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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楼谪拍了拍柳绵的手背, 看了眼渐冷的天气,楼谪将柳绵揽进了怀中,边走边说道, “还有段时日呢,不必忧心, 没想到这么快都要入冬了, 咱们可得好好筹备一下春节, 我还没过过呢。”

    楼谪说的是没在古代过过, 柳绵却想起来了楼谪之前在山里孤苦无依的可怜样子, 顿时心疼不已, 拉紧了楼谪的手,“以后我们每年都陪你过…”

    楼谪的名声再次大噪, 程逍年生气地将桌上程母新送来的一套琉璃盏挥落, 砸得一片稀碎。

    在这破县城事事被楼谪压上一头便罢,等楼谪真的提前应诏进京, 他岂不是永远落后于他!再加上之前林墨之事,程逍年自认没有暴露任何马脚, 但还是不免忧心。

    这几天乐安居门口热闹了不少, 明里暗里都有人询问楼谪有没有纳妾收侍之类的想法, 楼谪明确表明态度没有这方面的意向后,那些人又开始明里暗里的说柳郎君凶悍,一点都不体贴夫婿。

    柳绵对这些疯言疯语充耳不闻, 倒是又一日让楼谪抓住别人在大门口嚼舌根, 当场就黑了脸,将人骇退三尺, 拔腿便跑了。

    柳绵还好生哄了楼谪半天,“无所谓的, 不必生气。”

    “这怎么能不生气!他们天天都想给我塞人,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楼谪双手捏着柳绵脸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扯了扯。

    柳绵穿着最近安陵县最时新的月白色毛衫长袍,乖乖地被楼谪捏着脸颊,按着楼谪的手背,好声好气地嘟囔着,“在意能怎么办,还不是自己气自己,你那么优秀,别人又不是瞎掉了,想嫁你不是情理之中。”

    “反正你不会看他们一眼的,你心里只有我啊。”柳绵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睫,果然,不管多少次,说这种话还是会觉得自己脸皮发烫,但谁让自家夫君是个爱撒娇的家伙呢。

    楼谪成功被柳绵蝴蝶翅膀般的黑睫吸引住,配上柳绵脸颊不自在的红晕,楼谪一下就忍不住了,日常哄夫的人惊讶地被凌空抱起。

    “夫郎说得对,时间宝贵,咱们确实不应该浪费在这些人身上。”楼谪轻声应和道。

    柳绵扑腾了两下手脚,“哎哎哎,我们还要去孙大夫那呢!你干嘛!”

    他们才起床没多久啊!

    “不差这一会儿。”楼谪自然而然地亲了一下柳绵的额头,稳稳当当地又抱着人往府里走。

    下午,乐安居的马车来到了孙大夫的满春堂前,楼谪将柳绵小心扶了下来,小少爷最近圆润了不少,肚子上也长了些肉,柳绵总是爱摸着肚子寻思自己是不是怀孕了。

    天天问楼谪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楼谪很无奈地揉着柳绵肚皮上那层薄薄的软肉,“宝宝,有没有可能你只是长身体了而已,你之前太瘦了,好不容易长点肉保护身体不比怀孕开心啊,怀孕要遭大罪的。”

    柳绵一下就泄了气,可楼谪说的话偏就好听温柔得无可指摘,柳绵拿开楼谪在他肚子上捏来捏去的手,默默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楼谪好笑地戳了戳柳绵的腰窝,把人戳得浑身一颤,恼羞成怒地瞪了自己一眼。

    长臂一伸,又捞回自己亲爱的夫郎柔声哄道,“只要是你生的,男孩女孩我都喜欢,我最喜欢你了。”

    柳绵勉勉强强地窝进了楼谪怀中,仰着下巴,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孙大夫是老大夫了,把着脉,表情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柳绵紧张地握紧了楼谪放在身边的手,“孙大夫,如何?”

    孙大夫摸了摸胡子,看了几眼柳绵,轻轻摇了摇头,“少爷只是最近心宽体胖了些,并无怀孕迹象。”

    柳绵那双亮闪闪的杏眼瞬间黯淡了下来,很快又挤出了一个笑容,没好气地拍了下楼谪,“都怪你,顿顿非看着我吃两碗饭才罢休,我不长胖谁长胖。”

    “你这可不胖,你这是健康好嘛,要我说还是吃得少了,抱起来还是有点硌手。”楼谪旁若无人地说道。

    柳绵瞬间红了耳根,捏住了楼谪那张百无禁忌的嘴巴。

    孙大夫见怪不怪,又给柳绵仔细把了把脉,“看来上次开的药也没有效果,姑爷火旺,我也不敢乱开药,生孩子之事还是得顺其自然,心急不得啊,这是药三分毒,老夫多嘴,我劝少爷和姑爷不要如此,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少爷的身体底子不适合生子,精细养着看看吧。”

    楼谪严厉地看了柳绵一眼,随即紧张兮兮地转头询问孙大夫,“绵绵他之前吃的那些药对身体可有什么损害?”

    “自是没有,少爷也算是老夫看着长大,说什么老夫也不可能害他啊,都是些滋养身体的药材,再说,瞅姑爷这心疼劲儿额,老夫要不敢乱开药啊。”孙大夫好脾气地玩笑道。

    背着楼谪吃了很长一段时间人参枸杞丸的柳绵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你不是说给我开的有利于生育的方子吗?”

    “偏方害人啊,老夫那能做那么损人的事情,你这身体养好了本就利于行房事,至于怀孕之事还是那句话,急不得啊,你们小两口身体健健康康,一家和和美美的就很不错了,何苦非执着于一个孩子,我原先以为是姑爷想要呢,如今看来姑爷也更在意少爷的身体些,少爷又何苦着急呢。”孙大夫道。

    楼谪面色已经不太好看了,耐着性子跟孙大夫道了声谢,“孙大夫费心了,这种事确实不能纵着他胡来。”

    柳绵一脸疑惑,“我哪里胡来了?”

    楼谪按下了也一脸不高兴的柳绵,拉着人跟孙大夫告别。

    一出医馆的门,柳绵就将楼谪的手甩开了。

    楼谪也不说话,二人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被楼谪好声好气哄惯了的少爷抬眼皮用余光瞥了楼谪一眼。

    那双总是温柔得能溺死人的黑眸此时毫无笑意,盯着自己一句话都不说。

    柳绵被看得心里发毛,葱白的食指摸摸索索地勾住了楼谪月白色的衣摆,别别扭扭地嘟囔着,“你怎么不讲话了。”

    楼谪还是不讲话,但在路过糖人铺时还是面无表情地跟老板要了一个小绵羊的糖人,老板本来笑眯眯地迎接这对儿经常光顾自己生意的高颜值夫夫,察觉气氛不对都瞬间噤了声,安安静静地勾勒了一只小羊,递到了楼谪手上。

    楼谪每次都要亲自塞给柳绵,柳绵唇角刚要扬起,伸手准备接自己的糖人时,却见接了糖人的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绵错愕了一下,糖人铺的老板也是惊呆了。

    这条街的摊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对顶养眼的恩爱夫夫,夫君对自家郎君那叫个温柔小意百依百顺的,从未见过这般好脾气的俊朗多金夫婿,平日连冲着哥儿语气重点的一面都未曾见过,更遑论冷脸,高大冷峻的男人面对小哥儿总是带着笑,说话的声音也是轻柔温暖,生怕把小哥儿吓到一般。

    大家都叹柳绵好命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安陵县几百年才出一个楼谪这般有本事的人,偏就被柳绵吃得死死的,谁家小两口像是他们这般恩爱,楼谪待柳绵那可真是叫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郎君和夫婿闹矛盾了?”摊主朴实小声的询问声唤回了愣神的人,“这个糖人送给郎君,快去哄哄楼公子吧。”

    柳绵看着楼谪的背影,还是第一次被楼谪落下,接过好心摊主送给他的糖人,柳绵放下几个铜板,匆匆追了上去。

    “夫君,你别走这么快,我要追不上你了,夫君,夫君。”柳绵边小声喊着边跑到楼谪身旁,伸手拉住大步流星的人。

    楼谪梗着脖子也做不出甩开柳绵手的动作,想到刚刚柳绵甩他手甩得那么流畅自然,楼谪心里更不自在了。

    一堆人给他介绍对象,劝他纳妾,柳绵也不生气,表现得可坦然大方,还背着他偷偷找偏方吃,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真是把楼谪气得牙痒痒。

    一口嚼碎了手里的小绵羊糖人。

    清脆的声音响起,糖人被咬得四分五裂,柳绵颤了颤,楼谪这个狠劲,很容易让人想起一些腰疼的记忆,柳绵给楼谪递糖人的手腕都忍不住想收回,但还是弱弱地说了一句,“夫君,这里还有一个,你慢点吃…小心崩到牙齿…”

    楼谪抓了一下头发,舌尖不耐地顶了顶下颌,好烦,完全被控得死死的,根本就不能凶一点点啊,到时候真哭了心疼的又是自己。

    想明白这个道理的楼谪接过柳绵的糖人,又恶狠狠地嚼巴嚼巴吃掉了。

    在一众小摊贩期期艾艾的眼神中,楼谪带着某个木头夫郎离开了。

    “你就这么想要一个孩子?”楼谪拧眉看着柳绵。

    哥儿与汉子的生理构造相差不大,楼谪其实一直是将柳绵当成男人看的,男人怀孕本就天方夜谭,但哥儿也可以让女子受孕,不过同样困难,但如果柳绵真的这么想要一个孩子的话,他们却无法生孩子。

    这事就会成为柳绵心里的一道坎,楼谪不希望这样,但他更不希望柳绵吃偏方,那太危险了。

    柳绵先是看了看楼谪的表情,才弱弱地点了点头,楼谪看着人沉默了半晌,“那我去找孙大夫给我开几剂偏方试试。”

    柳绵立马就摇头了,紧张地握住了楼谪,“你又没问题吃什么偏方,不行,我发现我其实也没那么想要孩子,孙大夫说得对,我们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楼谪狐疑地看着柳绵,“那你发誓你不会吃乱七八糟的东西,说真的,如果你真想要,我可以配合偏方试试,反正我身体好。”

    柳绵一下什么心思都没了,“不行,咱们都不吃偏方,就这样挺好,”柳绵连亲了楼谪几下,“你不许乱来,听到没!”

    身份一下对调了,柳绵彻底明白了楼谪的意思,哭笑不得道,“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能有孩子是最好的,没有也无所谓,有你就够了,真的。”

    “真的?”楼谪反问。

    柳绵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真的,我有一个这么好的夫君,我当然得好好活着,这样才能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啊,你也别老是让步,你生气就好好生气,每次到最后都委屈自己干嘛,偏方那哪是能随便吃的东西,生气了我就哄你,你真都要把我惯坏了,刚刚说了一句我胡来我都生气甩你手了,我以前可没这么无理取闹吧。”

    “你是该好好冷冷我。”柳绵叽里咕噜地说着。

    第132章

    “那可说好了, 以后不许乱吃药了,听到没,不然我就让影八他们一天十二个时辰一直盯着你。”楼谪扯了扯柳绵的脸蛋。

    柳绵被揪着脸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被这样威胁也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趣地打趣道, “好啊, 我无所谓的, 只要某人自己别吃醋就好。”

    两个人待一起久了还真是越来越像, 柳绵以前哪有这么混不吝啊。

    楼谪没好气地轻敲了一下柳绵光洁的额头, “我说正经的, 我多紧张你不用多说了吧,你每次偷偷带安禾溜出去真当影八他们没发现啊?我怕你被他们一直守着不自在, 又怕你没人看着出意外, 你让我怎么办,还敢找大夫开偏方, 还好没有太糊涂,没找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问, 孙大夫也靠得住, 不然你到时候真吃些乱七八糟的药, 孕没怀上,肚子还长个大瘤子,你就笑不出来了。”

    柳绵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讪讪一笑, “我知道错了嘛,别这么严肃嘛, 夫君。”

    柳绵拉着楼谪的手轻轻晃了晃。

    楼谪勉勉强强地抬下巴轻哼了一声。

    “不过夫君,如果我们真的没有孩子, 你不遗憾吗?”二人在河边散步,柳绵按着自己扁平的肚子哪怕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那股儿遗憾劲儿。

    “这有什么遗憾的,我能有你,这辈子就足够了,倒是你,怎么这么想生孩子啊,多疼多危险啊。”楼谪完全不理解。

    “谁会不喜欢小孩啊,明明是你比较特殊一点好吧。”不过每次楼谪毫不犹豫替自己考虑的态度还是给了柳绵很大的慰藉,面上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心里却有几分庆幸,还好楼谪不喜欢小孩,不然他孕痣那么浅,八成是生不了的。

    “对了,我回去还得跟宁儿说一声,免得他还忧心此事。”柳绵自言自语般的提醒了自己一声。

    楼谪耳聪目明自然听见了,这两月他们和柳宁的关系很大缓和,因着柳绵的态度,乐安居上上下下都很尊重少爷这个庶弟,就住在隔壁,柳宁几乎日日前来报道。

    “呦,这事还跟人家说了呢,关系这么好了,感情就把我一个人瞒着呢。”楼谪语气平淡说着,周身颇有种醋坛子被掀翻的感觉,“是不是前几日玉姐上门玩时,你也跟人家讨论了。”

    不用柳绵回答,那双晶亮眸子一转,楼谪了然,没好气地叩着人细白的脖子压进怀中,“爹亲是不是也知道?”

    柳绵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尴尬地抿住了唇瓣,楼谪用手捏挤柳绵的脸蛋,把白嫩的皮肉挤得嘟起来了些,“好啊,还真只瞒着我一个人是吧。”

    “没有瞒着你哇,之前你不就发现了嘛,我也交代了,你不还同意我们一起调养身体要个孩子嘛,泥忘记了么。”柳绵的脸蛋和面团一样被楼谪揉来揉去,柳绵努力保持口齿清晰地为自己辩解道。

    柳绵的脸颊很快就被揉得微微泛红,楼谪边松开手,边熟练地掏出药膏,“我发现和被告知那能一样吗,再说了,你说得不是调养身体吗,今天若不是跟着来,我都不知道你寻偏方的事!多危险!你这皮肤是越养越嫩,小哥哥,您就是天生贵人的命,别尽想些受苦受罪的事行吗。”

    “生育之事很伟大的,这怎么能叫做受苦受罪,夫君,我发现你这样的观点就很不对,你想想啊,你这么厉害,我们的孩子一定更厉害,多高兴啊。”柳绵不认同地看着楼谪,并且试图唤醒楼谪的爱子心,“而且你一点都不好奇我们的孩子会长什么样吗,无论像我们谁都肯定是大美人啊!”

