毫。
“兰浅同学,你怎么走得这样快。”
一条胳膊从后伸来,搭在兰浅腰上,把他往旁边一带。
楼亭优哉游哉上前半步,站在兰浅与司机中间,隔开了两人。
司机落了空,恶毒的视线如射灯射向楼亭。
楼亭垂眸扫过他的手,还是那副笑容满面的样子,“还请大叔带路。”
司机咬牙到侧脸出现凸起,足足过了十几秒,才不甘又怨恨地转头朝前。
兰浅在他们说话时,从被硬控的状态解脱出来,挣脱楼亭虚搂他的手臂,往侧面站了一大步。
楼亭没有一点尴尬,举起手臂作投降状,“在车上是我不对,冒犯你了。我向你道歉,只要你不生气,我什么都愿意做。”
兰浅心有余悸地深吸几口气,摇摇头,“刚才谢了。”
“没事。”楼亭与他并肩而立,“这司机有点问题,你要小心他。”
司机有问题,这兰浅早就知道了。
他在乎的,是自己的问题。
出生到现在十九年,从他记事开始,没人和他说过他身上有香气。
偏偏今天,这么短的时间内,楼亭与司机都说他很香,他自己却没闻到任何气味。
唯一的可能,是技能所说的,他血液的血香。
隐血的介绍是,香甜到无与伦比的血液,让至高无上的造物第一次感觉到胃袋空空,忽然长出食欲,好香,好甜。
如果谁都能闻到他血液的味道,那在这个世界,他无处遁形,是活靶子。
如果只有司机和楼亭能闻到,结合那句“让至高无上的造物感受到饥饿”,恐怕司机和楼亭都有大问题。
谁又能知道,楼亭那张完美人皮下,藏的是什么东西。
司机速度很快,他们不得不加快步伐跟上。
家家户户亮起了并不明亮的灯光,粗略一数,视线范围之内就有几十户,村子并不小。
司机家离村口不远,几分钟就到了。
他跨过门槛,冲里面喊了一声,一个黑瘦的小姑娘走了出来。
“这是我女儿,她给你们准备饭菜。我家一共五间房,除了我和女儿,还有三间房可以给你们住。我还有事去村长家,你们先住一晚,明天开始张罗婚礼的事。”
他喝了碗茶,踏入夜色之中。
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有些发育不良的矮小,一下看到这么多人,很是胆怯。
她不敢抬头看人,手指紧紧抓着衣摆,小声说:“我、我煮了面。”
水泥地板上方,用了不知多久,连漆都掉光的木桌上,摆着七碗油星子都看不到的素面,只放了点葱花。
忽然被拉入诡异游戏,他们怎么吃得下。就算没有危险,过惯好日子的几人也看不上这种食物,狗都嫌。
武驰露出鄙夷神色,毫不避讳道:“连猪食都不如。”
小姑娘更是坐立不安,头仿佛要垂到地上去。
兰浅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不发一言地在长凳上坐了下来,平静地问:“随便拿吗?”
小姑娘面露欣喜,抬头上看,又很快低下头,“嗯。”
兰浅拿过筷子,大口开始吃面。
楼亭看着他,笑了笑,也坐下来开始吃。
乔一翰和武驰顿感惊愕。
拿不上台面的素面,楼亭什么身份,他也愿意吃吗?
他们连那张黑不溜秋的凳子都嫌弃,不可能去吃那碗面。碍于楼亭也在吃,他们不好嘲讽什么,只能讪讪闭嘴。
两个女生倒也想坐下,但素面着实毫无食欲,勉强自己都做不到。
兰浅吃饭速度不快不慢,吃得很认真。他吃完分量不大的一碗面,又拿起第二碗。
他拿一碗楼亭也拿一碗,两人完全同步,一下解决了六碗面。
最后那一碗,留给了小姑娘自己。
兰浅起身收起碗筷放进厨房,找到水,麻利地把碗冲洗干净。
小姑娘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客人,怎么能弄脏你们的手,我来洗就好。你们去休息吧,东面的三间房是客人住的,床上的被褥都准备好了。”
兰浅适时问:“小姑娘,能和我们说说山神的事吗?明天就要举行婚礼,我们想多了解一点,讨个好彩头。”
小姑娘又害怕又惭愧:“在村里提山神的故事是禁忌,会受到山神的惩罚,对不起。”
兰浅安慰道:“没关系。”
他完全没理身旁的楼亭,回到堂屋。
早就等得心烦的武驰见他出来,耳钉一摸,开启讥讽,“兰浅,我看你对这里适应得很好啊。只有三间房不够我们七个人分,你那么有能耐,要不去别的地方住?”
短发女生不赞同道:“外面好黑,太危险了,要不然咱们挤一下吧,我们两个女生可以一间。”
乔一翰:“我和楼亭一间。”
武驰摆手,“两两一间,也有一个人多出来没地方住。”
他朝兰浅走了几步,眼里闪着精光,“司机之前提到山神庙,要不你去那边看看,还能收集线索。我们班可是为你捐过款的,为了回报咱们的集体,你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做吧?”
“你去那山神庙看看,说不准你就是山神的新娘,提前见一下自己老公是不是?好啦好啦,别搞得我欺负人似的,兰浅你不总给别人打工吗,我出钱,雇你去山神庙住一晚。一晚两千,能给你妹妹买不少药了吧?”
