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楼谪听完后眉头紧锁, 拉过柳绵的手心熟练地拿出药膏,对柳绵一上来就打了几个人的事情态度淡淡,只是关心柳绵是不是又伤了手, “下次这种事喊影八他们干就行,你少动手, 万一人发疯还咬你怎么办, 避着点下次。”
“我跟你说, 凭我这么多年的经验, 那几个突然发难的人肯定是托!还有这个送令牌的人也不安好心!我怀疑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目的就是你!”
别看柳绵说得又气愤又信誓旦旦, 但他当时心里也还是有些虚浮的,他怕下命令下错了连累了影八他们, 万一真是些非富即贵的人, 不是很难处理吗。
柳绵他自己扔一筷子,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要是判断错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的, 他道歉不就是了, 总不能一直让他们在那说他夫君坏话吧, 那太没有作为了!
一直到那个好心人出现,柳绵心中才彻底踏实下来,有人背锅那他可是不收敛了, 不过那个好心人, 柳绵也不喜欢。
“那个人说是与我有眼缘,却不自报家门也不问我姓名, 反而一直跟我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在等你, 他反而也像是在等什么,我本想探探口风。
结果刚聊起来,就又来了几个说要结识我的人,和那人一模一样,只表达自己财大腰粗、性格随和很乐于结识我们,却都没有表明什么,而且那几个人气场明显不合!眼神不经意的交锋中都是相熟的意思,却装作互不认识,你说这不是有问题!”
“然后你一出现,我看很多人都要么真把你当成了皇子要么讨论你身份的,但那几个人却是面不改色,你走的太早了,我看他们都朝我们迈腿了,肯定是在等你!你说他们是谁啊,这又是干嘛啊,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成吗?演这么出戏下来真的很败好感。”
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的人还在想今天没逮到楼谪,明日上朝时该如何打招呼呢突然在府里打了个两个喷嚏。
柳绵一套细致入微的观察下来,把原本面无表情的楼谪逗笑了,摸了摸柳绵额角的碎发,感叹道:“还好当初是你先看上的我,不然我怕是想接近一下你都难,刚一出现,就被你一眼看穿得底裤都不剩了,怎么这么厉害啊,万一人家就是单纯想结识你呢。”
“那不一样,桌子上那些倒像是看气氛,凑热闹给我递牌子的,还有几个很漂亮活泼的世家小姐,人眼神都很纯澈的,一看就是凑热闹高兴一下。”柳绵抬下巴看了一眼桌上小山一样的令牌。
楼谪的笑容一下就没了,是哦,白高兴了,楼谪气愤地把柳绵揽进怀里,在柳绵白嫩的脸颊上轻咬了一口,瞬间留下一个红红的牙口印子。
柳绵一边抬手擦脸上的口水,一边懵懵地眨了眨眼睛,“干嘛。”
“不许收别人的东西!等会儿让安禾给她们还回去,都还回去!”楼谪恶狠狠道。
“那多不好啊,还有几个俊俏小公子说要带我游玩京城呢,我都答应人家了。”柳绵板了板小脸反对道。
“什么小公子?你还答应人家了,柳绵,你胡来,你都有我了!你你你不负责任!”楼谪伤心欲绝。
“对啊,听说还是京中哪个官宦人家的孩子呢。”柳绵眼里带着笑意继续道,“一个有点害羞的小哥儿,他说他第一次主动攀谈,有点紧张,说话都都磕巴,挺可爱的。”
“你还觉得别人可爱!柳绵,你变了,果然,男人就是得到了就不珍惜。”楼谪酸气直冒,知道柳绵是在逗他玩也忍不住上套,心里咕噜咕噜冒酸泡,生气至极地把柳绵轻轻放开了。
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再也不要抱柳绵了!楼谪转身开始收拾东西,他要去隔壁睡,男人就不能对他太好,他要狠狠冷冷柳绵!让他再也不敢这么欺负人!
看着背对自己装忙的人柳绵乐不可支,听着背后传来柳绵的笑声,楼谪嘴一瘪,还笑,现在还不来哄他,真的不爱他了,楼谪眼眶突然就酸酸的了,怎么了,是因为今天中午没回来陪他吃饭吗?怎么会有这么善变的男人!
“你干嘛啊,哪有人生气要把自己扫地出门的,你怎么这么可爱。”
腰身从背后被人虚虚的环住,楼谪一下就丧失了生气的力气,心里直冒幸福的泡泡,但他还是要压着语气道,“他可爱还是我可爱。”
楼谪一个身高九尺的大男人,跟一个小哥儿比起来了,“你这么大的一个人,心眼怎么这么小,你跟人家哥儿比什么。”柳绵好笑地亲了一下楼谪光洁的后颈。
电流从那一下温热柔软的触碰由后颈蔓延至全身,楼谪抱起枕头被子眼眶红红地转过身,黑眸湿漉漉地看着柳绵,委屈又难过,“你果然更喜欢哥儿,我今晚上去隔壁睡,我们好好冷静冷静。”
柳绵怔愣住了,楼谪委屈地抱着被子出门了。
柳绵不可思议,楼谪真就走了?!
柳绵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破天荒逮到二人吵架的安禾兴致冲冲地听完了柳绵的讲述,表情一下子就很一言难尽了。
“你说,他为什么非要跟人家小哥儿比啊,我喜不喜欢他他能不知道吗,他还说让我们彼此冷静冷静,他在冷静什么啊,我还能跟人小哥儿有什么不成,他吃这个醋,怎么不见他吃我跟你的醋啊,他这是怎么了,是故意想找个由头跟我吵架吗,难道圣上给他赐婚了?”
柳绵瞳孔震了震。
眼瞅着柳绵越想越歪,安禾连忙打住,“我的小少爷,你有的时候这思维比姑爷还直,又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了,就算圣上真赐婚,照姑爷那性子,姑爷也不可能答应的。”
柳绵冷哼了一声,双手抱胸道,“谅他也不敢。”
安禾看柳绵这幅不自觉恃宠而骄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少爷以前可不会说这种话。”
柳绵恍然了一下,咬了咬唇,反思起来,“我最近是不是任性了很多啊。”
他在安禾面前都这样了,那在楼谪面前呢,柳绵沮丧地想着,“我不该开这种玩笑的。”
柳绵把桌子上的令牌推到安禾面前,“得麻烦你跑一趟了。”
“哎呀,少爷,不是我说,你的思维有时候比姑爷还直,你可别再姑爷面前说什么你该不该之类的话,姑爷把你放心尖上,那自然是宝贝得不行,他喜欢你,你自然是做什么都可以的。”安禾说道。
“那我也不能这样啊,我现在的行为不是在人心尖上乱踩,难怪夫君那么委屈,他刚刚眼眶都泛红,我太过分了。”柳绵呢喃着谴责自己,说着就要去找楼谪。
安禾连忙给人拉住了,“不是,少爷,你根本没搞明白,你先不急,我已经发现真正的症结所在了。”
柳绵不解地看向安禾,“我还没搞明白吗?”
安禾果然如此地点了点头,“姑爷最后一句话,你搞明白了吗?”
“你果然更喜欢哥儿。”楼谪委屈巴巴的话又在柳绵脑海里响起,柳绵懵懵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哥儿啊,我就喜欢夫君啊,再说了哥儿怎么能互相喜欢。”
“他为什么吃小哥儿的醋啊,我以为他闹着玩呢,结果他吃味吃得这么认真。”柳绵发现自己确实没搞懂,又连忙坐下听安大师讲解。
“那如果姑爷他不是汉子呢,他如果是个哥儿呢,你会喜欢他吗?”安禾看着柳绵突如其来的假设道。
柳绵愣住了,刚想说两个哥儿怎么能在一起,但如果楼谪是小哥儿的话,应该也是个很厉害很可爱的哥儿,他是什么性别好像并不影响他站在那便能吸引柳绵全部的心神。
那种感觉,是灵魂的契合,安禾见柳绵沉默了,才笑了一下,
“你看,其实姑爷就是这样,你刚开始不还说姑爷救你时以为你是女子吗?后来发现你是哥儿后态度就变得很爽朗,把你当兄弟相处,说明他本来其实更偏向喜欢女子多一些,但现在呢,你会说姑爷喜欢女子吗?现在往姑爷身上扑的女子可不少,你见过姑爷对哪个女子不一般了吗?”
柳绵摇了摇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安禾全是求知若渴的意味。
“说明姑爷也是被你这个人吸引了啊,他无论你是女子哥儿甚至汉子,他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不得不说,姑爷这么直率坦诚的性子,真的很难得。”虽然楼谪很厉害,但安禾觉得他的性格心性其实更难能可贵。
“所以啊,姑爷担心你会喜欢哥儿是很正常的事情,吃哥儿的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安禾缓缓道。
“可是我就喜欢他啊。”柳绵小声道,“我只是觉得人家小公子很可爱,就像我会觉得你很可爱一样啊,难不成他连你的醋也吃。”
安禾一言难尽地看着柳绵,“他难道不吃吗?少爷你有的时候真是…哎…这样说吧,就算你不喜欢别人,但别人有可能喜欢你啊,然后你傻傻不自知地跟人家亲昵,姑爷可不就会生气。”
“可我跟那个哥儿就才认识啊,那我总不能不交朋友了吧。”柳绵嘀咕道。
安禾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令牌堆,心里无奈不已,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柳绵刚刚什么状况都没搞清的时候让他去还令牌,不就是打算不交朋友了吗。
“姑爷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你去哄哄他就好了,跟他说你就喜欢他,别人谁也不喜欢,男人嘛,哄哄就好了,然后跟他保证出去玩注意方寸,心里只有他。”安禾鼓励道。
柳绵狐疑地看着安禾,“你怎么这么熟练?哄谁去了?你讲实话,你是不是跟常乐偷偷在一起了?我早看你们不对劲了。”
“我跟你说,谈情说爱可以,你别把自己的位置放太低,有的时候就是人家的错,你就别哄了,别委屈自己了,有什么事我和夫君给你撑腰呢。”柳绵关切地拍了拍安禾的手背。
安禾心里又感动又一言难尽的,表情都有些僵住了,总感觉自己刚讲了一大堆,柳绵没很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呢,“没有噢少爷,我跟常乐哥就是普通朋友,好兄弟,你别乱点鸳鸯谱。”
柳绵露出一个我懂的眼神,“我跟你姑爷以前也是好兄弟呢。”
安禾知道柳绵这思维是掰不明白了,也不强求,把柳绵拉起来推了出去,“真没那回事,小祖宗,你快去哄姑爷去吧,记得我说的,强调你就喜欢姑爷,只爱他一个人,男人就爱听这种话,肯定哄得好,快去吧。”
柳绵站在次卧门前,还想跟安禾聊两句压压底呢,安禾已经溜之大吉了。
柳绵无奈地轻轻敲了两下门,约等于微不可闻。
耳聪目明的楼谪当然听见了,但不想说话,默默地裹紧了被子往里面睡了一点,给柳绵空出了一个偷偷溜进被窝的位置。
结果外面窸窸窣窣了一下就没声了?!
楼谪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柳绵真就这么走了!?
楼谪委屈地咬住被子,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冷漠无情的人,真就这么走了?!
但他来敲门了,会不会是晚上被他的冷脸吓到了,要不然他就顺着这个台阶下去吧,楼谪委屈地又咬了一会儿被子,确定没人来后,头顶乌云地起身拿起枕头。
然后又迅速背对着门口躺好了!