    柳绵想着想着都在那美起来了。

    楼谪觉得柳绵的样子有些可爱,给柳绵抹着药又轻咬了一下柳绵的唇瓣,嘴巴忍不住犯贱,“都说外甥像舅,万一生出来李晟那样的小胖墩怎么办,到时候又没本事,你不得半夜躲被子里抹眼泪。”

    柳绵怀里抱着可爱宝宝的幻想一下被戳破,怀里突然变成了一个大胖娃,柳绵无语地拍开楼谪的手,“你能不能想点好的,小胖墩就小胖墩呗,只要不做坏事,善良勇敢,小胖墩也是很可爱的好吧,你天天不还想让我长点肉吗,胖点怎么了,胖点身体好,没本事不有我们在吗,我们认真教导孩子怎么会连自己都养不起。”

    柳绵说的很认真,他确实是会成为一个好爹亲的样子,因为柳绵是会以德报怨的好人,自己淋过雨会为后来人撑伞的笨蛋,而楼谪不是,他自幼被教养得很好,家中皆是可独当一面的大人,哪怕备受宠爱,该讲解的道理,历练的人情事故楼谪也并未落下,他是一个偏理性的人,此时静静看着柳绵嘟嘟囔囔地说话,楼谪却并不觉得柳绵天真,他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脑海里突然就浮现柳绵在书房里带着小孩一板一眼教他识字学语的样子,孩子还是长得像柳绵好一些,不然谁在柳绵怀里楼谪都觉得碍眼。

    “好,你真厉害。”楼谪夸赞道。

    柳绵毫不腼腆地抬了抬下巴,“那当然了,哎,夫君,要是我以后真生不了,咱们就领养一个孩子吧。”

    “好啊,都听你的,小当家。”

    “我们可得好好对那孩子,视如己出,可不能叫人欺负他了,也不能让他欺负别人去了”

    夕阳映照下的河水静静在流淌,转眼间,河面结起了碎冰。

    “哇,安陵从未下过这么大的雪,真的好漂亮啊!”

    穿着雪白裘衣的柳绵高兴地捧起一手新雪,又开心地挥手洒下,站在一旁拿着两个手炉的楼谪一脸无奈,“怎么徒手去抓,凉不凉啊,前两天新做的手套呢,出门前不是让你揣上了吗。”

    窝在马车上的沈思月看着安陵湖如画作般洁白美丽的雪景,弯了弯眼,感叹道,“天天念叨下雪,还真给你念叨下了。”

    楼谪在给柳绵的小荷包里找了找,没找到手套,熟练地喊了一声安禾,“手套拿来。”

    “哎呀,不带不带不带,好不容易下次雪,哪能带着手套玩啊,冰冰凉凉的才是雪嘛,孙大夫都说了,我现在的身体倍棒,不会受寒的。”柳绵提着自己厚重的狐裘衣摆,忙跑远了些。

    飞快地团了个雪球砸在了楼谪怀里。

    “哥哥,你别乱跑,当心摔着,冬日河边本来就冷,你还是听哥夫的吧,把手套带上,免得哥夫忧心。”从马车上下来的柳宁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吹了一个哆嗦。

    齐玉倒是好心情,也跟着在雪地里跑了起来,被柳绵偷袭砸中了手,忙反击起来。

    迎面而来的雪球被柳绵一个抬腿轻松踢散,扬了扬下巴,“怎么样,玉姐,我这武功是不是练得小有进步了。”

    随后就被天外飞球砸中了背部,柳绵不可置信地回过头,“谁偷袭我!”

    “要我说,你还得练啊少爷。”安禾抱着剑开心地笑道。

    然后他也被人砸中了,不用意外,就是楼谪。

    大家混战一团,带着手套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在一旁煮雪茶的沈思月都被柳绵扔了一个雪球,沈思月无奈地抖了抖身上的残雪,跟一旁的柳宁说道,“绵儿是越来越顽皮了,你也去玩呗,不用这般拘束的。”

    拿着调羹搅茶的柳宁摇了摇头,“我在这边看着就好,大家玩得这么开心,我看着也开心。”

    连几个在暗处藏着的影卫都被乱七八糟乱飞的雪球砸了几下,楼谪好笑地按住小雪人柳绵,由于他四处招惹人的缘故,柳绵现在被围攻了,浑身都是白雪,顶着红扑扑的小脸委屈地吸鼻子,“你们太过分了,都逮着我一个人砸。”

    “哎哎哎,少爷你犯规,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从来不告小状的。”也被拉来一起玩的常乐扬声提醒道。

    “你看常乐都帮着安禾,你都不帮着我。”柳绵边说着边从楼谪怀里灵活地窜了出来,然后俯身迅速捞了一大捧雪洒在楼谪身上,噔噔噔地就跑开了。

    楼谪就是全场第二个雪人,真是有些无奈,柳绵哪有想让人帮他的意思,分明是要一个人对战全世界,谁路过都得被他砸两下。

    齐玉噗嗤笑出了声。

    去珍馐阁寻人,欲邀佳人共赏雪景,却得佳人清早离去的程逍年一路驾马来到安陵湖,安陵湖往日热闹,但如此寒冷的天气却少有人烟,因此很少人看到这么欢乐的场景。

    程逍林被雪白天地里穿着火红裘衣的佳人吸引了心神一时忘了下马,一个天外来球直接正中程逍林的肩膀。

    程逍林对齐玉的心思虽不张扬,但明眼人都知,一个举人贵府公子成日往酒楼跑,还抢着给人打下手的活,什么意思太明显了,程青山成日训斥程逍林,给珍馐阁施压的事情更是沸沸扬扬,也是那次齐玉被什么劳子官府清查,整得闭门歇业,楼谪亲自去官府备案,楼谪是珍馐阁幕后老板的事情才暴露出来。

    事情自然而然地被解决了,程逍林也因为此事和程青山大吵了一架,孤身搬出了程府。

    听说程逍年还成了渔翁得利之人,程青山已经放言若程逍林执意要娶齐玉,那他就当没这个儿子。

    这是安陵近些日最热门的话题了,不少人叹齐玉是凤命,当时齐玉和自家闹翻时不少人都看她笑话,结果转眼齐玉自己开上酒楼红红火火,人人都看不上的穷酸夫婿中了举,人们还来不及艳羡,人便匆匆和离了。

    还来不及笑话齐玉,齐玉乘着珍馐阁的秋风赚得盆满钵满,看笑话的人想笑都笑不出来,只能背后刺两句人厉害又如何不是照样没人要,结果现在好了。

    程府中了举的二公子又爱慕上人家了,程二公子出了名的知书达礼,温文尔雅,怎么就会喜欢上一个成日后厨前堂奔转不停的女子,整日抛头露面不说还是个下堂妇。

    “程兄也来湖边赏景了!”柳绵欢乐的声音传来,柳绵又贼不兮兮地凑到齐玉身边,“姐夫粘得挺紧啊,姐姐会不会觉得很苦恼啊。”

    齐玉没好气地拍了一下柳绵,“不许胡说,他一个书生你砸他干嘛,他又不会武功,你给他砸坏了怎么办。”

    柳绵被拍了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又凑近了些,“怎么了,齐玉姐姐这是心疼了?你看程二公子这马驾得,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人是有功夫底子的好吧,你看看我,被砸的满身雪花,怎么不见玉姐心疼心疼我,玉姐以前不是最心疼我了嘛……”

    “哎呦!安禾,你小子又偷袭我!”柳绵来不及继续调侃,捂着自己都要被砸歪的羊毛帽子怒气冲冲地回头反击。

    楼谪无奈地摇了摇头,去迎接下马的程逍林,“程兄,夫郎无状,勿怪勿怪。”

    程逍林浑不在意地拍了拍肩上的碎雪,收回了一直看着齐玉的视线,笑着也作了一下揖,“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见外,打雪仗呢,玩的这么开心。”

    楼谪看着跟安禾在雪地里打起滚的柳绵,平静深邃的黑眸中全是如水般荡开的笑意,语气很是无奈,“安陵头回下这么大的雪,玩疯了都。”

    “好啊,这多热闹啊,这场景我都能想到你府中今年过年得多红火了,程兄我到时可是要厚着脸皮去沾沾喜气了。”程逍林笑道。

    “你过年也不回去?”楼谪有些惊讶地看了程逍林一眼。

    “他们不松口我回去干嘛。”程逍林浑不在意地团着手上的雪球掂了掂,“怎么了,不欢迎我?那程兄可是真的伤心了。”

    楼谪有些头疼地扶额,“可是如果没搞错的话,玉姐好像还未答应你吧,不对,你是不是连心意都未曾明确告知她啊。”

    程逍林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可别说了,家里的事没解决好,我哪能表明心意啊,到时候不得牵连玉儿,都是那些人嘴碎,现在全安陵都是些风言风语,玉儿都开始避着我了,我可是难搞啊,而且我也不敢十拿九稳,玉儿她之前被辜负过,感觉也很难重新接受我,要不你教教我,你当时怎么追上弟夫的啊。”

    楼谪懵懵地眨了眨眼睛,他怎么追上柳绵的?他没有追啊,柳绵就自己把绣球抛到了他的手上,傻乎乎地把自己往楼谪怀里塞,又是亲又是抱的,他哪有什么还击之力啊。

    可总不能把柳绵的方子告诉程逍林吧,柳绵对自己做那是情难自禁的可爱,程逍林那可就是唐突了。

    楼谪露出爱莫能助的眼神,“咱们还是打雪仗吧程兄。”

    第133章

    二人边走边闲聊了几句, 程逍林走近后,齐玉不自在地搂了搂自己火红的羽氅,主动点头问好道, “程公子。”

    程逍林一下便喜笑颜开,“不是说了吗, 唤我逍林即可, 玉姐总是这般生疏, 冷不冷啊。”

    楼谪也已经把柳绵拉了起来, 将他身上成片的雪花抖落下去, 有些无奈的捏了捏柳绵冰凉的手, “好了,这下可玩尽兴了吧。”

    将手炉塞给柳绵, 柳绵没再拒绝, 捧着炉子,楼谪还没来得及欣慰, 便见人又一下扑进雪地里,还笑呵呵地招呼着他也躺下, 躺在雪地中, 柳绵高兴地划拉着手边的积雪, “好好玩好舒服,你也快躺下。”

    看得沈思月直摇头,“行了, 别玩了, 怎的都躺到地上了,太胡闹了。”

    刚拉着楼谪也躺下的人立刻闻声而起, 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把沈思月和柳宁也拉了过来。

    沈思月很是无奈,说天也不可能和他们一群小孩胡闹往雪地里躺。

    于是寒日里无人问津的安陵湖岸边出现了一副神奇的景象, 一排人躺在雪地里慢悠悠地说着话。

    楼谪也从未如此大咧咧毫无形象地躺在雪地中过,还真如柳绵说的一般,很有趣,很舒服。

    “你看那朵云,长得好白,界限好清楚啊,咦,我怎么突然想流口水了,要是云也可以吃就好了。”柳绵嘟嘟囔囔地咽了下口水。

    “少爷,您太夸张了吧,去医馆,孙大夫真说你没怀孕吗,我看你最近这胃口不太对劲啊。”安禾侧身戳了一下柳绵放在肚子上的小手炉。

    柳绵灵活地抱着小手炉转身,没叫安禾戳到他,回身便撞进楼谪带着笑意的沉静黑眸中。

    楼谪一只手枕在脑后,侧着头,不知道就这样看了自己多久。

    “胃口好是因为冬天来了,这很正常的,多亏你提醒,回去可以给酒楼上个新品,就做可以吃的云朵,到时候先在家里做,你尝尝,你肯定会喜欢的。”

    柳绵耳根发烫,悄悄地拉住了楼谪空闲的那只手,然后偷偷松了口气,还好自己守男德,无形中逃过一劫,给自己点赞。

    几人就这样漫无边际地聊了一会儿天,才起身抖落身上的残雪,进了一旁的别院。

    热茶还在炉上煮着,柳绵熟稔地给大家添上茶,只一口,程逍林便赞叹出声,“好茶!这水是沈叔用新雪煮的?别出心裁,这茶叶是上好的毛尖,香而不苦,叫人回甘,沈叔这茶泡得好。”

    “程二公子过誉了,我和小宁也就是胡乱煮煮,不敢班门弄斧,大家喜欢就好。”沈思月抿了一口热茶笑道,一圈人围在火炉旁取了会儿暖。

    楼谪就带着坐不住的柳绵又玩去了。

    安禾紧随其后,等其他人休息好了出来时,便是见三个雪人在门外站着。

    柳绵给雪人们挨个按上了鼻子,楼谪想起来在视频软件上看过的堆雪人,在出行的包裹里拿出几盒胭脂。

    接过胭脂的柳绵和安禾还不明所以呢,楼谪已经用指腹按上红色的胭脂给雪人上色了。

    柳绵一下就明白了,看着脸颊红红一下变得特别可爱的雪人眼睛一亮,“难怪你出门的时候说要装几个胭脂盒呢,原来是派上这个用场啊!”