武驰和乔一翰两人同穿一条裤衩,其他人就算觉得武驰有些过分,也不敢在乔一翰面前提出什么。
况且,傻子都知道这种游戏要抱团,他们想依附健壮的乔一翰,不想出头被他针对。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兰浅脸上。
兰浅淡淡地说:“行啊。”
大家早已习惯他的波澜不惊,让他们惊讶的,是跟着表态的楼亭。
“我和兰浅同学一起去山神庙。”
想再挖苦的武驰当下不敢再说,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得慌。
他狗腿地劝道:“楼哥,外面说不定有危险,就让兰浅一个人去吧,他这么成竹在胸,肯定有自己的底牌。”
楼亭笑了,“那更要一起去了,我不放心他。”
转而言笑晏晏地问兰浅:“你说呢?”
兰浅找小姑娘借了个手电筒,带上小姑娘一定要拿给他的薄被,快步往外,从头到尾一个眼神都没给楼亭。
楼亭不被他的冷淡所阻,跟了上去,抢过兰浅手上的被子,“你走慢些,小心点。”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消失在门外。
武驰人都是懵的,不敢相信地喃喃:“楼哥对兰浅这么鞍前马后,妻管严似的,难道对兰浅有意思?不应该啊,楼哥转来这一个多月,和兰浅都没说过话的啊……”
乔一翰想起楼亭看兰浅的眼神,低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乔一翰点了根烟,“楼亭不是什么善茬,被他盯上,你以为对兰浅来说是好事吗?也许不用我们出手,兰浅自己先凉了。”
武驰惊了:“不会吧?楼哥对他那么殷勤,热脸贴冷屁股,看起来不是假的。”
他不明白乔一翰的言外之意,还说:“楼哥要对付兰浅更好,我出手他肯定会站在我这边。我过去看看,找机会把兰浅吊在庙里,吓都能吓死他。最烦他云淡风轻的样子了,我呸。”
乔一翰没有阻止——把武驰当做投石问路的石子去试别人的深浅,对他没有任何坏处。
分头行动的新手玩家不知道,他们被看不见的摄像头捕捉,呈现在特定的观众面前。
大部分观众喜欢看天梯榜高手通关虐菜,只有极少数观众,喜欢在随机开放的新手场淘金。
天梯榜前十已经固定了十五个月,下面的人想挤上去难如登天,淘到有潜力的新人几率极小。
大多数来新手场的观众,都是喜欢看暴力血浆b极片,想看新人花式死亡惨状的。
山神新娘副本,是公认难度很高的新手本,死亡率极高,因此吸引了少部分猎奇观众。
“新人对副本一无所知,还不知道最残酷的法则。每个玩家、npc都可能是恐怖恶心的怪物伪装,要么成为怪物的口粮,要么成为怪物的孕囊,副本里没有安全的地方。”
“一旦成为怪物的孕囊,会被小怪物撕开腹腔,死得更惨。男性产卵更血腥残暴,啊啊啊好期待。”
“兰浅在作死,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罢了。不知道恐怖片几大铁律吗,头铁单独行动的,往往第一个死。要说可能通关的,大概率只有楼亭和乔一翰两个。”
“楼亭通什么关,他吃得痛快才对吧?这么快被盯上的兰浅,肯定会被大吃特吃。”
“那个……就我觉得兰浅这个人,有超乎年龄的镇定,完全看不透吗?去山神庙,是因为有五小时的新手保护期;不合群,是他察觉到旁人有问题,不和人亲近当独狼是最好的选择。”
最后一条弹幕,遭到了其他观众的一致嘲笑。
“他看不透?只会装逼罢了。”
“新手场开出的技能,十个中有十个都是没用的,他活下来,不可能。”
“他遇事很冷静是因为,他根本还没碰到吓人的东西呀哈哈哈。”
山神庙在半山腰处,离村子有一段距离。
月光照耀着泥路,长满杂草的路旁插着贴满纸花的短竹,不用费心寻找,也不会迷失方向。
楼亭坚持在前面开路,兰浅手持电筒在他后方。
风一吹,路两旁的大红纸花“沙沙”响起,很像女人在耳边尖锐地说话。
要是胆小的,在路上就会打退堂鼓。
兰浅没被声音惊扰,视线落在楼亭的后脑勺。
沉默地看了许久,收回视线的一刻,他的余光捕捉到一团黑色的东西。
他反应迅捷地侧看,什么都没有。
可往前看时,如同游蛇的蠕动之物又出现在眼角。
兰浅心里发毛,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在猎猎风声中,喊了一声楼亭。
“怎么了?”楼亭转头,脸上还是惯常的笑容。
“你看到黑色的东西了吗?”
“什么东西?”
“很黑很多,软体动物,像很多蛇挤在一起。”
“没有呀。”楼亭拿电筒往前后左右照了照,“要走在我身边吗,有异物我也能看到。或者我背你吧,坐了那么久车你肯定很疲惫了。”
兰浅不假思索地拒绝。
楼亭贴心地后退一步,与他并排,“那还要不要上山神庙?回去也行,我们可以找其他村民借住。”
兰浅坚定道:“要去。”
或许因为楼亭在身旁,那团蠕动、卷曲的黑色生物没有再出现。
眼看山神庙就在眼前,他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裸露在外的后脖颈被冰凉湿润的东西紧贴住。
黏腻湿滑的触感叫人心惊肉跳,兰浅脊背一颤,不假思索地回头。
地下只有布满脚印的泥土路。
是他的幻觉吗?
兰浅抬起略略颤动的手指,深吸一口气,按在了后颈上。
那里一片黏腻。
手指带回一些液体,拉开时,一条晶莹的透明丝线挂在手指之间。
光滑的、黏糊糊的恶心触感,像摸到了青蛙的表皮。
兰浅脖子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心跳登时加快。
他下意识把不明液体甩落,冷不丁对上一双带着虚假笑意的眼睛。
虹膜深黑,空洞洞的,像戴着一张冰冷的人皮面具。
楼亭的声音带着一丝愉悦,声音都拔高了些许,“兰浅,阿浅,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