品质良好的木质门打开没有刺耳的吱呀声,只有微微摩擦的声音。
装睡的楼谪感觉到被子被掀起一角,很快就有人钻了进来,柳绵还是瘦,冬日的棉被压在身上不见一点起伏,但楼谪心里美美的,他就知道,夫郎没他肯定睡不着,夫郎还是爱他的。
但很快感觉到柳绵身上传来的寒意,楼谪冷厉的眉心间不自觉压出一道浅痕,不太满意次卧的床怎么这么大,他根本都碰不到柳绵。
柳绵正在心里默默喟叹楼谪火炉一般的体质呢,没睡的这边都这么暖和,柳绵准备等身上暖和些在凑过去哄人,结果就被熟睡的人熟稔地捞进了怀里。
柳绵手脚冰凉得紧,一入怀楼谪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柳绵穿了一个什么里衣啊,摸着跟纱似的,穿这么薄,难怪凉冰冰的。
楼谪闭着眼睛把柳绵的两只手塞进胸口处,也不嫌人凉,又把小冰块抱紧了些。
柳绵盯着楼谪紧闭双眼的俊美脸庞,手下是炙热滚烫的胸膛,柳绵小心翼翼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楼谪却把他按在怀里按得紧紧的。
“凉,放在心口会受寒的。”柳绵小声道。
楼谪没说话,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了一会儿。
柳绵身上很快就在某个人工发热机的帮助下暖和了起来,食指微微动了动,柳绵的心也动了动,柳绵轻点楼谪的胸口,小声说道,“夫君,我不喜欢哥儿,就喜欢你,如果你是哥儿的话,我就喜欢你,其他什么哥儿女子汉子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你,只爱你。”
“我心里只有你也只要你,你别慌张。”
柳绵小心地亲了一下楼谪的眼睫,楼谪眼睫敏感地颤了颤,但没睁眼。
柳绵抽出手,这会儿手暖和了,轻松就抽了出来。
柳绵拉着楼谪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薄薄的皮肉下心脏搏动的声音传来,
心如鹿撞。
楼谪睁开眼睛,还装着呢,“你怎么来了。”
柳绵眉眼弯弯地凑近身亲了楼谪唇角一下,“换了身新衣服,来让夫君瞧瞧。”
言罢,柳绵将被子掀开,探身点灯,露出楼谪觉得手感奇怪的里衣,一件粉色的轻纱薄纱就这么直接穿在了白皙纤瘦的身上,因为探身的缘故,腰身伸展,漂亮的蝴蝶骨绷紧,跃然其上。
薄薄的纱质什么都遮挡不住,在昏黄的灯光下,反添几分朦胧美好。
冷风从掀起的被口窜了进来,但楼谪却感受不到一丝冷意,莫名的燥意席卷全身,柳绵点燃了灯便又钻进楼谪怀里,对着呆住的人眨了眨眼睛,“新衣服怎么样。”
“……”
“没看清楚。”喉结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楼谪低声说。
柳绵又乖乖地掀起了被子,无师自通地小声道,“只给你看。”
至于后来怎么了,反正新点燃的烛火摇摇晃晃地燃了大半,白里透红的脚背绷紧,柳绵筋疲力尽,抓着不停耸动的肩膀,声音绵哑无力,吐出猩红的软舌勾了一下伏在嘴边通红的耳垂,软软地说了句话。
“这样子也只给你看,夫君。”
楼谪呼吸一窒,柳绵实在是太会哄人了,就是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反正最后蜡烛都燃尽了,床也没停止晃动。
次日一早,柳绵躺在床上生无可恋,他感觉他就是一具尸体,看着精力充沛的楼谪穿上深青色的官服,带上漂亮的乌纱帽,柳绵都没精力夸奖了。
累,感觉从头到尾,指甲缝里都传来深深的疲惫感。
“好看。”柳绵勉强撑起眼皮看了一眼,松了口气,终于能休息了,没等人离开,便沉沉地睡了过去,楼谪喜爱地在柳绵的眉眼间亲了亲,又忍不住亲到柳绵红肿的唇瓣上研磨了一会儿。
柳绵被亲醒了,偏头躲开了楼谪,楼谪又在柳绵脖间流连,夫郎香喷喷的,真是一点都不想去上朝。
“对了,那些令牌怎么办。”柳绵闭着眼睛半梦半醒地提了一句。
“不必管他们,有目的的人后来还会出现的,这段时间别甩掉影卫他们,保护好自己就行,你快睡吧,我去上朝了。”楼谪最后亲了下柳绵的嘴唇,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叮嘱安禾等会儿别让人打扰柳绵,“你和爹亲先去采买东西吧,不必喊绵绵,我去上朝了,晚点我再喊他一起出去逛逛。”
安禾看着楼谪领口处遮不住的痕迹,了然地点了点头,默然了一会儿才开口提醒道,“姑爷把领子往上系点吧。”
楼谪也不尴尬害臊,还喜滋滋地咧嘴笑了笑,“绵绵太喜欢我了,不好意思哈。”
安禾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第一天上朝,楼谪还有点忐忑,毕竟他在现代就是个学生,班都还没上过呢,突然就要进金銮殿了,也是很突然。
不过还好,楼谪的马车刚到,就在宫门口看到了一个熟人。
林永安满面春风,喜滋滋地从一众死气沉沉的大臣中脱颖而出,连忙招呼道,“贤弟!”
第142章
看到熟人, 陌生环境里不自觉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了下来,楼谪也面露笑意,对着林永安招了招手, “林兄,好久不见, 哦不对, 是林大人, 昨日刚进京, 本想今日去拜访你的,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竟这么快就以同僚的身份相见了,失敬失敬。”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贤弟与我的这般可是见外了, 圣上赐你新宅,老兄我可是要厚着脸皮去瞧瞧了, 贤弟带解千忧来了吗,在这京中喝多了陈酿偶尔还馋那小甜酒呢。”林永安熟稔地拍了拍楼谪的肩膀。
楼谪也笑开了, 分别几月, 林永安倒还是这幅老大哥的模样, 多少给初来京城的楼谪带来了些许慰藉,“下朝便去,保证给林兄管够!”
“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带了, 你家夫郎爱喝的东西, 怕是比琼浆玉露都宝贵,怎么会没带, 说起来你与小柳成婚也有段时日了,可有好事将近?”林永安挤眉弄眼道。
楼谪没反应过来林永安在说什么, 但也没让话落在地上,想到出门时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人就让人心头止不住发热,幸福感从心里溢到周边,“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在发生好事。”
林永安搓了搓胳膊,没想到他都这么一大把年龄了,还能被人腻歪到,看着楼谪幸福的样子,林永安也祝福地笑了笑,
“这样也好,你们小两口幸福,把日子过得快快乐乐的就行,但生孩子的事还得抓紧点吧,早生早恢复,现在年轻,小柳也能少遭点罪,而且你们成婚这么久了,也差不多该要个孩子了。”
楼谪这才反应过来林永安在说什么好事呢,果然对这个世界男人能生崽的常识还是不太习惯,楼谪摇了摇头,“没准备要。”
林永安大骇,“是怎么了?小柳不愿意?”
“没,是我的问题。”楼谪语气平常道。
此时也走到了金銮殿,二人噤声,但林永安看楼谪的表情一下就变得很难以言喻了。
眼神里透着不解,震惊,又有点同情,见赵为还没来,林永安又忍不住回头跟楼谪说话,“没找大夫看看?”
楼谪面不改色,“天生的,没办法。”
林永安复杂的眼神一下全转为了同情的情绪。
穿着金黄龙袍,带着冕冠的赵为踏入金銮殿中,在众人高喊“吾皇万岁万岁”的声音中,面不改色地走过长阶,转身,坐上了椅身雕刻着金龙的至高位置。
此刻,权利滔天的封建帝王形象具象化,楼谪随着大众行礼时再次为这身临其境的感觉震撼,这绝对比看电视上最资深的演员戏骨演绎帝王来得冲击力还大。
“众爱卿平身。”随着赵为这句令下,众人才站直了身子。
早朝正式开始,不像想象中走个形式,这个早朝开得忙碌又冗长。
各个官员依次汇报了自己手下管理的事宜,又开始上奏一些需要解决的问题,罢了,赵为还会把各个省城县郡上的一些问题折子拿出来聊聊,问问大家有什么看法。
一夜没睡的楼谪处在这样极佳催眠的环境下眼皮不出所料地开始打架。
好困,他已经在考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赵为把早朝改成晚朝了,真让他天天这么早起他可遭不住啊,他最喜欢早上抱着夫郎在一起贴着暖暖和和地睡回笼觉了。
“奉议郎,你以为如何?”
本来有些嘈杂的朝堂骤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着痕迹地落在后排的高大身影上。
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子,一上来就赐了七品官衔,多少有些引人瞩目了,而且楼谪此人还并非莫名其妙得了官职,仔细一了解,还确实做了实事。
但这样的一个农户,给个县官当当在田地里好生种田便是,或者因为那个大机关铁块的发明那也应该分在机关处啊,怎么封了个奉议郎,一个乡野村夫还能对朝政有什么见解不成?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初来乍到,楼谪也不想得罪人,出列恭敬地行礼回话,端水道,“臣以为各位大人所言极是。”
大家收回目光,不约而同地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赵为向来不喜世家盘亘,几次三番想提拔新人,回回不得意,这次也是真的逼急了,小地方无权无势的农户都找来了。
也是真上年岁了,丞相挺直了腰身,刚准备迈步再启奏一下立储的事呢。
后方有条不紊的声音接着传来,少年清朗的音色不缺力量,一字一句谦逊却也不卑不亢,
“但关于北方疫病之事,臣以为光靠开国库救济灾民并不足以解决,陛下仁心,入冬以来拨了不少款项以应对北方疫情,然北方疫情却没有缓解分毫,天寒病重,劳动力骤减,边境的战士们日子也很不好过,北边异族已经蠢蠢欲动,几次冒犯我朝北境,北方疫情已刻不容缓。”
“那你有什么好想法?”
赵为坐正了些,他虽然有明君之心,但朝上这些迂腐老朽却只顾眼前利益,赵为是皇帝,亦有所顾虑,他手中一直缺一把开刃的剑,在朝二十载,他陆陆续续寻了不少青年才俊,但最终都无一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进了旧臣的阵营。
赵为气急,刚开始还会斩几个人以示威慑,但这也是无用功,赵为在心里是明白的,连他贵为九五之尊偶尔都会受制于臣子,更何况那些新秀呢,赵为看中人家无背景草根出身,但步入这朝堂,又有几个人能坚持不钻营呢。
赵为消停了很久,一直到楼谪的出现,他本来是在朝堂之上心累不堪,刚好林永安说安陵可能还有逆贼残党,安陵的风光也不错,赵为便想去散散心。
在县府看到楼谪的考卷时,简直是惊为天人,赵为后来见了楼谪本人更是觉得不错,他都想好如果来年殿试楼谪够争气他要点他为状元了,结果接近年底时,楼谪又给了他一个惊喜。
脱壳机看似只是一个笨重的大铁块机器,但运到京城,赵为亲自观摩后,就知道这东西大有文章,先不说那个奇怪原理的动力机,光是脱壳机本身,就是时代工具的进步,普及后能造福多少百姓,解放双手简直不敢想象。
而且脱壳机一个产物的出现,且不说楼谪还能不能研发,光交给铁匠们研究,陆陆续续就会出现更多便于民生的工具,因此赵为迫不及待地召了楼谪进京。
楼谪的本事,比他想象的大多了,而且楼谪这个人很不一样,虽然出生不好,但眼神清澈并不怯懦,比赵为见过的许多人心性都要稳当,他那些儿子们都比不上,又是个心有抱负的能人,赵为看楼谪真是怎么看都喜欢。
“臣以为应派遣京中人手去支援北方,派太医去治疗疾病,安排将士护送物资,再派一位钦差大人去监察北方疫情之事。”楼谪冷静地说着。
本来听楼谪继续出声,以为有什么本领呢,结果说了一堆废话。
丞相吴成竹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楼议郎有什么好见解呢,原来不过借花献佛啊。”
户部尚书也立刻接话道,“楼议郎可能初来京城,对朝中事务不太了解,你所说的法子均已在本次北方疫病中实施。”
“这都已经入朝为官了,也不做些功课,以为多有本事呢,这就指点上了。”又有人小声嘀咕着。
“打肿脸充胖子呗。”
“不懂装懂。”
高位之上的赵为听不见,但这些冷嘲热讽却都以不大不小的声音传近楼谪的耳里。
楼谪不着痕迹地轻蹙眉梢,怎么回事,感觉这朝中大臣对自己恶意满满啊。
楼谪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陛下圣明,这些法子自然是都想到了,但由京往北之路遥远,这路上又经不少关卡,保不准就有哪一环节出了差错,耽误了北方疫病的解决,说不好还不止一个环节呢。”
“大胆!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遣北钦差办事不力?!哪来的毛头小子,你可知道本次去北方的大人是哪位!圣上便是为了防止你所说的情况发生,派遣了朝中最清廉的监察大夫去的。”有一个前排的官员出声。
楼谪奇怪地看了那出头的官员一眼,不是,古人都这般沉不住气吗?
“下官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说了一下可能而已,既然是诚心想解决北方疫病问题,那自然该上下一心,共同应对,疫病一直在蔓延是事实,而大人所言的清廉确实看不见摸不着的事,一个人有能与否,应该看其行而非听人言。”
楼谪保持着作揖的姿势,说的话却隐露锋芒,急得林永安都想扒拉他了,他一个七品官,怎么还跟几个三品往上的官员针尖对麦芒起来了。
“好一个看其行而非听人言,楼议郎,你说此事如何解决。”赵为笑着问道。
“臣斗胆建议严查,此前多次拨款是否落在实处,物资是否到位,当地官员们是否全力支持救疫人物的开展都得一一核实,必以严惩,北方在疫病中死去的百姓难以安息啊。”楼谪恳切道。
“楼议郎真是年岁轻,一一排查,你这话说着容易,做起来何其困难,光是今年灾害,国库开了几次,如今若因为你一人臆断行事,又得耗费多少精力耗费多少人力,楼议郎可曾想过?思量事情如此顾虑不周,还是少说话多做事吧。”
那人刚被楼谪刺了一下,立刻见缝插针地回击道。
赵为的笑容淡了淡,这话显然不仅仅是对楼谪一人在说。
“事情难做便不做了吗?如果尚书大人所谓的顾虑周全是这般逃避的鼠辈行为,那恕下官无法苟同,事情越难做,说明其中的问题越大,想要朝政清,藏污纳垢之事必须解决,从自身做起,清查百官资产,自然便是越查也有了,后续款项也就不必担心了。”
楼谪的话如同平静湖面砸进了一块地雷。
朝堂哗然炸开了锅。
一堆人反驳楼谪,都被楼谪笑眯眯地顶了回去,“怎么大人这么紧张?有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荒唐,荒唐啊皇上,奉议郎这小儿在朝堂上对百官如此不敬,完全没把朝堂的纪律放在眼里啊?!”户部尚书忙喊皇上,谁都知道户部的差事最肥美,若真彻查他铁定第一个遭殃。
赵为笑了笑,“爱卿这是什么话,早朝不就是给百官畅所欲言,为国出力的地方吗,朕倒觉得楼议郎的主意不错,择日不如撞日……”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北方疫病,凡事还得有个轻重缓急。”沉默良久的吴丞相突然出声。
被打断赵为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说,“丞相说的是,还是先查派遣去北方支援的那批人吧,沿路的官吏也要查查,朕倒是要看看朕拨的款项到哪去了?!”
这次早朝开了许久,下朝后,楼谪准备打道回府,又被一个人拦住,“奉议郎!”
几个年轻俊郎的男子一起走来,林永安在旁边飞快地小声介绍着那几位是谁。
楼谪恭敬地躬身行礼,“几位皇子好。”
“实在是巧啊,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首先开口的是已经封王的二皇子赵成敖。
楼谪对这几个人并没什么印象,但光猜测也猜到是昨日在东来顺酒楼看见他了,赵成敖接下来的话坐实了他的猜想。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新上任的奉议郎,我们昨日还在东来顺酒楼跟令夫郎相谈甚欢,本王还邀请他有空带家人来马场玩呢。”
第143章
楼谪受宠若惊, “下官初来乍到,没想到昨日竟有缘与二皇子殿下相逢,失敬失敬。”
“奉议郎不必拘束, 这缘分一事便是这般奇妙,刚好本王对你们安陵的风光很是好奇, 不若去本王府上闲谈几句, 刚好尝尝本王才向父皇讨的佳酿。”赵成敖热情地邀请道。
“倒是有趣, 昨日四弟跟人讲安陵风光时, 倒没见你好奇, 现在装什么腔。”旁边的三皇子赵宁皓嗤笑了一声, 然后又对楼谪道,
“本宫今日听楼议郎在朝堂之上的见解, 应当不是什么爱附庸风雅的庸俗之辈, 本宫欣赏你这样的务实之人,倒不如来我宫中探讨一下北方疫病情况, 本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好让奉议郎不再面临今日说错话的场面。”赵宁皓体贴地邀请道。
他说错话了吗?楼谪礼貌微笑, 刚准备开口, 又被后面一位皇子打断了, “三哥,你这说的就不对了,刚刚楼议郎说的建议, 本宫觉得都有道理啊, 哪里错了?”