    柳绵现学现卖不仅给雪人的脸颊涂了红,又捏了两个圆圆的耳朵给雪人按上,在耳朵中间上了颜色,小雪熊的模样可爱极了,柳绵喜欢得紧,恨不得把雪人搬回府去。

    安禾惊叹地看着二人的成品,麻利地捏了两个长条耳朵,将粉红的胭脂四处涂抹,可爱的小雪兔也出现了。

    “你们这雪人堆得好啊,我还没见过这样堆雪人的呢。”齐玉轻轻地捏了一下小兔的长耳朵,“好可爱我都想抱回家去了。”

    “我也会堆,回去在酒楼门口堆两个,肯定能吸引很多人。”程逍林笑道。

    “这是好主意啊。”楼谪道。

    “你们还要店里生意多好啊,最近冬日大家都想吃火锅暖暖身,比夏天的人还多,酒楼扩建都还是坐不下,等候席每次都得添凳子,上次我和爹亲他们去吃都差点没吃上。”

    那次楼谪没去,楼谪去省城忙活开分店的事情了,柳绵也不好意思过去插队,寻思着就等一等呗,结果那个等候的队伍根本看不到头,还好方圆眼尖看见他了,把他们带去了给楼谪特留的那唯一间包厢,还又引起了排队的人一阵不满。

    “当然了,谁会嫌钱多呢。”程逍林颇为接地气地说道,那洒脱的样子有几分像齐玉。

    楼谪和柳绵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安禾很快就在江边升起了火堆,此时天色有些暗了,气温又降了些,几人又加披了一件大氅,围在火堆旁取暖。

    有些薄冰的湖面被银剑刺穿碎开,楼谪和常乐串了两排肥鱼。

    齐玉带了调料锅碗,熟练地给大家煮了一个鱼火锅,一碗汤水下肚,楼谪愉悦地眯了眯眼。

    影卫们也在不远处分食着烤鱼,沈思月给他们也送了一锅汤去。

    吃饱喝足后,楼谪一手提着灯,一手拉着终于舍得带手套的人在安陵湖边散步,没想到这么一转眼就到了冬日,他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半年了,楼谪看着柳绵缩在皮毛围脖中有些红扑扑的脸颊,察觉楼谪的视线,柳绵如水洗葡萄一般的黑亮眸子转了过来。

    眉眼弯弯,浅笑如画,楼谪揽过某个招人精狠狠地亲了一下,静静地抱着人了一会儿,心里突然有些遗憾要是有手机就好了,真想给这样的柳绵拍照。

    “明天去找画师画几幅画吧,给我们,爹亲他们都画。”楼谪突然出声道。

    “好啊,明天我们也要去置办年货了,买肉买糖果……对了,今年还要准备红包,给爹亲的,安禾的,玉姐的,府上、还有酒楼、衣阁、琉璃店的掌柜小厮们也得封红包沾沾喜气,这么一想,咱们今年过年还有挺多事要做的,应该会很热闹很好玩…哎呀,你说我们要不要给程兄也准备个红包啊,他过年也来我们府上玩…”柳绵讲着。

    “你是散财童子啊,怎么这么爱发钱啊。”

    “钱多好啊,多实在啊,谁不喜欢啊,过年就包红包最开心了,多少是个心意嘛,反正我们有钱,对了,明天还要给城南的那些孩子们再送点衣服被子,现在天冷了…”

    “知道了,小菩萨。”

    “什么啊,不许这么叫我,对菩萨不恭敬,说起来今年我们还没去庙里拜过呢,这事也得提上日程,得在去京城前,我们去爬佑安山,到佑安庙里拜拜。”

    ……

    县城里人情多,往年都是柳绵去找人家拜年别人都未必给他开个门,今年倒是反过来了,张灯结彩的乐安居门庭若市,接礼品的小厮都要跑不过来了。

    里面不乏想要在小三元案首楼谪面前混眼熟的乡绅,想塞自己儿子到柳绵手下当掌柜的布庄富商,形形色色的人,里面还有柳绵当初做成衣店相求过,但却对他不屑一顾的人,那些人或多或少说过一些难听的话。

    此时柳绵的身份水涨船高,云水阁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夫婿楼谪更是了不得,那些人都送礼赔笑,希望柳绵能不计前嫌。

    柳绵确实不跟他们计较,大过年的,没必要想那些污遭往事,笑眯眯地把这些人打发走,合起门来一大家人乐呵呵地过年才是正事。

    楼谪说要给柳绵做能吃的云朵那便说到做到,人手一个新鲜出炉的棉花糖,咬一口眼睛就不约而同地眯了起来。

    “我滴个乖乖,你这脑袋里怎么一天到晚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不仅读书读不过你,做吃食也做不过你啊。”齐玉又撕咬了一大口棉花糖,佩服得心服口服。

    每个人今天都收到了属于自己的红包,连柳宁也不例外,藏在暗处的影卫也人人有份,今年数柳绵包的红包最多,但柳绵却是钱收的最多的人。

    毕竟谁让他有一个好夫君,今日一睁眼,就给柳绵塞了一个超厚超大的红包,“新年快乐。”

    楼谪笑着把人从被窝里拉了起来,给人穿上厚厚的衣裳。

    “新年快乐!夫君!”

    柳绵欣喜地接过来红包,任由楼谪摆弄自己,拿着红包还偷乐还好自己给楼谪多多多多装了很多银票,没有比楼谪薄。

    结果沉甸甸的红包打开一看,是新开的几家店铺的地契,还有明安钱庄的一等令牌。

    “这谁比得过你啊。”柳绵嘟嘟囔囔地把自己实实在在塞了一大把银票的红包递给楼谪,“零花钱,大老板你可别嫌少。”

    楼谪也笑眯眯地接下,“谢谢夫郎,祝夫郎新的一年财源广进,阖家幸福。”

    被动穿好衣服的柳绵站起来蹦跶了两下,然后扑进楼谪怀里,仰头亲了楼谪几下,语气欢喜兴奋,“你也是你也是!”

    然后玉姐和爹亲也给他包了个大红包,安禾才是夸张,这傻小子平日并不怎么花销,攒的钱全塞到给柳绵的红包里了,吓得柳绵忙又添补了一把银票放到给安禾的红包里。

    “大家新的一年都要平安健康,万事如意!”

    装着解千忧的琉璃杯碰撞在一起,众人共道,“新年快乐!”

    放鞭炮,贴对联一一安排上,柳绵目不转睛地看着楼谪拿着大毛笔写对联。

    “金玉满堂人财旺,荣华富贵福寿长。”

    “家和业兴。”

    “好字!好联!喜庆!”程逍林拍手叫好,“贤弟可介意给我家也写一副?”

    楼谪沾了一下柳绵正在磨的砚台,好笑地看了程逍林一眼,“年都一起过了,程兄再说这么见外的话我可是要把你赶出去了。”

    “想写什么?程兄说便是。”

    “那我也要。”在剪窗花的齐玉也来凑热闹。

    有些大胆的小厮,也不好意思地向楼谪求了一副对联。

    场面突然就变成了楼谪的书法大秀,写完了几副对联,沈思月又拿着红纸让楼谪多写几个福字,在府中四处都贴上。

    等到晚上包饺子的时候,过年自然是全府上下每个人都要吃饺子,于是沈思月提议每个人都包饺子,就包自己吃的量即可。

    吃着白菜猪肉馅的饺子,楼谪一瞬间恍惚,眼前是欢欢乐乐的幸福一家人,可楼谪还是必不可免地会想起在现代的家人们。

    要是时空可以重叠就好了,楼谪遗憾地戳了戳碗里的饺子。

    “怎么了?饺子不和胃口?”柳绵轻声问着。

    楼谪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啊,我的饺子可是你包的,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饺子。”

    “油嘴滑舌。”柳绵没好气地又给楼谪多盛了几个饺子。

    大家一起守到凌晨,燃了烟花,楼谪才把说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的柳绵抱回了房间,柳绵被爆竹声惊醒,一睁眼就是正在脱外袍的楼谪。

    “醒得很及时啊宝,刚好可以一起度过新年第一天。”

    佑安山是安陵县最高的一座山,佑安庙坐落在其金顶之上,山势险峻,长阶无尽,听闻柳绵要去爬山,那安禾自然是不可能不去的。

    “我也想去,听人说这佑安庙还挺灵验呢,我之前也未曾去过呢。”柳宁说道。

    “我就不去了,玩了好几天了,我得去酒楼看看了。”齐玉告辞道,程逍林立刻也跟着走了。

    “我就不去了,不然到时候得拖你们后退,佑安山还挺高的,若累了且莫勉强,不行去长乐庙拜拜也行。”沈思月叮嘱道,长乐庙就在城郊边上,不用爬山即可去拜。

    楼谪眼神有些意动,看了一眼柳绵,不是他不想爬山,是柳绵恐高啊,上次回光林村给柳绵吓得惨白模样楼谪现在都还记得呢,楼谪小声试探,“要不算了?”

    柳绵狠狠地瞪了楼谪一眼,楼谪瞬间噤声。

    这个问题他们昨日就讨论过了,柳绵窝在楼谪怀里迷迷糊糊地说,“没事的,我上山还好,就是下山有点晕,不还有你在嘛,到时候实在不行你把我背下来,我会努力克服的,佑安庙建得那么高,肯定很灵,一定会保佑我们平平安安的。”

    第134章

    “感情少爷在这等着我呢, 怎么这么不客气啊,万一我背不动你了怎么办,把你丢在荒山里。”楼谪无奈地扯着柳绵绯红的脸颊晃了晃。

    柳绵湿润着眼睛, 莫名红肿的唇瓣吐出断断续续的话,“背不动那就是你不行, 那你把我丢在山里好了”

    给楼谪气笑了, “那我可真不能让少爷失望了。”

    “滚啊, 明天要爬山, 我们得休息了”柳绵生气地推了推楼谪, 然而他哪里还有什么力气。

    “没事, 我背着绵少爷上山就是了”

    “不行,那样心不诚, 菩萨不会理我的”

    “乖乖, 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那我也要尊重!”

    收拾好东西,一行人前往佑安山, 无尽长阶前柳绵拒绝了楼谪要拉他的动作,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从马车里拿出拐杖, 长发飘扬, 率先踏上了石阶。楼谪摸了摸鼻子忙跟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这趟爬山之旅最先不行的不是柳绵,而是柳宁, 不过想来也是, 柳绵最近一直有在锻炼身体,孙大夫都说他身体倍棒了。

    “哥哥, 你们先上去吧,我爬不动了, 我在这休息一会儿,等会儿追你们。”柳宁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柳绵忧心地扶住他,给柳宁递水袋,扶着坐下休息,“那怎么行,咱们一起来的,自然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要么一起登顶,要么让影八先送你回去,你还撑得住吗,要是不想回去我们就一起休息会儿,我们也爬了好一会儿,该休息了,我也累得不行。”

    安禾也忙一屁股坐下,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是很累,休息休息。”

    一同来爬山的常乐没看出来安禾是配合柳绵,让向来心思重的柳宁别多想,信以为真,板正的眉目间露出几分忧色,坦率道,“我背你吧,我不累。”

    安禾大口灌水的表情有一丝皲裂,震惊地看向常乐,然后又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家少爷,看见他家少爷眼里揶揄的笑容后,安禾觉得天塌了,他就说最近怎么老感觉常乐不对劲,感觉还怪让人头皮发麻的,少爷有时候也会说些莫名其妙调侃的话,安禾还摸不着头脑,觉得柳绵越来越爱说笑了呢,结果真相竟然是这样!

    “呵呵不用了,谢谢乐哥。”安禾干巴巴地笑着摆了摆手。

    “没事。”常乐自然而然地在安禾身边坐下,安禾往旁边移了移,向柳绵露出求救的眼神,柳绵看了一眼二人倒是笑得乐不可支。

    楼谪也察觉到了苗头,眉梢微挑,看向柳绵,“我也背你吧,我也不累。”

    “不累你去跑两圈去。”柳绵没好气地拿拐杖戳了戳楼谪。

    柳宁被柳绵感动得拉紧了柳绵的手,“哥哥你太好了我想和哥哥一起登顶看风景。”

    “没事没事,那我们休息好了再继续一起爬山就是了。”

    这些天大家已经习惯了柳宁这幅作态,有的人可能天生就爱这样说话。

    连楼谪也只是觉得无语,不对柳宁再有什么恶意,但看着柳宁这样拉着夫郎的手,还是觉得很碍眼就是了,自然而然地掏出包裹里的盒装糕点,柳绵一下就撒开了柳宁的手,高兴地分享道,“是咸蛋黄饼!可好吃了!”

    食盒里还装了小手炉用来保温,糕点才没有被冻得冷硬,美味依旧,几个影卫们也拆下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大家席地而坐吃了起来。

    还好因为天气加上过年的缘故,佑安山今日并没有很多人,因此他们一群人这般也没挡着别人的路。

    等柳宁缓过劲儿后,他们又重新启程,越往上,风景越好,同时山势也越来越陡峭,从刚开始很宽敞的石阶,越走越窄小,阶梯也越来越高,一低头一种即将踩空的眩晕感便袭来。

    众人为高处雪白的雾凇目露惊艳时,楼谪紧张地在后面握住了柳绵的胳膊,柳绵甩了甩头,闭眼缓了缓,不敢回头,也不敢再往下看。

    众人都注意到柳绵惨白的脸色。

    “少爷,要不你跟姑爷先回去吧,有什么愿望你告诉我,我上去佑安庙给您祈。”

    安禾一时完全顾不上感慨雾凇的美丽了,忙连下几个台阶去看柳绵的情况。

    “上来。”楼谪脸色沉了下来。

    柳绵摇了摇头,虽然脸色苍白,但理智尚在,“没事,我不往下看就行了,雪天路滑,你背着我更容易出事。”

    “哥哥,你这样真的不能爬了,你看你这脸白的,我跟你一起回去算了,正好我也累了。”柳宁忧心忡忡地看着柳绵。

    柳绵在衣摆下的腿忍不住发抖,闭眼坐在石阶上缓了半天才勉强好点,但一睁眼那种在空中漂浮的眩晕感便袭来,“夫君,看来我确实是逞强了,又被你说中了,你真厉害。”

    柳绵面色苍白地抬头看着楼谪语气带着勉强的笑意。

    众人都停了下来,安禾急得不行,上次柳绵晕倒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少爷,您回去吧,我们去城郊的长乐庙拜拜也是一样的,佑安庙我替您拜。”

    “走吧,安禾说的对,我们回去吧。”楼谪蹲下身,看着柳绵苍白的面色满目心疼,轻声懊悔,“怪我乌鸦嘴了。”

    柳绵摇了摇头,“不行,我现在这个状态下山也不好下,我们休息一下,再上一段,把我放到最近的亭子就行,你们接着爬,我们已经到半山腰了,我是不得已放弃,你们在加把劲就到了,夫君,去替我祈愿,求菩萨保佑你京城之路一帆风顺,金榜题名,平安喜乐,夫君,你一定要上去,佑安庙很灵验的,去许愿肯定可以实现,我就在这里等你,等我缓过神我们也好下山。”

    楼谪并不认同,“你这样还往上走什么,就在这里休息,休息好了我们就下山,不用菩萨保佑我们也会一切顺利的,别犟,把你送回去,我下次再来祈福是一样的。”

    “是啊少爷,你这样我们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太危险了。”安禾也忍不住劝说。

    “那我们这趟不是白来了,夫君…”柳绵拉着楼谪的手,没再说话,但带着湿意的眸子都是自责懊悔。

    楼谪眉心压了压,见不得柳绵如此,“听你的,等会儿你跟影七影八在亭子里等我们。”

    不过没有采取柳绵继续上山找亭子的建议,不容拒绝地将柳绵背了起来,返回了刚刚路过的亭子,将亭子简单收拾了一下,楼谪将柳绵放下,又留了一件大氅,给柳绵披上,将几个手炉给柳绵留下。

    叮嘱影七影八照看好柳绵,楼谪亲了一下柳绵的额头,飞快地登山去了,他得在天黑前赶回来,这样才好下山。

    安禾不明白楼谪为何又改变态度,本也想留在亭子中陪柳绵,但柳绵摇了摇头,“有影七影八他们陪我够了,你们也去佑安庙拜拜吧,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大家都说佑安庙很灵验的,去试试吧,说不定心愿真成真了呢。”

    安禾不放心,柳绵无奈地推了推他,“你陪我在这枯坐着也不是事,都上去看看吧。”

    “我我我真爬不动了,我在这里陪哥哥。”柳宁的面色也不太好,这一路来他确实是体力差上一些。

    柳绵点了点头,给柳宁分了个手炉,“回去你也可以来我们府上习习武,对身体很好的。”

    最后好说歹说把安禾常乐和剩下几个侍卫劝走了,影七和影八柳绵也想让他们去佑安庙拜拜的,毕竟这世上无人心中别无所求,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他不想因为自己耽搁,但影七和影八格外坚定。

    “少爷,您别说了,姑爷让我们留在这,我们走了那才是真完蛋,祈愿而已,什么时候都行,保护您才是我们的任务,您不必多想。”影八抱着剑坚定不移地坐在柳绵身旁。

    柳绵无奈,“那好吧,等回去我让楼谪给你们放几天假,你们感兴趣再来。”

    靠在亭子的木桩上休息了一会儿,柳绵感觉自己明显好了很多,柳宁早就休息好了,一直在亭子旁边走来走去,发出了不少惊叹。

    “哥哥,你快看,现在太阳升起来了。照在那个山头金灿灿的好漂亮啊!”

    “冬天的雪山真是令人赏心悦目啊。”柳宁站在亭边感叹,“哥哥你怎么样,好点没,过来晒下太阳可能会舒服点。”

    柳宁说着就过去扶起柳绵,柳绵也没拒绝他的好意,“是吗,我来感受一下。”

    金色的阳光撒在雪白的山上,照到人的身上果真暖洋洋的。

    日照金山的风景确实美丽,但这个高度还是让人有些腿软,柳绵看了一眼,赞叹了一句好风景,便闭上了眼睛认真感受阳光。

    金色的阳光撒在柳绵如凝脂的肌肤上,闭上的睫毛浓密纤长,鼻梁顺直高挺,逐渐恢复颜色的唇瓣粉粉嫩嫩的,有的人还真就生得仿佛天生地养的小仙人似的。

    影八挡住了欲意靠近柳绵的柳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认真完成偶尔神经兮兮的老板布置的任务,小声说道:“宁少爷,你知道的,姑爷是个醋坛子。”

    柳宁收回了准备碰柳绵的手,了然地笑道,“哥夫是这样的,不过哥哥这么好看,哥夫确实该将人看紧些,可以理解,刚刚我都被哥哥晃了眼。”

    “你说笑了。”柳绵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对柳宁笑了笑,便回去继续在庭中坐着。

    第135章

    楼谪一路急行上了山, 他有内力护体用上了轻功步伐又快又稳。

    他之所以改变主意一是不想让柳绵失望,二是想起来佑安庙在原著中也有提到过,这佑安庙里主持的盲眼老道是个有真本事的。

    原著程逍年前往省城乡试前曾来过此处, 盲眼老道说了几句话,直接让程逍年大惊失色。

    大抵就是言中了程逍年重生之事, 说他身上戾气太重, 得修身养性, 又说程逍年是封侯拜相之命。

    当时原著这一段楼谪也是对程逍年的做法不解极了, 程逍年表面恭恭敬敬地对待老道士, 在老道士说自己以后会封侯拜相时也是表现得欣喜万分, 结果转头就让人把佑安寺给铲平了。

    楼谪当时就是个大问号,不懂这一手是为何, 好像是为了塑造程逍年高深莫测、城府很深的形象?

    楼谪忽然想起来程逍年还有一句中二至极的原台词, 一剑穿透老和尚的胸膛后,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到程逍年脸上, 程逍年眼睛都没眨一下,反倒是饶有兴趣地说道, “老道你这般厉害, 可有算到会死在我的手下?”

    被刺穿胸膛的道士也面不改色, 无神的盲眼此刻仿佛能看见了一般,盯着眼前人语气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程逍年, 你成不了事了。”

    多年后, 封侯拜相并且睡上龙床的人一次梦魇惊醒,好笑地想起了当初那个盲眼老道, 还以为有多厉害呢,没算中他自己的命, 留下的遗言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的诅咒罢了,可笑。

    楼谪一人登山确实是奇快无比,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很快便被楼谪遥遥甩在身后,穿着厚厚道服的守门小道士正在门内烤着碳火。

    佑安寺因为坐落在山顶且山势险峻,一般冬日是不会有人来的,反而是春日后香火才旺起来。

    突然听到敲门声,小道士站起来奇怪地搓了搓手,“今天这么冷,竟然还有人上门,怪哉怪哉。”

    小道士将门打开,就看到一个极其俊美,披着白色狐裘的高大男子,额角的头发有些凌乱,看着像是有急事的模样。

    小道士将两手相抱行了个礼,“施主,是来上香祈福的吗?施主来的不巧,这段时日我们刚好闭庙了。”

    “那小道长你怎么还在这?”楼谪倒没觉得很遗憾,就是有些奇怪道。

    “师父让我今日守门……”小道士如实说着,然后语气突然一顿,他就说师父今日让他守什么门啊,肯定是算到今日会有人来,那自己好像不应该拒绝这位施主上香才是。

    “这位施主请进吧,两文钱三根香。”小道士打开门,让开了身。

    楼谪直接给了小道士一锭银子,心知小道士的师父八成是那有真本事的盲眼老道,小道士面不改色地将银元宝收下,一人只用三炷香,多的都进功德箱,佑安寺接待过不少达官贵人,小道士也不是傻子,不会说要给这通身富贵的贵公子找钱的蠢话。

    正堂中的菩萨像很干净,是每日都有人精心维护的模样,菩萨脸上的笑容也很和睦,仿佛真有灵光一般。

    楼谪接下三根香,点燃后跪在蒲团上对着正堂中微笑着的菩萨像恭敬地拜了拜,认真地许愿后将三炷香插入香炉中。

    “小道长,请问你的师父可还在庙中?我想找他解心中疑惑。”楼谪礼貌地叫住看他上完香打哈欠准备离去的小道士。

    小道士摇了摇头,“师父不在庙中,冬日来庙中祈福的人少,大家都会下山历练,我明日也要下山寻机缘的,还好你今天来了,不然这趟你就跑空了,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就算别的时候,师父也会算到的。”

    后面几句话是小道士的自言自语,但还是被耳聪目明的楼谪听见了,心情一时有些复杂,过几日他便要去京城了,怕是见不到那眼盲老道了,想了想,楼谪还是跟小道士提了个醒,“小道长,我建议你们庙中今年乡试前后不要接待一个名叫程逍年的公子哥,若还是接待了那人,等那人离开后尽量离开庙中一段时间,等那人出了安陵再回来。”

    小道士也没觉得楼谪突然说这话莫名其妙,反而新奇地看了楼谪一眼,“是同行啊?”

    楼谪被小道士说得一愣,“道长何出此言?”

    “我师父下山前也说了跟你一样的话。”

    楼谪走在下山的路上,脑子里反复推敲着小道士随口一说的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盲眼老道算出了程逍年的事情,老道既然算出来了又如何会落得原著那般下场?

    怎么想都奇怪又矛盾,楼谪按了按额角,总感觉有些事情雾蒙蒙的,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又模糊了。

    下山的路上又碰到一路急行的安禾等人,楼谪索性又跟着他们回去了,但这次敲门却再也没人来开门。

    安禾有些莫名,“咦,姑爷不是说这里面还有一人吗?怎么迟迟不来啊。”

    楼谪也奇怪地抬头看了眼禁闭的庙门。

    最后一行人不得不下山了,柳绵听到安禾他们没祈福成功可惜了好久,“那下次吧,等下次有机会,咱们再来,不过下次我就不来拖后腿了。”

    然后就被背着他的人拍了几下屁股,柳绵羞赧万分地埋进楼谪颈间,“你干嘛!这么多人呢!我不要面子的吗!”

    “什么拖后腿!少爷你再讲这种话不仅是姑爷,我都要拍你了!”安禾鼓了鼓脸。

    柳绵自认理亏地抱紧了楼谪的脖子。

    次日他们又一起去长乐庙拜了拜,然后楼谪和柳绵便要开始收拾了,准备启程京城了。

    柳宁鬼鬼祟祟地进了柴房,柳绵眨了眨眼睛,柳宁将一包东西塞给了柳绵,做贼似的小声道,“哥哥,这是我小娘给我的偏方,你知道的,我小娘就是凭借能生孩子才得了柳成的青睐,这是我小娘生我哥前一直吃的偏方,我小娘的身体素质你知道的,我保证没问题。”

    柳绵有些意动,但还是拒绝了,“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我打算用药了,顺其自然就好了,我能跟你哥夫在一起就够了。”

    柳宁瞳孔轻微地震了一下,语气听不出情绪地说了一句,“之前爹亲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呢,没有男人不想要儿子的,我承认哥夫很好,但…哥哥还是做两手准备吧,留着以防万一,京城大家闺秀遍地走,这说不定…”

    柳绵张了张嘴,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想说楼谪肯定不会这样,可是他爹亲当年难道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一个晃神,药包就被柳绵塞到了手里。

    “哥哥可要把这药藏好,万一被哥夫扔了,你远在京城,到时候想用都没有了。”

    柴房的门被打开,看见楼谪那张仿佛涂了锅灰一般漆黑的俊脸,柳宁有一瞬间地慌乱,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自如地给楼谪问了个安,“哥夫好。”

    柳绵下意识把药方往袖子里塞了塞,心虚地笑了两声,“夫君,你跟玉姐商量好酒楼的安排了?听说王老板昨日就出发京城了,琉璃阁也要在京城开分店?最近开了这么多分店资金还周转的过…嘶…”

    柳绵细细的手腕被楼谪一手握住,楼谪手一伸就把柳绵衣袖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楼谪眸色暗沉地看着柳绵。

    “就是一些补身体的药,孙大夫之前开的那种。”柳绵支支吾吾地说着,还准备拉着楼谪的手把药拿回来。

    “你让他给你带药?”楼谪瞥了一眼一旁淡定的柳宁,柳绵点了点头。

    “没有,是我自己想给哥哥带的,就是些滋阴补阳的药,哥夫不要生气。”柳宁没让柳绵替他背锅。

    “既然是补药,宁弟弟应该不介意我让大夫看看吧?”

    “哥夫,你果然还是不相信我,哥哥待我如此,我怎么会害哥哥!”柳宁有些伤心地抹了下眼泪,“既然哥夫有所怀疑,那你便找大夫看吧,省的揣测我的用心,但如果这药没问题,我也不求哥夫与我道歉,只求哥夫能真正接纳我,我是真的想跟你们做一家人的……”柳宁勉强露出了一个示好的苍白笑容,难过之意溢于言表。

    “夫君!”柳绵喊了楼谪一声,然而楼谪不为所动。

    鬓角微微花白的孙大夫在客房等待许久,楼谪将药包递给孙大夫,孙大夫将药包打开,看到里面的小药丸,拿了一颗闻了闻。

    “这药闻着倒是普通灵芝、人参、白术等滋补药材的味儿,老夫可将这药丸磨碎分辨一二?”孙大夫询问道。

    “孙大夫请便,我小娘喝这药喝了不少,每次看大夫身子也没看出什么毛病过。”柳宁说着。

    孙大夫将药粉磨碎,又添了温水,钻研了许久,将那剩下的一包药丸还给了楼谪,“姑爷,我确实没看出这药丸有何异处,姑爷若不放心可以再找几个大夫看看,老夫毕竟上年纪了,这嗅觉眼力多少有些退步,也怕疏忽。”

    柳宁自嘲地笑了一声,一滴泪水潸然而下,“大家如此不信任我,将这药丢了就是,何苦如此羞辱我。”

    这段时间经过柳宁手的东西,虽没在明面上查,但暗地里都是检查过无数次的,回回都没有问题,柳绵已经对柳宁放心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哪能有整日防狼的道理。

    “夫君…可以了,孙大夫都说没事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小宁是我们的弟弟。”柳绵拉着楼谪的手,眼神里带着祈意。

    “既然一颗药丸不好分辨,便劳烦孙大夫将这些药丸全都磨碎了再看看吧。”楼谪回握住柳绵的手语气平淡道。

    第136章

    “孙大夫刚不都看了吗, 就是些补药,可以了。”柳绵晃了晃胳膊,低头小声说着。

    楼谪已经不由分说地将那一包药丸倒进了桌上的石臼里, 冷声道,“磨。”

    “哥夫!明明孙大夫都说没有问题了!你还这般于我难堪!好!好!我看明白了, 你就是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这些天就当我自作多情了!”柳宁生气地用袖子抹去眼泪。

    柳绵忙去拉他, 柳宁将其甩开了, “哥哥, 我知道你好, 但我今生没这个福气做你的弟弟, 我就不在你家讨嫌了,我也是个人啊, 哥哥, 我真受不了这样。”

    不过片刻,柳宁便已泪流满面, 他本来就是一个极其自负,眼高于顶的小哥儿, 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还是压垮了他。

    柳宁甩袖跑出了客房, 柳绵还准备去追他, 被楼谪拽住了,柳绵有些生气,“不是说好了最后一次稍微演演就好, 这么多次了, 我们老这么怀疑他,柳宁再怎么迟钝也会生气的啊!”