赵安平笑眯眯道,冲着楼谪友善地点了点头, “真是巧啊,昨日在酒楼的那位是楼议郎的夫郎?谈吐文采很是出众, 本宫还从未见过这般特别的哥儿,与他畅聊了两句,原是楼议郎院中的人,难怪这么优秀,楼议郎不仅政事上见解非凡,宅院也治理有方。”
一看就是做过功课的,知道楼谪和夫郎感情正浓,借着夸奖柳绵的由头拉近关系。
楼谪稀奇地看了眼前人一眼,要不说这赵安平是程逍年的前世呢,虽然现在人还年轻稚嫩,但话语间根深蒂固的思想还是一模一样,都认为哥儿女子是夫婿的附属品,哪怕再优秀也不过是仰仗夫婿。
想到原著里程逍年竟然和前世的自己在一起了,楼谪就忍不住更奇怪地瞧了赵安平两眼。
赵安平还洋洋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以为自己说到楼谪心坎上了。
他们都老大不小了,赵为迟迟不立储他们也着急,再加上顶头的老大成日乐呵呵的,也不像对皇位有兴趣,各位皇子各怀鬼胎,虽然朝中世家力量依然很大,偏赵为也是个有能力的,并非什么傀儡皇帝。
虽然处处受制,但赵为依旧是一国之主,虽然话语权分散,但在位多年,手中实权并不少,几位世家老人纵使厉害,也不敢挟天子以令诸侯。
再着急换届,也不只能拉着个老脸,天天给赵为递折子,他们这些皇子更不敢在这时候明面上跟那些老臣来往密切,惹赵为厌烦,而楼谪的出现就是一个突破口。
又有能力又无背景,这样的人不仅皇上喜欢,皇子也喜欢啊,赵为对楼谪的青睐更是未加掩饰,提拔之意众人皆知,这样的人,能拉拢到自己这边,不是稳稳地加重筹码。
“四皇子殿下误会了,下官家宅中事都是郎君坐镇全权负责,倒是下官有幸遇见他了,郎君要是知道几位殿下这般夸赞与他,他定是要高兴的睡不着觉了,下官这就回府告知与他,三位殿下告辞,下次再聊。”
楼谪客气了几句,就匆匆作揖,拉着一旁还笑呵呵的林永安快步溜了。
林永安也匆忙跟几位皇子道了别,回去的路上不解道,“几位殿下那么热情,你怎么不跟他们多聊两句。”
楼谪理了理衣摆,正了下乌纱帽,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今日朝堂上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老臣揽权,臣子们一边倒地偏向丞相,这种时候,陛下想要的自然是纯臣,不过丞相大人此人城府深,家大业大,跟着他混肯定是好处多多,林兄是自己人,我也跟你敞开天窗说亮话,站队与否你自行考量,我目前是没有搅和进去的打算,我得回去吃饭了,林兄明日再见。”
言罢,也不听林永安的回话,楼谪已经麻溜地坐上了马车,挥上了手。
林永安看着楼谪乘上回家的马车满面笑容,意气风发的样子,只能无奈地笑骂了一句,“这小子,鬼头鬼脑的。”
索性早朝开得久,此时柳绵已经起身了,安禾看着自家少爷脖子上遍布的红印,实在有伤风化,安禾边摇头边给柳绵围上了围脖。虽然对楼谪的不知节制有诸多不满,但柳绵身体还是诚实地跟安禾一起到府门外晒太阳了。
楼谪又开心又忧心地跳下马车,快步走向柳绵,不顾众人目光,十分顺手地把柳绵抱了起来,边往里走边关心道,“怎么出来了,休息好了吗,身体还好吗?”
早上新进的一批下人目瞪口呆,安禾面无表情地跟众人摆了摆手,“无事无事,习惯就好。”
不管多少次,这种情景柳绵都还是会红脸,不满地锤了锤楼谪,“没事,快把我放下来。”
“就不放,夫郎,我要不辞官还乡吧。”
“怎么了?在朝堂上不开心吗?有人为难你?”柳绵紧张地看着楼谪。
“这倒没有,就是想你得紧。”楼谪顺势在柳绵脸上亲了一下。
得,又来了,情话跟不要钱似的,跟在一旁听得耳朵都长茧的安禾,无奈地看着自家少爷又被哄红的耳朵。
“这种话可不要胡说,被人听到了可不好。”柳绵红着脸头埋在楼谪怀里小声说道。
几人一起用了膳,沈思月也关切地询问了楼谪第一日上朝感觉如何。
楼谪瘪了瘪嘴,实话实说道,“无聊。”
把桌上其他几个人的面色都说白了,柳绵也忙捂楼谪的嘴,“夫君,你现在可是官身,伴君如伴虎的,小心祸从口出。”
楼谪没再说话,但楼谪却感觉更不自在了,他不喜欢这种事事受制于人,小心翼翼的日子。
夜晚楼谪抱着柳绵低头在柳绵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想到明天又要上朝,有些怅然地说着,“绵绵,我不喜欢这样。”
柳绵从饭桌说完那句话后,就感觉到楼谪情绪不对劲了,虽然还是照常给他剔鱼剥虾,但明显情绪怅然了很多。
柳绵其实是有些不理解的,能入朝为官,已经是这个朝代莫大的荣耀了,但他还是温柔地摸了摸楼谪轮廓清晰俊朗的侧脸,“实在不行,我们就回安陵吧,其实就回去做我们的小生意也挺好的。”
楼谪也没应声,这里不是现代,在古代当一个无权无势的商人是没有任何保障的,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官员,那便只有人头落地的下场。
楼谪半晌才开口道,“绵绵,你相信世界有一天会变得平等吗?”
“平等?”柳绵蹙眉,“可人生下来就是不平等的啊,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普通百姓确实是在出生时就定了三六九等,连尊贵如皇子也都在出生时定了嫡庶尊卑。”
楼谪一下被柳绵这么朴素无华的实话噎住,好笑地扯了扯柳绵的脸蛋,“就是那种相对的平等,比如说,大家见到圣上是不用下跪的,家族是不可以动用私刑的,权利也是不能滥用的。”
柳绵支起身子,探手摸了摸楼谪的额头,精致漂亮的眉心绞在一起,“怎么回事,上个早朝给我们楼大人上癔症了,可不行,我得去宫里向圣上要回我聪明清醒的夫君。”
楼谪好笑地抓住柳绵的手放在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又给他塞进暖和的被子里,将人捂得严严实实的,“好了,不说了,睡觉吧。”
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睛亮亮地看着楼谪,少年声腔带着独特的软意,话语里透着满溢而出的爱意和欣赏,
“不过夫君,你真的好特别,我以为你进京,看到这么奢靡繁华的京城,看到这么至高无上的权利,会对权利更心生向往呢,没想到你却在想世界能变得平等,夫君,我以为我已经知道你有多厉害了,现在才发现,还是低估你了,你的志向和抱负远比我想象得远大得多。”
平心而论,柳绵在京城城关处透过车帘看见众人跪拜的场景,都忍不住被摄了心神,为这滔天的权利感到恍然。
“平等听起来真的很不切实际,但如果是你的话,我觉得你真的有能力改变,你实在是太厉害了,厉害得神奇。”
楼谪笑着捂住了柳绵那双仿佛星河流转其中的漂亮眼睛,“睡觉吧,你这么夸我,没癔症都得被你夸出癔症来。”
柳绵乖乖地合上了眼睛,楼谪挪开手,看着柳绵浓密纤长的睫毛出了神,其实厉害的不是他,而是那个时代,新时代造就新思想,他如今所思所想,换一个人来也是如此。
次日,再上朝时,楼谪一改昨日低调小透明的风格,主动进谏,提的新法一个比一个惊人,一个比一个不可思议。
惊得前排的官员皆回身看他,活像他得了什么癔症,林永安更是止不住地扒拉他。
偏赵为听得很入迷,下了朝又将人召去御书房。
几位大臣恐赵为听了楼谪的意见,硬是在玄武门等到天黑,等到楼谪出宫,楼谪出来也不惊讶,笑眯眯地跟各位大臣打太极,坐在马车里的吴成竹拉开帘子,也笑道,
“既然没什么事,楼议郎不如去本官家中坐坐,本官也对你的新法很感兴趣呢。”
楼谪还没拒绝,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已经上前,嘴上说着请,手里的劲头可不小。
楼谪脸一沉,直接抓住按在自己肩头上的粗糙大掌,面不改色地一拧,周围气氛凝重,吴成竹露脸后大家都大气不敢出一声,于是众人都听见了清晰的骨裂声,与那个大汉扭曲的表情同时变化的,还有吴成竹的笑脸。
“楼议郎?这是不给本官面子呢?”吴成竹眼中没了笑意。
楼谪松掉拧人的手还是笑着,“宰相大人家的下人太没礼貌,吓到下官了,知道的是请下官做客,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杀人灭口呢,下官可没有哪里得罪宰相大人吧。”
治这种城府深的人,就得越直接越爽,这种人就爱搞弯弯绕绕,你直接点明人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至于吴成竹心里怎么想,那可跟楼谪没关系了,反正他给皇上干活,又不给这老阴比干活,没道理看这老阴比脸色。
“宰相大人要对下官的拙见有想法,明日早朝咱们再论,至于喝茶就不必了,晚上会睡不着觉的,天色已晚,诸位大人也都快回府睡觉吧,真多谢诸位大人关心,在寒风里等下官这么久,下官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说着,楼谪一溜烟地跑了,看也不看众人错愕难看的表情。
柳绵今日去找店铺,准备在京城开店了,京城的门面不是贵的离谱,就是不租外乡人。
虽然柳绵有钱能拿下那些贵门店,但柳绵总觉得被坑了,满心疑惑地又找了几家门店,刚巧不巧地看见了赵安平,他问他为什么如此愁眉苦脸,柳绵一下就笑了。
赵安平明显愣了一下。
几位皇子的事,和朝中形式的事情楼谪早就跟他说清楚了,柳绵自然不会觉得世界上有这么巧的巧合,明摆着故意制造施展人情的机会呢,柳绵好脾气地给赵安平作了个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绵本就满肚子火气,又撞上街上有流氓调戏小哥儿,上去两拳就把人打得鼻青脸肿。
安禾扶起受惊的小哥儿,然后又连忙去拉柳绵,“哎哎哎,可以了少爷,再打多了夜里手疼。”
柳绵怒气冲冲地踢了地上人一脚,凶道,“滚!”
第144章
那地上调戏人的流氓一下就被打蒙了, 还欲爬起来还手,现身的影八将剑抽出鞘了一些,流氓立刻屁滚尿流地走了。
“柳绵!是你!真是谢谢你了。”小哥儿起身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惊喜又落寞地感谢道。
柳绵回身,定睛一看, 这不是那日给他令牌要与他结交的腼腆哥儿吗, 他们那日交换过姓名, 柳绵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 “万俟公子幸会, 怎么一个人出门, 府上怎么没安排人跟着?”
“我们送你回去吧。”没等万俟宥回答,柳绵先递给万俟宥一张手帕继续道。
万俟宥接过手帕, 擦了擦眼睛, 有些勉强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没有,本来我还说过几日稳定下来去找你玩呢, 谁知这又遇上了, 我们还挺有缘分的。”柳绵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万俟宥白皙的脸颊染上几分红晕, 伤心的劲儿散了,又变成那日腼腆害羞的模样,“真的谢谢你, 今日还好遇到你了。”
万俟宥顿了顿, 又偷偷地看了柳绵两眼,忍不住夸道, “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好看,竟然还会武功, 好厉害。”
“这不算什么,都是我夫君教的,我夫君更厉害噢,还有他,安禾,他的武功也很厉害,你要是想学,可以来我们府上学的,我们都是哥儿,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万俟公子不必见外。”柳绵顺手帮万俟宥拍了拍沾灰衣袍。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万俟宥小声阻止着柳绵,听见柳绵说他夫君时表情一下就错愕住了,“你已经成婚了?”
那日楼谪来接柳绵时,万俟宥已经走了,因此并未看见。
柳绵点了点头,“对啊,成婚大半年了。”
问了一下万俟宥府邸位置,几人坐上了马车,万俟宥看着柳绵开朗明媚的样子,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好奇,“你看着很年岁很小哎,没想到这么早就成婚了,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啊。”
“不是哪家的公子,就是我的夫君,叫楼谪,我们一家才进京你可能没听说过,不过他人很好的。”柳绵眼睛弯了弯回复道,“你呢,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跟家里闹矛盾了?”