    柳绵知道柳宁一直还有些敏感, 这次想借此机会把事情摆在明面上处理,从今以后就不要在暗地里防着柳宁了, 他真的想把柳宁当弟弟相处了,这段时间柳宁的热情温和多次掏心掏肺的认错早就让柳绵原谅了他。

    本来今天这一出也是柳绵计划的,但气氛却不是这么剑拔弩张的,柳绵认为柳宁这次拿的东西肯定也和以往多次送来的东西一样安全,他都想好了此次摊牌后他会给柳宁坦白,然后道歉自己之前种种的不信任行为,从此认真地把柳宁当亲弟弟看,再也不怀疑他的。

    冲出去的人一下撞进了安禾怀里,安禾笑眯眯地将胳膊一伸,揽着柳宁的肩膀将人转了过来,“宁少爷莫难过,再如何生气,咱们也得先看结果不是。”

    “看什么结果!孙大夫都说了我的药没问题!你们不相信我把药扔了就是!非要这样一次两次当我面如此羞辱我吗!我也是个人啊!我就知道你们根本就没有真正接纳我!一切都是假的!”柳宁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夫君,你到底要干嘛啊!这样太过了!你别拉着我了,我去看看小宁的情况,夫君!”柳绵着急地拧了拧胳膊。

    “别着急,等孙大夫分辨完这些药再说,如果真的没事,我跟他道歉。”楼谪把人揽在怀里拍了拍。

    本来只是走个过程的事情,如今弄得这般难看,道歉真的还有用吗?柳绵看着柳宁止不住哭泣,想要甩开安禾的样子,心里很难受,“安禾,你别按着他。”

    “不行啊,少爷,万一真有什么问题,让他跑了怎么办。”安禾松了点擒人的气力,但开始终究没放开人,“他在你准备离开安陵时给你送药,能安什么好心啊。”

    这句话严重刺激到柳宁的神经,柳宁赤红着眼睛看着安禾,然后突然疯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都在演戏,什么对我好,我们是一家人,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我没安什么好心!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吗!都是假的,一群伪君子!”柳宁说着就拼尽全力欲意挣开安禾,往墙上撞去。

    “小宁你别冲动!”柳绵甩开了楼谪,冲了过去。

    安禾被夸武学天才可不是白夸的,反应迅速,第一时间收紧了力气,将看着悲痛欲绝被全世界辜负心灰意冷的人拉了回来。

    “少爷,没事,没事,有我看着呢,你别紧张。”

    与此同时将所有药丸彻底磨碎后,蕴藏在浓郁药香中的古怪气味也被孙大夫察觉了出来。

    孙大夫又加了些许清水,面色凝重,用手碾了一下,再次放在鼻前闻了闻。

    “是离魂散。”

    “胡说,这里面怎么可能有离魂散哥哥!这是我娘亲喝的方子!怎么可能有离魂散!这个大夫,这个大夫一定在撒谎,他是楼谪的人,他一定是听了楼谪的话,哥夫向来不喜欢我,他这是在害我啊!哥哥!我怎么可能给你下离魂散,我之前都跟你说过的,程逍年给我的药我都给你了,你忘记了吗,我真的没有害你的心思!我真的没有!哥哥,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害你,都是楼谪,他不喜欢我,他陷害我!”

    柳绵有些恍然地松开刚扶住柳宁的手,看向面色凝重的孙大夫,孙大夫被柳宁气得吹胡子瞪眼,“宁少爷!你可以质疑老夫的医术,不能质疑老夫的素养!老夫可不是会弄虚作假的人!这碗药里就是有离魂散的味道!里面加的补品太多,一颗难以察觉,但全部磨碎就能分辨出来了!不行公子可以再请其他大夫来看看。”

    “孙大夫的医术自然是令人信服的,不过是有的人贼喊捉贼想倒打一耙罢了,柳宁,你既然说你这药没问题,那你可敢将这一碗药喝了?”楼谪拿起那药水,走向柳宁。

    柳宁瞳孔紧缩了一瞬,随后便反应过来,看向柳绵泫然若泣,“哥哥,你看哥夫,他这是要逼死我啊,这药水里指不定加了什么东西啊!而且这药水弄得这般恶心,怎能让人再食!让我这样自证清白,不如让我一头撞死,安禾,你快放开我!”

    这次安禾真的松手了,柳宁短暂地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了安禾一眼,咬着牙又冲墙面冲了过去,柳绵的手颤了颤,柳绵合目收回了准备拦人的手。

    柳绵不傻,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到底是什么事情摆在明面上了不言而喻,他清楚,楼谪不可能做手脚的。

    楼谪将那碗药放回桌面,冲到墙面处的人最终顿住,额头抵着墙泄力地滑了下来,随后便是抽泣的声音响起。

    “本来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官府自首,指认程逍年是主谋,我会给你一笔钱财将你送出安陵,保你后半生无忧,但柳宁你的演技太好,我还真怕在朝堂上被你反咬一口,溅一身泥便罢,又得平白浪费许多时间,你走吧,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别再唤绵绵哥哥了,平白污了他的耳朵。”

    毕竟之前林墨那么有能力之人被抓后竟然宁死不屈之事给楼谪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不是说这程逍年有什么特别的人格魅力,而是主角光环实在强大,楼谪意识到可能原书里属于主角麾下的人物是难以策反的,楼谪也不想浪费这些时间,

    “对了,再给程逍年带句话,少行恶事,多做多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讨厌我直说,说这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话干嘛,我不是说过了,我和程逍年早就没关系了!你们不喜欢我,我走便是!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不得不佩服柳宁的敬业,他又抹了一把眼泪,好像颇受委屈一般地跑出了乐安居。

    “我们也要离开了,隔壁那个院子卖了吧。”柳绵语气平静道。

    等到晚上,楼谪在感受到里侧床面细微的起伏时,心里很不是滋味,默不啃声地搂住了背对自己的人。

    “我也希望那药没有问题。”

    “是他辜负了你的好意。”楼谪将下巴抵在柳绵单薄的肩头轻声说着。

    柳绵转过身来,湿漉漉的浓密眼睫微微扑朔就是两滴泪水落进枕头,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柔地划过柳绵的眼尾,楼谪看着这样无声落泪的人心如刀绞,“别哭了宝宝,都是他们的错。”

    柳绵一瘪嘴,泪珠更大颗地滚落,嘴一瘪,毫无形象地哭出了声音,语气茫然委屈又疑惑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父亲不喜欢我,姨娘们不喜欢我,爹亲也不愿意搭理我,我为什么这么让人讨厌啊,我明明没有干坏事,我我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啊!真是太让人难过了,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

    埋在柳绵心底不知道多久的疑惑,随着这次情绪决堤,看似不轻不重地说了出来,楼谪感觉胃都被人用手捏住了,将痛哭流涕的人紧紧抱住,几滴清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无声落下。

    因为柳绵在原著里设置是个恶毒炮灰,这个世界线的人受影响就会讨厌他,柳绵从小到大遭受太多无端的恶意,他有坚定的意志不代表他受了伤便不会疼,这些恶意就像刺扎在他的心中,他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但也难以控制地在这种铺天盖的恶意下开始怀疑自己。

    柳绵如今已是轻舟已过万重山时还是会惦记的想法,又是小时候多少次噩梦惊醒呢。

    他确实缺爱,因为这么多年确实没有人好好爱过他,哪怕他跟小草一般顽强倔强地长大,并且长得坚韧厉害,足以为自己遮风挡雨,他还是必不可免地渴望爱,这份爱不仅包括爱情,亦有亲情和友情。

    “夫君,我真的好难过啊…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呜呜呜…夫君…我今天还为了柳宁凶你,我怎么这么蠢啊,明知道他从小就不喜欢我,怎么可能突然改变啊!夫君,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蠢,又蠢又凶,你是不是也要讨厌我了……”

    “夫君你不要讨厌我,我知道错了…”从小到大从未服过软的柳绵,此刻埋在楼谪怀里,哭湿了楼谪的衣襟还不够,还小声认着错。

    楼谪真是恨死柳宁了,他有些后悔了,他有千百种手段解决柳宁,但偏选了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一种,可是一块腐肉只有割了才能长出新肉,一些烂人不亲自看清其真实面孔,总会对其抱有期待。

    粉饰太平可以安稳一时,不可能安稳一世的,但看到柳绵这么伤心,楼谪真的后悔,早知道早点找个借口把柳宁送走了。

    “你没错,你一点错都没有,怎么不喜欢你,大家都很喜欢你的,你被柳宁那个王八蛋气糊涂了,哪有人会不喜欢你啊,大家明明都很喜欢你,上次朝堂上大家给你作证的事情你都忘了?谁会讨厌你啊,你明明是太招人喜欢了,我有的时候都恨不得把你把你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当时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你和别人很不一样,特别特别招人喜欢,当时我还以为你是个小姑娘呢…后来发现误会后,你不还给了我一块玉佩感谢吗,那几天我时不时就摸一下那个玉佩,你老在我脑海里晃,那个玉佩我现在还留着,后来真见面,当时看到你的样子,那更是惊为天人。

    “而且你还特别有贵公子的风范,那个劲儿可勾人了,我那会儿还觉得我穿粗麻衣服站在你旁边格格不入得紧,还好我那日刚好买了身新衣裳,刚好还是你的成衣店,就是你说你随便做的那件,你说你怎么这么厉害,随便做得衣服也做得那么好那么精致,叫我一眼相中了。”

    “后来你说假装夫妻,我半夜就会摸着玉佩琢磨白天跟你相处的事情,那个玉佩上面的绵字都要被我摸花了……”

    楼谪拍着人轻哄着,其实柳绵的疑问并不需要解答,他这个时间只是太需要一个人倾诉了,就算楼谪今天不哄他,明天睡醒柳绵也知道这些不是他的问题,有的人就是天生坏种,但此刻柳绵在楼谪温暖的怀抱里,听着楼谪一点一点讲着话,讲他们的初遇,讲他们的后来,柳绵真的觉得楼谪实在是太好了。

    这哪里是他好,明明是他命好,随便抛个绣球竟然能遇上楼谪这么好的人,那些往事在楼谪轻柔低沉的声音里柳绵再度回忆起来,一切就像梦幻一样。

    “……还有一次,在林永安府上,你不是喝醉了吗,然后我背你回府,你当时醉醺醺地亲了我一下,那一刻我真的第一次发现别人身上的酒味竟然不是熏人的酒臭味,而且那种香香甜甜的味道,你身上真的很香,有股儿玉兰花香味道。”

    “对,这样说起来那次小巷还不算我们初遇,我们初遇是你给我怀里塞了两个包子,你真的好香啊,当时我那么那么那么饿,你身上浅淡的玉兰花香味儿还能穿过包子的香气被我闻见,我还以为我在吃花香味儿的包子呢,结果咬了两口后发现就只是肉包时,我心里还有点遗憾呢……”

    说着说着,感觉到怀里人不再哭了,呼吸慢慢平稳起来,楼谪心疼地露出柳绵那张哭得红彤彤的脸蛋,熟练地拿了药膏给柳绵涂上,又无声地抱着柳绵睡了一会儿,确定人睡熟后,楼谪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实在是太生气了,不去套柳宁这个王八蛋麻袋他完全睡不着!

    柳宁和程逍年这些有名有姓的人自然是不能跟之前绞杀那群逆贼随意杀了的,毕竟那事程逍年自己也害怕别人细查,但楼谪套人麻袋却是没问题的,谁让他武艺高超呢。

    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柳宁的新居,结果楼谪看到了很有趣的一幕,屋里有两个人,柳宁正跟穿着夜行衣看不见样貌的人汇报了今日之事后,楼谪放下了手里的麻袋,准备看看情况,那人听完后暴怒地砸了一下桌子,给柳宁吓得一颤,柳宁惶恐之下求饶的话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逍年哥哥,我真的尽力了啊,全安陵的人都知道我和柳绵那哥儿重归于好了,柳绵那贱哥儿成日对我表现得可是亲昵体贴,好像真把我当弟弟了一般,结果都是演戏,我就说柳绵那个贱人惯会惺惺作态!这么长时间的兄友弟恭都是引我露出马脚的把戏,是逍年哥哥你说绝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前往京城,我才心急了些啊。”

    第137章

    “真是蠢货, 你在他们府上待了这么久,就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程逍年掩在黑布下的表情狰狞。

    当初程逍年便是念着柳宁好说歹说是柳绵的亲弟弟,一场天衣无缝的苦肉计下来, 铁打的心也会动容,再退一万步讲, 就算这柳绵当真心思歹毒、无情无义, 众目睽睽之下, 柳宁为了他被泼了一身汤水, 柳绵也不得不认下这恩情, 除非他想被全城人的吐沫星子淹死。

    只要给柳宁一个可以接近的机会, 怎么会得不了手呢,毕竟柳宁从小就不喜欢柳绵, 柳绵哪怕对他再好, 在柳宁的眼里也不过惺惺作态,在施展他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罢了。

    可这世上那有什么天衣无缝呢, 柳宁咬碎了一口银牙,又气又恼, “那楼谪把柳绵当眼珠子一般护着, 我哪里能有机会, 好几次,我都差点成功了,最后也都不了了之。”

    “真是邪了门了, 那家伙还能十二个时辰都守着他不成?我看楼谪成日也忙转不停, 要去民窑出新品琉璃,还要去珍馐阁做吃食, 上次弄成那什么脱壳机后官府时常上门找他,这么多天你就没逮到一点机会?”

    “他不在, 柳绵身边也都是楼谪安排的高手守着,上次我们去爬山,没想到柳绵那个废物惧高,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要把他推下去了!”