万俟宥情绪一下又低落了下来,“算是吧。”
柳绵盯着万俟宥沉思了一下,也没问他什么原因,只是叫停了马车,“那你现在肯定不想回府吧,我们一起去逛逛吧,刚好我们初来京城,就有劳万俟公子介绍了。”
万俟宥看着柳绵如月牙般弯起的眼睛,心里一暖,但很快便红了脸颊,不自在地绞了绞衣袖,“我我我平时也不怎么出门,对玩乐这块不太了解,抱歉啊。”
柳绵愣了一下,很快又接上了话,“没事,我看你身上这件衣服也很好看,在哪买的啊,我也想去买几件符合京城风格的衣服。”
万俟宥看了看身上的华服,又看了眼柳绵身上毫不逊色甚至更具特点的衣袍,哪能不知道柳绵的好意,索性万俟宥确实不太想回家,于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的衣服都是别人给他送来的,但他知道几个店铺,可以带柳绵去逛逛。
京城确实是奢靡豪华,万俟宥带他来的成衣铺足有四层高,一层是个有搭台唱曲的茶亭,出入的人都身着价值不菲的绸缎,最近风靡京城的琉璃冠也是一人头顶一个。
而且各个样式不一,一看就是定制的,琉璃在京城的供应并不算多,限量稀奇定价也高,可不像柳绵家一屋子楼谪闲暇给他制的随便带,人家都是那都是真金白银买的。
柳绵今日也去看了京城的琉璃店,那价格十分美丽,定制款式的价钱,柳绵都得斟酌一二呢。
这可不是一般的成衣阁,柳绵一眼就看出不对来了。
这小公子什么身份啊,别又是什么皇亲国戚吧,柳绵可不想蹚浑水,柳绵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旁安静的万俟宥,但他姓万俟啊,应该不会吧…算了算了,以防万一,柳绵刚想说他突然想起点事情要回家呢。
从衣阁出来的贵妇人对万俟宥轻轻点头示意,颇有几分尊敬之意。
柳绵更觉不对,“万俟公子,我…”
“阿宥!”
一声低沉的呵斥声压过了柳绵温柔的声线。
柳绵懵懵地回过头,一个穿着华服的高大男人快步而来,衣摆被风带得哗哗作响。
万俟宥浑身一颤,抬眸,眼尾带着几分红色地看向柳绵,“不好意思,我家里人来了,今天可能不能带你逛街了,下次,下次你来城南的万俟府找我,我再……”
万俟宥话还没说完,手腕就先被来人抓住,“不是说了,没有我允许不许出府吗?你这是在挑战我的耐心,万俟宥。”
来人身形很高大,像是一大块阴影覆盖在万俟宥身上,柳绵蹙了蹙眉,他很看不惯这种行为,但他没搞清状况也不好随便出声,而且这个男人的身份一看就不简单,柳绵也不想惹事。
“没事,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我下次再找你玩。”柳绵语气平淡地道别。
那个高大男人不悦地看了柳绵一眼,又转头看向万俟宥,不耐道,“他又是谁?”
“是我新结交的朋友……”万俟宥小声道。
“那个大哥…你把阿宥拽疼了…”柳绵提醒道。
再不说话,他感觉万俟宥那纤细手腕得被掰断了。
“关你屁事。”那男人冷声道,但还是稍稍松了些气力,强硬地揽着万俟宥走了。
“朋友?万俟宥,你还以为你是谁呢,人怎么可能来找你做朋友,怎么了,我给你介绍的那些玩伴你不喜欢?瞧不起人家是侍从?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身份,人家能愿意跟你玩都不错了。”
万俟宥脸白了又白,小声道,“我知道了。”
“万俟宥,你下次再给我乱跑,我就把你脚筋挑了,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柳绵看着男人把万俟宥抱上了马车,能隐隐约约听到那男人的呵斥声,面色很是复杂。
安禾的武功更高强,那段话可谓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怎么办,少爷,感觉那男的不太正常啊…”
柳绵摇了摇头,“我们先进去逛逛吧,回去打听清楚了再说,过几日可以去他们府上看看。”
进去后,柳绵找了个小厮边挑衣服边笑道,“你们衣阁建的好气派啊,老板一定不简单吧。”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装起来吧。”
小厮眉开眼笑,立刻就回答了柳绵想要的信息,“公子是外乡人吧,我们衣阁是赫连大将军的资产,赫连大将军战功赫赫,年少有为,衣阁自然也气派了啊。”
“是刚刚门口那位公子吗?”柳绵不确定地问了一下。
小厮点了点头。
柳绵瞳孔微缩,他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自然也听过镇国将军赫连潇的名字,但完全没想到那般厉害的人物,现实里却是这样的一个人。
就从刚刚简单的照面,柳绵就能看出来赫连潇暴戾的性子,“那刚刚将军拉扯的那人呢?我看很多人都识得他啊。”
“那个啊,是万俟少爷,也算是我们的前东家了。”小厮说着语气有些惋惜,“剩下的小的也不好多说了,这是公子的衣裳,请慢走。”
安禾接过东西,一行人打道回府。
楼谪此时已经归家,见柳绵回来第一时间将人从马车上接了下来,“今日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怎么样,有看到喜欢的铺子吗?”
柳绵怅然地摇了摇头,楼谪毫不避讳地亲了柳绵额头一下,“没事的,明日再看就是了,我们先吃饭,今日林兄也来了,他要尝尝解千忧,刚好他来京的时间长一些,也可以问问他哪个地段的铺子好一些。”
柳绵提起了些精神,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永安回来的一路劝了楼谪半晌,让他低调些,看他把那群老臣的脸气成猪肝色了都,楼谪就装傻,“我什么也没做啊,朝堂不就是大家发表意见的地方吗?”
然后林永安一问他在御书房跟皇上说了啥,楼谪又笑而不语了。
进了正堂,柳绵立刻热情地跟林永安打了招呼,“林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感觉气色更好了啊!”
“小柳才是,越来越漂亮了啊。”林永安笑道。
“林兄,来京城多日,肯定比我夫君了解些情况,还得林兄多多照顾啊,这杯解千忧我敬你。”柳绵道。
林永安简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楼谪今日的表现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谁也拉不住,楼谪不让林永安跟柳绵说这些,林永安也只能举起酒杯笑眯眯地应下,“互相照顾互相照顾,你和小楼都是我的好弟弟,你们来了京城我才是真踏实了。”
林永安说的是心里话,当时听说皇上召楼谪进京,林永安是真高兴啊,他在京中孤立无援的,可是想念楼谪得紧,结果楼谪来了就开始放炸弹,林永安也是忐忑不安啊,才连忙赶着今日来喝酒了。
若是楼谪一意孤行,不给那些老臣面子,林永安往后也不好跟楼谪来往太密切了,毕竟楼谪不怕吴成竹他还怕呢。
也就是楼谪心里素质好又武艺高强的,今日玄武门那出要是发生在他身上,他早就被那两大汉不知道押送去哪了。
林永安又怒喝一杯心酸酒。
几轮推盏过后,柳绵讲起了今日遇见万俟宥的事情,林永安对这对人还确实略有耳闻。
“万俟宥爹以前是礼部尚书,你说的那个衣阁应该也是万俟家的,不过后来万俟老爷犯事,被抄了家,彼时赫连将军攻破邻国,战事大捷,又加大了我朝国土面积,圣上就将尚书府所抄得的部分资产赏赐给了他。”
“至于万俟宥,他是个哥儿,逃过了死罪,但活罪难免,可他命好,被赫连将军看上了,大概就是这样。”
柳绵蹙眉想到下午赫连潇对万俟宥的态度,这还算命好?
“至于万俟少爷成日在闹腾什么,我也看不懂,大家都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想着过他少爷日子呢,没认清境况,赫连将军喜欢他,他还不赶紧抱紧人大腿。”林永安也有些不解。
然后看到楼谪一个冷冷的眼神,立刻改口道,“哈哈哈都是人们说的,其实我觉得万俟少爷怪可怜的,而且我听人说万俟老爷清正得很,这里面说不准有其他名堂呢。”
“而且赫连将军也是丞相那边的人,所以我说你可真不能得罪吴大人啊,你明日下朝还是去赔个礼吧,至少面子上的…”林永安尴尬地捂住嘴。
第145章
“赔什么礼?发生什么了?”柳绵表情严肃起来, 推开楼谪喂到嘴边的虾,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楼谪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没事啊, 林兄他自己今天冲撞到了丞相大人,在让我帮忙想办法呢。”
林永安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柳绵将筷子轻轻放在桌上, 明明什么话都没说, 桌上的气压却莫名低了几分。
楼谪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柳绵看着他, 淡粉的唇线拉直, 声音没了一丝笑意, “你是在跟我撒谎吗?”
“我错了,夫郎。”
楼谪以光速认错, 林永安目瞪口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惧内吗?虽然看楼谪平时的样子能猜到一点点,但从来没想过会这么夸张啊, 楼谪年少有为,英明神武的形象一下就有点幻灭了。
“老实交代。”柳绵收回视线, 重新拿起筷子冷淡道。
楼谪一五一十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跟柳绵汇报了一遍。
柳绵剥了一个虾放到楼谪嘴里, 有些不解地看向林永安, “夫君所提不都是为国为民的好法子吗?为何要去跟丞相大人赔礼道歉?”
林永安扶额,这夫夫俩,“但丞相大人并不希望这些新法的推行啊, 楼谪今日在朝上说朝政弊端时, 说了句世族骄姿,那跟指着丞相鼻子骂有什么区别啊, 更别说楼谪还提议罢黜世族特权,言行皆要以律法为准绳。”
“夫君说得很有道理啊, 夫君,你真棒。”柳绵笑眯眯地扭头夸赞了楼谪,又给楼谪夹了一道菜。
“这怎么可能啊,吴家祖辈是我国的开国元老,那给的特权都是先帝恩典,传承历代,谁不知道丞相之位只有吴家人可坐,虽然如今朝政有些乌烟瘴气,但几个世家这些年早就拧成一股绳,皇上若有一日当真动了削世家的心,那也不是什么好事情的。”
“而且高位者享特权,这是大家都默认的事情啊,别看大家都怨声道载的,但谁不是为了特权才对仕途心驰神往的,没有这些特权,人家向上爬的目的是什么呢,小柳,你别跟着凑热闹,既然知道这事了,你可得好好劝劝楼谪,古往今来哪个变法者得了善终?我是真把你们当自家人我才劝告,别人要是如此,我肯定不多说一句,我也是为你们好。”
“夫君…”柳绵被林永安说动了,有些忧心地拉住楼谪的手背。
楼谪回握住柳绵的手,眼神很平静地看向林永安,“大家默认并不代表正确,当有朝一日特权覆灭,公平公正观念深入人心,人们在受到不平等待遇时就不会再如此麻木自我了。”
“夫君,我支持你。”柳绵用力地握紧了楼谪的手,“如此麻木愚昧的思想要不得,这是从根上坏了,时间一久再强大的国家也会破灭,咱们家有钱,要是有什么需要夫君你尽管用便是。”
林永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年轻人有抱负是好事,但也得认清现实啊,祸临己身那日,你们就知道后悔了,哎…算了,喝酒喝酒,不说这些了。”
后来林永安是喝的醉醺醺地被送回府的,离开前,林永安又忍不住好心地对楼谪念叨了一句,“保护好自己,若是为了莫须有的未来拖累了家人,那才是得不偿失。”
楼谪敛眸,将林永安送上马车,作揖道别,“多谢林兄,林兄也多保重。”
林永安摆了摆手,“你们快回去吧,就送到这就好了。”
后来林永安再也没来过楼府,楼谪在朝堂之上锋芒更甚,几次把守旧派怼的跳脚,弹劾他的折子堆得老高。
但偏楼府守卫森严,一个苍蝇都飞不进去,柳绵每日出门也都有人重重保护,想抓楼谪软肋威胁他都找不着机会。
楼谪最近很忙,他早上要舌战群儒,下午要去机关处,还要腾出手来帮赵为培养亲信。
楼谪感觉精疲力竭,做实事可比熬夜改论文辛苦多了。
每日唯一的慰藉就是晚上能吸一口香喷喷的夫郎缓缓神了。
柳绵专门找大夫学了按摩手法,每日满眼心疼地给楼谪按摩,然后按着按着就被楼谪按身下了。
柳绵泪眼朦胧,真的从来没见过楼谪精力这么好的人。
这段时间柳绵也如他所言,抽空去了万俟府找万俟宥玩。
柳绵去的时候,本以为按那个将军恶劣的态度,府上的人会看管很严呢,但看到柳绵来时,府上人的态度出乎意料的恭敬,一听柳绵是来找万俟宥玩时,也很积极地带他去找万俟宥。
柳绵又不禁想起来那日出入衣阁的人们对万俟宥的态度也很恭敬。
若是赫连潇只当万俟宥是个玩物府上人又怎么会这么恭敬,还留着万俟府的牌匾,但若赫连潇真的喜欢万俟宥,又怎么会忍心说那么难听的话。
“万俟少爷就在这院子里住,我去通报一声,今日将军不在,所以公子不能带万俟少爷出去,不过放心,万俟少爷院子里准备了很多解闷的玩意儿,不会很无聊的。”
那日柳绵的出现,万俟宥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跟柳绵一起品茶聊天下棋了半晌,而且万俟宥还弹得一手好琴,柳绵都听入了神,万俟宥爱脸红看着害羞腼腆,但真说起话来天南海北都知晓一点,谈吐不凡,人也真诚温柔,二人相谈甚欢。
柳绵要走时还依依不舍,万俟宥说明日去找他玩,要带他在京城逛逛,实现自己上次说的话。
柳绵笑着点了点头,也没提赫连潇的事情,但他记得赫连潇那日盛怒的模样,他并没有抱希望万俟宥真能来找他。
反正京城的店他一时半会儿开不起来,柳绵闲着也是闲着,想着明日自己再来找他玩便是。
柳绵晚上还跟楼谪分享此事,满心地难受,“阿宥一看就是被家中教养得很好的人,没想到竟然遇上这种大变故,如果万俟老爷当年真是被冤枉的,那他们一家真是太惨了。”
结果第二天下午,万俟宥竟然真的来找他玩了。
“阿宥!”柳绵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刚高兴地准备拉住万俟宥呢。
万俟宥就被身旁人扯得一踉跄撞入怀中,赫连潇眉头蹙得有小山高,语气不悦,“有话好好说,别拉拉扯扯,你不是要在京城逛逛吗,阿宥他没有我熟悉,我给你们带路。”
万俟宥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柳绵这才注意到已经回春的天气,万俟宥今日还带了个围巾,前几次见面都没带的。
柳绵又不是没经过事的毛头小子,万俟宥这个神态哪能看不出来怎么回事,看畜生一样的眼神瞪向赫连潇,去拉开了二人,“你强迫他了?你松开你松开,你是不是人啊,你看他脸白成这样,你还让他逛。”
柳绵摸了摸万俟宥冰凉的手,“府里刚好炖了补汤,你跟我进府里喝点吧。”
赫连潇表情一僵,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一个大块头被说得还有些委屈,小声顶嘴道,“是他想逛的…”
柳绵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拉着万俟宥进了府,赫连潇咬咬牙跟了上去。
安禾已经麻溜地给万俟宥在凳子上放好了软垫,万俟宥尴尬又不知所措,又惶恐地看了眼赫连潇的脸色,“不用,我没事,我们去逛逛吧。”
柳绵将万俟宥按下,“别人不把你身体当回事,你自己还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这可不行,逛街什么时候都能去。”
柳绵说着又瞪了赫连潇一眼,赫连潇也没说话,他虽然很想自己把万俟宥拉过来照顾,但万俟宥并不喜欢他,想了想赫连潇只能忍着醋意在一旁看着了。
越想,赫连潇觉得越不对劲,眼前这个小哥儿有什么魅力,凭什么阿宥才见了他两面,都能为了带他逛京城主动来请求自己,要知道赫连潇跟他软磨硬泡了四五年,也从未见过阿宥这般待一个人。
想着想着,赫连潇的眼神就暗了下去,内心的占有欲叫嚣,刚准备伸手把万俟宥扯回来,柳绵先没好气地给赫连潇背上重重一巴掌,“你什么眼神啊,你看把阿宥吓的,不想在这待着就出门右拐慢走不送。”
赫连潇回神看见此时万俟宥刚有血色的脸一片惨白。
赫连潇捏了捏拳头,万俟宥就有这么讨厌他,他什么都没干,还满足他的要求,结果他只是默默站在一边都不愿意让他站。
赫连潇气了又气,柳绵跟看神经病一样看浑身冒黑气的赫连潇,无语地把万俟宥转了圈,“咱别看他了,他表情管理极其失败,确实容易吓到人。”
万俟宥被柳绵这么直接说出戳赫连潇肺管子混不害怕的样子惊到,同时又觉得柳绵说话着实有趣,噗嗤笑了一声,又忙捂住了嘴。
赫连潇更气了,万俟宥笑也背着他笑,就从来没对他笑过,昨天还给柳绵弹琴听,都没给他弹过!