    “那可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悬崖峭壁,柳绵自己又惧高,真出什么事,那也不过是柳绵自己脚滑罢了,谁让他非要在天寒地冻的冬日祈什么狗屁的福,就此坠崖,也只怪他自己福薄命浅,怪不得旁人,而我只需要假装想拉他却没拉住,然后哭晕过去,大家又能拿我怎么办呢,再怀疑我也是没有证据的事情,楼谪一个三元案首,还能不要他大好的仕途,硬杀了我不成?我可是他夫郎的亲弟弟,我们还那么友好呢。”

    再次想到那个画面,柳绵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的样子,别提多高兴了,柳宁唇角忍不住咧开,模样癫狂,浑然没有发现身前人的目光已经变得有些厌恶。

    虽然程逍年已经察觉到柳宁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柳宁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时,程逍年心里格外看不上,他要是还在京城,这种哥儿,连给他提鞋的份儿都没有,又坏又毒,根本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他一个妾身子,成日想跟人家嫡子比什么?柳绵那样貌气度、才识眼界哪一样不甩他八百条街,整日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多怨气,摊上他这么个弟弟才是真的倒八辈子霉了。

    “可是!可是!却被他身边的暗卫拦住了,可恶,凭什么这个家伙的命这么好!人人都在意他,爱慕他,人人都护着他!”柳宁气恼地锤了一下地面,表情因为内心情绪的急转直下,而变得极其扭曲,活像哪里来的恶鬼,又骤然笑了起来,

    “不过没事,柳绵那个人最爱假好心了,我再找个机会,再演上一次苦肉计,他肯定就心软了!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大不了我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京城,总有机会下手的。”

    程逍年面具下的眉头紧蹙,但却还是松了口气,他现在能用的人太少了,虽然柳宁感觉有点疯癫了,但却没放弃斗志,这就好,程逍年清了清嗓子准备说几句好话,鼓励一下柳宁,刚开口,一阵阴风吹了进来。

    “门怎么开了。”柳宁奇怪地回过头。

    程逍年脸色大变,当即准备翻窗离去。

    穿着夜行衣,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却莫名眼熟的人淡定地翻窗进来,好笑地看着地上目露惊恐的人。

    “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柳宁,你怎么会觉得直接杀了你会影响我的仕途?”

    “你这种渣滓配吗?”

    次日,程府下人去给大少爷送早膳时,没在屋里看见人,下人挠了挠头,没当回事,毕竟现在大少爷不傻了,还有主意的很,偶尔一次早起或者夜不归宿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将早膳收走后,下人们就各忙各的去了。

    一直到了晚间,程老爷和程夫人迟迟没见儿子,才奇怪地问了一句下人,听闻下人说少爷不在府上也没放在心上,可能去哪个同窗家沟通功课去了吧,便没再等人自顾自地开始用膳。

    一脸三天,程青山的面色不太好看了,将筷子一摔,不满道,“实在荒唐!三日不归家,也不给家里通个信,我看这年儿都跟逍林那不肖子学坏了!”

    在一旁的程母面露忧色,“要不派人去找找吧,我最近这心上总是慌得厉害。”

    这不找不要紧,一找真是吓了一大跳。

    柳宁找的新居,为避免楼谪他们找到远离了他们所在的城西,在城东一片老院落中,程府坐落在北面,花了好一段时日才找到这里。

    看到房间床上两具相叠在一起穿心而死、早已发烂发臭的尸体时程母当场吓晕了过去。

    最后官府仵作诊断是程逍年潜入柳宁的住宅欲行不轨之事,被柳宁抽出枕下用来防身的匕首穿透了胸口,程逍年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匕首拔出刺入了柳宁心脏。

    一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故事,气得程青山当场拔了侍卫的剑割了那仵作的喉,在场人惊骇,尤其是那个新县令,恨不得自己瞎了什么都没看见。

    “一派胡言!这柳宁什么东西,也值得我儿如此费尽心思!?这肯定不对,我儿还穿的一身夜行衣,你,你好好给我查!”程青山气急地拎起了新县令的衣领。

    新县令汗流浃背,连声应下,心中却很是鄙夷。

    来干坏事的难道还能穿得锦衣华服来不成?

    暗地里消息谁不知道程家大公子的风流韵事,跟柳府庶出哥儿搅在一起,大家也都当笑话听听了,谁都知道这种人进不了程府的门。

    这不后来就闹掰了,说来也好笑,竟然不是程公子抛弃人家,而是人小哥儿自己看清了形式要脱身,这公子哥不就喜欢这种有骨气的戏码吗,这不就找上来了,只是没想到吧,人家小哥儿性子烈得很,这下好了,做亡命鸳鸯去了。

    程青山这土皇帝也真做到头了,竟然敢当着他面杀人,还以为安陵县现在还在皇权之外呢?

    因为楼谪种种惊人事迹,逐见锋芒,上面早就关注到安陵了好吧,最近安陵都来了不少外地人,他还正愁他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怎么放呢,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过几日,程青山没等到他儿子案情的新线索,反而被官府一干人手冲入了府门,在枷项扣住他的头和手时,程青山都还蹙着眉头,“你这是何意?”

    “程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前几日当着本官的面杀了王木王仵作,这么快就忘了?王仵作那双睁着老大的眼睛,本官现在都记得呢,你以为你私下给人家里钱财就能摆平?那是你应该给人家的赔偿金!这杀人的牢狱之苦你也应该受受,好偿还一下王仵作在下面的冤屈啊。”新县令将脸一板,出示逮捕的手牌,摆了摆手,捕快们就推搡着程青山将人带走了。

    其实这几天他没立刻抓捕程青山就是感觉他这家伙这么大胆应当是有不少事可以挖掘的,这一查可不就查出了不少不对,不过这些事若要追溯麻烦不说,还得牵连刚升迁到户部的那位,毕竟他刚来任职时人家卖了他个好,他也不能太死板啊对不对,新县令十分讲义气地大手一挥,把那些有些破绽的陈年卷宗销毁了。

    此时楼谪一行人已经坐着马车颠晃了多日了。

    对于安陵县的这些事自然是一无所知,好吧,楼谪还是知道的。在省城的珍馐阁暂时歇脚时,楼谪查看完安陵传来的信后,语气平静地跟众人讲了此事。

    “程逍年和柳宁死了。”

    柳绵愣了愣,偏头看向楼谪,有些没反应过来。

    安禾也愣了一下,不过迅速反应了过来,面上满是解气的表情,“死得好!真是恶人有恶报!”

    沈思月比较冷静,“是怎么回事?”

    楼谪将齐玉信上写的简单复述了一下,齐玉在信上也是如安禾一般义愤填膺,字里行间尽是解气之意。

    沈思月叹了口气只道人生无常,“早知道会有这一出,那日就不该让柳宁一人跑出府”

    安禾立刻不认同了,“郎君你这话就不对了,这谁能想到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啊对吧,多好的事,省得这种祸害遗留千年。”安禾夹带私货地乐了两声。

    柳绵轻拍了安禾一下,瞪了安禾一眼,“安禾,你收敛点,谨言慎行,等到了京城,你再这么口无遮拦,是很危险的。”

    “这种话确实是不能乱讲,再说那柳宁再如何,罪不至死啊,他还那么年轻呢,比你们都小一些。”沈思月有些惋惜道。

    “怎么罪不至死了,少爷对他那么好,他还想害少爷,死一百次都不够死的,再说了他现在死了那也是他活该,谁让他跟程大傻搅和在一起的。”安禾嘀嘀咕咕道。

    然后又被拍了一下。

    “好了,死者为大,不要再说了。”柳绵阻止道。

    安禾老老实实地给嘴唇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整个饭桌上只有安禾大快朵颐,听了这个好消息后大吃了三碗饭不带停的。

    柳绵本来就因为晕车没有胃口,要了碗粥喝了几口后便不想吃了,等到晚间,柳绵窝在楼谪怀里半晌,才小声地问了一句,“夫君,是你做的吗?”

    “什么?饿了,想起来吃点东西?我下去后厨拿温着的粥。”楼谪说着就要松开柳绵。

    柳绵却抱紧了楼谪的腰身,看着楼谪的眼睛小声道,“不是,我是说柳宁他们的事”

    楼谪打了个哈欠,把柳绵往上抱了点,啄了一下柳绵抿白了的唇瓣,“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哪有空去杀他们啊,有这空不如多给你转几个棉花糖吃。”

    “来,张嘴,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蛀牙,最近可吃了不少糖。”

    “唔蛀牙是什么”

    楼谪身体力行地叫人彻底无法胡思乱想。

    次日在繁华的省城游玩了一圈,调整好状态后一行人又坐上马车开始了颠簸之旅。

    山路的崎岖是无法克服的环境因素,这一路楼谪都颠的很难受更遑论其他人。

    柳绵数不清第几次下车干呕后,扶着马车晕晕乎乎道,“等我们到了京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官府捐钱,让他们修路!”

    第138章

    一列马车在京城城门口停驻, 每辆马车都看着造价不菲,连装饰在外的帘子都是绫罗绸缎所制。

    这么大的阵仗,在京城倒也不算罕见, 指定又是哪家达官贵人出游回来。

    守门人很有眼力见地迎了上去,满面笑容地恭敬行礼道, “劳烦大人出示一下文书。”

    鎏金的云锦车帘被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掀开, 还没等守门人奇怪这位俊朗贵公子怎么这般面生, 接下来发生的事令众人瞠目结舌。

    掀开窗帘, 贵公子另一只手直接将金黄卷轴递了过来。

    这, 这可是圣旨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管是欣喜来迎的侍卫, 还是在后面守候的侍卫,都一应跪了下去, 连正在检查其他马车、过往行人的人手也跟着跪了下去, 被搁置一旁的百姓们还没搞清楚状况,但随着这一声清脆响亮的问安声, 皆不自觉地软了腿脚跪了下去,跟着众人一起喊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纵使知道古代见圣旨如见圣人以示皇权威严, 但如此场面楼谪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忙下马车把那个守门人扶了起来,“在下是应诏进宫的安陵人士楼谪,他们是在下的家眷。”

    守门人立刻喜笑颜开, “原来是楼公子, 此事圣上早有嘱托,楼公子和家人直接进城便是, 圣上还为楼公子在京中安排了住所,等公子去宫中面完圣, 宫中自有人为您引路。”

    楼谪点了点头,将碎银递给了那人,“多谢了。”

    众人目送那一列马车离去,有人询问道那人是什么身份,安陵又是哪里,闻所未闻。

    “就是你腰间那个琉璃瓶子的老家,那个琉璃名匠,年前过门关的大铁块你还记得不?”

    询问者果不其然地点了点头,“当然记得了,现在不是还在皇宫摆着吗,听说脱壳像流水一般迅速,万分神奇。”

    “就是那个人做的,圣旨都拿在手上了,他什么身份还重要吗?”

    随便找了一个酒楼,让柳绵一行人暂时休息一下,楼谪便立刻找了个马匹往皇宫去。

    楼谪今日穿了一身银丝锦绣蓝白长袍外面套了件雪狐裘裳,人高马大、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可是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

    楼谪浑然不知没等他进皇宫,就被人一路奔走相告了身份。

    京城因为要供琉璃把玩,当初派来的那一批送琉璃的人自然留在京城开了店铺,雅间一位穿着金丝玄袍的男子正拿着琉璃盏把玩,听到下人汇报后便是眼前一亮,“你说什么?他进京了?!”

    “怎么样,他现在人在哪?没让别人截胡吧?”

    “没有的,公子,他进京后先安顿了家眷,人便直接骑马往宫中去了,这过程实在迅速,小的们也不好拦啊,小的看暗中大皇子二皇子他们人马也是如此。”那小厮如实汇报着。

    “然后呢?你们就走了?!没留在那看情况吗?!蠢货,你们上去跟他家眷们套套近乎啊,本…我真是养了一窝废物!让你们天天守在城门那,脑子都被风吹没了是吧!”

    赵安平刚想把手上的东西砸那人头上,又觉得这么精细的东西砸这种蠢货可惜了。

    十分气恼地起身踹了人一脚。

    小厮顺从地跪在地上,“不是,殿下,只有我回来跟您汇报情况,其他人还盯着呢,如有不对都会伺机而动的,殿下。”

    赵安平重新坐下,擦了擦琉璃盏,勉强道,“这还差不多,听说那楼谪有个夫郎,无一妾侍?”

    “是的,据线报确实如此。”小厮道。

    “那到时候给楼谪府上多送几个美人,女子,哥儿都送,人怎么能一辈子只吃一种菜呢。”赵安平安排道。

    “他们在哪个酒楼?算了,我也去看看,免得你们这帮蠢货毫无进展。”赵安平又忽然起身道。

    “东来顺,既然殿下要去的话,小的有一个想法,我们这样这样……”

    小厮小声说着,赵安平听着听着露出一个笑容,满意地拍了拍小厮的背,“不错,不亏是本皇子培养过的人。”

    楼谪在宫门前勒绳驻马,翻身下马,这次没再贸然地将圣旨出示,而是跟接待的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收到城门传信的苏公公紧赶慢赶刚好赶到,扯着尖嗓,满面笑容,“想必这位就是楼谪楼公子了吧,果然是一表人才,一看就人中龙凤啊。”

    城门接待的下人纷纷行礼问候,“苏公公。”

    楼谪也立刻跟着作揖问候,“苏公公过誉了。”

    苏公公笑得满脸褶子,心中显然对这位新才俊高看了一眼,一点没有小地方出来的拘谨感,坦荡大方的人在哪都受人喜欢。

    与苏公公一同往皇宫内走的楼谪此时突然有些紧张,毕竟他就要见到这个时代最尊贵的人了,哪怕楼谪心里再有把握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但此时跟在背部微微佝偻的苏公公身后,在高大威严的红漆宫墙的压迫下,后知后觉的忐忑不安涌上心头。

    “苏公公?不知道此番召见所谓何意?”楼谪轻声问着。

    苏公公握紧手心突然多出来的银锭,和善地笑了笑,“楼公子倒是慷慨大方,只是这种事情不要让圣上看见了,圣上清正廉洁半生向来见不得这种事情。”

    苏公公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将银锭藏进袖子里的动作可是丝毫不慢的。

    楼谪了然,笑道,“多谢公公提点。”

    楼谪本从当今皇上的行事中推断其应当是位明君,此次面圣并不会是什么坏事,如今这位苏公公一说,更是坐实了楼谪的猜测,明安的皇上八成是个好皇帝。

    难怪原著中皇上没有选择赵安平当皇帝,肯定是看出了其心性能力不足。

    不过原著中也没提程逍年前世是谁在夺嫡之争中胜出,只了了提了一句赵安平因其而死。

    进京前楼谪已经打听过了,当朝皇上年近五十,膝下有八位皇子。

    大皇子赵永为皇后所出,待人良善颇有其母风范,但听说耳根子软,才识也相当一般,如今三十岁却迟迟没被封为太子,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位皇子八成没戏了。

    二、三皇子都是贵妃所生,一位外戚是丞相,一位外戚是大将军,他们倒是野心勃勃,在朝堂上表现积极,但皇上的态度也不明确。

    四皇子便是赵安平,他倒是皇后生的,只是这个二儿子为了避免又成老大那样,皇后倒是细心教导,才识能力一骑绝尘,但极其眼高于顶。

    其他的几位皇子都是一般出生,普通妃嫔的孩子,没什么竞争力,年岁也小上一些。

    不过哪有帝王不心狠手辣的,就目前几位皇子的表现来看,四皇子反而是众人眼里最有希望的,不过皇上好像也并不满意其。

    年近五十还迟迟未立储,那皇子们间的争斗可不就越来越严重了吗。

    思索间,楼谪边来到了御书房,苏公公先通报了一声,听到屋内传来雄厚有力的应允声,苏公公才恭敬地推开了门,“楼公子,请。”

    “拜见皇上。”楼谪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跪下,行礼道。

    身着黄袍,气度沉稳华贵的男人将手中的奏折搁置一旁,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楼谪,又见面了。”

    楼谪正想着刚刚的声音有些耳熟呢,一抬眼便见黄袍加身的人他曾经见过。

    这不就是衙门突然多出来的那个捕快卫兆吗?!