要不是查清柳绵的底细,确定他没坏心,而且还是个哥儿,并且还成亲了,赫连潇是完全不可能让万俟宥出来找他玩的。
但现在赫连潇还是觉得柳绵很碍眼,不过没办法,万俟宥昨日都求他了,而且万俟宥真的想跟柳绵做朋友。
赫连潇就在楼府当了一下午的站桩,柳绵让他坐,他也不坐,他偏就跟个站桩一样一步不离地站在万俟宥身边。
柳绵真是无语扶额,这他真能看出来赫连潇确实喜欢万俟宥,可一天到晚跟个黑面罗刹一样,嘴巴也不会讲话,万俟宥能明白怎么回事就怪了。
介于赫连潇一直用杀人的余光看自己,柳绵以直报怨地决定才不会帮这个笨蛋将军给万俟宥剖析真实情感呢。
万俟宥本来觉得赫连潇在旁边坐立难安的,但很快就被柳绵府上各种各样稀奇的小玩意儿吸引了视线。
在眼花缭乱的琉璃制品中,万俟宥小心翼翼地触碰烧制得像柳绵一般的琉璃小人,“这是你吗绵绵,跟你长得好像,还有这个琉璃凤冠也好漂亮,这个琉璃剑…哇…”
赫连潇嗤之以鼻地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好稀奇的,直接去琉璃店定制就好了。”
柳绵笑眯眯地把自己的小人和楼谪的小人摆放好才回头对赫连潇道,“这都是我夫君亲手给我做的,独一无二,不好意思。”
赫连潇一哽,他虽是武将,但也是要参加早朝的,楼谪在朝堂上不卑不亢地怼各个大臣的样子赫连潇自然也印象深刻。
甚至因为站队原因,赫连潇也对楼谪弹劾过几句,也被楼谪毫不留情地怼了回来,就是楼谪在朝政上表现出异于常人的优秀,赫连潇都快忘记他还有个琉璃名匠的身份了。
赫连潇心情一下就复杂起来了,但赫连潇依旧嘴硬道,“我也可以花钱让人打造独一无二的。”
“你给谁打造啊,我可没见你对琉璃感兴趣。”柳绵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确实,赫连潇身份地位这么高,身上却没一点配饰,头发也是黑色布条随意挽起的。
“当然…”是给阿宥打造的啊,现在万俟宥还眼睛亮亮地看着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呢,但赫连潇实在说不出口如此肉麻至极的话,语气一下戛然而止,“关你屁事!”
要不然赫连潇是个大将军,柳绵现在都要把人赶出去了。
“走,阿宥,我们去看看别的。”柳绵说道。
万俟宥从琳琅满目的琉璃制品中抬起头,眼里是赫连潇平日里从未见过的神采,不可思议道,“还有别的吗?这里已经这么多了。”
柳绵也被万俟宥可爱到,小鸡啄米一样地点了点头,然后从琉璃柜里拿出一个鎏金琉璃簪,“这个送给你。”
万俟宥忙摆了摆手,“不行,我不能要,这都是你夫君给你做的,不过,你夫君确实跟你说的一样厉害,很有才华。”
柳绵一下就眉开眼笑,漂亮明媚得仿佛发着光,万俟宥红了红脸,赫连潇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把人扯到自己旁边,整个人已经从直冒黑气转为直冒酸气了。
“我会替你转告给他的,不过这个簪子不是我夫君做的,是我自己做着玩的,不够精细,你不要嫌弃噢。”柳绵把簪子放到万俟宥的手心上。
万俟宥眼睛眨了眨,眼眶突然就有些泛酸,他以前是尚书公子,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哪怕后来落魄了,赫连潇为了让他认清身份,让同僚家的小侍来陪他玩,他们也送过他礼物,但都是些调情的工具,虽然把他跟男宠一样养着,但金银珠宝从未断过地往他院里送。
但可能是心死了,他以为他再也不会对这些物件心起涟漪,但万俟宥此刻看着手中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簪子心里大恸。
赫连潇慌张无措地看着万俟宥哭了起来,想抱又不敢抱,最后虚虚地环住万俟宥,怒瞪柳绵,“你看你干的好事!”
柳绵:???
“大哥,你搞没搞清楚状况啊。”柳绵简直是槽多无口,“明明就是阿宥在你家待着受委屈了好吧。”
“你胡说,阿宥在家一切都是按最好的待遇来的。”赫连潇怒道。
柳绵无语,“你让阿宥来我家住,我保证过一段时间就活蹦乱跳阳光开朗了,他本来就是一个温柔内敛的人,成日被你吓成什么样了。”
柳绵还想让万俟宥去他家住,赫连潇心中警铃大作,一下就把万俟宥抱紧了,“你想都不要想!还有谁让你叫他阿宥的,你不许叫!”
得,又是一个找不到重点的人。
柳绵不想多说,“阿宥自己让我这么叫的。”
此时万俟宥已经推开了赫连潇,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泪,“谢谢你,绵绵,我第一次收到这么特别的礼物,我很喜欢。”
跟面对让人槽多无口的赫连潇不同,万俟宥一开口,世界都温柔下来了,柳绵也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你喜欢就是对它最大的肯定。”
“走吧,我们去看点别的。”柳绵带着他们来到了武器房。
赫连潇一进去就被房中间一转盘的银剑吸引了视线,眼中好战分子的光芒闪起,“这都是楼谪的吗?听说他武功挺不错的。”
“不是。”柳绵道,“这些是安禾的。”
“安禾?就是这个小哥儿的?他个小哥儿,收藏这么多剑干嘛。”赫连潇奇怪地看着安禾。
“你管人家。”柳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过你这也没什么看头嘛,你这兵器还没我府上的多呢。”赫连潇沾沾自喜道,然而此时万俟宥已经眼睛亮亮地走去那个大剑盘的位置,好奇地看来看去了,赫连潇再次哽住。
第146章
“我可以抽一把剑来看看吗?”万俟宥摸着剑身, 抬眸好奇地看向安禾。
“又重又沉的,家里不是有王大人侍君送的软剑给你玩吗。”赫连潇眉头紧蹙。
“当然可以,这是碧落剑。”安禾二话不说地从转盘里抽出了一柄做工精细的碧落剑, 剑柄镶嵌绿松石,剑鞘是一层很漂亮的琉璃。
万俟宥刚黯然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 双手手心向上, 慎重地接过碧落剑, 都忘记顾及赫连潇黑沉的表情了。
“碧落剑, 好好听的名字, 这把剑也很漂亮, 这个剑鞘是绵绵做的吗?”万俟宥摸着剑问道。
“不是,这是安禾自己做的啦, 嘿嘿安禾也很厉害的, 什么东西都是一点就通的,又会武功又会制衣服, 琉璃也烧得很好,除了算账不太好, 别的都很棒。”柳绵给安禾竖了一个大拇指。
“哇, 安禾好棒。”万俟宥捧场地夸赞道。
安禾弯了弯眼睛, “没有,都是少爷姑爷的功劳,近朱者赤, 万俟公子可以抽出剑看看的, 这把碧落剑是墨绿色的剑身,很特别的, 所以也因此得名。”
万俟宥很快就跟着安禾在武器阁转了起来,柳绵也时不时补充两句, 三个小哥儿气氛融洽,赫连潇格格不入,他也感觉不到,反而冷着脸跟着他们走到站到哪。
时不时发表一下封建言论,“这么大个武器房,楼谪平日也不派人看守一下,就让你们三个小哥儿在这乱逛。”
铮的一声轻响,柳绵随便抽了把剑,转了两手,挽了个干脆利落的漂亮剑花。
“真是不好意思了,这整个武器房都是我们安禾的,再说了,哥儿怎么了,哥儿又不是不能习武。”
赫连潇语气里时不时的区别对待,柳绵听得很是不舒服,难怪这家伙一点不讨万俟宥喜欢,万俟宥本就是家族落魄,身份尴尬,赫连潇成日这般口无遮拦地讲话,可不就是让人觉得态度轻浮,哪怕给他打个金屋子,也只会让人觉得是豢养的玩物而非真情实意。
赫连潇放下了护着万俟宥的胳膊,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没想到你这还挺像回事,你夫君还让你练武啊,他舍得?”
柳绵想到楼谪清冷的眉眼间便柔化开来,下意识挺起胸膛,骄傲道,“当然。”
“我瞅你这样还挺乐呵,真心喜欢的人哪舍得自己心爱的人舞刀弄枪,习武多辛苦啊,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保护好自己的爱人,让你个哥儿去练武,我都不知道楼谪怎么想的。”
赫连潇嗤笑了一声,浑然没看见万俟宥看着柳绵说话时眼里闪烁着羡慕的光芒,随着赫连潇开口说话逐渐消失。
这是什么绝世大聪明,赫连潇愚昧发言太多,以至于柳绵无力吐槽,算了,人总不能跟傻子计较吧。
赫连潇代表的其实是这个朝代大多数人的观念,是柳绵跟楼谪相处太久了,以至都快忘记现在的人到底是什么思想观念了。
柳绵没生气,无奈地笑了笑,“赫连将军,喜欢一个人,应该是要看那个人喜欢什么,想要去做什么,而不是把自己的意志喜好强加在他身上,难道你喜欢的他就一定喜欢吗?你觉得好的他就必须觉得好吗?你做了你觉得应该会让他开心的事,他就会觉得开心吗?”
赫连潇怔了怔,悄咪咪地瞟了万俟宥一眼,但万俟宥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柳绵,并未注意到他的目光。
赫连潇有些恍惚,其实他娶了万俟宥后的三年,都没有今天这一日见到的笑容多。
赫连潇知道柳绵说的话有道理,但嘴巴仍然忍不住反驳,强行挽尊,但声音小了很多,“谁不喜欢好东西啊,没眼光。”
柳绵气笑了,本来缓和的语气一下锐利起来,“你以为好的东西别人就一定要觉得好?觉得不好还是别人没眼光?你真是…赫连将军正妻之位悬空以久,怕是没遇上过喜欢的人吧,这也难怪无法理解啊。”
“我怎么没…”赫连潇边说边看向万俟宥,而万俟宥已经收回视线,好奇地拿了把剑尝试着转手腕,聚精会神的,完全没在意他们说话。
赫连潇生气地冷哼一声。
柳绵笑了,没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就赫连潇这个劲头,若不是怕万俟宥在府上的日子不好过,柳绵一句都懒得说,至于剩下的,需要当事人自己经历体会,别人说了也不管用。
柳绵又带着万俟宥去了他的制衣间,里面堆了好多布料,赫连潇都惊呆了,“这么多布匹哪用得完?你要开成衣店啊。”
“对啊,就是京中的门面不好找。”柳绵淡然地看了一眼,然后又继续高兴地万俟宥身上比划,“你跟我的身形相近,没想到跟你这么投机,时间仓促没做准备,这几件衣服我没穿过,但感觉很适合你,你可以试试,我过几天再给你做一套新的。”
万俟宥忙摆手,“不必不必,这怎么好意思,我有这个簪子就好了,你昨日来找我,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我怎么好收这么多东西,而且我的衣服够穿的。”
“可是这几件真的很适合你,你穿上肯定很好看,而且你不是带我去衣阁逛了吗,我那天买了不少新衣服,昨日还给我弹了首曲子,我非常喜欢,听完心里都平静通畅多了,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你这么客气干嘛,你可是我在京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柳绵说着就瘪了瘪嘴。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万俟宥不知如何解释,着急地面红耳赤起来,要是以前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收下柳绵的礼物,然后来日再回赠一些相匹配的礼品,这样有来有往情意才好长久。
但现在他什么都没有,那些都是赫连潇的东西,他连出门都得征求赫连潇的意见,又拿什么回礼呢,他是真的把柳绵当做好朋友,不愿意多收柳绵的东西,一次便罢了,次数多了,难免会觉得自己冷漠,心生怨怼,万俟宥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赫连潇这个时候倒是歪打正着上了,揽着万俟宥的肩膀往自己怀里一靠,大手一伸接过柳绵手里的衣服塞到万俟宥怀中,“那谢谢了,刚好有一段时间没置办新衣了,我看他这面料都还不错,你试试吧。”
“唔…我城南好像有一家空着的店面,你刚好拿去开成衣店吧,就当谢礼了。”赫连潇大手一挥,对柳绵说道。
柳绵这人向来能屈能伸,这会儿可不觉得赫连潇的语气冲了,满面笑容,连忙应下,生怕赫连潇反应过来后后悔,
“好啊,这京城的门面确实难找,这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了,真是谢谢赫连将军和阿宥了,哎呀,这几身衣服刚好是赫连将军的尺寸,将军也试试吧。”
柳绵忙拿了几件和万俟宥色系相近的衣服递给赫连潇,“将军看这租金?”