    知道是大官,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官啊。

    赵为,卫兆,楼谪忙作出一副震惊的模样,随后又冷静地行礼赔罪道,“皇…皇上!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怠慢,请皇上恕罪。”

    赵为笑意更深了几分,笑着起了身,将楼谪扶起,“楼公子不必慌张,在安陵游玩的几日倒是尽兴,安陵的风光与京城很是不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没想到楼公子你不仅一表人才才能更是出众。”

    “苏邑,赐座。”

    “皇上过誉了,多谢皇上。”

    苏邑连忙将凳子搬来,赵为重新坐下,见楼谪坐下后,才再度开口道,“听老林说水稻产量增长一事也有你的功劳,又是火锅又是琉璃,又是脱壳机,楼谪,你是孤儿,与亲戚家关系并不好,前十几年无人教养,是如何学会这么多东西的?”

    楼谪心里咯噔了一下,这皇上不会把他抓去切片研究吧,不对不对,现在没有研究所,最多火烧他,可是他会这么多东西,皇上应该不会做如此没必要的事情吧,还是打个哈哈过去吧。

    “草民不才,一人住在山中平日便爱钻研些稀奇古怪之物,有的时候还会做些天马行空的梦,醒来便努力往那些神奇物件上尝试。”楼谪道。

    赵为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梦中?朕还看过你县试府试院试的策论卷子,那上面不少想法闻所未闻,也是托梦所有?”

    楼谪摇了摇头,“并非,草民所写策论皆是正对策论所问,结合我朝国情思索所论,都是草民的浅显之见。”

    “可不浅显,朕见你对钱塘的水灾建议写得井井有条,对天水镇的蝗灾亦能有法应对,民生问题得心应手也罢,在为政之事上亦十分有看法,才情极佳,倒是个难得的人才,本来你是我朝第一位有可能三元及第的能人,但三年太久了。”

    “朕从安陵回来后,已经给钱塘下了新旨意,让其修筑堤坝、连通河道、疏浚塘湖,大型水闸也正在修建,年初的时候新安排去的河道总督还上奏说效果显著,

    朕已经打算将你写的法子写进水部新律例中了,你说的蝗灾办法朕也命人记载进农耕录了,就是你这为政之道还需你本人来施展,本来说等你明年殿试后再见,没想到你又发明了一个脱壳机,你才能实在出众,让你在科考的路上耽误两年实在是浪费。”赵为边说边笑,眼里满是对楼谪欣赏。

    “楼谪,你觉得正七品奉议郎这个职位如何,可有委屈你了?”赵为问道。

    正七品的京官,中了状元入朝也就是这个待遇,楼谪震惊不已,他进京前估计他最多也就是个九品芝麻官先当着呢,毕竟按他目前表现只是发明创造能力显眼了几分,拿出来的东西只是罕见了些,但功能并算不上什么稀奇,完全没想到赵为这般青睐与他。

    楼谪忙起身撩了下衣袍跪下谢恩,“皇上过誉,草民能得皇上如此认同已是感念万分,怎么可能委屈,能进京城已是草民三生有幸。”

    “哈哈哈好,好,好!以后就是楼爱卿了,苏邑,拟旨!”赵为将人扶起朗声道。

    苏邑动作麻利地把圣旨拿了过来。

    "为政之道,民生为本,楼谪这可是你在院试答卷上所写,从你所做的事情来看,朕相信你并非那些空谈之人,而是真正肚中有墨水、心中有抱负、手下有真章的人,你可别辜负朕的信任。"赵为边写字,边语重心长地说着。

    第139章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安陵人士楼谪,才高八斗, 学富五车,品貌出众, 参与水稻种植一事, 为我朝粮食增产献力, 制成精品琉璃, 增加我国特色产物品类, 又研发脱壳机, 便于民生,特封为奉议郎, 赐京中别院一处, 钦此!”

    “臣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楼谪接过苏邑手中的圣旨, 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看向赵为的目光坚定诚挚, “臣一定会倾尽全力为明安的江山社稷出一份力的, 决不辜负陛下所托!”

    赵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了,苏邑,你可以退下了, 朕和楼爱卿还有事商量。”

    “嗻。”

    苏邑退下后, 十分体贴地带上了门。

    赵为让楼谪再次坐下,开口道, “朕对你说的几个改革很感兴趣,你再给朕细讲一下……”

    楼谪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毕竟他现在生活在明安,明安发展起来,他的日子也好过了不是。

    随着楼谪一个又一个想法,赵为越来越满意楼谪,谈吐大方又有想法的坦诚年轻人谁看了不喜欢,“真好,要是朕那些儿子有你十分之一的本领就好了,朕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定下太子。”

    想到催促立储的奏折日益增长,赵为就头疼,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把他好不容易收拾的有些人样江山交给他那群不靠谱的儿子们。

    “陛下正值壮年,立储之事本就不急,各位皇子们各有千秋,臣如何能比,陛下实在是过誉了。”

    “哎,不说这些,你接着讲,你说的水泥真能做?水泥之事先交给你,明日上朝的时候朕下旨。”

    “是的,臣幼时无聊,偷偷溜进家乡的矿场,将黏土和石灰混水玩,干了后发现其结实无比,后来臣不是租借民窑制琉璃吗,就在民窑里也试过烧制水泥,多次配比后,确定石灰和黏土各占三成和一成的效果最好,比青瓦结实得多,而且还可以用来修路。”楼谪面不改色地说道。

    赵为十分高兴,“你的才能朕果然没看错,还好没让你再科考路上再耽误两年,虽然我朝少了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但这两年时间你能做的绝对比考试多多了!”

    就这样,赵为留了楼谪许久,他们是早上进的城,转眼就到了中午,守在门外的苏邑抬眼看了看日头,皇上很少留人说这么久的话,看来楼谪还真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人。

    苏邑敲门提醒该用膳了,赵为意犹未尽地止住话头,喝了口茶水润了润有些干的嗓子,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中午了,既然如此,楼爱卿留下一起用个午膳吧,刚好吃饭的时候再聊聊,顺便让你尝尝我们御厨的手艺,花样虽没你们安陵稀奇,但菜式绝不差。”

    进来请人的苏邑更是一惊,这态度,聊一个上午而已,皇上对楼谪的态度都随和的像待朋友了?!这可真是了不得了。

    于此同时,东来顺酒楼,晕了一路的众人暂做休息后下楼用餐,柳绵正担心着楼谪怎么还没回来呢,眼神止不住往酒楼门口望了又望。

    沈思月揶揄地笑了起来,“怎么了,除去你睡觉的时间,你跟谪儿也就半个时辰没见面,这就等不及了?”

    “爹亲,你就别打趣我了。”柳绵无奈地看了沈思月一眼。

    “没事的,圣上能让谪儿带家眷进京,那肯定是好事,没准要封谪儿个官当当呢,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沈思月安慰道。

    “真是好笑,哪来的乡巴佬,以为这官职是说封就封的啊?”

    “就是,想在我们京城当官,那都得过三关斩六将的,你那谪儿是谁啊,金科状元还是文曲星转世啊!笑死了,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人啊!”

    “听他们口音估计哪来做梦的外乡人吧,还圣上召见,来咱们京城讨口饭吃都难,还圣上召见,真是打肿脸充胖子了,他们那谪儿八成是没找到活干,找地方哭去了,哪好意思回来啊,大伙儿说对吧哈哈哈。”

    在大厅用膳的众人嘲讽的话语此起彼伏,就很莫名其妙,柳绵啪地一下将手中的筷子砸到说话最大声的那人身上,“这就是你们京城人的素养?真是领教了。”

    安禾也很生气,但看到柳绵的行为一下就愣住了,不是,少爷,谁跟他说进京要谨言慎行来着。

    这么快就又甩上筷子了?也对,他家少爷就不是个能吃亏的,没遇见楼谪以前,脾气暴戾的名声他一个又一个巴掌打出来的,这段时间顺心日子过多了,柳绵成日都顶着他那张花一般笑眯眯的脸,漂亮又软和的,他都快忘记自家少爷其实是个暴脾气了。

    沈思月被柳绵吓一跳,“绵儿,你这是干嘛,你跟一群乱吠的狗计较什么。”

    暗中观察的人皆是一惊,没想到这漂亮哥儿如此大胆,对面可是个彪形大汉,那大汉也被砸蒙了,拍案而起,看向柳绵的时候火气就消了一大半。

    “这么漂亮的小哥儿,生什么气啊,你跟哥哥回家,哥哥亲自给你赔不是好不好。”那大汉捡起柳绵刚砸过来的筷子,笑着闭眼嗅了嗅,还发出很恶心的喟叹声。

    安禾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刚迈步过去准备给这狗人醒醒脑,有人先一步到位了。

    “周文,把他给我擒住。”穿着金丝黑袍的俊郎公子眉心微蹙,让身边人将那个口出秽语的男人按住。

    “放开!放开我!你又是哪来的!多管闲事!想英雄救美是不!快放开老子!信不信老子马上报官!”那彪形大汉挣了又挣,也没挣开那小厮打扮之人的束缚。

    “如此有辱我京城的形象,你还好意思报官?还不快给这几位公子赔礼道歉。”那俊郎公子呵斥道。

    “我呸,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警告你,你赶紧把老子放开!我爹可是顺天府的人!再不放开,老子让你们全都下大狱!”那人嚣张跋扈道。

    俊郎公子刚准备开口,就先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你刚说的话你爹都不敢说吧,你倒是说得理直气壮,生了你这么儿子,你爹倒八辈子霉。”柳绵也不见外,刚好别人把那人擒住了,柳绵上去就给那人了一大嘴巴。

    几位接了通风报信刚来的皇子刚踏进酒楼门槛,还没来得及扼腕来晚一步,便看到如此彪悍一幕。

    这扇巴掌技术,柳绵可是练过的,这次的疼痛那个猥琐大汉可不能看着柳绵那张脸就忽略不记了,因为他感觉他的脸已经快速地肿了起来。

    那大汉还来不及接着斥骂,另一边的巴掌也携风而来,“这两巴掌就当替你爹教训你了,以后记得漱了口再出门!”

    这一手操作把出手相助的俊郎公子看得一愣一愣的,好笑道,“公子你下这么狠的手,他说他爹是顺天府的,你不怕他爹来找你事啊?”

    柳绵浑不在意地拿着桌上的水壶洗了个手,然后才看向那好心公子笑道,“这不是有公子在吗?公子都出手相助了,那应该不介意送佛送到西吧。”

    “没错,本公子向来嫉恶如仇,最看不惯这种人了,我看公子性子也是十分爽朗,相见恨晚,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就是了,这是我府上的令牌。”身边的侍从立马呈上一块玉牌。

    柳绵笑眯眯地接下了,“真是多谢公子了,那能麻烦公子把这几个人也给我按住吗?他们刚刚也说了有辱我们京城形象的话呢。”

    刚刚说过楼谪坏话的人一一被柳绵点了出来。

    “没问题,这都是应该的,本公子也最讨厌这种人了!”那好心公子义愤填膺道。

    这次还没等那些侍从去按人,那几个人已经十分自觉地道歉认错了,

    “抱歉抱歉,是我口无遮拦,冒犯几位公子了。”

    “是我狗眼看人低,请几位公子恕罪。”

    “我嘴贱,我对不住几位公子了!”

    柳绵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了,大家都吃饭吧。”

    柳绵也重新在位置上坐下,奇怪地看了一眼跟过来的好心公子,“公子还有事吗?”

    “我刚帮了你,你不请我一起吃顿饭吗?”好心公子笑道。

    柳绵看了一下一桌坐满的凳子,只有他旁边空了一个楼谪的位置,他还真不想让这个人坐,柳绵弯了弯眼睛,“自然是要请公子们吃饭的,只是我们这一桌菜都用过了,多少有些怠慢,公子们还是另起一桌妥当,不过放心,费用我结。”

    也不管这公子要不要推辞,柳绵立刻朗声喊来小二,指了一下旁边的空桌子,“你们酒楼的招牌菜都给这桌上上,真是太感谢这几位公子,快快请坐!”

    柳绵招呼道。

    那好心公子嘴角一抽,人家态度都这么明显了,除了坐下他还能说什么呢,坐下后那公子的表情明显不太好看,他身边的侍从也自觉地占了另一张空桌子,虽然柳绵说的是感谢他们所有人,但没人敢真和那个好心公子坐一桌。

    这御厨的水平果然不一般,楼谪看着满桌摆盘极其精致的小碟饭菜再次刷新了对皇权的认知,这一桌菜可是真正的琼浆玉酿、满汉全席。

    等赵为动筷并叮嘱他不必拘束后,楼谪拿起公筷夹了一筷子海参烩猪筋,一入口便是眼前一亮,美味!比现代酒楼做得还好吃!

    楼谪又舀了一勺燕窝鸡丝汤,眼前又是一亮,好吃!回去他也要给夫郎炖。

    有专人伺候用膳的赵为倒是不用亲自加菜,颇有兴趣地看着楼谪吃一道菜眼睛亮一下的黑眸笑出了声,“跟爱卿一起用膳倒是很有食欲,怎么样,不比安陵菜差吧。”

    楼谪忙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拿手帕擦了下嘴才回话,“当然不差!相当美味,好吃得臣都没时间说话。”

    赵为笑意更深了几分,“喜欢吃等会儿带几道菜回去给你夫郎也尝尝,反正这么多菜我们也吃不完。”

    楼谪没想到赵为这么贴心,立刻领命谢恩,“多谢皇上,要是回去让夫郎知道陛下还记得他,他又得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觉了。”

    赵为挑了挑眉,“又?”