赫连潇展开衣服样子仔细看了看,心下了然,“不要租金,我再给你投点钱,你每月给阿宥分红就行。”
柳绵喜笑颜开,瞬间不觉得赫连潇这个人嘴巴贱了,他向来这么务实。
虽然府上有很多万俟宥的衣服,但这种像逛街一般看万俟宥换装的经历赫连潇还是第一次有,看着万俟宥每次从换衣间出来眼睛都是一亮又一亮的。
“真好看,阿宥果然适合浅色,和天上的仙人似的,赫连将军也很俊朗,不错不错。”柳绵满意地合手。
“怎么样,有哪里小了或者大了要改吗?跟我说,我改了后跟新衣服一起给你们送到府上。”柳绵询问道。
万俟宥对着清晰无比的琉璃镜转了转,他现在身上的是一件月白色的云边仙鹤袍,看着十分清逸,万俟宥真的很喜欢。
“很合适,谢谢绵绵。”万俟宥红着耳根抱住柳绵。
柳绵灿烂一笑,“这有什么,你们给我提供店铺才是帮了我大忙。”
本来跟万俟宥穿上情侣装还挺开心的赫连潇脸一下黑了,他的衣服有多黑脸就有多黑,吃味地把人扯到自己怀里,大掌扣住万俟宥的脸,强行让人看自己,“怎么样,我穿这一身衣服。”
赫连潇是一身玄色的云边仙鹤袍,皮肤虽然因为长年征战粗糙了些,但五官还是很难打的,而且身上气场十足,原本温润书生的衣服穿在赫连潇身上都多了几分杀戮果决之意,更添了几分特别。
万俟宥心情很好,此时被赫连潇用他最不喜欢的姿势掐着脸蛋也好脾气地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好看。”
赫连潇嘴角一下就有些压不住了,勉为其难地轻哼了一声,道,“你也还凑合。”
柳绵:……
不是,大哥,你这嘴真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楼谪忙碌了一天,终于从皇宫脱身,高兴地策马回府。
“夫君!”
楼谪翻身下马,快步抱着门口等待自己的夫郎猛亲两口,然后才注意到府上来了两位客人。
一位客人看见他们如此恩爱,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了眼睛,应该是柳绵昨日说的新朋友,而另一位客人却是楼谪见过的面孔。
楼谪表情冷淡下来,上前一步隐隐护着柳绵,防备地看着赫连潇,“不知赫连将军到访,下官有失远迎。”
赫连潇冷淡地点了点下巴,再不受两次礼怕是没机会了,这楼谪最近势头强劲,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变法成功,水涨船高到时说不定就成了他得给楼谪行礼,要么变法失败,被世家清算,那楼谪也没机会再跟他行礼了。
第147章
“夫君, 这就是万俟宥,我在京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很有才华的, 他今天来找我玩了嘿嘿,我带他在府上转了转, 他还说你厉害了呢。”柳绵注意到有些诡谲的气氛, 率先站到万俟宥身边弯着眼睛介绍道。
柳绵一开口, 楼谪的表情就温柔了许多, 看向万俟宥点了点头, “万俟公子, 幸会。”
“楼公子。”万俟宥行了个礼。
楼谪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身,胳膊一抬, 柳绵迅速回来亲昵自然地挽了上去, “别这么客气阿宥,我夫君很好相处的, 对了,赫连将军也是跟着阿宥一起来的, 我留了他们用膳, 已经让下人们备餐了。”
“而且再跟你说个好消息!”柳绵挽着人边往里走, 边眼睛亮亮地仰脸看着楼谪。
看着柳绵神采飞扬的,楼谪眉宇间的倦色都散了,抬手摸了摸柳绵的头发, 配合着问道, “什么好消息啊?”
“赫连将军和阿宥慷慨解囊,送了我们一个店面!怎么样, 是好消息吧,明天我就可以去给店铺装修了。”柳绵兴奋道。
楼谪被柳绵身上洋溢着的开心感染, “这真是个好消息,多谢赫连将军和万俟公子了。”
万俟宥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这是将军自己决定的,和我没关系的。”
赫连潇看着楼谪和柳绵那么亲昵地挽在一起,冷着脸把万俟宥摆动的手拉住放在臂弯处,万俟宥想抽走都抽不动,懵懵地眨了眨眼睛。
“阿宥也很喜欢柳绵送的礼物,这是应该的。”赫连潇勉勉强强地说着。
本来有些僵硬地氛围彻底消融,尤其是在吃了楼府饭桌上一堆美味后,赫连潇喝了一口酒,夸赞道,“楼议郎,你家厨子水平不错,是在哪招的,还有你这个解千忧,我要买五车回去。”
赫连潇自然喝的不是解千忧,他向来喜爱烈酒,这种小甜酒喝着跟白水一般自然不喜,只不过他看见万俟宥捧着酒杯小酌一口又一口的样子了。
“厨子是从家乡带来的,做的都是些家乡菜品,将军喜欢的话有空的时候可以让府里的厨子来学两手。”赫连潇喝烈酒,楼谪自然也得陪。
楼谪不喜应酬,其实他府上是不让这些大人上门的,之前也有人想上门拜访,都被柳绵打哈哈糊弄过去了,反正楼谪在各位大臣眼里已经很不知天高地厚了,再加一条款项也无伤大雅。
楼谪特意叮嘱过柳绵不必在意那些以权压人的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气着自己才是,但今日确实意外,谁也没想到赫连潇会跟着万俟宥一起来府里。
赫连潇其实还蛮欣赏楼谪的,别看他战功赫赫,威风八面,但在京城的这几年亦然受制于吴成竹,他比谁都清楚世家盘根错节的势力有多大。
然而楼谪偏就毫无畏惧,人人都说他出生牛犊不怕虎,现在有多风光,未来就得摔得多惨,那些大臣都恨楼谪恨得牙痒痒,但心中却都不认为楼谪能在这场博弈中胜出,哪怕楼谪现在很受帝王青睐。
赫连潇也是这么认为,更何况楼谪这个人软肋太多,这条路更不好走。
可是酒意上头后,赫连潇脱口而出的并非冷嘲热讽,而是赞美,赫连潇举起酒杯道,“楼谪,我敬你是个爷们,我干了。”
身边正在低头认真吃饭的万俟宥抬眸看着赫连潇一口喝了一大碗,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楼谪也蒙了,赫连潇态度微妙,但在朝堂上其实也是偏向吴成竹一方的,所以他今日看到赫连潇时才下意识警觉。
如今赫连潇这模样,倒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楼谪抬起酒碗,干干脆脆地一饮而尽,“赫连将军为国征战多年才是真本事,下官耍耍嘴皮子功夫算不得什么。”
随后楼谪便见赫连潇眼皮泛红,又自嘲地喝了一碗酒,酒水流到衣襟上,赫连潇小声叹了一句,“我有什么本事,我一点本事都没有。”
楼谪眉头紧蹙,一出苦大仇深的剧情在楼谪脑海里展开。
万俟宥默默地换了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放到赫连潇碗里,也不说话,又低头回去静静地扒饭。
赫连潇海量,如此程度也不过微醺,警惕心什么的其实都在线,只不过心中愤懑积郁一时没控制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但他看到万俟宥竟然给他加菜了?!
赫连潇揉了揉眼睛,模样颇像真的喝醉了,长臂一伸,把万俟宥揽入怀中,万俟宥惊慌失措地打落了筷子。
结果赫连潇只是轻轻的一吻落在万俟宥额间,小声又难掩道,“阿宥,你给我夹菜了,我好开心,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了?”
万俟宥整个人宛如煮红的虾仁,柳绵无语掩面,跟楼谪小声吐槽道,“赫连潇真是个傻大个,阿宥最容易害羞了,他当我们面这样,阿宥能理他就怪了,阿宥心里肯定都尴尬死了。”
如柳绵所言,万俟宥确实没回答,赫连潇也不在意,万俟宥经常这样的,赫连潇高兴地抱着人,将万俟宥夹的那根青菜喂到嘴里,美滋滋地嚼了起来。
“才认识几天,这么了解别人了,还叫阿宥,这么亲,我刚还听他叫你绵绵…”楼谪委屈巴巴的声音响起,他是不干预柳绵交友,他就是忍不住酸。
柳绵一惊,连忙给楼谪嘴里塞了两块虾仁,都快忘了,自家这个也是个大醋坛了,柳绵讨好地笑了笑,“跟谁都没跟你亲,吃饭吃饭。”
送二人出了府门,楼谪和柳绵洗漱完毕,柳绵还在嘀嘀咕咕万俟宥的事情,楼谪心里酸酸地捏住了柳绵的嘴巴,“三个晚上了,三个晚上都在讲他的事,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柳绵被捏住嘴巴无力反驳,他抓住楼谪的手腕,唔唔两声反抗,满眼的无辜和不可思议,不是,他不是才关心完楼谪吗?他不仅仔细询问了楼谪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还身体力行地鼓励了楼谪一番,现在腰窝都一片青紫肉还疼着呢!
楼谪这个人纯属无理取闹!
楼谪适可而止地松了手,抱着夫郎又亲亲抱抱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万俟公子和赫连将军的事情有的磨,你别掺和他们俩感情的事了。”
柳绵顶着被咬得红肿的唇瓣,心焦地拉紧了楼谪的衣襟,“怎么了,你知道内情?”
哪能不知道吗,心上人天天搁耳边嘀咕,楼谪想不去了解都不行啊,今天便找人打听了一下,再结合今日赫连潇的态度,楼谪摇了摇头。
“万俟尚书当年的案情确实有猫腻,前几年,在圣上的治理下,是朝堂上有志之士清廉之风最盛的时候,万俟尚书更为其中前列,当初吴丞相带人在万俟尚书床板下翻出了一床的黄金,甚至还有府上中人指控。
圣上勃然大怒,但其实明眼人都清楚这不过是吴成竹杀鸡儆猴的手段,最后万俟尚书的案情拖了一月,仍没有找到破绽,圣上也只能依法处置万俟家,从此朝堂便彻底乱了,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礼部尚书。”
楼谪带着几分惋惜说着,柳绵十分生气地攥紧了楼谪的手,“这吴成竹岂不是只手遮天!三品官员的家说抄就抄,太荒唐了!”
“朝堂的事情就是这样的,所以我才不敢让别人来府上,让影卫时刻看护着你们,不过皇上也忍耐很久了,再有一段时间,应该就会好起来了,别害怕。”楼谪低头亲了下柳绵的额头。
“我不害怕,爹亲安禾他们也都不害怕,放心吧,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们肯定能把家里守得好好的。”柳绵目光坚定道。
楼谪心里踏实地抱住柳绵,“等变法成功了,世界太平,再也没有人可以草芥人命后,我就辞官,我们一家人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柳绵应好,“不过这跟赫连将军和阿宥有什么关系?难道此事也有赫连将军的手笔?!赫连将军竟是这种人!”