    一上午的相处楼谪感觉赵为确实是个好皇上,因此也没太拘束,直接笑道,“对啊,他可崇拜您了呢,当初您不是给我辞了一个名匠的牌匾吗?他那天晚上非要抱着那个牌匾睡,傻乐了一晚上。”

    赵为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爽朗地笑了几声,玩笑道,“那你回去可得劝你夫郎把菜吃了,别供起来放坏了,可就浪费了。”

    楼谪想了想柳绵那个劲儿,还真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他要是供起来,臣就偷偷吃掉,这么好吃的饭菜可不能浪费了!”

    赵为被逗得乐不可支,“你们夫夫,当真有趣!”

    第140章

    用完餐后, 赵为又留楼谪聊了一会儿,考虑到他今日的奏折还没批完,才依依不舍地放人离去。

    是让苏邑亲自将人送出宫的, 在宫门口在此见到苏邑的众人亦是一惊,苏邑可不是一般的太监, 他是陪着皇上一路上走来的老人, 皇子嫔妃们都得敬他几分。

    今日竟对如此面生的年轻公子又接又送?苏邑跟楼谪告别的时候, 身后的众人眼底皆是惊疑不定。

    “奉议郎大人, 杂家很久都没看过陛下像今日这般开怀了, 大人可不要辜负陛下的期颐。”赵为今日心情好, 苏邑的笑意都深了几分。

    “这是自然,臣一定尽心尽力为我明安的江山社稷倾尽所有, 不负使命!”楼谪郑重地抱拳回答道。

    “陛下给大人准备了马车回府, 大人无事可以多来跟陛下说说话,陛下很少跟人这般投机。”苏邑看着楼谪上了马车后又开口道。

    楼谪受宠若惊, 忙连声应下,“不敢当不敢当, 能得陛下青眼是臣的福气, 陛下平易近人、知识渊博, 今日能跟陛下说上话,臣做梦都要笑醒,这一趟臣更是从陛下身上获益良多, 陛下的每一句话犹如金玉良言, 醍醐灌顶,陛下真不愧是真龙天子, 陛下什么时候无聊了,随时召见臣便是, 臣很喜欢跟陛下聊天,此番多谢苏公公相送了,公公请回吧,此番有劳了。”

    苏邑笑意更深了几分,忍不住笑出了声,“楼大人妙语连珠,真是让人想不开心都难,大人,慢走。”

    楼谪面不改色地笑道,“臣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苏公公,下官先告辞了。”

    苏邑回到御书房,赵为正面无表情地批阅着折子,见他回来冷淡地掀了一下眼皮,“回来了。”

    苏邑立刻将宫门处的对话完完整整给赵为汇报了一遍。

    赵为笑了笑,“他倒是机灵得很,苏邑,你觉得此人如何?”

    “楼公子,虽然年轻了些,但谈吐见识皆不凡,倒不像是小地方来的人。”苏邑如实说着,“不过人很诚挚坦荡。”

    赵为看着让留在安陵的人手寄来的调查回信,右手食指轻轻叩了叩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语气听不出来好坏,“此人哪都好,就是不像这文书上所写欺男霸女、无情无义、没人教养的烂赌鬼楼大。”

    “老奴观楼大人双目清明澄澈,绝非好赌黑心之人,定是谣言害人。”

    赵为都表现这么明显对楼谪的好感了,这明明就是要用人的意思,这些事情其实根本都不重要了,苏邑从赵为皇子的时候跟到现在,还能不知道赵为现在是什么意思吗?

    “老奴觉得楼大人是个难得的后生,能力强对陛下也很崇敬,可用。”苏邑低眉顺眼地轻声道。

    赵为笑了笑,“好,你这识人无数的江湖老人都这么说了,朕可不能放过这么个好苗子,苏邑,你是不知,这楼谪,可不仅是能力强,本事更是了不得。”

    想到今天跟楼谪聊天时他说的各种便民利民的稀奇玩意儿,赵为便是惊讶又惊喜,忍不住轻声感叹道,“他哪里是不像小地方出来的人啊,他根本都不像是我们朝代能出来的人。”

    赵为说的声音太轻,苏邑并没有听清楚,看到陷入沉思模样的赵为,苏邑忍不住小声唤道,“陛下?”

    赵为回过神,朗声笑道,“看来我们明安的气运要来了!苏邑,你且看吧,咱们明安不出二十年就要大变样!”

    苏邑惊呆了,完全没想到平日稳重自持的皇上能说出这般豪言。

    “咱们明安还真是捡到宝了。”赵为又忍不住乐道。

    东来顺酒楼,用完膳后柳绵并没有回客房,盯着酒楼门口出声,那个好心公子也没有走,见此情形有些奇怪地问道,“公子从刚吃饭时就一直往酒楼门口看,可是在等人?”

    “是公子的家人?刚刚那些浑人说什么进宫之事,难道是公子的家人在宫里?”

    柳绵嗯了一声,有些坐不住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公子的家人在宫中做什么差事?我刚刚也认识几个在宫中做事的人,公子若实在着急,不妨告诉我,我让人替你打探一下?”那好心公子如是说道。

    “真的吗?!真是有劳了,再等等吧,晚些再没回来可能就要麻烦公子了。”柳绵惊喜地看向那位好心的公子。

    那人明显被柳绵突然积极起来的模样晃到,愣了几秒,才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那在下陪公子一起等等好了,听公子口音不像本地人,我猜猜,公子应当是江陵人吧。”

    安陵隶属于江陵,柳绵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自是看公子的气度啊,生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①这句江陵名诗倒是跟公子很相配,而且公子的样貌也是出水芙蓉,倾国倾城,除了江陵那边富饶的水土,恐怕别的地方很难养出公子这般漂亮的哥儿。”好心公子夸赞道。

    柳绵弯了弯眼睛,倒不是被陌生人夸高兴了,而是这首诗是楼谪当初在湖心亭诗会上念的,惊艳众人,没想到都传到京城了。

    转眼就过了这么久了,当初抛绣球的时候柳绵可从未想过他们能从安陵来到皇城,当然,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爱上随意找来的契约夫婿,命运这个东西真是奇妙。

    “公子谬赞了,公子也是玉树临风。”柳绵很礼貌地回敬了一句。

    有人见柳绵竟然吃这一套,立刻就给人使了个眼色,很快,本来坐在堂中喝茶的人起身朝柳绵走去,

    “这位公子,你刚刚惩治恶人的英勇身姿实在大快人心!公子初来京城吧,一上来就碰上这种事,实在是晦气,这是我家马场的令牌,赠与公子,公子空闲时可以带家眷到马场散散心,也算我替那个丢人的同胞赔礼道歉了,希望没影响到公子来京城游玩的心情。”

    那人从袖中掏出一个令牌,柳绵懵懵地眨了眨眼,“没有,这怎么好意思,哪个地方都有坏人,我不会以偏概全的。”

    “公子不必推辞,我旧时去江陵游玩过,那里风景如画,百姓热情好客,当时我便承诺若是有江陵人来京中,我定要加倍热情!”那人说道,非要将令牌塞给柳绵。

    柳绵干巴地笑了两声,“哈哈,那你确实是很热情了,我替江陵的人民谢谢你。”

    等楼谪回来的时候,柳绵手里堆成小山的令牌已经拿不下了,一堆人围着柳绵搭话,最开始的好心公子都不知道从何时被挤到了外围。

    楼谪挑了挑眉,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怎么这么热闹。”

    “这个马车上有皇室标记!是哪个皇子来了?!”

    不知道哪个眼尖的先喊了一声,在场有几个人心里突然一咯噔,还以为自己被认出来了呢,眼神无声交锋着。

    哪个蠢货出来没换马车?!不会是你吧?!

    怎么可能是我?!我全皇城最低调?!

    那也不是我啊,我我我走出来乘的车。

    那只有他了。

    赵安平感觉到汇聚到自己身上的几道目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一群蠢货,自己为了谁才汇集在这的都忘了。

    听到皇室马车来了,围着柳绵的人群一下就散开了,都赶着出去看热闹。

    然而见到来人后,又不约而同地屏息让开了道路。

    来人看着便是通身华贵,气度非凡,嘈杂的声音一下就平息了。

    在平民老百姓的幻想里,尊贵的皇子合该就是这样的人。

    “我们要不要给皇子行礼啊?”有人擦了擦唇边的口水小声嘀咕道。

    “不用吧,咱们不是只用给皇上行礼吗。”一个人小声回道。

    此时楼谪已经拉上亲亲夫郎的手了,众人还没回过神,少数几个开始小声嘀咕的人又说,“皇子怎么拉这个哥儿的手啊,这难道是皇妃?我就说这个哥儿长得漂亮得不像话吧,脾气也好,刚刚我也凑热闹给他递令牌他还笑呵呵地接下了。”

    “我嘞个豆,这郎才郎貌的,还得是皇家血脉。”

    楼谪耳聪目明得紧,此时拉着柳绵听见他们的话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什么乱七八糟的,嘀咕这么多就说对了两句。

    “喔!皇子笑了!喔!你看见没!他好英俊!”有个年轻女子拉了拉同伴。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你别打扰我沉浸感受。”

    再纵着他们说下去,楼谪都怀疑要被顺天府以假冒皇子的名头抓起来了,他不得不澄清道,“大家别误会,我不是皇子。”

    然后立刻跟着柳绵上了楼,不再理会下面的纷纷扰扰。

    柳绵兜着一兜的令牌往桌上一倒。

    楼谪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这么多,真是吃醋都不知道先吃哪缸了。

    “绵少爷魅力不减当年。”楼谪瘪了瘪嘴道。

    柳绵在令牌里挑挑拣拣,好笑地看了楼谪一眼,“你也不恐多让,皇子殿下。”

    “怎么在宫中待了那么久?皇上没为难你吧。”柳绵询问道。

    楼谪摇了摇头,然后极其引人好奇地靠近柳绵小声道,“你知道当今皇上是谁吗?”

    “当然知道啊,赵为啊。”毕竟是直呼圣上名字,柳绵有些避讳地小声道。

    “你还记得在安陵办案首席面的时候,林永安带了一个面生的捕快上门的事不,那个人叫卫兆。”楼谪说着。

    柳绵点了点头,把挑拣出来的几个令牌放到一边,“我记得啊。”

    “卫兆就是赵为。”楼谪轻声道。

    柳绵这可是吓了一跳,“你是说圣上到咱们安陵微服私访了?!”

    楼谪点了点头,看着柳绵的动作酸溜溜的,“是的,我面圣的时候也吓一跳,你把这几个令牌分出来干嘛,这几个玉石做的,当柴都烧不着。”

    “这些等会儿再说,你先把皇宫的事讲了,完了完了,我们当时让皇上跟我们一起吃流水席!这可不是怠慢了吗,皇上没怪罪吧。”柳绵紧张道,连忙伸手在楼谪身上摸索了一下,“你这么久没回来,不会在皇宫挨板子了吧。”

    “把裤子脱了我看看。”还没怎么呢,柳绵就被自己的幻想心疼得红了眼眶。

    楼谪赶紧把人抱进怀里哄,“没有的事,我好得很,别紧张别紧张,你听我给你细细道来。”

    楼谪将宫里发生的事给柳绵全都讲了一遍。

    语气还跌宕起伏的,把当时的情形描述得绘声绘色,柳绵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时不时就跟着楼谪停顿上扬的语气握紧楼谪的手。

    一直到苏邑将楼谪平安送上马车,柳绵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开心地抱住了楼谪,连亲了几口,“不愧是夫君,真厉害!”

    楼谪还没来得及揽着人腰身加深这个吻呢,柳绵已经满眼星星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所以皇上赏赐给我的佳肴呢?”

    “小馋鬼,放在马车上,你去喊爹亲他们,我们要搬进新家了!那也是御赐的府邸,高兴了吧。”楼谪好笑地戳了一下柳绵的脸颊肉。

    柳绵高兴地点了点头,直接起身指了下令牌和他的行礼包裹安排道,“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搬下去,我去叫爹亲他们!”

    楼谪能怎么办呢,自己的夫郎当然是宠着了,“不过这些令牌是怎么回事?”

    楼谪当然知道柳绵不是会莫名其妙收人东西的人,肯定是事出有因。

    柳绵面色也沉了一下,“感觉有点奇怪,先搬家吧,到府里了再跟你讲。”

    等一行人来到皇上赐的府邸,柳绵便是心下一喜,“好大好漂亮的院子!”

    一点东西没拿的柳绵高兴地推开了门,在池塘上的红漆石拱桥上喜悦地转了个圈。

    楼谪也震了震,果然,不管哪里首都都是最繁华的地段,赵为赐的府邸是个四进四出的园林府邸,大概是他们原来府上的两倍大。

    假山池水一应俱全,正房后面还有温泉池和瀑布,池塘是流水式的,院里几处桥梁衔接,绕是现代家里也有园林、四合院的楼谪也咋舌。

    柳绵越听那个带路的太监介绍越惊心,捏了捏楼谪的手心小声道,“你不是封的七品官吗?他说这院子前朝的亲王住的是什么意思,亲王规格,这太夸张了吧。”

    “要不咱们还是自己买个院子住吧,心里不踏实得紧。”赵为给楼谪的待遇越好就证明赵为越看重楼谪,这才刚来就如此,楼谪压力得多大啊,柳绵真的有点后悔了,当时确实不应该劝楼谪科考的。

    这伴君如伴虎,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老虎吃得骨头都不剩。

    楼谪拍了拍柳绵的手背,“没事的,安心住着吧,相信你夫君,你夫君绝对比那前朝的亲王能干。”

    楼谪本来以为皇上赐府邸,应该会安排几个下人在府上呢,结果除了那个领路的小太监,整个府上空无一人,小太监也只有一个介绍作用,带他们逛完府邸便要回宫了。

    楼谪给小太监塞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这趟真是辛苦公公了。”

    一个下人都没留,赵为这是表明他对自己百分百信任的态度啊,楼谪心里一暖,没想到真遇上了这么圣明的君主。

    楼谪看着高门牌匾上,鎏金端正的“奉议府。”三字,赵为是早就准备好了啊,难怪今日在宫门处苏邑喊自己奉议郎时,那些宫人们态度反应那么大。

    “先休息吧,明天再去置办东西。”楼谪说道。

    柳绵也认同地点了点头,虽然上午睡了一上午,但这长达一月的舟车劳顿还是让柳绵浑身酸痛,回房简单收拾了一下,柳绵把那几块他挑出来的令牌递给了楼谪,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给楼谪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