“这就不清楚了,赫连将军今日表现倒也像有苦衷,听说当年能留下万俟宥,吴丞相在朝堂上帮了腔的,万俟公子也并非全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你说他听了这种消息,怎么可能以平常心对待赫连将军,搞不好里面隔着血海深仇呢。”楼谪道。
“啊…这样啊,那阿宥其实也很不好过啊。”柳绵张了张唇,除了心疼却帮不上什么忙,有些怅然。
“也不一定呢,赫连将军他其实为人挺正直的,而且万俟尚书被抄家时,他还在征战并未回京,你说有没有可能吴丞相是拿万俟公子威胁,才让赫连将军站在其身旁,把万俟家的资产都给赫连将军也是以作威慑。”
楼谪想到赫连潇喝酒时那个闷劲儿,和看向万俟宥时眼中溢出来的爱意又跟柳绵分析道。
柳绵幽幽地吐了一口气,“那他们也很惨啊,哎,我也是说赫连将军除了嘴巴不太会说话,倒是挺护着阿宥的。”
“你不是说上次万俟公子一个人出现在街上赫连将军很生气吗,可能怕万俟公子出事,所以不敢让万俟公子离开他视线半步,但如果赫连将军真是吴丞相那方的,万俟公子也很难不心生怨怼,所以很难解决他们的感情问题。”楼谪道。
“不过最近当年的事情查的有些苗头了,皇上其实也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万俟家,所以当年没有执意清剿万俟家,反而从了吴丞相的意,留下了万俟公子,我也是凭这一举措感觉,或许赫连将军真没有掺和此事,皇上才能把万俟府赐给他。”
“不然皇上就算找不到吴丞相的破绽,也可以生气地把万俟府资产通通纳入国库,而不是留给吴丞相的人!所以赫连将军还是个好人。”柳绵聪明地接过话,眼睛都亮了亮,不然想到阿宥每天跟灭门凶手住在同一屋檐下,柳绵真的觉得太令人揪心了。
“我觉得也是,而且我最近清查官员资产,赫连将军是最干净的,他可能受制于人,但还是很有策反余地的。”楼谪笑道。
“你清查官员资产干嘛?你不是奉议郎吗?怎么户部的事也干。”柳绵敏感地捕捉到重要信息。
“当然是要有大动作了,皇上这几年也不是白隐忍的,老虎养大了就该打了,没准过几天你就能知道赫连将军到底有没有搅和进万俟尚书案中了。”楼谪捏了捏柳绵的脸蛋。
“那你可要保护好自己,最近太辛苦了。”柳绵心疼地揉了揉楼谪的眉心。
第148章
说是几日, 但吴丞相在朝堂盘亘多年,哪是那么容易便被扳倒的。
一晃眼便是一年半过去,楼谪的新法推行被重臣齐反, 如今搁置了半年,楼谪已经连升两级升至礼部尚书, 大的变法迟迟推行不了, 但小的政策却一直在推陈出新。
农业改革, 商业改革一个都没落下, 随着各种农作物方法的普及, 明安去年的粮食产量翻了往年一倍, 地方律法完善,严厉禁止欺压百姓, 搜刮民脂民膏, 北方的疫病彻底解决,赫连将军带兵出征, 将蠢蠢欲动的边国收拾得服服帖帖。
本来让赫连将军装死请辞的吴成竹勃然大怒,赫连将军离城的日子让万俟宥暂住楼府, 拜托柳绵他们照看, 班师回朝那日, 万俟宥红着耳根主动抱住了他,别提赫连潇多开心了,当即落了两滴眼泪。
楼谪和柳绵在一旁相视一笑。
楼谪这一年里拿着尚方宝剑, 清算了不少吴成竹的利爪, 府上也是热闹非凡,楼府上原本的下人少了半数, 每日饭菜柳绵都要亲自把关,然后还要再验毒。
楼府府门外还有锦衣卫看守, 这都是楼谪精练了半年的侍卫,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孩子,皇城中的亦然,那些官宦子弟早被遣散。
柳绵新开的铺子没开多久,就被各种店铺排挤各种人士轮番找茬,又一日被人砸了店面,柳绵精疲力竭地准备关门暂时歇业,顺天府的大人带着人手连忙赶到,几个影卫和安禾护在柳绵身前。
岂止顺天府的通判大人忙让人押住那些胡搅蛮缠的无赖,给柳绵行了个礼。
“柳郎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官看守疏漏,让这些地痞无赖冒犯了郎君,把这些人都给本官押入大牢!”
自此,一直找麻烦的人才消散,柳绵的云水阁在京城彻底站稳脚跟。
去年年末,齐玉也来到了京城,还是穿着心爱的大红衣袍,但却并非孤身一身,挽着俊郎依旧的程逍林,敲响了楼府的府门。
楼谪和柳绵自然欣喜万分,一行人畅谈许久,柳绵揶揄地拉着齐玉姐姐说悄悄话,“好事将近?快跟我说说,他待你如何,没欺负你吧。”
齐玉宠爱地揉了揉柳绵的白玉脸蛋,笑道,“就数你最机灵,待我很好,放心吧,你玉姐姐我又不傻,要是待我不好,老娘直接把他休了,我现在可是有你和楼小子撑腰的人,咱可不吃苦。”
柳绵热泪盈眶,“那便好,玉姐能来京城,我们都很欢喜的,这是我们的新朋友,万俟宥,阿宥,你肯定会喜欢他的,这是我跟你讲过齐玉姐姐,你叫她玉姐就好,她很厉害的。”
万俟宥有些局促地站起来给齐玉打了个招呼,齐玉眼睛一亮,真是可惜自己不是汉子,这些白白嫩嫩的小哥儿,实在是太招她喜欢了。
柳绵有楼谪看着,最多揉两下就得被提走,安禾又打不过,刚扑上去就会闪走,可是来了个新弟弟,齐玉扑上去就对万俟宥那张漂亮脸蛋揉来揉去,
“好漂亮的弟弟,别跟姐姐生疏,姐姐很好相处的,来得仓促,没准备什么东西,这个你可一定收着。”齐玉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封。
“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万俟宥不知所措地连忙拒绝,柳绵也帮着劝,最后万俟宥只好收下,然后跑回屋里,给齐玉拿了块玉佩相赠,齐玉乐得合不拢嘴。
楼谪和程逍林聊着天,程逍林笑着看他开朗活泼的妻子在那边玩闹,跟楼谪喝着酒,“托你的福,安陵现在发展得很好,有取代省城之意了。”
“哪里的话,都没来得及恭喜程兄中了会元,这杯我先干了。”楼谪最近酒量见长,早已不是当初喝两杯就头蒙的少年了。
“这还不是贤弟承让,你若上场,这会元说什么都轮不到我头上,你当年成绩那么好。”程逍林还有些替楼谪可惜,“不过你如今政绩斐然,没考这试也无妨,果然,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
晚些时候赫连潇也来了楼府,他虽已回京,但吴丞相还未扳倒,为了安全还是将万俟宥留在了楼府,此时面目黑沉地把万俟宥从齐玉手里解脱出来,一脸不悦地看着齐玉。
齐玉刚打了个颤呢,万俟宥就扯了扯赫连潇的衣袖,小声道,“小潇,这是齐玉姐姐,你别吓到她了。”
赫连潇和万俟宥其实是青梅竹马,万俟宥比赫连潇还大上两岁,小时候和温柔大哥哥一样照顾赫连潇,赫连潇早就很喜欢他了,但他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侍卫,万俟宥也从未表明过异样之心。
后来赫连潇离开万俟府,去应征入伍,一次次命悬一线拼出了一等功衔,想要功成名就后回京娶万俟宥,岂知再回城时已物是人非。
赫连潇一直心中有愧,明知这其中有吴成竹的手笔,但他却对吴成竹没有丝毫办法,无法为爱人的家族报仇,甚至想要留下爱人还是借了吴成竹的力,赫连潇知道自己配不上万俟宥了,但他更不愿万俟宥流落在外受尽苦楚。
他将万俟宥好生养着,也不敢碰他,让人对他更厌恶,可万俟宥还是郁郁寡欢,赫连潇找认识的大人家的哥儿来陪万俟宥玩,万俟宥也并不喜欢,后来几次出逃府中,赫连潇真的怕一个没看住万俟宥再出什么意外。
他强制地将万俟宥困在府中,恶语相向,警告他不要出府,不然他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出来,他还让他别逼他。
然而一直到柳绵的出现,那是万俟宥第一次打开他的房门,跟他说请求,赫连潇本来的欢喜都被生气掩盖,他太吃味儿了,他不知道柳绵那个哥儿有什么魅力,才不过见两次面,竟能让他心中高高悬在空中的月亮解下衣襟。
又气又怒的赫连潇那夜把万俟宥从里到外亲秃噜皮了,最后也没舍得做到最后一步,他知道阿宥心里还是有不愿和害怕的,真做到最后一步,赫连潇怎么也不可能第二天把他放出去逛街的。
赫连潇十分庆幸还好他那日没被酸得冲昏头脑直接提剑上门杀了柳绵,后来他和万俟宥的关系就愈发缓解,现在也算是水到渠成了,等一切结束后,赫连潇要再娶一次万俟宥,三书六聘,以正妻之礼,而非让他委委屈屈地坐在轿中从侧门进入。
赫连潇心里美滋滋,大掌反握住万俟宥的手掌,笑着大方回道,“玉姐好,我是阿宥的夫君。”
给万俟宥闹了个大红脸,又不可思议地看着赫连潇。
齐玉面上笑眯眯心里的小人懊恼捶地,早知道刚多揉几下了,果然这么可爱的小哥儿,就没一个单身的!
后来柳绵又从齐玉口中得知罗长生那个人竟然落榜了,然后去小县城为官又因为贪污受贿被抓了,高兴得拍手喝好,“辜负真心的人就应该吞一万根银针!”
楼谪听到时,批改折子的手顿了顿,不过转念一想也是,罗长生原书能中探花也没少程逍年的透题帮助,今年会试的卷子皇上采纳他的意见,彻底更改题型,还加了不少新法的常识,各种变法措施的看法,是一套很新很开放的题目,罗长生落选也是情理之中。
楼谪还在忙碌,这一年半他不仅在政策上屡出奇招,每日下午跑去机关处研发的东西也一个接一个的惊艳众人。
入京的那条路早已换成了平整的水泥路,还加固了城墙,皇宫更是安上了几个会自己发光的圆球,皇宫武器库里的东西更是惊人,今年赫连潇带着机关大炮打了一发后,敌国立刻俯首称臣,以为看到了神迹。
楼谪实在是太厉害了,不少人都说他是携国运者,来给明安赐福的,后来也不知道哪来的谣言,说圣上迟迟还未传位,是想把皇位转给楼尚书。
带着琉璃镜专心接电丝的楼谪嘴角一抽,哪个人才想的谣言啊,哪个封建帝王能把自己的江山拱手让给外姓人啊?更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楼谪研究历史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这种事。
楼谪很心累,不知道怎么给他个历史和农学硕士干成物理工了,不过最近老跟柳绵见不着面,他得搞个信号接收器,弄个可以短距离通讯的。
但这种谣言,偏还就有人信了,愈传愈烈,传到赵为耳朵里了。
因为太忙了,楼谪都习惯在御书房跟赵为一起吃国宴了,楼谪安静地扒着饭,突然响起赵为带着笑意的声音,“爱卿啊,朕可听说朕要传位给你啊,今天都有大臣上奏以死相逼说万万不可了。”
楼谪眼皮子都不想抬,“陛下,你可别打趣我了,这不用查都是吴丞相放的谣言,臣对皇位可没有半分觊觎之心,臣就想赶紧告老还乡,回去过过清闲日子。”
“说什么傻话呢,你才二十出头,什么告老还乡,不过你这孩子是真聪慧啊,这消息还真是吴成竹的人放的,你说好笑不,这么低劣的挑拨离间的手段,也是真给他逼得狗急跳墙了。”
“最近朝中那些墙头草,倒是机灵得很,很多都开始跟吴成竹打太极了,倒戈这般迅速,吴成竹如此受气恐怕最近得有大动作,我们看住了,抓他一个先行,叫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赵为乐道。
平日他那会跟人说这些,这完全是把楼谪当成自己人了,“爱卿,你对明安的贡献,朕都看在眼里,到时候事情尘埃落定,你想要个什么职位,把丞相的位置给你留着可好?或者给你封个异姓王当当?”
试探之意都要戳脸上了,楼谪心里叹了句帝王多疑,手上淡定地放下筷子,麻溜地行了个跪拜礼,“臣万万不敢当,臣所为皆为臣分内之事,亦是臣毕生理想,与功名利禄无半分关系。”
赵为亲自将楼谪扶起,拍了拍楼谪的胳膊,看着楼谪清明坚定的目光,一如当年刚入宫之时,赵为突然感觉自己是真的老了。
“楼谪,你小子是真聪慧,要是是朕的儿子就好了,”赵为遗憾地吐出了一口气,“你帮朕看看,朕那几个儿子,有哪个堪当大任?”
楼谪哪能真接这话头,“臣平日未曾关注过几位皇子情况,但陛下之子自然为人中龙凤各有千秋,不过立储之事,臣以为陛下正值壮年,完全不必着急,可以再教导几位皇子一段时日。”
赵为被哄得心里舒服极了,爽朗地笑了几声,无奈道,“就数你最机灵,最近前朝催后宫催,催得烦死了,各个都巴不得朕早点死,朕偏不,这明安的盛世还没来,朕要这么早走了,不知道明安得败在他们手里多久!这可是朕的江山,朕几十年的心血啊!”
第149章 大结局(上)
楼谪没有接这个话头, 扒了两口饭后,默默地转移了话题。
赵为越看楼谪越是喜欢,摸了摸下巴, 笑眯眯地建议道,
“爱卿啊, 你这成婚也有两载, 你家夫郎肚子里迟迟没有动静也不是个事, 说起来朕还有个女儿, 苓儿公主, 年芳十六, 聪明伶俐,蕙质兰心, 长得算不上国色天香, 但也出落得相当水灵,朕看着你是个可以依托之人, 朕给你和苓儿赐婚,你以后便是皇家驸马, 我看谁敢多言一句!”
“陛下, 你别打趣臣了, 您知道的,下官已有一位正室夫郎,臣与夫郎情比金坚, 臣此生并无再娶他人的打算, 苓儿公主这么优秀也应该与一位一心一意待她的人成婚才是,臣并非公主的良配, 而且臣与夫郎无所出,是臣的问题怪不得夫郎, 夫郎很好,我很爱他。”楼谪目色柔和地说着。
这番话楼谪说完,赵为也没有生气,眼中的欣赏之意反而更深了几分,不禁摇头感叹道,“真是可惜了…”
在今年殿试中,程逍林表现出色,被赵为点为状元,程逍林和齐玉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坐在亲友席的柳绵眼泪哗哗地流。
楼谪好笑地给柳绵擦着眼泪,抱着人小声道,“说来我们的成亲礼是不是简陋了些,等一切解决了,咱们再成次亲?”
柳绵没好气地瞪了楼谪一眼,“你最好是在哄人,我们成亲典礼都是我一手操办的,一处一处盯着来的!”
楼谪连忙拍了拍嘴,“我说呢,怎么布置得那么漂亮,还是夫郎有眼光。”
柳绵被楼谪哄得哭不下去,看着齐玉被程逍林横抱而起的样子,恍然间又想起来了当初成亲时,那会儿楼谪还把他当好兄弟呢,时时把他气得肝疼。
“不过当时确实很仓促,再办一个也无妨。”柳绵小声道,楼谪跟稀罕什么宝贝似的悄悄亲了一下柳绵通红的耳尖。
程逍林入朝后大力支持楼谪变法,眼看新法即将推行。
几位皇子同时逼宫的事情却是震惊朝野,赵为不解地捂着胸口,看着与自己相伴数十载的皇后,他万万没想到,枕边人竟会在每日的补汤中做手脚。
皇后吴乐然泪流满面,“陛下,臣妾也是被逼无奈,您的心太狠了,不给我们吴家留生路啊,您糊涂啊,怎么能听信那楼谪妖言惑众,毁了明安的百年基业。”
“陛下,这药的解药在哥哥手上,只要你写传位诏书给平儿,哥哥就会给你解毒,你还可以当太上皇享几年福。”
“你若是真把这皇位传给了外姓人,我们一家子人不就成了笑话,陛下,您实在是年事已高,开始办糊涂事了。”吴乐然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泪水,却是十分冷静地找到圣旨,将毛笔一并递到赵为手边。
赵为震怒地将纸笔回落一旁,气得咳了几声,便见唇角有血溢出,连忙喊人,然而屋的兵刃声早响了很久,等房门被打开时,却是他那几个好儿子。
“你…你们!”赵为指着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父王,真不能怪儿臣,要怪就怪您自己识人不清,自讨苦吃,您也上年纪了,该安享晚年了,省的败坏了咱们明安的社稷。”赵安平扶起赵为,让其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赵成敖帮着捡起了地上散落的圣旨和笔。
他们惯来争锋相对,没想到今日竟谋集在一起造反,赵为震怒地怕了下桌子,“荒唐!荒唐啊!没想到老二和老三也帮着你这逆子!这皇位终究只有一人能坐你们商量好了吗?”
赵安平立马大笑了几声,“多亏父皇你糊涂啊,我们兄弟几个还从未这么齐心过呢,放心好了,我可不会像你那么残忍,我登基后,兄弟们都册封亲王,哥哥弟弟们都是本次清君侧的一大助力!”
“燕儿他们也有参与?”赵为说的是他那些还未成年的皇子。
“这是自然,你以为你每日一例偶尔还不喝的补汤就有如此威力?后宫有子嗣的妃子在你翻牌子那日都会染香,都是你现在身体中的慢性毒药,你迟迟不立储,谁不害怕你把江山易于他手啊,那样咱们赵家百年的基业才是真毁了!好了,少废话了,快把传位诏书写了,再不写这毒素蔓延至你全身各处,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赵安平强硬地将毛笔塞进赵为手中,赵为提起笔,刚落下一字,又道,“楼谪呢?”
“父皇,我真不知道该笑你傻还是笑你天真了,你还指望楼谪那毛头小子能来救你不成?他跟舅舅作对那么久,舅舅自然亲自去处理了,说不定等会儿你就会看到那逆贼的项上人头了。”
“快点写!”赵安平边催促着边说道,“舅舅不过隐忍了一段时日,那家伙还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妄以鸡蛋碰石头,实在好笑。”
此时屋外再次响起兵马声,赵安平兴奋道,“肯定是舅舅他们来了,三哥快开门!”
然而并不需要赵宁皓开门,门就已经被撞开了,狼狈的吴成竹被捆成粽子,狠狠地砸开了门,被摔在了地上,是脸色黑沉的赫连潇,目光如炬地盯着赵安平,“四皇子殿下,现在收手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
赵成敖和赵宁皓也被将士们擒住,押跪在地。
赵安平惊慌了一瞬,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的利剑架在赵为的脖子上,“我看谁敢动!”
“平儿!朕平日待你不薄!你就这么报答朕的?”赵为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安平。
“你少废话,快写诏书,别忘了你的解药还在舅舅手里!除了舅舅没人知道如何解此毒!赫连潇,你要是真的衷心护主,就赶紧把我舅舅放了!”赵安平呵斥道。
赫连潇眉头紧蹙,刚上前一步,赵安平的剑便深了几分,眼看着有血溢出,赫连潇止步,抓起了地上口塞麻袋的人,烦躁道,“把解药交出来!”
“皇上写了传位诏书,我自然会把解药交出来。”都这个时候了,吴成竹都还能笑得出来。
赵安平忙逼着赵为写诏书,“听到没,老东西,你快写!”
赵为敛眸,一字一句的写到“传位于…”
一横落笔,一竖落笔,赵安平欣喜又着急地催促,剑又抵得深了几分,“写快点你个老东西!”
随着铁片破空的声音响起,赵安平太阳穴平白多了一个大窟窿,血溅了赵为一身,赵为咳了口血,淡定地在沾满鲜血的圣旨上继续写字。
“太医,快传太医!”被赫连潇解救了苏邑忙撕心裂肺道。
赫连潇拔出剑抵住吴成竹的胸口,“解药在哪!拿出解药饶你不死!”
吴成竹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安平就这么倒下了,“这这这是何物啊,没事,还有大皇子,赵为你只要把皇位传给大皇子,我便拿出解药,否则你就跟着我一起死吧。”
赵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唇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将诏书拍到吴成竹脸上,“你不是喜欢传谣言说朕要把皇位传给楼谪吗?那朕就成全你,你们这些人通通给朕陪葬,谁都别想好过!”
苏邑连忙扶住赵为,“陛下,陛下,您说什么傻话呢,您身强体壮不会有事的,太医呢!赫连将军麻烦您快去找太医来!”
“苏邑,朕这个皇位来得不正,朕的父皇和皇兄们在怪我,才让我有了这么群不孝子,他们都是来报复我的啊,苏邑。”赵为在苏邑的搀扶下重新在龙椅上坐下。
楼谪在殿门外遥遥开了一枪,此时快步进了店中,率先跪下抱拳道,“臣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殿内的士兵们统统跪下抱拳,“臣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苏邑抹了抹眼泪,“陛下说什么傻话呢,您为明安做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呢,是这些歹人贪心不足蛇吞象,您的功劳当名垂青史,您的好百姓们都记得的,陛下没事的,等太医来了等太医来了就好了,而且还有楼尚书呢,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您不是说了,老天就是认可您的功劳才派楼尚书来帮你的嘛,先帝们怎么可能怪你。”
吴成竹躺在地上嘲笑出声,“赵为,被火烧五脏六腑的感觉不好受吧,你为朝政殚精竭虑三十载,如今却没一人站你身旁,只能信任一个外姓人的感觉不好受吧,哈哈哈哈这就是你跟我作对的下场,这就是你跟世家作对的下场!”
楼谪拧眉将吴成竹抓了起来,捏着吴成竹的下巴就将一个药丸塞了进去,“这是噬心虫,吃下去不过一个时辰便会七窍流血而亡,把解药交出来我便饶你不死。”
吴成竹也不惶恐,还笑道,
“赵为,看来这外姓人你也信错了,这么迫不及待地让我死,不就是也没想你活的意思吗?赵为你把江山传给这家伙还不如传给我,反正都已经乱七八糟了,这样吧,你传位诏书留我的名字,我现在就给你解药。”
楼谪面不改色地开始脱吴成竹身上的衣服,吴成竹毕竟是个封建老臣,此刻知道激烈反抗了,但楼谪始终面不改色,将吴成竹扒了个一干二净。
“楼谪!你这家伙,我要将你千刀万剐!”赤条条的吴成竹难堪地蜷缩起来。
楼谪面不改色地翻找了全部的衣物,如实回报道,“陛下,在罪臣吴成竹的身上并未找到药物。”
“我怎么会那么蠢,把解药带在身上!赵为你现在立刻给我写传位诏书,再把楼谪这家伙给我杀了,我便告诉你解药在何处。”吴成竹蜷缩着恨道。
楼谪将黑漆漆的袖箭抵在吴成竹的额间,“吴成竹,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现在都这样了,谁会认你这个皇帝啊,就算圣上现在给你写了诏书又如何,你能活着走出金銮殿吗?”
“这便是杀了平儿的东西吗?你动手啊,只要你今日敢把我杀了,你楼谪这一辈子照样也抬不起腰来!”吴成竹嚣张地往楼谪手上不知何物的东西凑了凑。
楼谪蹙了蹙眉,将袖箭拿远了些。
“楼谪,咳咳,过来扶我。”赵为抬手道,苏邑忙泪流满面地扶住赵为的另一边胳膊,楼谪快步跑上去,搀扶住赵为伸出来的那只手,自责道,“陛下,臣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不怪你,朕不怪你,朕千防万防也放不住这些家贼,楼谪你是个好孩子,明安的江山交在你手上一定会焕然一新的,可惜了,可惜朕等不到那日了。”赵为借着力站了起来。
说实在的,楼谪从未见过一个封建帝王能这般为国为民,楼谪这段时间又忙得多站不住脚,赵为只会更甚,他是个当之无愧的明君,“陛下,您又开玩笑了,您是天子,当与天同寿,明安得有您的治理,明安离不开您的。”
赵为感受到滴在手背的泪珠,欣慰地看着楼谪,“你这孩子,朕没看错人,果真重情重义,等朕走后,那些没参与此事的皇子公主希望你能善待他们,那些参与此事的皇子大臣通通给朕陪葬。”
楼谪泣不成声,赵为这两年是真拿他当儿子对待,楼谪也很喜欢这个威严但不失和蔼的长辈,谁能想到造化这般弄人,一代明君却遭如此众叛亲离。
苏邑疯狂地扇着吴成竹的脸,拿吴成竹的脑袋猛猛磕地,是御前红人苏公公从未有过的癫狂模样,“你个贱人!快把解药拿出来!快把解药拿出来!”
吴成竹被扒光了衣服,绑着手脚,毫无体面的倒在地上,被阉人提住脑袋,脸上头上都是血迹,他这风光一生从未这么狼狈过,吴成竹目光恨恨地看着楼谪,溢血的嘴角却还是在笑着,
“好妹夫,你把楼谪这个妖臣杀了,我就告诉你解药放在哪里,头晕眼花五府灼烧的感觉不好受吧。”
赵为甩了甩头,拔出来身边侍卫身上的利剑。
众人骇然,却没有一人轻举妄动,楼谪身边的影卫正欲动作,楼谪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还带着泪水的眼眸澄澈地看着赵为,“能与陛下以命换命,是臣的荣幸。”
赵为将剑提起。
苏邑双手颤抖地看着赵为,“陛下…”
吴成竹笑意更深了几分,“对就是这样,陛下,将剑狠狠地刺进楼谪的心脏,再用剑将这妖臣的心脏搅烂,臣就告诉陛下解药藏在何处。”
“啊!”
“陛下!”
“陛下!”
赵为带着面不改色地将剑插入了吴成竹的心口处,如他所言残忍地搅了搅。
吴成竹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高高在上黄袍加身的人,狠喷了一口血,“赵为…你真是疯了…你为了个外人…命都不要了…”
说完这句话,吴成竹便彻底没了声息。
赵为面不改色地剑将插回了侍卫腰间的剑鞘,苏邑泪流满面地扶着赵为,“陛下你,陛下,你可怎么办啊!你出个三长两短,让老奴怎么办啊陛下!”
“快!快派人去搜查丞相府!把搜到的药物都呈上来!”楼谪抹了把眼泪扶住赵为立刻吩咐道。
侍卫们应声而动。
赵为很冷静地坐回龙椅上,合上目,轻声道,“既然费尽心思毒到朕了,他便不可能再留解药。”
太医被赫连潇一手提着一个跑在前面,风风火火地闯入金銮殿中,后面又跟了轰轰烈烈的一大排,给赵为一探脉皆是面如菜色。
很快便滑溜溜地跪了一大排。
“这这这…这毒性猛烈,已经侵入五脏六腑了啊…”
苏邑生气地踹了最近的太医两脚,“废物一群废物!今日治不好皇上,你们都去死吧!”
太医们忙汗流浃背地讨论起来,“还有一法可以一试,将陛下身体内的毒素以内力相逼,在辅以针灸或许可以一试,但此事需要极其深厚的内力才能做到,而且对内力的把控度十分严格。”
“我可以试试。”楼谪率先扶起床上的赵为,两个手掌置于其背,看向说法子的总太医催促道,“快说怎么做。”
赫连潇亦然站了出来,“我与楼尚书交替为陛下逼毒,不将陛下体内的毒素清除势不合眼。”
一昼夜过后,被楼谪亲自护送到暗道里的众人焦急不已。
“怎么还没回来啊,你们在这待着,我出去看看情况。”程逍林拿上佩剑,还有暗道里准备的火药跟众人说着。
留下保护众人的侍卫以影八为首拦住了程逍林,“翰林大人,主上有令,他没回来前,众人不能踏出暗道半步。”
程逍林直接拿着剑鞘挥开了影八,然而影八十分轻松地化解了程逍林的攻势,将其再次拦下。
程逍林眉头紧蹙,“让我出去看看情况,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个事。”
“我也要出去看看,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齐玉利落地把衣袖襻起。
“我也要出去。”万俟宥说道。
安禾目露忧色地看着靠墙闭目养神的人,“少爷……”
说是闭目养神,但柳绵眉眼从昨日便搅着,脸色更是苍白难看得很,紧攥着玉佩的手一直都是青筋毕漏的状态。
这是楼谪仓促离开前塞给他的玉佩,说让他安心等他回来,肯定会没事的。柳绵一眼便认出这是当初初相逢时柳绵赠他的玉佩,楼谪一直留着,并且贴身带着。
“让他们出去。”
柳绵睁开眼,撑着墙站了起来,几个影卫还在劝阻程逍林他们的动作停下,错愕地看着柳绵。
“不仅他们要出去,我也要出去。”柳绵看着影八说道。
“郎君,主上武功高强、足智多谋,肯定能平安回来的,而且主上还带了兵马,肯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一会儿主上就回来了,我们就在此等候就好。”影八说道。
“我相信我夫君的能力,现在外面的纷争肯定已经解决了,他迟迟未归,必定是有别的事情耽搁了,我要去陪他。”柳绵认真道。
沈思月也出声道,“影八,你们守了这么久也可以了,你不相信谪儿的能力吗?”
影八环顾众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先去看看情况,若是周遭环境安全,我们就一起出去。”
轮换了一夜,终于让赵为吐了一大滩黑血出来,众人欣喜地围了上去,楼谪站起来手脚发虚,喝了一碗大补汤后,没有打扰还在调息的赫连潇。
静静地走出了金銮殿,晃然地看了眼日头,他穿越两年多来从来没有一天像今日这般虚过,甩了甩头晕眼花的脑袋,楼谪站直了身子,他还要回去接夫郎,柳绵该等着急了。
刚迈步下台阶,便是脚下一空。